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枪》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残枪- 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许德章见轿子上的人便拱手道:对面可是韩掌柜的?

韩老六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看着一群士兵抬着的猪肉和鸡说:东西放这吧,天不早了,你们请回吧。

许德章一挥手,几十个士兵过去把猪肉和鸡放下了。

韩老六想走,许德章叫了一声:韩掌柜,我许德章是亲自来拜会你的。

韩老六头也不回地说:你要来就一个人随我走。

许德章冲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一个排的士兵早就等着团长的信号了,他们队形散开,哗啦一声推上了子弹。所有的枪口都冲向了韩老六和那几个喽啰。

韩老六的轿子停了一下,他打了声唿哨,周围的草丛里,树上,石头后,哗哗啦啦地亮出了几十支枪口,他们占据着有利地形,团团地把许德章带的这一排士兵围住了。

许德章睁大了眼睛。

坐在轿子上的韩老六哈哈大笑,勾下手指道:把他们的家伙给我下了。

十几个小喽啰便冲过来,把士兵手里的枪都下了,包括许德章腰里的短枪。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许德章就傻了。

韩老六又一摆手,轿子向前走去。韩老六头也不回地说:许团座,想拜会我你跟我走,不想来就请回吧。

许德章望着韩老六的背影,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跟着韩老六的轿子向前走去,有两个卫兵想跟许德章进去,被几个小喽啰粗暴地拦住了。

韩老六栖居在一个山洞里,这个山洞叫老虎嘴。山洞里并不黑,松明火把燃着,韩老六下了轿子便坐到一个石头椅子上,这才正眼看了看许德章。然后说:给许团长看座。

一个小喽啰就抱来一个石礅子,很重地放在许德章的屁股后面,许德章看看周围实在没什么可坐的了,便坐下了。

韩老六睨着眼睛说:许团长,你这送肉送酒的,到底是啥意思?

许德章的威风已经不再了,他站起身,拱拱手道:韩大掌柜的,我许某想请你出山,别在这山里猫着了。

韩老六干笑两声道:给我个什么官呀?

许德章就说:营长怎么样?

韩老六探出身子:就营长?

许德章马上说:那就中校团副,咋样?

韩老六油嘴滑舌地:就不能给我一个上校团长?

许德章就有些为难的样子。

韩老六笑了:许团长,别说给我一个团长,就是给我一个少将师长我也不干。我这叫啥,这是山大王,我就是大金沟的皇帝,放着皇帝不当,当什么破师长、团长,你们天天打仗,那是送死,弄不好连个尸首都捞不到。

许德章张口结舌的样子,他说:掌柜的,别那么说,你要下山投奔我们,那可就是国军了,吃香的喝辣的,吃的是皇粮,拿国家俸禄,怎么也比你们现在这样好。

韩老六摸着自己的秃头说:放屁,什么国军国家的,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你们外面乱糟糟的事老子不掺和,老子就想在这大金沟里当皇帝。

许德章望着韩老六的光头,无奈地摇摇头,便又拱了拱手道:那就打扰了,许某告辞。

韩老六也不推辞,摆一下手道:送客!

这时就过来两个小喽啰,上前来又把他的眼睛蒙了,他被带进山洞时也是被蒙上了双眼,然后趔趄着身子被带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听见韩老六在身后说:谢谢许团长的肉和酒还有枪。

许德章这才意识到,这次大金沟之行,他亏大发了。

许德章庆幸韩老六没有伤害他,让他平安地走出大金沟。从那以后,他就断了劝说韩老六出山的念想,但韩老六无疑是他的眼中钉了,如果机会允许,他势必要拔掉韩老六。

接下来国共的战争便爆发了,东北战局瞬息万变。许德章一直没抽出机会再会韩老六,许德章没想到自己的部队败了,而且败得还这么惨。在一次战斗中,他们这个团几乎被解放军全歼,许德章只带着一百多人,冲了出来。那会儿,整个东北局势解放军占了大半个天下,他无路可去,上封命令他留在大金沟打游击,等待东山再起。

在大金沟,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投奔韩老六。

兵与匪

走投无路的许德章又一次见到了韩老六,他见韩老六前并没敢把部队直接带进大金沟,而是带着两个卫兵,压低枪口,进了山。有了上一次的经历,他找韩老六并没有费太多的周折,先是几个小喽啰进去通报了,他又一次被蒙上了眼,然后被带到老虎嘴山洞。解开面罩见到韩老六时,许德章笑得很灿烂,拱了手,作了揖,皮笑肉不笑地说:大掌柜的,兄弟投奔你来了。

韩老六对山外的事情了如指掌,国民党战败,共产党得势,他一清二楚,但他没想到许德章会来投奔他。刚才有喽啰报告许德章要见他,便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既然许德章自己送上门来,他就要把架子端起来。韩老六知道,不论历朝历代,匪和官永远是不能尿到一个壶里去,因为乱才有匪和兵的空间,如果不是日本人,然后又是国共内战,他也不会在老虎嘴里呆得这么安稳。外面的世界越乱,他在山里才会呆得越踏实。他没想到国民党的队伍败得这么快,既然国民党败了,外面的世界变成了共产党的天下,共产党抽出空来一定要收拾他。

韩老六不甘心就这么被收拾,他过惯了山大王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大金沟他就是土皇帝,这方世界他说了算,不愁吃,不愁喝,还有女人。喽啰们经常下山在外面掳一些有些姿色的姑娘媳妇,供他享用,他用完了,再交给手下人,手下人玩得差不多了,便把这些女人送下山。女人们一律哭天抢地,有的就在山口树上吊死了,有的抹着屈辱的泪,回去忍气吞声过日子了。她们在心里恨透了韩老六,又拿这些匪没有办法,只能认了。山外的人恨韩老六已经牙根发痒了。

韩老六在国民党退败后,也想过招兵买马,只有壮大自己才不会被击败,只要自己不失败就能当土皇帝。

眼前许德章带着残兵败将来了,他们刚走到山岔口时,韩老六就已经摸清了底细,于是他心里有了数。

许德章坐在冰冷的石头椅子上,韩老六的身下铺着兽皮,一边啃着一个鸡腿,一边喝酒,然后剔着牙居高临下地把许德章打量了。

许德章又大声地说:大掌柜的,兄弟投奔你来了。

韩老六用手指弹掉一根肉丝道:这话怎么说呀,你堂堂上校团长,说什么投奔不投奔的。

许德章红了脸,低声下气地说:惭愧,仗打败了,整个东北都丢了,兄弟没去处了,不过你放心,等国民党打回来,我许某还会东山再起的。

韩老六啧着牙花子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东山西山的和我没关系,找我怎么个话说。

许德章就又拱了手道:兄弟无路可走了,找你避一避身,等我们大部队再杀回来,兄弟一定保举你弄个少将旅长干一干。

韩老六笑了,喷着满嘴酒气道:什么驴长马长的老子不感兴趣,我知道你就剩下一百来人了,在山外面等着哪。你打算怎么样吧。

许德章赔着笑道:大金沟是掌柜的大下,只要你给我许某一口饭吃,我就心满意足了。

韩老六就站起身,绕着许德章转了三圈,弄得许德章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他扭着脖子跟着韩老六的身子转。

韩老六突然立住脚,背着身说:你许团长归顺我这是好事,我韩老六不是不讲情义的人,你送酒送肉孝敬过我,这情我记着呢,现在你落难了,要来投奔我,我不能把你拒之门外。

许德章就僵僵硬硬地笑着。

韩老六话锋一转又道:收留你们可以,但我话可跟你讲明白,如果你要和我耍滑头,可别怪我不客气。

许德章就说:大掌柜的,怎么会呢。

韩老六又一笑:亲兄弟明算账,这话我得说明白,你的队伍只能在外围,不能进入老虎嘴,但我保证,有我韩老六兄弟吃干的,就不会让你弟兄喝稀的。

许德章就又拱了手,千恩万谢了。

许德章在这种情况下,把队伍带进了大金沟,在林子里筑了几个窝棚,总算把弟兄们安顿好了。

许德章带的毕竟是正规部队,言行举止和做派自然和韩老六的土匪有所不同。许德章一进山便在各山岔口放了哨兵,哨兵两个小时一换哨,戒备森严的样子。外面的世界毕竟是共产党的天下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共产党的队伍就会打进来,他一面等待国军打回来,一面提防着解放军的进攻。部队撤走时,军长委任他为少将专员,也就是说,有朝一日国军再打回来他就是少将了。为了这张空头支票,许德章就多了份念想和期盼。

刚开始,韩老六并不信任他,经常派来明哨暗哨观察他的队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韩老六的监视下。

许德章知道监视,也不放在心上,他现在不是和韩老六火并的时候,也不是对立的敌人,他要借韩老六的势力暂时藏身,如果这时解放军进山清剿他,他还可以借助韩老六的力量进行反击。一切都要等国军大部队杀回来,到那时,他如何对付韩老六那就看他的情绪了。

偶尔,韩老六会差人把他叫到老虎嘴山洞喝一回酒,说一些山外面的事,在这一过程中,他时时提醒自己要和韩老六保持好关系,但又不能让韩老六把自己看扁了。他毕竟是国军上校团长,将来有可能就是少将了。许德章尽量做到倒驴不倒架,不亢不卑的样子,鸡也吃了,酒也喝了。然后就木着舌头说:掌柜的,你今天收留了我,也算是对国军有恩了,等我东山再起,我许某一定不会忘记你。

刚开始韩老六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摇晃着脑袋说:就你那些残兵败将,还想东山再起,拉倒吧,安下心来跟我韩老六干吧,干我们土匪的,那就是有一天快活一天,过了今天不想明天。

有一次许德章把韩老六拉到自己的营地上转了一圈,许德章自然做了些准备,他事先让兵们把衣服洗了,很干净地穿上,又把轻重武器架到了空地上,士兵们列队对韩老六进行了隆重的欢迎。毕竟是正规部队,枪呀炮的,是土匪们不具备的。许德章还让通讯员把一架已经没了电池的电台架了起来,许德章手指着电台说:掌柜的,这就是我和上级联络的电台,国军大部队说打回来就打回来,到时候天下又是我们的了。

韩老六毕竟是土匪,没见过几回这样的阵势,他有些被许德章唬住了。

从那以后,韩老六对他客气了许多,有事没事地来和他商量。现在大金沟这一亩三分地还是他们的天下,他们要坚守在这里。在许德章的指挥下,在大金沟的山梁上设了一些暗堡,也修了一些明堡,选择的位置都易守难攻。在坚守这些明碉喑堡时,既派了许德章的队伍,也掺杂了土匪,在剿匪到来前,他们做好了准备。

第十章

先礼后兵

解放军的队伍开到大金沟山外,韩老六在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在老虎嘴山洞,韩老六和许德章碰了一次头。

韩老六用脚踩在石椅子上道:他妈的终于来了。

许德章在东北战场上已经和解放军打过交道,几十万人的部队说打就让解放军打垮了,现在解放军又兵临山下,他知道自己的尾巴藏不住了,他倒背着双手,像驴子似的在老虎嘴山洞里转来转去。

韩老六就烦躁地挥挥手道:别他妈转悠了,你转悠得我头晕。

许德章就说:掌柜的,解放军可不好惹,他们说到就能做到。

韩老六狠狠地吐口痰道:放屁,他们解放军咋的了,日本人我没放在眼里,你们中央军老子也没放在眼里,我就不信,解放军还能把尿尿到天上去。

许德章望了眼韩老六,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有勇无谋,但两条道摆在他面前了,一个是下山投降,另一个就是负隅顽抗,但解放军还没打进来前,让他投降还为时尚早,许德章心里还尚存着国军打回来的念头。留下那部电台,电池已经耗尽,他已经无法和南京方面取得联系了,关于国军的消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风向标。他现在只能躲在大金沟里又聋又哑地等待国军早日打回来。韩老六没和解放军打过仗,他打过,一个团差点全军覆没,突围出来后,七拼八凑了一百来人的队伍拉到了大金沟的山里,现在回想起来,他脊梁沟里还冒着冷汗。他见韩老六这么说,便干笑着说:掌柜的,小心没大错,凭着咱们现在的明碉暗堡,在这大金沟坚持个一年半载的我看没问题,再过一阵这个天还不知姓什么呢。

韩老六用手撸了撸光头道:姓许的,你要是怕,你就拉着你的人下山投降,我不拦你。

许德章拍一下子腿道:掌柜的,你小瞧我了,我怎么会呢?

韩老六笑了,伸手搭在许德章的肩膀上道:许团长,咱们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咱们只能和这大金沟共存亡,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说到这冲手下的喽啰道:传我的话,进山各要道口加双岗,有什么消息马上向我报告。另外,让所有的人手不离枪,枪不离手,我要看看解放军有多少个脑袋。

喽啰应声就下去了。

队伍扎在大金沟山外,杨槐和王伏生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嗅着那股子熟悉又亲切的味道,激动得眼泪都在眼眶子里打转了。

杨槐站在那里,望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少年时代的美好回忆,不可遏止地涌现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耳畔响着香草如清泉般透亮的喊声:杨槐哥,我在这里……少年往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摇了一下头,让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实之中,他望了眼王伏生道:伏生,还记得有一次咱们到山外赶集,我给香草买了一尺长的红头绳,你给香草扯了三尺花布,回来还让你爹骂了好几天哩。

伏生憨憨地笑笑道:咋不记得,发生在大金沟的事,我每件都记得。

两人望着这山山岭岭,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三户猎人相依相傍在这山里,白雪覆盖了树林,远山近树都是一片洁白,三户人家的炊烟笔直地升到了天空。那是一个童话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着许多童谣式的梦想。后来鬼子来了,所有的梦想都破灭了。此时,两人站在大金沟的山脚下回想起少年往事,百感交集。

伏生忘情地望着这山山岭岭,舔舔嘴唇说:槐,终于回来了,要是不打仗了,我还想回到大金沟里打猎。

杨槐笑一笑:不打仗了,那我就陪你回来,咱们一起打猎。

两人心满意足地笑了。

杨槐说:把山里的土匪剿干净,大金沟又是以前的大金沟了。

王伏生把肩上的枪抓在手上道:杨槐,有多少土匪咱们都能打扫干净。

团长岳福常召开了一次连以上干部会,分析剿匪的情况。

杨槐把腰上的盒子枪解下来,摆在桌子上说:团长,你就发话吧,我和伏生对大金沟每根草刺都熟悉,这仗怎么打,我们营都得打头阵。

岳福常从怀里掏出一份电报道:纵队剿匪总部来电,大金沟里不仅有土匪,还有国民党部队的残兵旧部,他们现在已经联手了,大金沟的环境很复杂,易守难攻,要想以最小的代价,攻陷大金沟,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杨槐就说:团长你下命令吧,咱们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小河沟翻不了船。

岳团长就说:上级命令我们要先礼后兵,如果能把土匪劝降,我们兵不血刃,不费一枪一弹这是最好的结果。

关于劝降的问题有人就提出了异议,不论怎么劝都得有人先入虎穴,土匪毕竟是土匪,要是不讲道理,扣押了我方人员当人质,那就得不偿失了。很多人就这种危险性进行了争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