俞惊鸿不看他,也不理他。嗯,小妮子最近正在和他置气。因为肖战歌回到军营之后,过了好几天才来看她。而且,见到她之后,也没有给她她所希望看到的热情。
俞惊鸿不答,“姓宋的”却炸了,怒吼:“你少血口喷人。”
二十九军的军纪,放在地方部队里面,算是比较严厉的。比如赵登禹组织大刀队夜援喜峰口那一次,他的警卫因为没见过女人的“妈妈”曹州土话,特指女人胸前的那两坨,曾强闯民宅,去撩人家小姑娘的衣服,结果差点就被赵登禹给斩了。而这个警卫戴罪立功,当夜直接就战死在了战场上。
肖战歌问俞惊鸿“就是他调戏你”,其实有恶人先告状的意思。本来,就是“姓宋的”不接招,他也会撩拨。“姓宋的”吃不住激,立刻进行反击,登时就落入了他的算计。“我血口喷人?”他看向“姓宋的”,眼睛瞪得溜圆,问:“我问你,你的熊猫眼,还有豁掉的门牙,可是我师妹打的?”
“姓宋的”还没说话,他身后那帮汉子嚷嚷起来——“就是她打的!”“这女人出手也太狠了!”“就是,说起来她还是一个新兵蛋子呢——”
“哈!”肖战歌做出个气极而笑的表情,然后转头四下看了看,特别朝那帮坐在地上的新兵们看了一眼,朗声说:“兄弟们,大家想想,我师妹一介弱女子,还是个新兵,她可能无缘无故出手打一个少校吗?我了解我师妹,她一个走路都怕踩到蚂蚁的善良女子,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情?那么,是什么逼得她向一个长官动手呢?答案只有一个,她被调戏了,她受到了侮辱——这位少校,我再问你——”肖战歌说着,目光落在“姓宋的”脸上:“如果你不是心中有愧,我师妹动手打你,你会乖乖的站着不还手,任由她打吗?看在你还有羞耻心的份上,这件事,我们就不和你计较了。现在,带上你的人,赶紧滚蛋!”
俞惊鸿弱女子?还走路都怕踩到蚂蚁?三十八师的新兵们听到这样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想到刚才俞惊鸿痛揍“姓宋的”那一幕,不少人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肖战歌背后,崔连生本来还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呢,此时也没忍住,嘴巴一咧,“噗”的放出了半个笑声。
新兵们的笑声中,“姓宋的”脸色由黑转红再转绿,他身子颤抖起来,嘴巴哆嗦着,几秒钟之后憋出三个字:“我,我,我——”连续三个“我”后,他嘴巴一张,“噗”的一声喷出一口热血,身子往后就倒。
“宋乔良——怎么回事?”北边,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肖战歌的背后,同时有声音传来:“肖教官,你千万不要冲动!”却是张荷舫的声音。过了一会,张荷舫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却变成了:“宋军长,您怎么来了?”
单看外貌,宋哲元就好像一个乡下老农一样,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当然,多少知道一点二十九军历史的肖战歌,是绝对不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的。试想,一个能把几万大军从陕西一路带到平津,并能在平津站稳脚跟,还能在老蒋和日本人之间玩平衡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憨厚老实之辈。他如果真的憨厚老实的话,二十九军只怕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吧?
“军座!”肖战歌赶紧老老实实的转身,向宋哲元立正行礼。
宋哲元也不还礼,上下打量他一通,问:“你是肖战歌吧?”
“正是卑职。”
宋哲元再上下打量他一通,似笑非笑的说:“你的胆子很大啊!”
第三十章机缘巧合 2()
宋哲元明显话中有话,肖战歌闻言心中“咯噔”一声,暗说难道张自忠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他了?面上,不作丝毫犹豫,立刻再次立正敬礼,朗声说:“谢谢军座的夸奖!”
宋哲元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左右手边,各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宋哲元转头和他们交换下眼神,哂笑着说:“这小子以为我在夸他。”
张荷舫此时已经走了过来,他分别向宋哲元身边的两人问好,称呼一个头发剪得极短的为秦副军长,称呼另外一个叫张参谋长。
肖战歌一听,知道所谓的秦副军长是秦德纯、张参谋长是张樾亭,赶紧向他们敬礼问好。秦德纯和张樾亭很和气,先和张荷舫寒暄两句,再朝肖战歌点点头。然后,秦德纯对宋哲元说:“很好啊,要不然你让他怎么答复你?啊,军座,您说错了,我胆子很小的——”
秦德纯堂堂二十九军的副军长,看上去挺严肃的一个人,却能故作小儿态,肖战歌不禁有点懵。宋哲元对此显然是见多不怪的,问:“绍文秦德纯的字,你喜欢这小子?”
秦德纯:“年轻人有点闯劲总是好事。”然后他看向犹自倒在一个士兵怀里的“姓宋的”,说:“宋乔良,别装死了,军座问你话没听到吗?说说吧,怎么回事?”
宋乔良确实在“装死”。他不傻,知道这件事一旦公诸于众,不管他有理没理,他败在俞惊鸿手上,单此一点,就足够让他名誉扫地了。“装死”装不下去,他只好怏怏站好,用受捂住自己的熊猫眼,说:“没,没什么。”说完,恨恨的瞪了肖战歌一眼。
宋哲元闻言脸色一沉,眉头一皱,身上煞气自生,喝道:“没什么?没什么能气到吐血晕倒?!”
宋乔良低下头,不敢看宋哲元,弱弱的说:“小叔,上次我跟你说过,我,我看上了一个姑娘——”
“小叔?!”肖战歌闻言心中不禁再次“咯噔”一声,然后产生了非常不好的感觉。
宋哲元:“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我们二十九军,扯亲戚关系没用。”然后他手朝俞惊鸿一指,问宋乔良:“你说的那个姑娘就是她?”
“是的。”
“那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把手放下来——”
肖战歌和俞惊鸿同时说:“我打的。”肖战歌说完,瞪了俞惊鸿一眼,低声喝道:“这事我来处理!”俞惊鸿根本不看他,坚决的回应:“一人做事一人当。”
宋哲元:“两个打一个,那就难怪了。肖战歌,你不是在军训团吗?怎么会在这里?!”
张荷舫:“报告军座,俞惊鸿余姑娘是肖教官的师妹。”
俞惊鸿:“宋军长,宋乔良是我打的,和‘校战歌’没有关系。”
肖战歌一听急了,正要说话,宋哲元脸色一变,厉声问宋乔良:“你自己说,究竟是谁打的?是一个人打的还是两个人打的,还是,被俞姑娘一个人给打了?!”
宋乔良或许是因为刚才气到吐血的缘故,所以脸色本来就有点白削,等宋哲元厉声问完这番话,他脸色白削的程度再添几分,他把脑袋完全摁到胸口,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是,是俞惊鸿打的。”
“大点声!”
宋乔良咬咬牙,脸上开始充血,稍微放大一点声音:“是俞惊鸿打的——”“的”才出口,他紧跟着“啊”的一声惨叫起来,却是被宋哲元直接一脚踢在胸口,整个人直接往后摔飞了出去。
宋哲元一脚将他踹飞,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带兵打仗不行,欺男霸女倒是无师自通。你连一个女娃子都打不过,你自己说你还有什么用?”
宋哲元动了真怒,这一脚踹得真是不轻。宋乔良飞出去,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士兵赶紧上前扶他,结果不仅没能扶住他,反而连带着摔成了一团。
宋哲元踹了一脚犹不肯罢休,还想要上前,秦德纯和张樾亭见状,赶紧上前拉住他。张樾亭劝说道:“军座息怒,宋乔良毕竟年轻,做事情难免欠缺考量,你且饶他一回。”
宋哲元在教训宋乔良,肖战歌也在教育俞惊鸿:“俞惊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师兄?!”
俞惊鸿低声嚅嗫:“是你眼里先没有我的。”
“什么?”肖战歌没听清,问。
俞惊鸿站得笔直,牙齿轻咬嘴唇,却不肯再开口了。
肖战歌穿越前就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所以最怵女孩子耍小性子。他正一个头两个大,宋哲元喊他:“肖战歌,你过来——”他朝俞惊鸿撂下一句:“有时间我再找你——”然后快步走到宋哲元面前。
宋哲元:“这事是宋乔良的错,不过我已经教训他了,就到此为止吧。”
宋哲元是军长,而且他刚才那一脚踢得确实不轻,再加上俞惊鸿也没吃亏,肖战歌便慨然答:“好。”
“我们正要去见张师长,你跟我们一起来吧。”
宋哲元和秦德纯、张樾亭结伴来找张自忠,是因为华北屯驻军的事情。日本政府将支那注1屯驻军更名为华北屯驻军,并且将屯驻军的规格整体提升一级,司令官从军部任命变更为天皇亲授……日本政府的这一系列举动,肆无忌惮的将自己对中国华北的觊觎之心完全暴露了出来。不仅如此,因为日军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先后有两个将官、多个校官死于非命,其中天津特务机关的机关长佐藤宏明显死于刺杀,日本人直接放话给宋哲元,称冀察当局如果不能自证清白,那么他们会将之定义为一种全新的战斗方式,并称不介意将之变成常规战斗模式。
日本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实际上就是逼宋哲元为首的冀察政务委员会找到并交出肖战歌,而如果宋哲元他们不交出肖战歌的话,日本人就理解为战争行为,并且也会针对宋哲元等人进行刺杀。
宋哲元说肖战歌胆子很大,指的其实就是他在“三不管儿”打擂台的事情。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郎战在英租界遇到的那个老头,居然和宋哲元关系匪浅。所以,肖战歌自以为在“三不管儿”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殊不知,就在昨天晚上,宋哲元就从那个神秘老头口中知道了他在“三不管儿”做下的“好事”。宋哲元当时很气愤,因为他觉得肖战歌这是在给自己找事。不过,当那个老头说出自己看好肖战歌,想收肖战歌为关门弟子宋哲元多多照顾之后,哪怕他心中再不爽,当时也只能承诺,绝对会尽力保全肖战歌。
注1:“支那”一词代称中国,始于印度,在日本社会广为流传,则是甲午战争之后。刚开始的时候,“支那”其实并不是贬义。因为对于当时的汉人反清志士来说,被称为大清人反而是一种羞辱。似章太炎等人,就曾在1902年,于日本东京发起过《支那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提出“光复汉族,还我河山,以身许国,功成身退”的誓词“支那亡国”是指明朝亡于清朝的那一年;又如宋教仁,曾在1904年于东京创办过名叫《二十世纪之支那》的杂志。而即便是立宪派的梁启超,也用过“支那少年”为笔名,康有为次女康同璧更在诗中称“我是支那第一人”。
“支那”一词变成贬义,是在“中华民国”成立后。当时大家都已经可以堂而皇之用“中国人”这个称呼了,再被叫做“支那人”,当然视之为一种羞辱。
有史可查的是,日本政府在公文中以支那取代中华民国即中国,是从1913年开始的,倡议者,则是当时的驻华公使。
第三十章机缘巧合 3()
宋哲元和秦德纯、张樾亭联袂来见张自忠,宋哲元之所以提出让肖战歌跟上来,也是看在这神秘老头的份上。
三十八师的师部,张自忠的办公室内,张自忠正在和李云侠、李文田商量武器的分配问题,马孝堂进来报告说宋军长、秦副军长和张参谋长来了,张自忠挺感到意外的,对二李说:“奇怪,我们现在好像什么事情能瞒不过明轩宋哲元的字了。”
张自忠以为宋哲元为军火而来,这当然是误会宋哲元了。稍后,当他和二李看到跟在宋哲元等人身后的肖战歌,他们面上没什么表示,心头就更疑惑了。
肖战歌此时小小少校一个,而且是手下没有一个兵的少校,在宋哲元等大佬面前和那些大头兵没有区别。宋哲元等人交谈的时候,他陪站在张樾亭身后,老老实实的当起了锯嘴葫芦。他见张自忠和李云侠不时以探询的目光看向自己,显然对自己为什么会和宋哲元一起出现感到很好奇,他心中,也不禁起了雾水。在他想来,宋哲元如果知道他在天津的事情,那只能是通过张自忠和李云侠哪?!那张李二人以疑惑目光看向自己,又是为什么呢?
他这边正在开动脑筋细细琢磨着,宋哲元终于提到了他——“……本来我还奇怪日本人为什么疯子一样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遇到我师叔才知道,原来都是这小子干的好事——”说着,他转头看了肖战歌一眼。
肖战歌本来还在想,如果不是张自忠和李云侠,那会不会是张自忠的警卫,比如说丘明山向宋哲元告的密。听到宋哲元提起他的师叔,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在英租界遇到的那个神秘老头,总算知道了原委。
宋哲元的一番话,将众人的目光都牵引到了肖战歌的身上。肖战歌被二十九军的一众大佬盯着看,心中难免有点忐忑不安。而就在他觉得身上好像突然多了不下百只蚂蚁在爬的时候,却听张自忠说:“确实是好事!军座,佐藤宏是日本在天津的特务头子,肖战歌杀了他,等于弄瞎了日本人的一只眼睛。我觉得,我们应该肖战歌记上一功。”
宋哲元说“都是这小子干的好事”,本是正话反说,绝无认可或者赞赏的意思,但张自忠这么一接话,可就将他这句话给定了性。肖战歌听得不免一愣,而张自忠对面的秦德纯则直接“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着,他手指张自忠对宋哲元说:“军座,我听说荩忱曾经让肖战歌到他的新兵营接受训练,现在看来,他对肖战歌果然是青睐有加啊!”然后,他又对张自忠说:“荩忱,你家二姑娘还待字闺中,你不会是看中了这小子,想招他为婿吧?”
宋哲元本来也一脸错愕,经秦德纯这么一打岔,他也笑了,对张自忠说:“荩忱,如果你真看中了这小子,行,我可以破例允许你提他当一个团长。”
张自忠的二女儿此时虚岁才十四,这当然是一个笑话。肖战歌不明就里,脸刷的就红了,其他人见他如此,纷纷大笑起来。
众人笑了一阵,宋哲元摆摆手让他的副官还有马孝堂、肖战歌全部退出去。然后,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宋哲元离开的时候,又叫上肖战歌,说是自己的师叔想要见他。秦德纯则开玩笑说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因为等会说不定他就会成为宋军长的同门小师弟了。
宋哲元的师叔名叫司元功,据宋哲元讲已经七十三岁了。在一个小院落里,肖战歌进门看到院子里司元功的背影,马上认出,他正是那个在英租界将自己撞入泥塘的神秘老头。
“师叔,人我给你带过来了,”宋哲元喊司元功。
司元功转身,上下打量肖战歌两眼,问:“小伙子,还记得我啊?”
肖战歌对这个小老头还是挺佩服和感激的,赶紧行礼,说:“记得记得,在英租界,蒙您提醒,小子才逃过一劫。”
“明轩师侄,你先回去吧,这个院子,我再借助几天,”司元功先打发走了宋哲元,然后对肖战歌说:“你叫肖战歌?俞泰生的大徒弟?来我看看你的戳脚功夫。”
司元功在英租界和肖战歌那一撞,给肖战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和电视上有关武术大家的描述都是骗人的,经过这一撞他才知道,原来功夫修炼到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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