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不解,但不安陡然升级成危险之感,它如临大敌,黑雾疯狂涌动,似在四处寻望。
洛寒表情依旧,那笑容如阳光般温暖,它望去却感遍体生寒。
“小子,你少在这儿虚张声势!”它狂吼,内心焦灼不已。
说罢,向灵台急速涌去。
它翻起老高,像一道滔天巨浪,狠狠拍击下去,它要将这可恶的小子淹没、碾压,彻底抹杀!
面对这骇人的攻势,洛寒波澜不惊,他虚手一指,笑道,“你看那儿!”
邪魔一惊,生生顿住,这并非它本意,可就是无从抗拒,它战战兢兢地回望过去。
那里,正虚空立着一女子身影,风姿绰约,翩若惊鸿。
“洛神!”
它万分惊恐,不知为何,心底升起无限惧意,竟连逃命的勇气都没有。
前一霎还狰狞无比的惊涛骇浪迅速萎靡下去,黑雾瘫成一团,剧烈颤抖。
洛寒望着这一幕,甚觉惊奇,这是他不曾想到的。
他只是在方才意识倾巢而出剿灭爻侌时,忽觉洛神虚影起了异动,那是他晋入炼神境所致。
之前只一心为加固封印,无暇探知突破带来的种种变化,而眼前这正是其中之一。
寻常修炼者将凝形的元婴炼成神元,是谓炼神。他则是将虚影炼神,此前一战虚影曾化神而出,峥嵘如斯,可见一斑。
但他始终未发觉,虚影可自炼神元,且那神元之于虚影便如同意识之于人体、灵智之于灵兽,当下神元一出,犹似洛神再现。
他本意招神元入意识海,合力将那邪物抹杀,谁知它顿时就跟见了天敌一般,竟直接引颈就戮了。
纵然惊奇,他可不得犹豫,谁敢保证不会迟则生变?
心念一动,虚影手臂轻抬,一掌挥出,无比优雅,如流云水袖。
这一掌,尤胜惊鸿一瞥的绚烂,像一只跳动的精灵,翩然起舞,在虚空刻画下极致唯美的一幕。
那黑雾就在这一掌之下烟消云散,它逝去得悄无声息,未发出一声嘶吼,不知因来不及,还是恐惧得已忘记。纵有不甘,也只能就此饮恨。
洛寒瞠目结舌,“这也太……轻松了吧!”
他一脸黑线,本以为尚需一场大战。早知这样,何必躲在灵台内龟缩那么久,搞得他战战兢兢,还一度认为自己凶多吉少。直接将这神元招上来,绝对摧枯拉朽,当即一了百了。
不过也有疑惑,为何它们如此惧怕洛神虚影?尤其是那邪物还惊恐地喊出一句‘洛神’。
他不禁忆起两年前,初进神庙,龙老曾言,那凶煞灵气对洛神虚影存有一种本能的畏惧,源自他记忆中的敬畏,而缘由便是他与洛神之间似有着一些渊源。
“莫非它们与洛神也有渊源?或者说四神兽之印本就是洛神布下,那上古巨兽是被她镇压?《洛神诀》流落这方天地……”
他思虑不已,越想越觉得接近真相。
爻侌临死前那最后一语忽现脑海,他望着略显空荡的意识海,前一刻这里还在经历着大战,最终两相陨灭,他亦损耗颇巨。
他瞬间明了,暗道,“看来它这句话是对你说的,同根相煎,你不会有好下场。”
危机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这让他认识到自己意识修为还很薄弱,距灵识之境一步之遥并不值得称道,毕竟还不是真正的灵识,也由此对那更为渴望。
好在他已通晓众识众相众生,意识可以此法修炼,损耗的很快能够恢复,而那一步之遥,也该奋勉跨越了。
他将意识海平复一番,扫去大战的痕迹,至于灵台上的裂痕,只能靠时间来慢慢修复。
他这才回神,发觉自己俯卧在冰封的大地上。
“不好!父王!”
猛然想起那风暴下苦苦支撑的身影,当即身形微晃,遁入空间,向冰神城穿行而去。
刚才死里逃生,最终还落得个无比戏剧的结尾,让他不觉忽略了这一切,内心顿起焦急,愈发急速。
但洛战天这一下将他送出太远,几番穿行,这才远远望见一座处在冰封当中的巨大城池映入视野。
那像是寒冰雕琢的一般,很多地方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惟余莽莽。
此时,旭日初升,天边泛起鱼肚白,盈盈的光辉从那里洒落,映上万里冰封,一如莹妆素裹,折射出分外妖娆的流光溢彩。
纵贯大陆的洛河只能流动在冰封之下,顿失滔滔,洛寒奔行在上面,一跃进入城池。
他先是松了口气,中央那巨塔依旧,它通天耸立,直穿霄汉,四条巨大的锁链从云端笔直掠下,锁在城墙四角,那四色光华仍驻留在一半。
身侧,是一座座行将坍塌的房舍,保持着那时的样子,在寒冰中固定,有残垣瓦砾悬在半空。
脚下,是一道道姿态各异的身影,但无一例外都像在慌不择路地肆意奔逃,他们被冻结在冰封之下,当时的惊恐还凝固在脸上。
他散出意识,焦急地搜寻着父王的气息,但一无所获,就连武无敌及炎重也毫无感知。
他凭着记忆,先寻到将他丢进空间裂缝的地方,这是距冰神宫不远的一处院落,也就意味着当时离风暴中心极近。
依稀可辨曾在这儿施展禁术的痕迹,院落中的寒冰极厚,较他处像是一座小山丘,冰霜凝结成锯齿状的波纹,一圈圈向外漫延。
可是,人不在这儿!
他直奔冰神宫,九十九级天梯如一线长虹,他跃了上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映入眼帘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屑,还有残垣断瓦,冰面上一道道裂痕,尽是被气浪冲击所致。
宫殿有的已坍塌,剩下的大多在冰封下摇摇欲坠,所有古木无一棵完好,多数拦腰折断,更有甚者被连根拔起,地面上一个个深坑,触目惊心。
毕竟,两极神轮在这里引爆,那祭台之灵也是在此处自爆,两股风暴叠加的威力足以毁天灭地,若非有屏障阻隔在先,或许冰神宫当时就已覆灭。
他纵向广场,塔下七扭八歪的倒着数人,依旧昏迷,满覆霜雪,洛冰正在当间,其他皆是王城禁卫。
“幸亏父王这禁术施展得及时,不然……”
他不敢设想,那景象一定惨不忍睹。
“可父王人呢?”
万里大地既然还在冰封之下,洛战天就一定无性命之忧,这让他稍感心安。
“难道先去解救母亲了?”
他奔向寝宫,还好这里完好无损,灵池在冰层下荡漾,雪莲在冻结中盛开,屋内一袭绿色长裙俯卧,护着怀中的少女,精致的小脸儿上有些惊惧。
见母亲与洛瞳无忧,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眼下只需找到父王,解除这禁术即可。
他去了东侧的角楼,阮大携精锐三百还在那里整齐列阵,其他三座亦是如此,未接到命令,即便当时冰神宫上空大战倾天,他们也绝不会擅离职守。
他遍寻城中的每一个角落,亲眼所见那一处处冰封,不由感概他的父王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存在。
纵使修为跌落两重,纵使损耗数十年生机,仍可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挽救冰神城及千万族人于覆灭之间。
但是,依然不见那一袭湛蓝的伟岸身影。
他愈发焦急,性命无忧不代表安然无恙,毕竟那里距风暴中心太近,且施展禁术必倾其所有,也定不会留力自保。
他的父王,他最了解,那可是一族之长,是把冰神族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洛王!
他又去城外搜寻,沿着气浪冲击的方向,渐至十万大山的地界,一路上未见任何蛛丝马迹。
他怎能甘心,意识倾尽而出,扩散到能够感知的极限,一遍遍的地毯式搜索,从南方到西方,从晌午到傍晚,从阳光普照到霞色漫天。
西方找完,已是皓月高悬,又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今夜的天穹格外静谧。
他毫不停歇,向北方纵去,却在接近万丈雪山的地域发现一串奇异的足印。那像是虎爪,在雪地上印得极深,直透积雪覆盖下的冰面,每一个都足半米。
他不觉惊诧,“这是什么灵兽?体形这么巨大?莫非是从雪山中跑出来的?可从未听闻那里面有灵兽存活啊?”
他循着一路追寻下去,那足印七扭八歪,东一下西一下,就像醉酒后留下的,没有一处行得笔直。
有时还两两并在一起,划出长长的一道,有时又突兀消失,再出现已是很远的地方。且旁边不时会有一道拖行的痕迹,像是什么兽类的尾巴。
他追踪了许久,愈发心惊,那足印明显是不久前留下的,但他一直未能得见其身,看来这灵兽速度极快,起码不弱于他。
而且又始终感知不到气息,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身具隐匿之法,要么实力远高于他。若第一种还好,可若是第二种……
须知,他已是炼神境,寻常高阶灵兽不过堪比凝形境,实力最强的顶天也就与他不相伯仲,难不成是神阶灵兽?
不觉间,距城池越来越近,他暗道不好,“难道它的目标是冰神城?”
那可是尽皆冻结在冰封之下,这若闯进一只神阶灵兽大肆破坏,可还得了?
念罢,再无耐心追踪,直接穿行空间,出现在城池北方,见无足印,松了口气,一路向北迎了上去。
他暗下决心,倘若此兽真打算对冰神城不利,无论如何都要将其阻在城外。
第190章 喜出望外()
洛寒北上,一路奔行,游龙步施展开来,踏雪无痕。
大地苍莽,一望无际,皎洁的月光洒落,映照出柔和的洁白,无比纯净。
他纵目远眺,不肯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景物,他不确定是否在那灵兽的行进路线上,因之前的足印实在太凌乱了,忽东忽西,跨度极大。
终于,他有所发现,在前方偏西的视野尽头,有一个极小的黑点儿晃荡着移动。
他当即纵了过去,黑点儿逐渐放大,隐约可见那是黑色的一团,翻腾跳跃,判断不出是何灵兽。
随着愈发接近,他感知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噬神蟒?”
不禁惊疑,“那黑色的是噬神蟒?蜷成一团也能走了?它什么时候生出爪子了?”
脚下急踏,速度陡然加快,既是‘熟人’,就不需小心翼翼地规避了。
他仍在思虑,“不对!那足印似虎爪,不会是小白的吧!”
天炎巨犀陨落时,曾亲眼所见它变身一只斑斓猛虎,那时它近乎两人大小,横立半空,威风凛凛。
只是现今这足印太大,每一个都足半米,他一时想不到将这二者联系在一起,但因有噬神蟒的气息,就另当别论了。
忽然,又一丝熟悉的气息出现在感知当中,有些微弱,他面色大变,身形一晃,直接消失。
空间荡起涟漪,他自内里穿出,将才露头,还未站定,眼前就突然一黑,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他躲闪不及,被扑倒在地,感觉双臂被什么肉乎乎毛茸茸的东西按住,用力一挣竟难动分毫,不觉大惊。
然后一个湿漉漉的物体落在脸上,开始动来动去,很温热,感觉暖暖的。
他明了,这是舌头,顿觉喜出望外,放弃抵抗的念头,任由那舔了许久,才笑道,“小白,别闹了!”
那形似虎爪的足印的确是小白的,他很惊讶它的实力,可说突飞猛进,或许已堪比炼神境巅峰,处在突破这方天地的临界。
更让他诧异的是,那脊背上,也就是他上方,正有着两道气息。那蜷成一团的黑色物体果然是噬神蟒,而另一道竟是他苦苦搜寻的父王。
正因察觉到这气息,他才火急火燎地直接穿行空间过来,眼下终可放心,气息虽微弱,但无恙。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我说为何始终感知不到父王的气息,原来是被小白给掩盖了。这小家伙什么情况,几个月不见这么厉害了!”他暗道。
分别前它还是小猫的模样,灭杀天炎巨犀是依靠神兽灵通,自身实力远未至那般境界,但若如今再战,即便灵通不出,怕是也分分钟碾压。
神阶灵兽一样分三六九等,那天炎巨犀本是高阶,突破晋入此境,处在当中的最底层。而像噬神蟒,天生神阶,若战绝对是横扫,估计小家伙现在较它只强不弱了。
“洛寒,想我了么?”
一声略显稚嫩的童音在耳畔响起,像是几岁的小男孩儿,清亮脆生,听去十分悦耳。
“这是小白?”他惊奇不已。
倒非因它口吐人言,当年战天炎巨犀时它就曾开口说话,只是现在和那时完全是两个声音,根本不像同一个人的。
“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想我?”童音追问着,还有些委屈的小情绪。
“怎么可能,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快,赶紧放我起来,让我抱抱你!”洛寒连忙道。
手臂上两只肉乎乎毛茸茸的大爪子挪开,他翻身而起,迎面一只硕大的虎首低垂着,足有他半身大小。
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一见这小眼神儿就能断定,这绝对是小白!
以前是把它抱在怀中放在肩头,现在反被它扛在身上还差不多,也只能抱抱头了。
他拥了上去,那绒毛贴在脸上,暖暖的,有些痒。
他轻声问着,“这些日子你跑哪儿去了?”
虎首在怀里蹭了蹭,“都怪这臭蛇,非拉着我到雪山里寻什么机缘,机缘没找到,惹了一身腥,差点儿没把命丢里,要不是我,它就变成条死蛇啦!”
童音清亮地吵着,似乎很气愤。
“什么?”洛寒惊诧万分。
他松开小白,绕到它身侧,见身上负着一条墨色巨蟒,尾部耷拉在雪地上,想来那不时出现在足印旁的拖行痕迹就是这了。
它现在大概只长十几米,从头至尾一圈圈盘绕,而小白那一条虎尾就足有四米多,像一根钢鞭,扫过空气,猎猎作响。
但近五米长的虎躯被它裹了个密不透风,古有传说‘蛇盘兔’,眼前这却是‘蛇盘虎’了。
“难怪之前只见黑色的一团,原来是它缠在小白身上了。”他暗道。
随即唤道,“噬神蟒前辈?”
无一丝反应,又伸手捅了捅那蛇躯,仍一动不动。
“别叫它了,睡死过去了。”小白道,听语气还在不悦。
说着,抖了抖身子,似乎缠得它很不舒服。
“它这是怎么了?”洛寒问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俩分头行动,再见时就这鸟样儿了。啊不,比这惨,埋在雪堆下都快冻硬了,幸亏我鼻子灵,不然它这条老命可得交代那儿了。”
洛寒闻言大惊,“那它现在如何?”
毕竟,这是龙老生前挚友,虽然行事不大靠谱,但好歹也算与自己有过交情,况且现在身上还穿着人家的麟甲呢!自是不希望它就此殒命。
小白一阵摇头晃脑,满不在乎道,“放心,死不了,它这口气长得很,一般人比不上。”
洛寒稍感心宽,又疑惑道,“那雪山里到底有什么,能让它伤重如此?”
“谁知道呢!看样子像是让人给揍了,等醒了再问吧!先不说它了。对了,你爹在我背上。”
洛寒点头,“我感知到了。”
说罢,跃了上去,见一道湛蓝身影趴在它脖颈处,衣衫褴褛,并无外伤,呼吸平稳。
随即问道,“你是在哪儿发现我父王的?不会是雪山吧?”
这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