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吾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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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吾同在-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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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早先出发的一千二百个飞球则早已到达战位,蓄势以待。所有这些飞球连同母船都处于全隐形状态,地球上没有任何反应。此刻地球十分安谧,它正带着蓝色的海洋、白色的云层,以及同步轨道上的卫星和飞球,平静地转动着。有时云层之上会拉出一条细线,那是民航机在飞行;有时透过云眼可以看到海面上漂浮着几个小小的黑点,那是正在航行的远洋商船。

葛纳吉大帝亲昵地拉着小儿子来到指挥屏幕前,亲自打开一个安全锁,指着露出来的紫色按钮说:“土不伦,朕的好儿子。你可以发出总攻令了。”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土不伦把一只腕足缓缓放到紫色按钮上。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不管对恩戈星人还是对他个人来讲都是如此),他难免心潮激荡。他回头扫视,阿托娜亢奋不安,先祖面容平静,提义得此刻已经敛住了微笑,目光阴沉(他对父王的安排肯定不满啊),两名卫士不安地注视着提义得(他们一定是提义得的心腹),那只地球畜生则仍是一脸傻笑。父王含笑看着土不伦,他向父王最后问了一次:“可以开始了?”

父王点头。土不伦用力按下去。一道强电波带着密码从他手下射出,在十五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传遍全地球,于是,一千二百个飞球同时开始发射强力脑波。在这一瞬间,地球上九十亿人同声惨叫。

此时没有人注意姜元善。在姜元善痴痴呆呆的假面掩护下,他的内心之弦紧张得快要绷断。他一面小心封闭着脑波,一面紧张地思考着。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之前他最担心的对手,那位英明神武的战争之神,看来完全没有对先祖起疑心。而且,从一些细节(这位大帝竟此时才注意到吉美王妃未被安排同丈夫见面,还有他对此次战争的过分自信)可以看出,这位曾经的枭雄明显老迈颟顸了,更重要的是内心膨胀了、轻敌了,把一场生死之战看成是皇家园林里的一次狩猎。姜元善此刻最担心的已经不是他,而是先祖。先祖苦心经营四十七年,帮他的地球子民设下这个超级陷阱,现在就要到收网的时候了。然而,当先祖与他的皇家后代以随意的口吻共叙天伦时,姜元善紧张的情绪到了极点。他担心先祖屈服于这种亲情,屈服于对后代的内疚心理,在最后时刻站到另一边去。但设身处地地为先祖想想,即使有这样的举动也是人之常情啊。

另外,指挥船内还隐隐浮动着某种诡秘气氛。提义得目光阴鸷,两名卫士躁动不安。也许远征军已经洞悉了先祖的陷阱,并精心安排了反陷阱,此刻对方正不动声色地操控着事情的进程?不大像,因为提义得及两个部下的表情与其他人显然不合拍,那更像是针对内部的一场阴谋……

他用看似痴呆的目光严密监视着指挥舱内的一切。土不伦按下按钮后,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强力脑波瞬间覆盖了整个地球,他能想象出遭遇脑波袭击后的画面:九十亿人在同一瞬间尖声惨叫,捂着脑袋,从他们的住所或办公室里跑出来,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不过不要紧,脑波强度是按先祖提供的数据设定的,对人类大脑不会造成不可逆损害。这个场景是用来麻痹入侵者的。十分钟后,全球的“天眼”系统会同时开启,射出复仇的光剑。

一千二百个飞球发射的强力脑波同时也向上发散到同步轨道,到达这儿时仍有相当的强度。指挥舱内的恩戈人没有反应,姜元善则抱紧脑袋开始惨叫。身边的几个恩戈人淡然地看他一眼,没人在意。尽管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姜元善神志错乱,他仍然努力凝聚心神,观察着指挥舱内的动静。他看见了葛纳吉大帝未注意到的隐秘一幕——提义得和两名卫士的目光突然汇聚到一块儿,提义得狞笑着点点头,于是,三人同时闪电般出手!

两名卫士拔出短剑,同时扑向葛纳吉大帝,葛纳吉大帝的惊叫还没出口,白光一闪,一把短剑已经割断了大帝的性足,另一把则插入大帝的头颅。但那位大帝不愧是沙场老将和搏击高手,在生命的最后一息,他拔出长剑用力一挥,两名卫士的脑袋和腕足齐齐分开。两具残躯冲力未卸,仍撞到大帝身上,三人纠缠着倒在了地上。

一代枭雄临死前发出了极度震惊和狂怒的脑波,让其他人为之颤抖。那边,提义得也拔出了短剑。他的短剑是藏在军装里边的,所以拔得稍慢一些,但此时剑锋也已逼近土不伦的脑袋。

先祖和阿托娜同时喊了一声:“土不伦小心!”

一直偎在土不伦身旁的阿托娜飞身跃起,朝那柄短剑舍命扑去。白光一闪,她的生命之脉也被割断。不过,她以自己的生命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让土不伦得以闪开提义得的剑锋。提义得向前一步再次进攻,土不伦急忙闪避,但因动作过猛失去了平衡,身体向一侧倾倒。眼看他躲不过兄长的剑锋了,就在此时,姜元善已经弯腰抄起一把卫士的短剑和大帝的长剑,右手一扬,短剑插进提义得两眼正中的位置。提义得惨叫一声,仰面倒下。姜元善没有耽误,一个纵跳,右手揽过土不伦将要倾倒的身体,左手握着长剑,朝土不伦的脑袋插去。

这时,只听见身后先祖短促地喊了一声:“不要!”

先祖的喊声让姜元善顿了一下。姜元善事先并未料到这场宫廷喋血,先祖也是如此。那位“年纪老迈、与世无争”的提义得王子在得知父王决定立幼子为储后,悉心安排了这场政变,弑父杀弟,妄图夺权自立。他实际上帮了地球人的大忙,让先祖的计谋能顺利实施。现在葛纳吉和提义得都已经毙命,只剩下志大才疏的土不伦,应该不至为害;何况先祖正在为他求情。先祖定定地看着他,目光苍凉。先祖一直想为土不伦留下一条生路,也为恩戈人留下一线血脉。刚才他下意识地喊出“土不伦小心”,表明他内心深处仍对土不伦有深厚的亲情。但姜元善歉然地对先祖苦笑一下,仍然持剑向下刺去。

刚才阿托娜在危急时刻竟然挺身护夫,实在难得。而土不伦呢,姜元善看得很清楚,在阿托娜扑向短剑的同时,他也非常敏捷地顺手扯过阿托娜的身体去挡那把短剑。两个动作殊途同归,天衣无缝地融为一个动作,但没能骗得过姜元善的眼睛。这个土不伦太卑鄙了。虽然他的卑鄙是指向恩戈人的,不需要姜元善来为阿托娜打抱不平,但不管怎么样,姜元善无法克制对他的厌恶和恨意……眼前闪过一幅与此刻完全无关的画面:一套衣服扔在沙坑里,五双小手正慌慌张张地扒沙盖住它。这个画面出现得毫无来由,无端端地燃起他的怒火。他狠狠挥剑向土不伦刺去,享受着利刃入肉的快感……忽然,他的脑袋遭到重重一击,身体晃了晃,晕了过去。

他因此没能看到随后出现的绚丽景象。地球上同时射出万束光剑,交汇到天空中一千二百零一个点上。在这一瞬间,明亮的激光把地球变成了超新星。几秒钟之后,燃烧着的飞球碎片从一千二百个交汇中心向四处迸射,然后在重力作用下向地球坠落,划出美丽的弧线,使天空更为绚烂。这些弧线中,应该包括一位王妃战士所驾驶的飞球吧。更为绚丽的是这场焰火的压轴之作——在某个坐标点上汇聚的光剑最多,有一两百条。汇聚点附近空空如也,但汇聚点外围有密集的闪光,这些闪光拼出一艘巨型太空母船的大致形状。然后,这一处忽然发生了极猛烈的爆炸,爆炸惊天动地,在空中形成一个无比巨大的光喷泉,无数光束从喷泉中射出,划着弧线坠向地面。在这些碎片中,裹带着一千万“小章鱼”的尸体。

姜元善只休克了不长时间,他醒来时,天空仍然有残存的闪光,恩戈星远征军已经全部覆灭。九十亿地球人肯定已经结束了痛苦的抽搐,相互扶持着起身,指点着天空中的残光,满怀胜利的狂喜——战争结束了,结束得干脆利落。

3

一个飞球停在联合国大厦广场。这是一个新飞球,比人们曾见过的那两个要大得多,也更为富丽堂皇。这是恩戈星远征军的指挥舰,是那个什么狗屁大帝乘坐的专用飞球。不过人们已经知道,现在是先祖和姜执政长在上面,所有恩戈人入侵者都被杀死了,一个没留。先祖和姜执政长亲自参加了敌人指挥舰内的肉搏,同样取得完全胜利。广场上人头攒动,欢声雷动。几十万人会聚在这里,等着人类的救世主和英雄凯旋。

但飞球停在那里很久了,舱门一直没有打开。人们感到奇怪,一种茫然的情绪在广场上空弥漫。然后一个消息悄悄传开,据说执政团已经向先祖报了捷,先祖也通报了指挥舱内肉搏战的胜利。但交谈时先祖的声音非常悲伤。他此刻躲在飞球里,想一个人静一会儿。消息还说,姜执政长在搏斗中受伤休克,此刻已经醒来,没有生命危险。人们非常理解先祖的悲伤,在这场战斗中全军覆没的毕竟是先祖的同胞啊,他的直系后代也在其中。先祖大义灭亲,帮助人类战胜了入侵者,但这会儿痛定思痛,痛苦会是百倍强烈。

人们悄悄安静下来。非常安静。几十万人的广场上只有旗帜飘扬的声音。人们耐心等着,等先祖从悲伤中走出来,然后与姜执政长携手从飞球的舱门出来。人们想向上帝和他的儿子捧出满溢的感恩之心。

苏醒的姜元善看着满天彩花逐渐落下,地球恢复了沉静。他把目光收回到飞球内,看见先祖独自悬挂在天花板上,一动也不动。他的眼睛睁着,但目光空洞毫无内容。姜元善努力站起来,环视四周。所有恩戈人的尸体,那位大地与天空之王葛纳吉大帝、阴鸷的提义得王子和两个手下、在生死关头显示了各自善恶天性的土不伦夫妇,都不见了。肯定是先祖按恩戈人的礼仪,对死者实施了空葬。只有地板和墙壁上荧光闪闪的紫色血迹,昭示着这里发生过的喋血事件。真该庆幸啊,恩戈人的骨肉相残和葛纳吉的老年昏聩、骄傲轻敌是对地球意外的帮助,帮助人类轻易取得了胜利。

姜元善走近先祖,低声唤道:“先祖。”

没有回答。“先祖。”

没有回答。

姜元善苦涩地说:“先祖,那会儿我没有遵照你的吩咐,无颜请你原凉。但我想你也看见了,那一刻土不伦是扯过阿托娜的身体来挡剑锋的。”

先祖总算说话了,脑波低沉而缓慢。“我没有怪你。土不伦已死,不必说了。”停了停,他又说,“你离开这里回到地面吧,执政团和人们都在等着你呢。我想独自待几天。”

姜元善不忍留下先祖一个人舔舐心中的伤口,但他知道这会儿劝慰不了,便叹息着说:“好吧,你先休息几天,过后我回来陪你。”

飞球靠近联合国办公大厦,姜元善走出舱门,仍从窗口越过去走进大楼。飞球关闭了舱门快速升空,很快消逝在蓝天里。先祖走了,悲伤中的先祖不愿现身接受民众的感恩,民众很遗憾,于是把所有感激之情都转到执政长身上。姜元善先是从窗户里探出身子向民众致意,但在一波高过一波的欢呼声中,他只好下了楼,来到民众之中。人群中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四周的人朝这边挤过来,就像海水涌入海洋形成像肚脐眼一般的漩涡。姜元善知道自己错了,不该贸然来到人群中,这样的狂热再不制止就要出乱子了,他果断地让周围的人把他高高抬起,以便远处的人能看到他。然后,他就这样“以肩为舆”巡行了整个广场。在他的反复劝说下,人群终于安静下来,慢慢散去。

在同一时刻,在两万千米之外的北京城内,严小晨正陪婆母看电视节目,是对联合国广场的直播。战争结束了,而且结束得如此顺利,甚至超过此前最乐观的估计。大举进犯的恩戈星远征军除了在地球上留下一些残骸碎片外,几乎没能对人类历史之车产生任何影响。当然,深层面的影响还是有的,比如全球范围的战时体制,比如这会儿联合国广场的狂热。广场上的民众来自世界各国,当然其中以美国人最多。他们对姜元善的狂热崇拜,就像是中世纪民众对待教皇般虔诚。

年迈的婆母现在更糊涂了,她对战争的事早就不关心了,唯一关心的是——

“小晨,是不是仗打完了?”

“对呀,咱们胜利了!”

“那牛牛不用当啥子执政长了?他能回家了?”

严小晨不敢用空话安慰她,只能含糊地说:“应该是吧。当然,肯定不会明天就回来,总得做善后工作吧。”

“哼,善后善后,你能等得,我这把老骨头可等不得了。当年真该去找何所长把他硬要回来。”

她又开始凶狠狠地重复那些“截人心窝子”的话,但这回严小晨没有对她放重话,她的心思在别处。看到联合国广场上的狂热,她隐隐有不安的感觉。当然,她完全相信丈夫的胸怀境界,相信他不会被胜利和崇拜冲昏头脑。但是,权力的腐蚀性十分强大,就像天行者卢克父亲所受制的那种“黑暗的力”。何况丈夫的人生中还有那么一段……

她突然警醒,责备自己不该再捡起那些陈年旧谷,四十七年来,丈夫已经把全部身心奉献给“世界人民”(婆婆的话)了,如果再念念不忘那件童年恶事,对他太不公平。电话铃响了,是猛子打来的。“儿子你出洞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惊喜地喊,回头对婆母说,“是你宝贝孙子的电话!”

屏幕上猛子的表情很平静,但当妈的能看出他内心的喜悦。他说,他们还没“出洞”,但保密制度已经取消,可以随便给家里打电话了。上边说特别部队有可能解散,但得等执政团做出决定之后。“我现在已经开始操心今后的职业了,活了二十多年只学会了如何杀人,这种屠龙之技没用处了。”猛子笑着又问,“老爹这会儿在哪儿?听说他受了伤,要紧不要紧?”

“伤不要紧。你没看直播?这会儿他正在联合国广场上接受万民朝拜呢。”

婆母急着和孙子说话,严小晨把位置让给她。老人照例开始骂“小王八羔子”,说你再不回家看我,你奶的骨头都化成灰了。猛子自有办法对付她,笑着说:“看你老人家骂人那个劲头儿,保证活得硬朗!安心等着吧,过不了几天我就回家,还给你带个漂亮孙媳妇!”哄得老太太乐呵呵地不骂人了。

严小晨接过电话,“战争结束了,该去找那个姑娘了吧,你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长相声音的那个?”

儿子那边顿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肯定要找的。战前他行事太绝情,现在他肯定会表现得主动一些。严小晨心里痒痒的,想告诉他这姑娘,是他林叔叔和徐阿姨的女儿,叫林风徐来,小名叫来来,童年时和猛子在一起玩儿过两年。但她忽然萌生了强烈的童心,想把这个谜多捂几天,让儿子自己去发现。发现后儿子肯定会佯装恼火地喊一声:原来你们早知道啊!于是,她克制住揭破谜底的欲望,同儿子告别,挂了电话。

现在她就等着丈夫的电话了,但一直没等到。这些年来,严小晨不想干扰丈夫的工作,极少主动给丈夫打电话,但这会儿,既然战争已经结束,她还是忍不住拨通了丈夫的手机。手机里传来纷杂的声音,她问,这么热闹,这会儿你在哪儿?

丈夫说:“在联合国大厦。这会儿六个执政加上秘书长正在喝香槟庆祝呢。等布德里斯赶来就要开执政团会议了,随后我给你打过去。”

电话挂断了。

4

执政团会议最终没有在联合国大厦召开,而是应姜元善的建议改到布德里斯此刻所在的贵州溶洞。他说,布德里斯组织的十万名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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