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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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苒-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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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碎石正中她的额角,鲜血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渐渐听到了人们的羞辱大骂她的声音。

魏秦贼子?

梁周刺客?

不。她并不是!菱纱慌乱的想要大声叫喊,忽然发现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着急的眼泪都快落了下来。相比之下,身边那人神色自如,似乎没有一点慌乱。

天色越来越阴沉,眼看就要到午时了。

司马彦被人簇拥着坐在太极殿中,喘息着问道:“他来了吗?司马蔚他来了么?”

底下的人战战兢兢的摇了摇头。

司马彦有些失望的坐回龙椅,喃喃道:“是么?”

他不止捉了菱纱一人,但凡可疑的人物全都被抓了回来。他在菱纱等人身上安上了魏秦细作与刺客的身份。而谢澜曦则是因为“失职不察”也被撤去了官身,一起被送到了法场上。他原本可以一一盘查,直到找到帮助吴王越狱的真正党羽。但司马蔚一旦逃出。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京城,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只能在关闭城门四处搜索的同时,将这群人一股脑送上了法场,企图以此来扰乱司马蔚的注意力。可是,真正有雄心壮志要谋朝篡位的人。又怎么会舍不得区区几个死士?

他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司马彦长长的叹了口气,越狱潜逃也就罢了。天降神雷这种无稽之谈只有那些愚民百姓才会相信。但司马蔚若当真出手相救,通敌叛国之罪就能稳稳的扣在他头上。至于谢澜曦到底是忠是奸。也能趁此机会辩一辩分明。对司马彦来说,事已至此,宁可错杀三千,也绝对不能放过一个。

他见那小太监并未离去,心灰意懒道:“还有什么事么?”

那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觑了觑他的脸色,颤声道:“王奉之王御史……在殿外候着。”

王奉之?

莫不是为谢澜曦来求情的?

司马彦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明黄色的绢帕上渗透出点点殷红。他挥了挥手道:“你跟他说,就说是朕说的,若是想让他的女儿当寡妇,就继续在哪里跪着。若是想要给他女儿另谋一桩婚事,朕倒是可以帮他拟个旨。”

那小太监面有难色的道:“王御史是来向皇上请罪的,说是,说是王四娘她……”

司马彦冷冷瞥了他一眼:“话都说不清楚,还留着舌头做什么?”

那小太监顿时一个寒噤,干脆利落的道:“王四娘她凤冠霞帔只身前往法场了。”

……

谢澜曦安静的跪坐在地上。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坐姿优雅而高贵,仿佛他要面对的不是掉脑袋,而是品茗赏花。皇帝这次是真的着急了,大晋的天确实要变了。

古往今来,但凡谋朝篡位者,无不想要师出有名。清君侧,除昏君,似乎是最常用的两句口号。但处在吴王的地位上,除非皇帝主动出手,否则只要他起兵,就是一个谋反的帽子扣上来。怪只怪司马蔚这步棋下得太好,早早将自己的“把柄”亮出,却又按兵不动等着皇帝主动翻脸的这一天。西北大乱,主将却被皇帝冤狱困在京中,怎么看这都是昏君无道,小人作祟的节奏。再加上“天降神雷,沉冤昭雪,真龙显圣。安邦定国”等等传言,司马蔚此时想不上位都难。

谢澜曦并不清楚皇帝为什么着急出手,但显然和那个将大理寺轰塌了半边的东西有关。他从来不信什么天命神迹,吴王越狱之事无论怎么看都是人力所为。可问题是拿东西究竟是什么?如此强大的威力,若是落在了吴王手里。也无怪乎皇帝会如此鲁莽行事。若是太后还在,或许还能对他劝慰一二。

谢澜曦明知自己是被推出来做替罪羊,心中却十分平静。就在谢府被围的第二天,陈郡谢氏的本家就已经做出了将放弃嫡系一脉的决定。依着母亲的脾性,一定立即动身尽可能的寻求帮助。大司马陶温只怕是不行了,皇帝绕过他提出自己。摆明了是要施恩给他,他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惹皇帝不快?自己的同窗虽不少,但对他大多数都嫉羡多于友谊,即使真有那么几个敢于上奏替他进言的,在大势面前只怕也无济于事。至于琅琊王家。大概此时正忙着与谢家退亲吧。不管谁对谁错,四娘总是无辜的,就是看在她对自己的一番情意上,他也不能耽误了她。

谢澜曦闭上了双眼,轻轻吸了口气。

风中带着沉闷的湿气,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呢。若是当初他没有选择为了家族为了母亲放弃阿苒,而是搬到望天崖去陪着她,或许今日就是另一番局面了吧。

他正想着。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喧哗之声。

只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大声道:“我是琅琊王氏女,与谢氏嫡系大公子定了亲,今日乃是我们成婚之日。我来见我的夫君,你们凭什么拦我?”

谢澜曦愕然的张开双眼,只见灰蒙蒙的天地间,一身新娘装扮的少女正一步一步坚定的朝自己走来。

琅琊王氏女?

人群中顿时有些骚动起来,百姓们都争先恐后的探头相望。

谢澜曦怔怔的望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脸上忽然有些凉凉的湿意。

下雨了。

天空中飘落了一层朦朦的细雨,落在两人四目相对的脸上。也不知打湿了谁的眼帘。

谢澜曦看了她许久,轻声叹了口气道:“四娘。你何苦如此?”

那少女正是王家四娘,小字燕如。

王燕如秀美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但很快又恢复苍白。她垂下头低声道:“你我既然已经定亲,我便是谢家的人了。我琅琊王氏女,又岂是朝秦暮楚贪生怕死之辈?即使要死,我陪着你一起死便是。”顿了顿,又小声道,“更何况……我不认为这是你的错,就算真的失职,这罪也太重了。”

谢澜曦的眼底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怜惜,他闭了闭眼,开口问道:“那令堂怎么办?”

王燕如惨笑一声:“他们就当没有生下我这个不孝女儿罢。”

谢澜曦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明白了。”

王燕如其实也在赌,若是赌赢了,琅琊王氏女的名声更加响亮;即便是赌输了,最多也就是与他做一对同命鸳鸯。

他早就知道王燕如的敢做敢言,却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事已至此,他也无力去阻拦。出身百年世家,既是一种骄傲,也是一种不幸。

王燕如的脸在绵绵细雨中渐渐有些模糊,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仿佛鼓足了浑身的勇气在问:“那你呢?”

谢澜曦即使再铁石心肠,也不忍心在这时候去伤害这么一个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孩子。他垂下眼眸轻声道:“卿不负我,来世……我定不负卿。”

只听三声锣响,监斩官高声喊道:“午时已到!”见宫中并未有旨意传来,便甩出朱砂签,厉声道:“斩!”

王燕如朝谢澜曦凄美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低声道:“那我先走一步。”

她话音未落,手中的匕首就被一枚石子准确的打落。

只听一人冷冷道:“还不到最后一刻,为什么着急要寻死!”

谢澜曦浑身巨震,蓦然抬起眼,定定的望向那人。胸口仿佛撕裂一般的痛楚,这一年来所有的悔恨与思念,都化为无声的两个字,淹没在沙哑的喉管中。

阿苒。

☆、242 大结局(上)

阿苒与涂山得知皇帝要大开杀戒时,立即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涂山一眼就看到菱纱也在其中,当场就差点暴走。阿苒显然要比他冷静的多,在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后,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且不说被称为细作刺客的菱纱仅仅是个稚龄少女,就是被誉为京城双璧的谢澜曦也在其中,围观的百姓并不是人人都砸石子砸得起劲,不少人脸露困惑指指点点,更有胆大者直接摇头感叹世道不公。但带头起哄的永远都是那几个,这个情形与当初在云霞镇刘屠户的摊子前极为相似。

这周围——恐怕有埋伏。

阿苒拉住了涂山,在他耳边细细低语了几声。涂山惊疑不定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行么?”

阿苒扬起手中的长剑,挑了挑眉道:“怎么,不信我么?”

她一枚石子击落了王燕如手中的匕首,欺身上前将她一把擒住,对谢澜曦冷哼一声:“旧人还尸骨未寒呢,你就这么着急与新人约定来生了么?”

谢澜曦的脸色瞬间雪白,颤声道:“你……还活着?”

阿苒冷笑道:“怎么可能?我为了你不惜与他同归于尽,在悬崖下面足足躺了两个月,你却连替我收尸的意思都没有!如此负心薄幸,我就算死了又岂能甘心?”

王燕如震惊的望着身边这个将她反手擒住的少女,失声道:“原来他是为了你才……”

谢澜曦怔怔望着阿苒的双眼,略微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半晌。他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谢澜曦垂下眼帘,喃喃的道:“你说的不错,都是我的不是。我原本该早些与你团聚才是,能在死前见你一面。已是上天对我的垂怜。”

王燕如又急又怒,大声道:“她明明是人不是鬼,她是故意来骗你的!”

阿苒瞥了她一眼,模仿者她的语气阴阳怪气的道:“你我既然已经定亲,我便是谢家的人了。我琅琊王氏女,又岂是朝秦暮楚贪生怕死之辈?即使要死。我陪着你一起死便是。”

王燕如羞得满面通红,明明都快哭出来,却还是咬着唇不作声。

阿苒将她推倒在地上,冷冷道:“我与小谢早就互许终生,照你这么说。我也是谢家的人了?虽说我出身不如你高贵,举止不如你端庄,但我却是到生命最后一刻还在为救他而努力。你呢?抛弃父母家族,穿着吉服跑过来说一句与他同生共死,就打算先行一步了?琅琊王氏尽出的就是你这样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闺女么?”

王燕如羞愤欲绝,蓦然抬头厉声道:“那你让我怎么办?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侍二夫!我既然与他定了亲,明知他受此冤罪。我又怎么能端坐在家中,等待着退亲,然后眼睁睁弃他于不顾?我不过是名弱质女流。虽无回天之力,唯只能选择与他同生共死!”

阿苒飞快的打断道:“死了就能解决问题?死了就能洗清他身上的冤屈?死了就能一了百了?我不懂什么国家大义,也不懂什么三贞九烈。但你若是就这么死了,你阿娘知道了,生你养你这么大,她难道不会伤心难过么?皇帝老子要秋后算账起来。你阿爹不害怕么,你是死得快活了。难道就不怕连累家族亲友?”

她的质问声铿锵有力,连准备下令放箭捉拿她的监斩官都看傻了。

怎么看……这都不像是吴王的人过来劫囚。更像是两女争一夫,旧人斥新人的戏码。说起来也难怪,谢澜曦生得如此美貌,这些年来京中为他打架的贵女数不胜数。早先为了他丢了条性命的淮山郡主就不说了,看看现在这个琅琊王氏的嫡女,再看看那个惊天美貌的持剑少女,若是能换成他被这两个姑娘抢上一抢,死了也甘愿啊。不仅是监斩官,就是下面看热闹的百姓也被这一出戏转移了焦点,甚至有人在悄悄打赌,这两个少女究竟谁才是谢澜曦的心头所爱。

不过事情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监斩官咳嗽一声,大声道:“法场并非儿戏,无干人等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阿苒哼了声道:“你说无干就无干?王家小姐都能来得,我如何来不得?”说着,单手一撑跃上斩台,一把揪住谢澜曦的衣领,冷笑道:“你这辈子都休想逃出我的掌心,我让你死你才能死,除了我谁都休想动你!”

监斩官见她越来越不像样,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大闹法场,到底成何体统?本官已经说了,闲杂人等再不离开,一律充作刺客抓起来!”

阿苒抱着剑盈盈而立,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已经成了大闹法场的刺客了?这位官老爷信口开河的本事可真是相当了得。可惜啊,我这人生平最恨人家栽赃我,你要我走,我偏不走!不仅不走,还要大闹给你看!”

她一面说着,反手一剑便削断了谢澜曦身上的铁链,轻佻的拧了一把他的脸蛋,嫣然道:“等会再收拾你。”揪住他的衣领便往人群中扔去。

那监斩官勃然大怒,厉声道:“反了,反了,来人!快快放箭!将这妖女拿……”他那个下字还未吐出,就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的脖子被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紧紧抵住。阿苒手上微动,原先绑住谢澜曦的铁链已经将那监斩官的双手缠住。她抬了抬剑柄,剑尖顺着那监斩官的喉管往上滑动了寸许。那人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滚动的喉结被锋利的剑锋拉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几道劲风朝少女的后背扑去,阿苒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一般,身子灵巧的一闪,整个人便避到了那监斩官的身后。一手提着他的衣领,一手挽剑唰唰唰唰连着四记,那监斩官吓得两脚乱跳,低头一看,只见四只长箭正钉在自己脚边。排了个十字桩。

阿苒拎着他就跟拎着一只小鸡一般,笑嘻嘻道:“怎么样,还要放箭么?”

那监斩官颤声道:“住,住手!全都给我住手!”

可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并没有停下,阿苒抓着监斩官左闪右闪,跟放风筝一般引着众人四处乱跑。那监斩官早就被吓得脸色煞白。双腿软的抬都抬不起来。阿苒见那群弓手只瞄准自己,便索性带着监斩官在跃进了人群中。干扰太多,目标又太狡猾,那群弓手根本就没办法下手。

那监斩官大腿上已中了两箭,若不是他躲得快。只怕连子孙根都不保。阿苒见他模样狼狈,不由笑问道:“似乎你的手下都不怎么将你放在眼里?”

那监斩官哭丧着脸道:“小的不过是来监斩的,那些人却是羽林'1',京畿宿卫军旗下,我又如何指挥得动他们?”

阿苒笑嘻嘻道:“刚才是谁放箭放箭喊得起劲?”

那监斩官就差没给她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女侠,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孩儿尚在襁褓。求求您老人家饶小的一条生路。”

阿苒挥剑挡开从侧边刺来的长剑,只听那监斩官又是一声惨叫,他的胳膊被不长眼的刀剑又划了一道伤口。阿苒叹了口气道:“你看看。不是我不放你生路,是那些人非要置我于死地,我又有什么办法。”

那监斩官在心中破口大骂:“什么叫没办法,赶紧将老子放下不就得了,被你抓着当肉盾才是生不如死。”但他已见识过阿苒偏要和他对着干的决心,哪里还敢开口。只哭丧着脸道:“女侠,你大闹法场不就是为了找谢澜曦算账么。抓着小的也无济于事啊。”

阿苒歪着头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说着将他用力掷向朝自己蜂拥而来的人群。一面纵身跃上高台,东一记西一记将台上众人的铁链悉数斩断。她的身影快若闪电,那群弓箭手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台上乱成一片。涂山早就趁机将口不能言的菱纱救了下来。

那监斩官原本见她如此轻易的就放了自己,心中正是大喜过望,可一转眼就看到自己跌向一排森森发亮的刀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叫道:“别动手,自己人,自己人!”他好容易逃出生天,落地的第一时间就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最远处监斩案下方,捂着歪掉的官帽喊道,“都给我上!凡是参与劫法场的,一律就地处斩!”

阿苒哼了一声道:“你这狗官!倒是会说一套做一套!”余光瞥见四周围观的百姓早已散去,自己则被数百名弓箭手刀斧手团团围住,心中反而定了下来,挥剑击落迎面而来的箭雨,活动了一下手腕,扬声笑道:“正好让我试试本门的剑法到底有多厉害!”

那监斩官见她被围住,这才大着胆子从案桌下钻了出来,叉着腰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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