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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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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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凄厉的叫骂声在殿里不停地回荡着,掩盖了皇帝在昏倒前无力吐出的最后一句话:“废后……杖毙……”

第二日,灵则面带担忧地告诉锦段,“听说今早敬妃因错被皇后罚跪了两个时辰。”

“嗯,敬妃这些年协理六宫,颇受皇上和太后喜爱,皇后第一个拿她开刀,原在情理之中。”如今连皇帝和太后都阻挡不住阳玉人的疯狂,这后宫里的妃子们,还有哪个能逃得掉?

灵则皱眉,“现在后宫里人心惶惶,您说,皇后……究竟是要做什么呀?”

锦段看着殿外炙热的阳光,冷笑,“还能做什么,心里难过,自然要找个发泄的地方。”

“太子……”

“亲娘在冷宫里受了十几年的罪,他这做儿子的,心里自然难受。”不然,他何必千方百计地除掉木皇后?天都要变了,以后这天下便要成为他的天下了。再说,成郢未必喜欢这座乌七八糟的后宫,那些不顺眼的、不喜欢的,由他亲娘帮他打杀了,他自然乐得接受。

“只怕皇上的病被这么一激……”灵则迟疑着,没有说下去。

她虽然没说出来,锦段却明白。皇帝的病本就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转,这个时候被阳玉人一激,只怕多半要坏事。

“太子妃,要早做打算才好。”灵则说着,用手指了指林安宓住的兰台阁的方向,“那边若是有意,只怕太子妃往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

锦段沉默不语。是啊,一旦成郢即位,那她与林安宓之间,就不单单是太子妃与良娣之间地位高低的问题了。林安宓如果诞下男胎,就会是皇长子,虽说是庶子,可地位绝不会低。这对于锦段和她未来生养的孩儿来说,将会是最大的威胁。

如此一来,她便不仅要面对一个不喜欢她且脾性怪异的阳皇后,还要面对一个皇长子和皇长子之母。这个皇长子之母,还是前太子妃的亲妹妹。

这种状况于锦段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样想着,她突然霍地站起来,“走,去九华宫。”

成郢对待东宫嫔妃的态度向来都是雨露均沾的,每个月他都会有半个月的时间待在流华殿,只要锦段的身体没问题,生子就只是早晚的事。但是孝献皇后死后,成郢要守孝一年,这一年里锦段没有怀孕的机会了。

朝堂最得皇帝信任的便是林家,而阳玉人与皇帝势成水火,她必须要弄清楚阳玉人对林家的态度。若阳玉人不喜林家,那自己就还有机会;但若阳玉人对林家并无反感之意,那自己就要小心了。

也不知道崔氏与阳玉人的关系如何……

锦段到九华宫时,长公主长信正坐在阳玉人身旁陪她说话。

看到锦段,阳玉人温暖的目光冷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锦段接过灵则递过来的食盒,笑道:“现下正是秋老虎最盛之时,臣妾做了酸梅汤,在冰里镇过,特地送来请皇后饮用。”

阳玉人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眼,“你倒是个有心的,不过我不爱吃,放那儿吧!”

长信起身与锦段见礼时,看了那食盒一眼,忽然浅浅一笑,向阳玉人道:“母后不爱喝酸梅汤,女儿却最爱这个。不如母后就赏给女儿吧,也不辜负**子的一片心意。”

锦段微诧,她看着长信笑意盈盈的眉目,心底闪过一丝异样。自从出了小镜园那件事后,长信一直视她如无物,从来不肯多看她一眼。今日她早已料到阳玉人不会给她面子,却不承想长信会帮她解围。

阳玉人也是一怔,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你既喜欢喝,就拿去喝吧!”说着,又转向锦段,“可给太子送了?”

锦段忙道:“臣妾已亲自送过去了,太子很喜欢喝。”说着,她掩袖笑起来,“不光是太子,就连良娣也爱极了臣妾亲手做的酸梅汤呢。只是这天虽热,臣妾却也不敢让她多喝,每日只许她喝两碗。”

阳玉人眉峰微皱,“一个良娣,又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身份,还要你一个太子妃亲自侍候?”

锦段忙道:“林良娣已有三个月的身孕,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太子不放心宫婢们服侍,便由臣妾亲自照顾她。”

阳玉人沉声问道:“林良娣?是林安澜的什么人?”

不待锦段回答,一旁安静地喝酸梅汤的长信冷冷接口道:“是林安澜的妹妹。”

阳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面色不善,“送了一个林安澜还不够,林数年居然又送了个女儿进宫!哼,林家对太子妃位,还真是念念不忘。”说着又问,“林安澜当初是怎么病的?”

长信将银勺丢进碗里,拿帕子拭了拭嘴角,面上带了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冲撞了孝献皇后,被罚在雪地里站了两个时辰,回去就病了。”

阳玉人轻轻嗯了一声,淡淡地向锦段道:“你的肚子至今都没有动静,太子子嗣单薄,你把那林良娣给我照料好了。”

锦段正襟危坐,低眉称是。

过了一会儿,阳玉人又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管她生下来的孩子是男是女,一律留子去母。”

这句话听得锦段背后冷汗直冒,放在膝上的双手忍不住一抖。没想到这样细小的一个动作,也没能逃过阳玉人的眼睛。她目光一凛,森然道:“这样就被吓到了?崔夷光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窝囊的女儿!”

她不敢再有任何动作,立刻应道:“是,臣妾谨遵母后吩咐。”

锦段没有想到阳玉人这样厌恶林家,再想起当初木皇后罚林安澜在数九寒天里站了两个时辰……不禁困惑:林安澜当初究竟做过什么,竟让木皇后与阳玉人对她嫌恶至此?

而阳玉人的狠戾手段,更是令锦段心惊。

留子去母……对于一个不曾犯过错的嫔妾来说,此举不可谓不狠。

“记住了,对于不该留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心软。否则,以后倒霉的只能是你自己。”阳玉人的声音虽淡淡的,但却隐隐带恨,“长信,你要嫁给程洛山,我不反对,他既是程臣浅的儿子,想来性情也不会太差。但是你要记住,程洛山若只是与你好好过日子,那便罢了;他若是敢生出二心,做出任何意欲危害你兄长的江山的举动,你便要立刻亲手杀了他,决不能让他多活一天!”

此言一出,不光是长信,连锦段也惊呆了。

长信立刻站了起来,脸色难看地唤了一声,“母后!”

阳玉人却不理她,面向锦段,冷冷地道:“还有你,你记住了。我虽不喜欢你,不喜欢你这张脸,但你是崔夷光的女儿,我也不是不能容你。你既嫁给了我儿子,便要与他一同维护这座江山,发现任何心怀叵测之人,都要立刻将之铲除,决不能允许他们活在这个世上!”

长信忍不住又唤了一声,“母后!”

阳玉人双目似刀,狠狠地向她剜了过去,“你若是不肯答应我,便休想嫁给他!你要寻死觅活,我决不拦你!”

长信双目一红,跺了跺脚,哭着跑开了。

锦段看着长信不同往日的行事作风,心中再明白不过。女儿见了母亲,总是会忍不住撒娇痴缠,哪怕清冷如长信长公主,也不例外,她仍然是一个需要母亲安慰的孩子。只是长信没有想到,被折磨了十多年的阳玉人,却早已不是一个正常的母亲了。

阳玉人看着长信的身影渐渐跑远,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她冷冷一笑,道:“我召了崔夷光入宫,待会儿你陪我在这里见她吧!”

第28章:留子去母

还没等锦段答话,兰嬷嬷便进来通禀道:“锦夫人求见。”

阳玉人道:“宣。”

崔氏进来见礼,阳玉人赐座,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相对而坐。

最终,还是阳玉人打破了沉默。她轻笑一声,道:“十多年不见,夷光没有话要与我说吗?如今你女儿可是我的儿媳妇了。”

没想到,崔氏却只是淡淡地看了锦段一眼,道:“臣妾与皇后无话可说。”

她此言一出,锦段几乎跳起来。崔氏是不是疯了?她竟敢当着阳玉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嫌自己在宫里过得太安逸了吗?

阳玉人看了一眼锦段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你这个女儿可真不像你,她的胆子小得很。”

崔氏冷笑,“要比胆子大,谁能比得过你?”

阳玉人道:“自然是你能比得过我,你自小胆子便比我大。”

崔氏却道:“皇后若是有何吩咐,便请直言;若是叙旧,那便罢了。臣妾这便告退。”

阳玉人突然跳下了软榻,指着崔氏怒道:“你凭什么因为阿蕤的事情记恨我?难道你嫌我被她害得不够惨?”

崔氏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起身对阳玉人怒目而视,“是什么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

阳玉人怒道:“难道只许阿蕤利用我,却不许我利用她?这是什么道理!咱们自幼一起长大,我没有娘家人,总以为你与我最亲,却没想到,你也这般对我!”

崔氏对锦段冷声道:“出去!”

锦段低眉,躬身退了出去,退出殿门时,她听到了崔氏愤怒的声音。

“当年你若真念着我和阿蕤一丁点儿的好儿,也不会对我们瞒得那样死。哪怕你只露出一丁点儿口风,阿蕤他们一家,也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你想要我怎样?阿蕤的家是家,难道我的家便不是家了?程臣浅若是知道了成渠的心思,还能容我们一家活下来?!”

“至少程臣浅不是那无情无义的小人,我和阿蕤也会尽力保住你们。当年你只顾着你的家,却落了个什么下场?阿蕤被你害得生不如死地活了这么些年,我们的后辈将来又会如何?玉人,我自幼时起便将你当作我的亲妹妹,可是你呢?可有将我当作你的姐姐?”

“没有,我恨你!你什么事情都向着木葳蕤,我恨的就是你!我更恨你的女儿!”

锦段快步走出大殿,不想再听下去。

灵则一直守在殿外,看到锦段出来,忙上前扶了她,将她扶到凉荫处,担心地问:“奴婢听到皇后……”

锦段长出了一口气,道:“不用担心,只要有皇后在,我便不会有事。”

听到崔氏与阳玉人的对话,锦段心中顿时明白了:就算阳玉人再不忿,对自己表现出再多的不满,只要她还记挂着崔氏的好,便不会动自己。

锦段刚在外头坐了一会儿,就见崔氏面色不善地走了出来。她忙迎上去,道:“夫人随我去东宫坐坐吧。”

崔氏沉声称是。

回到流华殿后,崔氏对锦段说道:“太子妃不必担心,有皇后在,任何人都威胁不到你。”

锦段趁机与她说了林安宓怀孕一事,并将阳玉人的那一句“留子去母”一并说给崔氏。

崔氏道:“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皇帝如此信赖林家,而我与皇后却恨他们?”

锦段点头。

崔氏淡淡地道:“皇后本是我母家的姨表妹,自幼养在我家,我们与孝献皇后是一同长大的。她自幼与我亲近,说话经常口无遮拦,所以我才会这般训斥她。”稍顿,她咬了咬牙,继续道:“林数年当年想出了废阳氏、立木氏为皇后的主意;郑太后听后举双手赞同,并立刻要皇帝接了阿蕤入宫……废后的旨意,就是她叫林数年起的草诏。”

锦段沉默了。她没有想到,竟是郑氏要求接木皇后入宫为人质,以此要挟锦家的。

“所以,你不必担心林氏,皇后是第一个不容她坐大的人。你只要好好想想,该如何拢住太子的心,早日生个孩子才是真的。”

锦段皱眉,“太医诊脉时也说我身体极好。”但就是一直不曾怀上孩子。

崔氏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种事情,急也是急不得的,你且放宽心。若是实在不成,咱们就要早做打算。”

锦段暗叹,“夫人的意思是?”

崔氏森然道:“既然是留子去母,那便要看她生下来的是男是女了。若是女儿,你养不养在膝下都无碍;若是个儿子,不论用什么办法,你都要将孩子夺过来,记在名下,亲自教养。”

锦段道:“就算皇上与太子同意,但林家岂肯?”

崔氏冷笑,“林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我们还会容他们继续兴风作浪?你只要在宫中一步步走稳了便是,宫外的事情自有我们替你打理。”

锦段看着崔氏霜白的鬓角,眼神微黯,抿了抿嘴角,没有再说话。

锦家,是她的娘家,她必须信任他们,他们也是她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了。

林安宓这些日子因晨吐而进食无味,一月下来,人已消瘦、憔悴得不成样子。锦段为此劳神费力,常去看望、开解她。林安宓每每用一双水眸望着锦段,欲诉还休。

锦段却从不主动问她,只等她自己开口。

灵叶实在看不下去了,在锦段面前道:“良娣日渐消瘦,这该怎么办才好?”

灵则瞪了她一眼,“什么怎么办才好?”

灵叶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锦段,小声道:“她这般瘦下去,万一太子……岂不是太子妃的过错?”

灵则沉下脸,“良娣也是你可以随意议论的?该怎么样,太子妃心中自有分寸。”

呵斥退了灵叶,灵则皱着眉,担心地问锦段:“太子妃,是得想个办法了。毕竟……太子子嗣单薄,她又……”

锦段反问她:“你认为她这样一副样子,是为了哪般?”

灵则侧头想了想,道:“太子虽忙,但也总会隔三差五地去看她,她这样应该不是因为太子……莫非她是想见……她的娘家人?”

锦段笑了笑,“皇后摆明不待见她,她又怀着身孕,在宫里只身一人,只怕是心中没了主意。”

灵则皱眉道:“那也不该……这般消瘦啊。”

锦段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起身道:“走吧,咱们去看看她。”

天色将晚,兰台阁已掌了灯。一抹纤细的剪影映在窗纱上,如娇弱的花儿一般,散发出一股不可言喻的悲伤哀愁之感,令人心生怜惜。

果然,锦段进了殿,就见林安宓正斜倚在窗前,眉目含愁,不语泪流。

“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又伤心了?”锦段的声音十分清冷。

林安宓忙抹了眼泪要向锦段施礼,锦段伸手扶住了她,道:“不必如此多礼了,如今你的身子最重要。”说着,示意灵则将带来的血燕交给一旁服侍的宫人,“这是皇后新赏的,我也用不着,就都给你拿来了。你交给小厨房,每日炖一盏来补身子吧。”

林安宓道了谢,扶了锦段坐下。

锦段冷眼看着她,见她眉宇间有一股哀怨,便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道:“方才我见你在垂泪,何故哭得如此伤心?”

林安宓强笑道:“臣妾……臣妾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无故落泪。惹太子妃担心,是臣妾的过错。”

锦段应了一声,道:“确实是你的过错。”林安宓面色微变,抿了抿嘴唇。锦段接着道,“既然明知道自己怀孕了,就不该再多生愁绪。你的身子不好,肚子里的皇孙又怎会好?你是知道的,太子子嗣单薄,你这一怀孕,莫说我与太子,就连太后与皇后也都是极为关心的。你如此模样,岂不是对太后和皇后的大不敬!”

锦段这话说得极重,林安宓面色大变。

“臣妾……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只是……”

锦段盯着她,“只是什么?”

林安宓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一句:“臣妾只是……思念母亲。”

锦段看似松了一口气,微带嗔怒地道:“不过是思念父母家人,你与我说一声,我去回了皇后,召林夫人入宫觐见不就行了?你何至于如此?”

林安宓羞惭地低下头。

锦段继续说道:“只此这一次,以后可不许再如此了。否则,你不是在难为你自己,而是在难为我。你怀了身孕,太子很是高兴,将你交给我亲自照料,摆明了对你十分重视。可是你每日如此模样,岂不是会让太子以为我苛待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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