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传:无字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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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西女传:无字悲-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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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是摸着发辫,笑道:“即便如此,能奈我何?”

    无忧哼了一声,半晌方道:“论法力,我恐不及。只是,此时,若他出手,不知应算‘报仇’,还是‘灭口’?”

    尔是闻言,心中一震,猛地回身,见卸甲现于街角,面容模糊,甚是骇人。

    无忧这便甩袖收了气墙,遥望卸甲,厉道:“今日欲报之事,便是此件——娘亲自裁,尔是跟你皆难脱干系。之后你我形同陌路,互不相欠。”言罢,已是腾身,往麻市街口飞去。

    尔是正待阻拦,不想眼前一道白光,卸甲已然出手。尔是缠身其中,便也顾不得无忧。

    “你竟害了她?”卸甲一掌扑上,面色虽恶,音调却是微颤。

    尔是不敢松懈,忙于应对卸甲进攻,手底未有稍迟,双唇却是紧闭,不作应答。

    卸甲见状,双臂齐出,腰下突化蛇形,蟒尾一紧,急急拍至尔是脑门。尔是道行本就不及,此时双拳速度渐慢,更难化解卸甲猛击。

    “怎不出刀?”卸甲喝道。

    尔是摇头,面现苦笑。脚底发力,腾身后跃,不想卸甲蟒尾恁长,早在其后相待,见其这般,已是自其背后而上,一尾狠狠拍下。尔是中招,血气一乱,登时扑在地上。

    卸甲罢手,重化人形,却并不上前,只在原地定定看着,良久,轻叹口气,问道:“此举为何?难道你当真爱慕那知日宫弟子?”

    尔是抬眼,一笑,却不答话。

    卸甲突地长啸一声,有如风吟,绵长不歇。

    “竟为男女情事,杀吾妻,伤吾女!此般恶计,不过争风吃醋。”

    尔是闻言,深吸口气,这方轻道:“弄无忧与血阁那人早就相识,你为其隐瞒,究竟为何?”

    卸甲一愣,冷道:“青姬之事,与其有何牵连?你莫要声东击西,以求脱困!”

    “何困之有?”尔是一哼,“既然你非要说归青蛟一事,我们便理论理论。你怨我为着争风,害其性命。然而,此事罪魁在你,祸头起于金鞋。我便不说,难不成真相便可永埋?”

    “你曾应我,此事永不提及。”

    “青蛟盘柱,回天无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尔是轻笑,“不想苍文未取我性命,你却要报杀妻之仇。真是有趣的紧。”言罢,见卸甲右手呈掌刀形状,自身侧缓缓提起。尔是嘴角又勾,两眼一阖,便不再多言。

    卸甲昨日得女桑传信,急于相见,早早便在麻市街候着无忧。未想距血阁脱困不过数日,再逢便已父女陌路。又闻青姬殁亡,痛过摧肝;念及青姬因得知扈间囚困真相,这方自绝,卸甲知其必是满怀怨恨,形神俱灭,日后黄泉碧落,再难亲如昨日。思及此处,不由得老泪纵横,瞧一眼尔是,更是怒从中来,单手一抬,便要将其斩杀面前。

    一道白光,夹力带风,正劈在尔是头上。就见她闷哼一声,身周忽现一圈银光,将尔是罩身其中。须臾之间,尔是化形,已成一巨蝶形貌。奇的是,仅有独翅,绛紫颜色,蝶身微颤。

    卸甲眼风一扫,又将眉头轻挑,不再多顾,一字一顿道:“打回原形。且看你此生造化。半个时辰内,若可得归青要山,以山中百果汁水浸润蝶身,九九之日仍可回归人形。只是,”卸甲稍停,“阳俞镇距青要山岂止千里。生死有命,我未下狠手,你可莫怪我未留生机。”言罢,雾气突起,卸甲已然不见。

    话分两头。

    无忧摆脱尔是进逼,急急往麻市街口而去。心中暗道:若是尔是机灵,不提目荣华与我之事,卸甲或仍可饶其性命;若她追根究底,恐难活命。念及于此,无忧一哼:“卸甲无德,重利轻义。若非心知目荣华身上有利可图,即便我苦苦相求,恐他未必愿意于血阁援手;听尔是之言,她未得任何万斛楼消息,恐卸甲秘密行事,根本不欲报禀兀不言知晓。”

    “无忧!”

    无忧闻言,定睛一看,赤武已携数十弟子到来。

    “见你留书,便一早前来。”

    无忧一笑,面上仍有哀伤神色。

    “想早些去镇外寻找,必得择一处上佳阴宅。加之还需祭奠行礼,故劳诸位早至。”

    赤武见无忧面色黯淡,憔悴凄婉,应道:“你我朋友,何必客气。看你神色,恐一夜未眠。”

    “心中仍有千言万语,未与娘亲言尽,这几日于杯水殿陪伴,多絮絮不停。昨夜为娘亲整理遗物,即便一衣一佩,仍引哀思,不得脱身。”无忧垂了眉眼,轻道。

    赤武不忍,忙道:“且往镇外吧。”

    两人一左一右,并行在前,其后知日宫弟子紧随。众人到得阳俞镇外,以易数推得阴宅所在,这便挖坟建墓,待万事齐备,无忧轻道:“谢诸位师兄相助。无忧可否央求一炷香时辰,再跟娘亲独处,聊表寸心?”

    赤武不欲拂其心意,应了一声,已携众弟子退至十数丈外。

    无忧将随身包袱卸下,将其内几件青姬夫人钟爱衣物取出,置于冢内;又将包袱内一红色锦盒打开,其内,正是妾鸟花,金线缚之,含苞模样,灵气不改。

    无忧捧花,戚戚道:“娘亲,此花曾为您与卸甲定情所用。时至今日,誓言早逝,衣冠葬此,恐您孤寒凄冷,儿便将此物留下,一为陪伴,二作警示。若千年万年您得转生,需得牢记——宁对琉璃火,莫嫁薄幸郎!”

    “吾儿,”声音一顿,“你娘魂魄尽散,不得托生。”无忧闻言,急急转身,见卸甲立身一旁,凝望墓冢,目不斜视。远处赤武数人已为雾气所罩,中了卸甲控时之计。

    无忧一声冷笑,也不答应。

    “为父。。。。。。有愧!”

    无忧漠然,只是抬手自怀中取出信笺一封,启开直面卸甲。

    “陌路待之!娘亲遗言,你可瞧得真切?”

    卸甲将信笺粗看一遍,两手微抖,便欲取了信来。不料无忧猛地抽手,“莫脏了我娘遗物!”

    卸甲两手未归原处,停于半空不再动作。泪眼早湿。

    “还有此物。”无忧边道,边又掏出之前与卸甲相认时所携玉佩。“龙甲蛇鳞,两相依偎。此时此景,实在笑话!”言罢,便将此佩连同妾鸟花一并收归,同置冢内。

    “此处仅是衣冠冢?你娘真身何在?”

    无忧一字一顿道:“触柱泣血,身已化柱!”言罢,眼中寒光扫过,似现杀机。

    卸甲见状,已是低头,沉吟半晌,终道:“当年她仙身谪落念子湖,我未能亲往陪伴抚慰。皆因那时城主传授控时**与我。此术修习必得清心无欲,倾力施为,且此术损耗修习者面容。”

    无忧闻言,心道:无怪青姬夫人曾言卸甲一直青丝如瀑,洒沓恣意。现却这般二毛尽白,垂垂老矣。

    “修法之前,城主叮嘱,此术逆时悖道,乃为禁术,习者寥寥。若天界有查,必加阻挠。恰于那时,你娘为恶扈间,盗取凡人孩童魂魄。。。。。。”

    话音未落,无忧放声一笑:“原来你忧心娘亲所为引得天界注意,若下界捉拿,顺藤摸瓜,到时你那修习大计便难为继。”

    “所行虽是下策,却也为保你娘亲平安。”

    无忧冷笑:“不想你一术竟需修习十数载。”

    卸甲叹口气,轻道:“忙于金乌丹之事,亦有耽搁。后感时机已到,便操控那休家老儿解了束缚。”

    无忧忆起苍文所告扈间来龙去脉,联合卸甲此言,终将此事前后因果理顺,心下暗道:果是无良小人!可叹青姬夫人错付痴心。

    卸甲见无忧不再言语,又道:“尔是为我所伤,恐难保命。”

    无忧眼角一抬,仍不答应。

    “我儿,你可是富贵万斛楼中人?”

    “果是沉不住气。”无忧心中暗道。

    “那日血阁中盲眼那位,可是万斛楼主人?”卸甲急道,“你且心安,此事,我未曾露给城主半点。”

    无忧更是不屑:恐他这般,是想将万斛楼收归己用。他既与兀不言生了嫌隙,恐是觊觎城主之位。这般想着,无忧忽地闪过一念:又或者,他欲求金乌丹?

    “你于血阁助我,本应相报;可惜,娘亲为你所害,如今两不相欠。”无忧厉声道,“你且离开。莫误了祭奠时辰!”

    “我儿。。。。。。”卸甲仍要强辩,却见无忧冷眼相对,心里一紧,闭口不言。

    “青姬。大错已成,不敢乞恕。然所作所为,皆以你安危为重。如今,天人永隔,六亲背弃,吾女恨我入骨,已是报应。”卸甲一言未尽,已是涕泪纵横。他又再向前,面朝衣冠冢,双膝一软,已然跪地。

    无忧退至一旁,见状,心中滋味难言。

    卸甲跪泣一刻,方才起身,拭泪轻道:“我知此刻你对我难以宽宥。为父亏欠你娘,后日定全数归还于你。万斛楼之事,我们再议。”

    “愿之后不再相见。”无忧低眉。

    卸甲长叹,忽道:“恐你早知,知日宫所存火莲,实为女桑眼线。城主那边,我定遮掩担待,你若感知日宫尚能呆得,便毋再忧心愚城威胁。”

    “为父。。。。。。”见无忧不应,卸甲接道:“日后,若愿予我补过之机,为父愿将功法倾囊相授。我尚有大计,若得你相助,如虎添翼。”

    卸甲回身,看一眼无忧背影,正色道:“血脉相连,永难更改。如今唯剩你我父女二人,我的便是你的,我的也终是你的。”言罢,飞身而去,一团迷雾亦散。

    无忧攥一抷湿土,散在衣冠冢内,轻道:“娘亲,见他哭得肝胆俱碎,您若有灵,可有稍慰?”言罢,唤了赤武等人过来,填了冢,又竖了一碑,以天下至善慈母称之;无忧后再驭气,集力指尖,隔空书“不孝女弄无忧泣立”,力道甚重,几透石碑。

    无忧跪拜再三,泪水难抑,抬手轻抚发间龙簪,叹道:“深情厚义,永铭五内。”

第二十三章:手寄七弦桐 … 第七十七话() 
当日稍晚,无忧一行方返了知日宫。之后几日,无忧静候敛光居,却终是未见弄无悯前来,倒是苍文眼睛无恙后探了数次,却总被拒之门外,不得入内。

    韶光堪纵。转眼一月又过。无忧心伤渐愈,便又摩拳擦掌欲继续修习。期间她曾往追日宫,探看往字房同门及应澜。众人并无过多变化,习练亦是如常,日复一日不得松懈。只是,此行无忧自汤夜夜处得了个消息,倒甚是有趣儿。

    那日与众人寒暄后,无忧往膳房路上便为汤夜夜截住。汤夜夜将无忧拉至一旁,满脸羞涩,喜道:“无忧,可还记得之前月试同天字房比拼?”

    “自是难忘。”无忧不解。

    “对那鲜于戎,你可还有印象?”

    无忧想起那对姊弟,犹记鲜于戎男生女相,俊美难言,又见此刻面前汤夜夜女儿神态,欲说还休,心中明了,笑道:“那位师兄,形容美好,印象深刻。”稍顿,又道:“见师姐这般模样,想来无忧要给师姐道喜了。”

    汤夜夜唇角含春,应道:“确是与他两情相悦。你与宫主近些,可知道若宫中弟子互生情意,能否下山结为鸳侣?”

    无忧轻道:“怎会跟宫主提及此处?”言罢,自己也是两颊飞红。

    汤夜夜闻言,叹口气道:“宫规未有娶嫁禁令,倒不知具体应当如何。”

    无忧见状,忍不住调笑:“几月前比拼之时还水火难容,不过数月,竟已这般亲密,汤师姐已是筹划下嫁事宜了?”

    汤夜夜俏脸一紧,直道:“莫要取笑。”

    “缘分之事,身不由己。只是。。。。。。”汤夜夜一顿,“他那阿姊实在难缠。戎哥哥对我甚是体贴,私下早已许我白头;可他那姐姐却是对我诸般挑剔苛责。时日一久,我倒觉得,戎哥哥有多欢喜,他那姐姐便有多厌恶我。”

    无忧心道:长姐如母,对你这未过门的新媳诸多刁难也是寻常。后又听汤夜夜埋怨道:“且听戎哥哥提及,他们姊弟双生,各种喜好原也相近,只是,不知从何日起,他那阿姊一反常态,时时处处与他作对。他觉得好的,他阿姊定是看不过眼;他不喜的,他阿姊反倒如珠如宝。”

    无忧闻言,不得已应道:“或是鲜于童故意为之,就专为令你那情郎心中不快,以此阻挠你们姻缘。”

    汤夜夜停了说话,沉吟片刻,方道:“如今只得听天由命。戎哥哥与我皆不堪其扰,这才计画下山,以结同心,过寻常百姓日子。”

    无忧心知汤夜夜所指,轻声应道:“如此,若得见宫主,我便腆着面皮打探一二。”

    汤夜夜喜上眉梢,连连道谢。

    无忧别了她,便往膳房见了应澜,见其脸色红润,想来不服之症已然调和。两人久未得见,立时攀谈起来。无忧见其身子大好,人也开朗甚多,心中自是欢喜。二人不觉,天色竟晚,无忧便匆匆别了应澜,回返敛光居。

    “虽仍是亲切,却似少了灵犀,难以言说。”回程途中,无忧心中暗道。

    “或因我修习仙术,加上那甚多衡沛丹效力,今非昔比,自非从前那多病身子可拟。之前旧疾缠身,一见应澜,心生暖意,那时同病相怜,有她温柔待之,感动甚重。”心下想着,脚程又快,转眼已至敛光居。

    到得院门,见弄墨孤身候在外面,无忧上前,语气仍是不善。

    “劳役服完了?”

    弄墨一哼,应道:“早便从仰日宫膳房回来,听闻你为一蟹妖所擒,此时一见,怎么还是这般讨人厌?”

    “岂止,简直更胜从前。劳你们姐妹挂心,实是不该。”

    “闲话少提。奉宫主命,明日你往贯日崖,呆得一日,以示盗丹之戒。”无忧闻言,这方记起月前于怀橘宫内弄无悯所下责罚。

    “宫主赏罚分明,无忧心悦诚服。”

    弄墨不理,转身要走,又闻无忧笑道:“倒是记起之前姐姐们三人因大罪被罚贯日崖面壁数十日,论起受罚,经验老道;不知有何秘诀可与无忧分享一二?”

    弄墨怒气直冲,原想呵斥,思及先前,终是闭口,甩手飞离敛光居。

    第二日过了卯时,无忧进了早膳,这方驭气,于宫人指引下前往贯日崖。之前虽常至怀橘宫,路上倒也可见贯日崖隐约面目;放马之时,燕乐也曾领无忧至肥遗江面,但入宫至今,无忧尚未真被罚至贯日崖面壁,今日实是头一回,念及之前所闻,无忧心中仍是忐忑。

    驭气而至,无忧果见那面壁之地仅存一线,单足站立尚嫌不够,加之其下万丈深渊,实是令人心惊。

    无忧别无它法,后背兼两臂紧贴在后,两足交替立于崖上,每只脚坚持不过一刻,便已酸麻疼痛。无忧稍转头,瞥见崖壁不远处数棵老松,扎根石缝,迎风傲立,甚有风骨。无忧心下一动,阖目凝神,顺心念所导,运丹田灵力,再借衡沛丹奇效,不过须臾,两腿瞬化蛇尾,已是勾上一旁松树枝干,紧紧缠上两圈,这便借力向前,整个人扑于老松之上,后背靠着崖壁。蛇尾略长,数圈绕于树上,尾尖撤了力,随意一耷——姿势虽不规矩,风情倒是十足。

    “这般,舒服甚多。且不说一日,十日便也呆得。”无忧心中洋洋自得,腾出两手,拂拂散落发丝,又再抱臂,阖目假寐起来。

    不知这一觉过了多久,转醒之时,天色已暗。无忧揉揉两眼,抬臂伸个懒腰,腰上使力,压得那老松一上一下,晃动不停。无忧觉得有趣,咯咯娇笑起来。

    恰于此时,耳畔闻得深沉曲调,悠远古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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