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图拉斯想知道他的父亲对自己出生不久儿子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不这么认为,因为安格斯有九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来习惯这个想法。而父亲的身份就像晴天霹雳般出现在了阿克图拉斯身上。
但这个想法已经深深扎根了,代替了对这种感觉的谩骂,阿克图拉斯开始感到他现在有个继承者是最好的——并且已经跳过了换尿布和午夜喂食的麻烦岁月。
他向克哈发去了一封信息——特地表明了给他的母亲和多萝西——来告诉他的双亲这个最新发展,尽管这花了他几天在找出如何能告诉他们瓦莱里安的存在而又不会给自己造成负面影响的方法。
那可不容易。
阿克图拉斯与科尔…莫里安海盗战斗过,被愤怒的矿工射击过,面对过激愤的上级官员,但冷静下来写一封信息回家,来告诉他的家人自己现在是一个父亲了,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头痛的经历。
阿克图拉斯还记得他在大概八九岁时因为一次糟糕的抛垫球而弄坏了母亲其中一个舞蹈者装饰品。他担心了数天才鼓起勇气告诉她。
在他的手指悬停在显示器的存储图标上时,吞没他的感觉是近乎寒冷恐惧的不适。他的感觉就像自己在起居室中流着愧疚的汗水站在母亲的面前。
他微笑了,发觉不管你多老了——你的双亲总是权威的象征,告诉他们某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依旧未能简单分毫。这就像你永远是他们的孩子一样,无论你是否长大、战斗、创造过自己的生活,可能甚至是建立了自己的家庭。
父母和孩子间演变而成的道德力量是无可避免的。
无论如何,他向克哈发去了关于瓦莱里安的消息,而令他惊奇的是三天过去了都没有回应。他预计他的母亲大概会立即回复这条关于她已经是位祖母了的新消息。
而多萝西。。。她现在是姑姑了。如果有人会做出喜悦的回应,他估计会是她。阿克图拉斯知道多萝西会喜欢瓦莱里安的,但他自己跟这个男孩会是一种什么关系?会黏在一起还是保持一段距离?就像阿克图拉斯和自己的父亲那样?
这一周给了他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如何发展的暗示,而发现它很可能令人失望则不是个令人愉快的结果。这个男孩很软弱,既没有展现出技巧上的才能也没有一个男人成功所必须的热忱。
阿克图拉斯很快就会去克哈正式向他的家人介绍瓦莱里安。而这个男孩如果要成为一个有价值的继承者,就必须变得坚韧。
在此期间,他收到了戴尔蒙德·德·珊托关于矿层的音信,都是好消息。被钻探设备提取出的岩心样本极尽纯净之可能,而矿物的产量是任何一个工人前所未见的。阿克图拉斯在回忆起德·珊托在诉说着矿层的价值之时声音中的兴奋时微笑了。她也提到了行会内部网络上的谣传——行会战争实际上已经结束,科尔…莫里安人输了。
阿克图拉斯没有听说这条新闻,因为埃林·帕斯特家中没有影视浏览器,他声称那东西除了联邦的宣传、脑子有问题的情节剧什么也看不到。阿克图拉斯也同这个观点产生了共鸣,因此他通过凯特·杰的网络操作器远程连接到了一颗UNN卫星的连线,果然,频道中带有击败科尔…莫里安人凯旋的新闻。
前进着的陆战队员和数以百计闪闪发光的坦克的影像滚过了屏幕,而滔滔不绝的解说员正讲述着全体敌军怯懦的投降,好像联邦的军械击败了最凶残的政权而不是海盗和矿工的松散联盟一样。
这就是埃林·帕斯特被召离的原因吗?
由于厌烦了——有些恶心——UNN津津有味的沉浸在雇主们的胜利中,阿克图拉斯断开了连线,并回到了帕斯特的家中,为自己倾倒了那如同壁炉中噼里啪啦的火焰一样温暖着他的白兰地。
在阿克图拉斯正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刻时,他听见了朱莉安娜从身后进入了房间。他意识到了她步伐的踌躇,知道这标志着另一场关于那个男孩的争吵。
“什么事,朱莉安娜?”他没有转身。
“你的儿子又流泪了,”她说道。
“这一点也不令我惊讶。”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朱莉安娜绕过了椅子站在了他面前。
“怎么做?”
“为什么你对瓦莱里安这么严苛?”她忽略了他的问题,脸庞严肃并因为愤怒而皱缩着。“即使是你每次见他都轻蔑他。但你看不出他还是很喜欢你吗?他刚刚才见到他的爸爸,而你所做的就是告诉他自己的一切做的有多糟。”
阿克图拉斯放下了白兰地,愤怒了起来。“那是因为他一切都做的很糟。他甚至不能端起一把枪,更不用说开火。那些你塞给他的书正在把他变成一个带花圈的宇宙和平信徒。他骨瘦如柴,骨头上没有一点肉,甚至是轻量的体操都会让他气喘吁吁。如果我对他很严苛,那是因为我在设法恢复你的溺爱造成的伤害。”
“在这里,我们爱他,阿克图拉斯,”朱莉安娜说道。“我们不会强迫他做我们认为他应该做的事。我想,你,全部的人,都该这样被尊重。我们的儿子对于选择他想要学习,希望热爱的东西是自由的。”
阿克图拉斯摇了摇头。“正是这种头脑全无的荒谬会让他对你建造在他周围的温室之外的生活毫无准备。你在养大一个书呆子,娘娘腔,朱莉安娜。银河是残酷而丑陋的地方,如果你继续这样养大他,他会在独自面对时无法生存,你明白吗?”
“我完全了解了,”朱莉安娜断然说道。“你想弄一个你自己的翻版。”
“这样很糟糕吗?”阿克图拉斯反驳着,猛然站了起来。“至少我为自己做了些什么。我进入了银河之中,得到真正的经历,用双手锻造出了自己的命运。而这个孩子想干些什么?他是孟斯克家的人,他是为了伟大的东西而生的,但他如此下去将一事无成。”
“无论他想为自己的生命做些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朱莉安娜说道。“我们不能替他选择生命的道路。”
“胡说八道,”阿克图拉斯说道。“孩子需要管教,而你明显没能这么做。你对于看去正确的路来说太年轻了,因此,理应由我们来保证他走上去。”
朱莉安娜握紧了拳头,阿克图拉斯看出了自己认为她已经失去的力气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身上。“我真希望你能听见你自己的话,阿克图拉斯。我真希望你那个年轻的自我能听见你现在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
“你变成你年轻时反抗的一切。你变成了你的父亲。”
“别傻了,朱莉安娜。我一点也不像我的父亲。”
她苦涩的笑着。“对于一个聪明人来说,阿克图拉斯,你可能是瞎了眼。我听着这些年来你告诉我的一切,你对未来宏伟的计划和勃勃的野心,我相信它们。我觉得某种程度上我仍旧相信你能够做些伟大的事,但你不会再一个人了。你有一个儿子,而他需要他的父亲。”
“而我正在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朱莉安娜。我让他从我的经历中受益,让他变成一个男子汉。”
“他只有七岁——让他做个孩子,”朱莉安娜辩护道。“他需要现在长大吗?”
就在阿克图拉斯正要发表他那极为讽刺的答辩时,门打开了,一个埃林·帕斯特的仆人走了进来。立刻,阿克图拉斯就感觉到了这个人急促。
“什么事?”朱莉安娜转身,厉声问道。
“有一通孟斯克先生的通讯,”仆人说道。
“一封信息吗?”阿克图拉斯说。“你就为这个打断我们?我会待会去看的。”
“不是的,先生,”这个男人说道。“不是一封信息,是一通克哈来的实时通讯。”
阿克图拉斯皱了皱眉头。在世界间实时通讯是非常昂贵的,只有用那些最先进最强大的设备才能办到。
“来自克哈的?是我的母亲吗?”他问道。
“不,先生,是费尔德先生,”这个人说。“恐怕他说他有些坏消息。”
阿克图拉斯将白兰地酒瓶放在腿上,他知道喝干它是件不该做的事,但他已经不在关心对与错了。他的泪水早已流干,但悲伤仍在用冰冷的爪子撕裂他的心。费尔德的话语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他们死了。。。全部都。。。
他们铭刻进了他的记忆中永远无法抹去。
这不可能,无疑如此。
没有人能渗透进他们周围的保护措施中。
没有人能击败保护着他们不受伤害的各种安全系统。
这不可能。
他们杀了他们。哦,上帝,阿克图拉斯。。。对不起。。。
在他看见阿克顿·费尔德的脸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显示装置中的影像被静电的纹路冲刷着,信号在被沿线的中继器、升压器和载波装置背负了漫长的距离之后减弱了。
这样的通讯就像午夜的通讯器铃声,用满腹极深的恐惧将你睡梦中猝然惊醒。没有带着好消息的电话会在黑夜中打来,也没有好消息会劳烦一通实时通讯。
“什么事,费尔德?”阿克图拉斯说着,坐在了他曾用来向克哈发送瓦莱里安出生消息的显示器前。
“对不起,阿克图拉斯,很对不起。。。”费尔德说着,眼泪落下了脸颊。
“对不起。。。?为了什么?听着,费尔德,快说。发生了什么事?”阿克图拉斯说着,冰冷恐惧的铅锤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他们死了。。。全部都。。。”阿克顿·费尔德哭泣着。
“谁?”阿克图拉斯在费尔德没有继续时说道。
“全部。。。”费尔德呜咽着,努力的组织着话语。“安格斯。。。你的母亲。甚至。。。甚至多萝西。”
阿克图拉斯觉得自己内部仿佛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他的双手开始颤抖,开始感觉到寒冷,口舌开始干燥。心灵停止了工作,无法处理费尔德刚才所述的事实。
“不,”他最后说道。“不,你错了。这不可能是真的。你搞错了。你一定搞错了,费尔德!他们不可能死!不,我不允许!”
“很对不起,阿克图拉斯。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一切都很正常。。。全部的安全系统都在工作。它们都仍在工作。。。我真不明白。”
阿克图拉斯感到他的四肢麻木了,就像它们不再受他的控制了一样。一阵急促的冲击声,就像夏日别墅后的海水冲刷着峭壁那样,在他的脑中轰鸣着。费尔德的嘴巴在屏幕中开合,但阿克图拉斯已经不再去听那些话语了。他的双手按在太阳穴上,由于悲伤、愤怒和融汇着它们的那个脑海中尚未成型的可怕想法而掩泣。
就像服下了精神催吐剂一般,他的人性在眼泪中奔流而出。每一点他对他的家人怀有过的细微感情,每一点同情,每一个约束着自己的碎片都在炙热眼泪的潮水中被冲走了。
沉重到不可思议的事情降临到了他身上。它太沉重了。没有人能禁受这样的失去而毫发无伤。悲伤的力量就像飓风般撕裂了他,打碎了自制、荣誉和仁慈的枷锁,冲走了全部的思绪,只剩下一座闪亮的灯塔还有一线希望,他能够依附的唯一幸存的枝条。
复仇。
那些伤害他至此的人将会死去。全部。
阿克图拉斯知道这样的杀戮只可能是联邦的杰作。
只有他们的间谍有如此的技艺与胆识来犯下这样可憎的罪恶。
只有他们才冒失的认为自己能为所欲为。
好吧,阿克图拉斯·孟斯克将让联邦从这种观念中醒悟过来。
他的父亲说过什么?
当你有一个榔头时,一切的开始就像一颗钉子。。。
钻石般清晰的思绪扫开了悲伤的拖拽,他深吸了一大口气,同时感到自身充满了正义的目的。他的泪水止住了,腰杆挺的笔直。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阿克图拉斯的声音听起来冰冷而已然受控。
“我。。。他们死了,这还不够吗?”费尔德说道。“你必须回克哈。”
“我会很快回来的,”阿克图拉斯允诺道。“但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费尔德看出了他双眼中的迫切需要,他点了点头,并用一只手拭过自己的脸庞。阿克图拉斯对此印象深刻。要说你会欣赏阿克顿·费尔德那一点,那就是,他是个专家。
“我早上一如既往带着日常安全简报上去,”费尔德说着,将自己撑在墙上,用良好的自制力对抗着悲伤。“我穿过了生物识别器,刷了我的卡,上了顶层。安格斯通常会等着我,但今天早上他不在那儿,这立即引起了我的怀疑。凯瑟琳。。。我的意思是,你的母亲通常会弄一壶咖啡,但我没有闻到。那通常是我首先注意到的事情,你知道吗?新鲜咖啡的气味,但今天早晨没有。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搜查了整个楼层。”
“你找到了什么?”
费尔德深吸了一口气。“我看不到任何人。没有强行闯入的迹象——我是说什么也没有。但阳台的门是打开的。”
“然后呢?”阿克图拉斯在费尔德没有继续时说道。他能看出继续说下去会夺走了费尔德全部的自控能力,阿克图拉斯也为最糟情况做好了准备。他的下巴绷紧了。他已经遇到最糟的情况了。。。还能怎么样呢?
费尔德点了点。“我走出阳台。在那儿找到了他们。该死的力场已经短路了,他们就躺在那儿。。。就像入睡了一般。你的母亲、多萝西还有你的父亲。死去了。”
“他们怎么死的?”
“这有什么区别?”费尔德断然说道。“见鬼的为什么你要知道这样的事?”
“我必须知道,”阿克图拉斯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
“她们是被射杀的,”费尔德说道。“凯瑟琳和多萝西是被射杀的。一个是心脏,一个是头部。”
“我的父亲呢?也是射杀?”
费尔德再次停了下来,他的脸移开了,好像不愿面对阿克图拉斯的视线。“不,他不是被射杀的。他是被斩首的。”
“什么?”阿克图拉斯喊道。“斩首?你在说些什么?”
“听我说,”费尔德大喊。“他们砍下了他的头,阿克图拉斯!我们找不到它了。那群令人呕吐的杂种把它带走了!”
他随后很快终止了通讯,并告诉费尔德等着他的消息,他会在找出下一步行动是什么时取得联系的。他走出了房间,回到了早些时候同朱莉安娜争吵的起居室,并抄起那瓶白兰地。
一个小时过去了,或许更长,但阿克图拉斯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的大脑在他设法处理自己灵魂中断裂开的空虚时迷失在了一百万个不同的方向中。
他喝了数口白兰地,这酒一如既往的烈,但好像对他没什么影响。他的全身由于其效力而麻木了,并在喝掉了半瓶后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将它扔进了火中。
“浪费好白兰地。。。”他在酒精燃起明亮的火焰是嘶嘶的说道。
他听见了身后门打开的声音。
“阿克图拉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很对不起。我听说时就赶了过来。”
他转身看见埃林·帕斯特和朱莉安娜站在房间的入口处,好像在害怕闯进他的悲伤中,但又乐意在边缘看着。蔑视纠结在他的心中。
朱莉安娜的脸上有泪痕,她紧紧的抱着瓦莱里安。那个男孩的双眼张大,担心的样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