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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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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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敬见皇帝没再追问西疆战事,心底暗松下了一口气,忙顺着皇帝的话说道:“皇上说的是,也只有皇上您和两位贵妃娘娘,才能调教出像樱儿、锦屏这样出众的宫人。”他有意在皇帝面前提起锦屏的名字,想提醒皇帝后宫之中不只有座瑶华宫,还有座居住过多位正宫皇后的宝象宫。

    果然,皇帝一听尚敬提到锦屏,禁不住捻须笑道:“此次傅奕与柳先生合攻蒲州,也不知朕为锦屏择定的未来夫婿在军中表现如何?能不能立下大功来,叫朕赏他个将军来做,也好早日回到长安与锦屏完婚。”

    尚敬一直对在逻些时纳玉屡次出手救助来兴儿耿耿于怀,由于手头缺乏足够的证据证明纳玉与其姐纳珠一样,都属张氏残党,因此,不便向皇帝明说起对来兴儿的怀疑,而今听到皇帝竟由锦屏想到了来兴儿,遂陪笑说道:“这来兴儿的机灵劲儿,老奴倒是不止一次地亲身感受过。不过,战场上拚的是真刀真枪,与扮做睦王殿下晋见吐蕃赞普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老奴但愿他能够不负皇上所望,立下赫赫战功,凯旋而归。”

    他故意在皇帝面前重新提到来兴儿擅自扮做睦王入逻些晋见吐蕃赞普的旧事,意在提醒皇帝,此人一向胆大妄为,不堪重用。

    出乎尚敬所料的是,皇帝由来兴儿扮做睦王这件事联想起的却是林树。他缓缓站起身,喟然长叹道:“‘尚父’这一死,群臣无首,要是林树还在朕身边,倒是能替朕分担些事体。眼下韦敞暂代中书侍郎,朕观此人虽负大才,然心思过于活络,不免有小人之嫌,确乎远逊于林树。说不得还是要令裴百药回京重掌中书,才能使朝局尽快稳定下来。

    哦,朕还有件事,须单独知会你一声,禄光庭已被朕册为内侍省副监,朕瞅着这两年你受了不少苦,身子不免有些羸弱,一个人要应付内侍省一大摊子事,着实不易。禄光庭跟随‘尚父’,在前不久的靖宫之役中立下大功,颇具干事之才,由他来协助你,自是再合适不过了。

    朕犹记得,初开延英议事之时,你那时尚未回宫,‘尚父’曾向朕建言,在禁宫防务上须改革旧弊,重建北衙禁军,付以近卫之责。目下宫中防务之事多由吴弼执掌,朕思量着,‘尚父’之言不无道理,索性叫禄光庭把这件事也承担下来,选将募兵什么的,先搭起个架子来再说,你以为如何呀?”

    皇帝似是无意间两次点到他近两年受苦啊,未回宫啊,尚敬情知这是皇帝在有意指点他莫要忘了两年前曾有过卖主保命的劣迹在身,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哪还敢对皇帝说半个不字,只得唯唯诺诺,无奈地接受皇帝在自己眼皮底下重用禄光庭这个事实。

    “臣羽林大将军吴弼,臣户部侍郎兼度支使,暂代中书侍郎韦敞奉旨见驾。”殿门外传来一粗一细两个声音。

    皇帝在殿内听到韦敞自行报出自己那一长串的职衔,不由得被他给逗乐了,盯了一眼尚敬,抬高声音叫道:“传。”

    尚敬忙从地上爬起身,侍立在皇帝身侧,目视着一文一武两位大臣款步走进殿来。(。)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如影随形() 
王屋山主峰上的天台,相传是轩辕皇帝祭天的所在。依照遵循多年的习俗,凡是祖先祭拜天地的场所,都被当地的人们视为与天地神灵相接的圣地,凡人是轻易不能接近的。因此,尽管天台在王屋山山顶,地势平坦宽敞,又建有一处轩辕洞可供人遮蔽风雨和歇息落肚子,但经年以来,却一向都是人迹罕至的清静所在。

    芙蓉在天台上的轩辕洞中已独自住了半月有余。作为张皇后死后,在长安号令一干张氏死党的首要人物,她在安排所有潜伏于大明宫的同党安全撤出之后,亲手策划了一系列针对向李进忠索命报仇的行动,却是接连受挫,屡屡失手。

    按她原本物色好的人选,来兴儿首当其冲,自应是除掉李进忠的最合适人选。两年前,李进忠接到张皇后要他亲自挑选一位潜入东宫到两位新选太子嫔身边当差的眼线,他竟鬼使神差地回到闲厩院选中了来兴儿,为此直接导致了来兴儿的生母程梅心的自尽,只要她对此事稍加利用,就不难使来兴儿相信,母亲是死于李进忠之手的。而一旦来兴儿与李进忠之间有了杀母之仇,以来兴儿在宫中的特殊地位和他机智多谋,理所当然地会成为她手中用以对付李进忠的一把利剑,早晚有一天会致李进忠于非命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派往天台山九成宫的一干人等全是一群废物,被来兴儿当场瞧出了破绽不说,还被他从身上直接搜出了标记为芙蓉手下的绿玉牌。当来兴儿策马从兴庆门经过,纵马上前,替李进忠挡下了纳玉的那一记飞刀,事后获知详情的芙蓉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再不出来见人:她费尽心思选中的人竟反过来成了李进忠的救命恩人,早知如此,当初在龙首渠中便应借钟嬷嬷之手将他给除了,免得关键时反被他坏了事。

    既然来兴儿这枚棋子用不上了,单凭糊弄着纳玉去行刺李进忠又难以获得成功,芙蓉只得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在大明宫中隐藏得最深的亲生妹妹樱儿身上。

    然而,令她大为气恼,甚至感到欲哭无泪的是,樱儿竟甘心情愿地成为了婉容用以固宠的工具,突然受到了皇帝的宠幸。

    自己多年来追随在张皇后身边,耗尽心力地与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帝殊死争斗,到头来,自已的亲妹妹反而成了仇家的女人。芙蓉万难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于皇帝临幸樱儿的次日夜晚,将樱儿唤到了她赖以藏身的金仙观中,当面向她查问究竟。

    樱儿面对着姐姐气急败坏地厉声质问,作出的回答简直令芙蓉感到难以置信。

    “咱们这些日子费尽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阻止杨氏女重返大明宫,杨家势力死灰复燃吗?杨棠儿虽然被咱们杀了,但谁能保证将来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杨氏女来谋夺后宫主位呢?与其这样,倒不如由我先在后宫争下一个尊位来,岂不是攻守兼备、两全之策?”

    樱儿一连串的反问惊得芙蓉接连倒退几步,颓然坐倒在了床上。她眼噙热泪,颤抖着声音叹道:“小妹,你这是疯了吗?姐姐答应过你,待李进忠的人头一落地,定会接你出宫,替你寻下一位称心如意的郎君,与你白头偕老,美满度日的。后宫到处布满了陷阱,不是你这良家女子久留的地方,倘若爹娘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你这心思,也会劝你趁早打消这一荒唐的念头,听从姐姐的安排的。”

    樱儿听芙蓉提起亲生父母,也变得激动起来,挥手制止芙蓉继续说下去,截口说道:“别跟我提他们。既然打我一呱呱坠地就把我送入了东宫,现在何必又和我说什么过平常人的生活。姐姐,十八年来妹妹早就习惯了在宫中的生活,纵然是为奴作仆,也总好过整日要为柴米发愁的日子。何况,如今大好的机会就放在眼前,宫中女子成千上万,有几个能得到皇帝的宠幸,又有几个能被皇帝时常记起,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我必将遗憾终生的。”

    芙蓉听她言语中似乎并不仅仅满足于受到皇帝宠幸,吃惊地问道:“小妹,你还想怎样?留在宫中做皇帝的嫔妃吗?”

    樱儿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姐姐,你只说对了一半。不错,我就是要做他的嫔妃,而且不是一般的嫔妃,我要叫宫中的那些人日后见到我,都毕恭毕敬地称呼我一声娘娘,活到这个份儿上,才算不枉到世上来走过一回。”

    “你,你真是疯了!你可曾想过,宫里的嫔妃表面上看着风光,可有几个能落得个善终的,远的不说,原太子妃杨氏、汪才人、刘才人,甚至是咱们主子娘娘,哪一个不是死于非命?你又何苦非要步她们的后尘,自己主动往那条绝路上走呢。”

    芙蓉仍不甘心任由樱儿肆意妄为,苦口婆心地劝道。

    “姐姐不必再劝了。我自有计较。”樱儿决绝地打断了芙蓉的话,“不瞒姐姐说,我在心里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即使是将来有那么一天,不得善终,也非要出了胸中这口恶气不可。”

    芙蓉听她说出这话,顿时感到一阵天眩地转,她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害了樱儿。

    想当初,为使一出生便被送入东宫的樱儿始终不忘她身负的重要使命,每隔三五十日,芙蓉便会找机会单独约见樱儿,向她幼小的头脑中灌输太子是如何残忍,如何戕害她一家人的,要她时时牢记将来长大,要找太子报仇。如今整整十八年过去了,仇恨的种子早就在樱儿心底生了根,发了芽,眼看就要开花、结果了

    不行,自己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瞅着樱儿走向绝路!在关键时刻,姐妹亲情不容许芙蓉做出别的选择,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阻止樱儿。

    “你今晚就不用再回宫去了。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出长安,先到蓝田镇与兄弟们会合,之后何去何从,再做计较。”芙蓉端出了司正的架子,向樱儿命令道。(。)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荒山惊魂() 
“哼,姐姐,事到如今,我这么一走,你手头还有何人可用?李进忠你不杀了?娘娘的大仇你不报了?”樱儿不屑地撇撇嘴,冷冷地反问道。

    “这些事你都不用管。我承认,这些年来是姐姐在你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趁着你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用这种方式来报仇雪恨之前,我必须阻止你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不可。”芙蓉毫不退让地回道。

    “姐姐你以为我要干嘛?”樱儿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杀了皇帝吗?不,你想错了!我要成为像娘娘那样的人,有朝一日,令皇帝对我俯首贴耳,唯我之命是从。只有这样,才能尽解我心中之恨。我要让他活着受我的折磨,不是在**上,而是在精神上彻彻底底地征服他,让他做我的奴仆,受我的驱使。”

    芙蓉听着这一个接一个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词语从樱儿嘴里平静地说出来,她预感到自己已处于行将崩溃的边缘。万般绝望和无奈之下,她只好顺着樱儿的话问道:“你,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我还能怎么做?按照皇帝的意思,是想封我做个才人,可我偏不,我要牢牢地粘在独孤婉容这棵大树身上,好攀着她粗壮的树干一步一步爬上云端,直至把皇帝也踩在脚下为止。”樱儿双眼冒出糁人的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

    不过,她很快就从臆想中自行跳脱了出来,反过来安抚芙蓉道:“姐姐你放心。在开始我的计划之前,我会帮着你除掉李进忠那条老阉狗的。”

    到了此时,芙蓉意识到单凭自己的力量是万难劝说樱儿回头了。既然樱儿有她自己的打算,并且这种打算在她看来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那么她就不得不改变自己原本打算出家归隐的计划,尽可能地离着樱儿近些,以便在危急时刻能够对她有所救助。

    后来发生的事情既在芙蓉原先的预料之中,又在细节上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皇帝命吴弼雇佣杀手行刺李进忠,本在芙蓉的预料之中,可她却错误地把纳玉认做了吴弼派出的杀手。当纳玉从监房之中逃出,次日早晨到晋国公府周围踩点之时,芙蓉就坐在街边的一家小茶馆里,亲眼看着纳玉围着晋国公府所在的里坊围墙来来回回走了两趟,直至选好翻墙入坊的地方之后匆匆离去。她唯恐纳玉一人难以得手,遂提前送信给樱儿,要她做好准备,当晚便配合纳玉,一起刺杀李进忠。

    然而,当樱儿和纳玉两人携手杀尽府中护卫,逼得李进忠吞剑自尽之后,皇帝雇佣的真正杀手在此时才飘然现了身,轻而易举地便割下了李进忠的脑袋,带走了来兴儿,只把一个身负重伤的纳玉留给了樱儿。

    如果不是念在纳玉是张谅爱妾纳珠的亲生妹妹的份上,芙蓉是断断不肯收留下身负重伤的她的。

    不过,从收留下纳玉,继而想到替她治伤,直至尾随着纳玉一路潜行至王屋山上的天台匿身,芙蓉还是为自己的随机应变颇感到有些自得的。

    如果不是樱儿那出现了令她无法阻止的变故,依她本来的想法,是想在山清水秀的江南找一处道观长久地住下修行,作为自己最终的归宿。可如今情形发生了变化,她不得不在离长安较近的地方另觅暂时可以落脚的地方,王屋山灵都观自然而然地进入到了她考虑的范围之内。这里距长安四五百里的路程,京中樱儿一旦有事,只须备下一匹快马,一天一夜便可赶回长安救援。更主要的是,灵都观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奶奶玉真公主倡言并主持修建的,有着寻常道观难以企及的皇家背景,如能顺利地入观修行,不亚于披上了一件隐身衣,皇帝就是打破头也不会想到她会跑到中原腹地的皇家道观里出家修行的。

    灵都观虽好,却也有着令芙蓉放心不下的地方。玉真公主虽是张氏太后亲生,和张氏一门关系亲密,却生性恬淡,不愿卷入张、杨之争的是非旋涡中去。因此,在芙蓉的主子张皇后入主中宫之后,玉真公主这一枝便和张家疏于来往,细细算来,已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其间,即便是玉真公主辞世,张皇后作为她的嫡亲侄女,也没有亲至灵都观为她送葬,两家的门生、下人平时就更少往来了。

    在这种情势下,芙蓉不得不慎重行事。她先是派出人上王屋山找到灵都观现在的主持静虚子,开门见山地向他说明芙蓉要到灵都观出家修行,以试探静虚子对自己所持的态度。十日之后,一俟纳玉背伤减缓,能够自己下地行走之时,再以送纳玉到灵都观治病养伤为借口,将纳玉当做自己的一块探路石,首先抛给了静虚子。与此同时,她自己也悄悄地离开了长安,一路尾随着纳玉来到了王屋山,选定人迹罕至的天台作为落脚之处,暗中观察着灵都观内的动静。她要在确保静虚子不会将纳玉出卖给当地官府之后,才正式入观。

    芙蓉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密、稳妥,可她却忽略了一个对她而言可说是致命的因素。在王屋山,她选定的落脚地点既然是人迹罕至的峰顶天台,那么崇山峻岭间自然少不了有猛兽毒蛇出没,为了喂饱自家的肚皮,这些猛兽毒蛇可不管你是男是女,是俗是道,只要被它们盯上,一概只能充做它们的美餐。

    芙蓉来到天台落脚的头一晚,耳边不时传来狼嚎虎啸之声,听得她胆战心惊,魂不附体,直后悔当初替妹妹樱儿物色下一们世外高人传授她技击的本领时,自己怎么想不到也跟着学上几手,要是那样的话,即使有个把猛兽闯上天台,自己好歹还能和它周旋一阵子,最起码也能壮壮胆子,不致于听到山间野兽的叫声就吓得夜不能寐。

第一百一十八章 猎豹力士() 
好不容易堪堪盼到了次日天明,芙蓉再也没法在天台上独自一人呆下去了。

    她戴上一顶幕笠,遮挡住自己的颜面,选择了一条向西、途经灵都观下山的山道一路走了下去。当她走近灵都观时,她意外地发现,在灵都观东侧的一座小小院落门前,已是排列了长长的一队人,看样子像是当地的百姓一早赶来灵都观寻医问药的。

    芙蓉担心自己碰到人,张口便是一嘴的长安口音,极易引来别人对她的注意和好奇,从而可能为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没敢太靠近灵都观,折身选了旁边的一条岔道向山下走去。她想尝试着替自己在山脚下的村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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