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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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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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吧,这么多年还是这么长。”我系着衣带,随意看着镜中人影道。
  镜中,身后的他无声地笑。
  “你不冷?”我回身看他,他的衣衫还在床上,裸露的身子呈现健康的光泽,即使伤痕累累。目光不经意路过他的腰,右侧半朵妖艳的血蓉花,是景容的杰作!回床上拿了衣衫给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衣衫穿了一半,他停了下来,有些不解:“宁儿?”
  “我是说你今后有什么计划?”他一只手穿衣到底没有两只手来的灵活,我边问着边帮他整衣系带。
  “宁儿,”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我找到你了,便不会再离开!”
  我抬头,他的黑眸是晨曦的光,明亮透彻,坚毅。
  心里似乎有暖暖的东西在流动,很舒服,却不知怎的,鼻子竟有些酸酸。笑了笑,我道:“我要回去了。”
  黑眸些许迷茫,他不甚明白。
  “我要回凤凰门了。”说出来是伤,不说出来也会伤。
  他怔着,忽展颜:“宁儿是我带出来的,自然由我送回去。”
  “何必。”挑了发带,替他束了发,留了额前几缕,“出来和回去的,已不是同一人了。”
  他无措,黑眸的神光黯了下去。他的唇在微微抖动,却用力咬紧,薄薄的下唇立现几可见血的齿印。“是因为他?”他颤着音道,眸里的光游离。他听到我和血影教主的对话,不会想不到。
  “有些事总得有个结果。”我反握紧他的手,淡笑道,“我希望他活着,若是他和我之间只能存一个,我会选择消失。”
  他的手一点一点发凉,唇角的笑却越发动人:“我明白。若是宁儿和我,我也会这样。”他的笑美绝,我不知他的心是不是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错了。”我轻笑着摇头,“若是颜和我,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我们吗?”他嗫嚅着,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我们。”
  他失神,随后拉了我入怀:听得他低哑的声音在耳畔:“会回来吗?”
  “在长安别院等我。”
  “好。”他笑,有那么一点自欺欺人味道,“等到头发白了,我也在那等的。”
  他调侃的笑意,不知怎的,我脑海里竟浮现一副画面:夕阳西下,一位白发苍苍地老者伫立小径尽头,晚风吹乱了他的白发,涩了他浑浊的眼,他依旧极目不知多远的远方。在世界的另一处,几棵虬松下,一座孤坟,矮草深深。晚归的雀鸟清脆地鸣,却愈发让人觉的安静。
  “把见不得生交代的事办完,解了噬心蛊,就回去找你。三年前我说过的话,还是有效的。”三年前颜回带我出情欢宫,我跟他说,这江湖他比我熟,我以后跟着他了。
  “宁儿。”他叫了后,长长的沉默。眸色敛了敛,深了,“早点回来。”顿了顿,又道:“宁儿若回不来,我会去找。”
  “回长安别院的路我总认识,不会在外迷路,不会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只能这样理解他的话。有些话总有好些意思,有时却只能选择最表面的。
  ……
  “尚宁?”拾欢听到我的声音,仔仔细细瞧了我的脸,只怕连几根眉毛都快被数清了,止不住讶异,“阿二刚跟我讲了你的事,真让人想不到啊。”
  “你没生气吧?”我笑道。
  “怎么没?尚宁,你竟然拿假脸应付我三年。你说,怎么罚你?”
  “改天请你喝酒。”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拾欢拍了拍我肩膀,甚是高兴,稍稍倾过身,凑到我耳畔:“听说我的客人昨晚跑你屋去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身旁的颜回听到。
  “他叫颜回。”我微笑着介绍。
  “颜大侠,”拾欢面不改色,微笑道,“拾欢怠慢了。”依拾欢的聪明和背景,听到“颜回”这个词,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都知道怎么交流怎么做。
  “这三年,宁儿承蒙你照顾。”颜回道。
  “应当应当。”拾欢一笑。
  屋里突然静了下来,前院厅堂的忙声清晰可闻。
  “我想和尚宁单独说几句,不知颜大侠能否——”拾欢的声音撕破了屋的静谧,他还是坚持叫我尚宁。
  颜回沉默了会,“我在外头。”他手一伸,把突然滑到我眼前的发别到我耳后。
  然后脚步声歇于门外。
  “弄的这么神秘,要跟我说什么?”我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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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八 他年空约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们,今日四一节,乃们的聪明才智,古灵精怪请升级!:…)
  尽量让自己声音泰然些,亮些。只因颜回一出房门,拾欢脸上的笑意就隐没,太安静的氛围会增长尴尬。
  “你终究要走。”拾欢不咸不淡抛出话,不是问话而是陈述。
  “拾欢——”说了拾欢两字却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
  “是因为他吧?”拾欢唇扬了扬,似是自嘲,略略一笑,“先前你说过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拾欢告诉我血影教主来这里时,曾问我是不是要离开枫香漠色,我说我不会走。
  “不是。”轻轻两字,是事实。
  他等着我说下去,等来的只是沉默。
  “我果然只是个不相干的人。”他笑笑,极力隐藏他的失望,“对尚宁来说,我只怕是个路人,连做朋友都是我一厢情愿,自欺欺人吧?”
  “何必逼我,拾欢,”我正了神色,“以后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伤了自己又伤别人又何必。”
  “是吗?”他淡笑,有些僵。
  “有些事可以分享,有些事却只适合烂死在心里。”笑看着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吧?”
  他渐渐肃了脸,沉默。又仿佛拨云见日般笑:“我后悔了。这三年,我错过很多呢。”他的眸闪着,瞳仁里是一位面目清秀年轻人。
  “我们是朋友。”我道,唇角带了坚定又遥远的笑。
  他保持原来的表情良久,忽哂:“是朋友。”拾欢的眉笑到弯起,看不清他眼神,看不清他的心。
  “只怕他等急了。”门外响起来来回回脚步声,拾欢恢复平常的笑,“我送你。”
  “不麻烦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他止了脚步:“记得请我喝酒。”
  “一定。”走到门口,我又回头道,“拾欢,谢谢!”
  那里,拾欢维持着他的笑,清晰;却突然在我心里模糊。
  ……
  和颜回牵了马,没骑,并辔走在枫城的落日道上。
  天色尚早,路上行人也少。
  生活了三年的城,就这样离开,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想着阿二得知我要走时,那一瞬间的呆滞,心里淌起暖流。
  “阿二,我会记得你的。”那时我笑着对他说。
  他笑得咧开了嘴,鼻子一耸一耸,猛点头。我知道他的意思——他也会记得我。
  阿二,想来真是个可爱的人。
  最后终于没去枫香漠色的后院,篱笆外的金黄大漠,远远风口处的风沙,还有那几阶坐了三年的石梯,以后只怕都只能活在记忆了。
  ……
  日头在前面升起,在背后落下。
  马走的并不急,也不缓。
  一路颜回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问他三年什么经历,无论是隐晦套话还是直接询问,他只笑不答。
  勉强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心里嫌隙着,表面装了若无其事。
  只是有一件事是我想不到的,颜回告诉我,凤凰门在中州附近的凰山。也正因如此,才有了颜回共路的这几天。
  同是深秋,中原的气候比枫城来的暖些。
  三年前,这个季节刚过不久,我离开了中原的南江城。
  三年后,这个季节的末几天,我再次回中州。
  中州,渐近。
  南江,在不远的远方。
  而长安,是望不到的远。
  归路,再怎么长,总有尽头。
  不知名的山脚,一座桥,一条道。
  桥是独木桥,桥下湍急的河宽宽;道,齐整官道,只是都不知通向何方。山脚林木长的好,连道旁都郁郁葱葱。
  此地最宜分道扬镳。
  “你选哪条?”我停下,等颜回走上来。
  颜回侧身看着道旁葱郁林木,踏上了独木桥。
  “颜。”我看着他的背影。
  他回眸。
  河上有风起,乱了他的发,舞着他的衣。青山作了他的背景,他临水而立,仿佛这大河的神。
  脚不由移动,等回神时,已在他面前。
  “到这里吧。”河面来的风真的很大,颜回的长发被风飞的,不时擦着我的脸,拂着我刚说完话的唇。
  那双黑眸敛了光,比这河水还深沉,他沉默着。
  河水奔腾声,衣风猎猎声一时很重。
  “宁儿,”他突然绽颜,是这萧瑟秋日里最灿烂的花:“我等你。”
  “说话要算话。”
  他笑,眉眼弯弯,然后点头。
  不忍再看他的笑,稍稍侧了目光。“不累吗?”叹息一出口,就随风远去,寻不着痕迹。
  他的黑眸亮亮的,写着疑惑。
  “心里不想笑就不要笑,强作欢颜会被人鄙视。”
  颜回的脸有了可疑的红,目光开始躲闪,他的脸皮怎的越来越薄,竟然会被我说的脸红。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装了。”我捉住他的眼神,看着他低了眸,颔了首。
  这一路,我沉默听着他讲的笑话,看着的是他的笑脸,琢磨着的,是他的心。
  “三年又三年,我们已不年少,谁都不是当年那个人了。颜不用像以前那样藏着自己感受哄人开心。我希望看到的是,真实的颜。”
  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唇角一抹笑,是带露的梨花,纯净美好,只是美好深处是隐约的伤。
  好像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于是,一步步后退。
  他,伫立青山大河边,衣发猎猎,定格成一幅画。就像很久以前,在戈壁,那个清朗月辉的夜,他沧桑的背影嵌入荒凉的戈壁。
  那副画越来越远,他的衣风声连着他的身影在耳畔,在眼前模糊。
  河面来的风太干涩,干涩的眼睛自动湿润。
  仰头望天,望不到尽头的灰云,是阴天。
  眼里的东西太多,轻轻一闭,几道滚烫路过脸颊,又很快被风吹干。
  转身上了官道。
  过了几棵树,渐行的脚步越来越缓,终又忍不住去看那幅画。
  人还在,画依旧。
  唇角突然扬起笑。“要快乐!”我拢着口,对远处已看不清面目的人大声喊。
  “风太大了,听不清。”他学我的动作。
  风自他的方向来,清晰地带来他的声音,却吹走了我的。
  逆来的风啊……
  唇角的笑忍不住扩大,向远处的人,挥手。
  得到,失去;失去又得到,再失去……谁的心受的了这般磨!此去凤凰门,谁知道怎生变故。三年前南江城发生的事,凤凰门人又会怎样对待他们曾经的少主—— 一个失踪近十年的人。能不能回到长安,又有谁知晓!空许下长安约,只不过是希望那人活的有盼头些。有盼头地活着,这日子总比没盼头活着来的短些。
  远远相对,谁都没先走。直到我伸手示意他先离开,他站在那又好一会,才转过身去。
  很久以前,几乎都是他送远我的背影。
  这一次,我看着他的背影渐远,融入青山。
  ……
  官道旁的林子渐密。
  天更阴沉,却又不是要下雨的样子。
  空气里的异样勾起了身子警觉,枫香漠色这三年,好像什么都没放下,武功较之三年前,也进步了些。
  耳朵突地颤动,闻得破空声,四道半途变八道,分八个方位袭击。所幸身子反应的快,暗器未到,身已斜掠出去。
  空气突然抖动厉害,四下左右瞬间窜出好几条人影,手中武器寒光濯濯。
  身于半空,避无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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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九 江中变故
  刺心出鞘!
  唯有刺心出鞘!
  最简单,最直接,也最致命的招式!
  剑尖处,朵朵艳丽的血花盛开。
  刺心出鞘,必当饮血。即使尘封三年后,也一样!
  “住手!”女声娇喝,软鞭横空出现,妄想缠住刺心。
  冷笑,你当刺心是一般的剑?!
  原本以为来招惹的软鞭会断裂成四五截,可事实是,刺心偏了方向,刺入了敌人的肩——刺心竟被软鞭缠着,失了位。
  刺心虽不是江湖八大剑之一,却也不弱于它们。如今竟有兵器与刺心抗衡,而且还是软鞭!
  掠过已受伤的最后一个敌人,顺着他的仓皇目光看去,惊诧来人的身份:“闻人?”
  三年未见,眼前女子容颜未改,只是眉宇间沾染了沧桑。较之三年前,愈发沉稳,却也愈发沉默。
  多少事,事事锁心。那抹沧桑让人叹息,让人疼。
  “大小姐。”受伤男子气力不支,跪倒。
  “下去吧,叫人把这里弄干净了。”闻人面色不改吩咐完,转向我,目光流露询问,“宁一?”
  无声点头。昔日匆忙别离,再见又是这般尴尬情景,我竟不知说什么。“闻人,他们,”余光略略触及地上已被称之为“尸体”的东西,强吞了口气,“他们是你的属下?”
  闻人已蹲下了身,袖手轻提,轻轻覆上地上不瞑的目。她的动作很自然,很安详,像是做惯了这种事;她的神情平静地似品茗时。
  我却不安起来。
  闻人太像一潭池,沉淀太多的池,似乎无论什么都荡涤不出池的波。潭水清却浑厚,却看不透——她的喜怒哀伤都隐在后。她的锐气呢?三年前在南江城她面对慕容的锐气呢!
  三年,果真物是人非了?
  “他们三天前还是我父亲的属下。”闻人终于开口。
  “闻人。”
  她回头笑了笑,像是解释:“三天前,爹把家主之位传我了。”抚上最后一双眼睛,她起身,很缓,“你还好吧?”
  “对不起。”缓缓收刺心入鞘,“闻人,我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若不是他们死,就是你亡。”闻人淡淡一笑,“不是你的错。”她说着向前走去,似料定了我会跟随,“有时,很小一个错误都是致命的,何况认错人。大敌当前,他们竟犯这样的错误,迟早要送命。”
  我的确跟在她身后,抱着刺心。
  “你不好奇?”闻人停在我前头。
  “洗耳恭听。”
  “前几日,血影教飞书江中徐家,扬言今日来接徐家少爷,徐家向我爹求援……”
  “莫非他们把我当成血影教的人了?”苦笑。
  “血影教人,个个面目俊秀,且这山道僻静,极少人来。”
  “真是巧。”无奈自嘲。
  “你还真胆大,”闻人一笑回过身去,继续前行,“那些人要忘记你这张脸,只怕三年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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