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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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来-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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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渐渐清晰,雨滴从那人的眉眼上滑落,一双黑眸朗似明星,又温和如春光,浓淡粗细适中的双眉仿佛有一种奇异的亲和力,令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与之前的惊悚伸手联系起来,正是和燕飞羽已经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个年轻男子。

“是你!”明明才亲眼看见他前一刻才杀了一个人,但视线相遇的那一刻,燕飞羽的心神还是莫名地一松,手中的剑哐当落地,浑身顿时像抽尽力气般,搂着山丹一起跌倒在泥泞之中。

“呵呵,原来是你们,请放心,我没有恶意的!”年轻人先是一愣,有些意外燕飞羽居然认得自己,待看到她的眼神,随即恍然,真诚的一笑,目光快速地扫过竞秀和山丹的伤势,俊眉顿时微拧,不禁上前一步道,“箭里有毒,你们必须马上处理!”

“谁知道你……”竞秀正要横刀质问,身子却忍不住摇晃了一下。

“小姨!”燕飞羽忙挣扎着半起身,腾出一只手撑住她的腰。

“小姐,这个人来历不明……”竞秀挣扎着硬是护到了燕飞羽面前,想要告诫她绝对不能随意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虽然她也曾在暗处见过这个男子救火,但此刻他的出现也未免也太奇怪了些。更何况,他举手投足间竟然能如此迅速并毅然地解决了周围的弓箭手,其身手实在太过恐怖了。

“我相信他!他如果要对我不利,竞姨你也拦不了他的。”燕飞羽半蹲着身体,既艰难地抱着山丹,又努力撑起手臂,语声却很坚定。

宁不为救她们,只身犯险,此刻却已无声无息,以他那种倔强的性格,必定是至死也不会出声,而且方才箭雨一直没有停顿,只能说明一个结果,那就是他也已经遇难了。所以,纵使不论她心中对此人异样的信任,也只有相信他一条路。

竞秀浑身僵硬,她知道,小姐说的都是事实,如果换在平时,自己没有中箭中毒,或许还有和眼前这个陌生男子一拼之力,然而现在……

燕飞羽强忍住心中的极度悲痛,直直地望入年轻人的眼中,一个一句地道,“求你,救救我们!”

年轻人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欲待向前,却看见竞秀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显然还没放下戒备。

“这样吧,你们中了毒,我先去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解药。”年轻人无奈地笑笑,知道一时间无法取得竞秀的信任,也不强求。他刚要转身,突然快如闪电地夺过竞秀的一把刀,往头顶一架。

叮!一声金属相击的清音后,燕飞羽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楚,就已见两道人影带起一阵旋风混战在一起。

“宁不!”竞秀功力虽失,眼神却还在,此刻见宁不返回,饶是她平时性情再过恬淡,也不禁欢喜失声,却哪里料到今日这一场灾祸皆因宁不而起,更补曾想到,这个燕家一手培养的优秀护卫竟是别人埋在燕家的一颗棋子。

“是宁不?”燕飞羽忙高声道,“住手,都是自己人!”

叮!又是一声撞击声,两个人影迅速分开,或者说是年轻人率先退开了几步,对着面沉如水的宁不微微一笑。

“宁不,你也受伤了吗?”燕飞羽眼尖地看见宁不的腿上一大片血迹,不由地又是为他活着归来而狂喜,又是为他的受伤而难过。

“我去找解药。”年轻人微微一笑,将弯刀用柔劲抛还给竞秀,复又若无其事地走向弓箭手。

“我没事。”清楚地瞧清燕飞羽眼中的喜悦、关怀和担忧,宁不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压下胸口急涌的腥味,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身上并没有箭头,心中这才舒了口气,取出瓷瓶将其中一个递给竞秀,“这是解药,我已试过,你们赶紧先各服两粒。”

竞秀迟疑了一下,但也只有极短的一下,就接了过来,倒出两粒投入已半昏迷的山丹口中,自己也随后服下,然后还给宁不。

宁不将瓶子收好,侧头深深地望了正在远处搜身的年轻人一眼,又望了望四周,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这附近十几里都没有什么人家,只有不远处有间屋子,还是先去那里先处理一下伤口吧!”年轻人在不远处扬声道,又快速地搜了几个人才走了回来,望着宁不微笑道,“方才被我点住穴道的那些人竟然都已服毒自尽了,身上也没有任何东西,幸好兄台有先见之明,必定是直接追贼首去了,才拿到了解药。”

宁不沉着脸,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根本就不理他,俯身便欲从燕飞羽怀中结果已昏迷的山丹。

“小姨。”燕飞羽对着年轻人点了点头,忙站起来扶住竞秀,然而目光触及到地上的箭荷尸身,又落下泪来,再看着不远处周叔已分为两截的尸体,更是止不住地泉涌。

年轻人注意到她的目光,俊眉微蹙了一下,四顾了一下,看到倒地的马车,忽然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去,从死马身上解下绳套,运力将失去车顶的马车翻正,回头露齿一笑。

“上来吧,我拉你们过去,等会我再回来带他们,到时候再设法安顿。”说着,目光往两具尸体上扫了一眼。

燕飞羽只觉眼眶一热,突然比方才对方救了自己的性命还要感动的无法言语,沙哑地哽咽道:“谢谢你!”

周叔和箭荷都是为了她而死,若是再让他们暴尸荒野,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等你们都安全了,再谢我也不迟。”年轻人笑了笑,纵然天昏地暗,大雨茫茫,他的笑依旧如初见般诚挚和温暖,只是,今日这笑容中,却多了一抹对生命的怜悯和慈悲。

燕飞羽的心,再次地颤动了。

“咦,这里还有只小松鼠。”年轻人正准备走过来,忽然俯身从地上提起一个笼子。笼子里头,原本纯白的小精灵一身皮毛已被染污了大半,一被提起立刻就吱吱直叫地扑腾了起来。

一颗泪复又从燕飞羽眸中滚下,若是……若是箭荷和周叔也能和小精灵一样还活着,该多好!

第三卷 惊涛 第5章 铭心刻骨

   先将射进身体的长箭都削断,避免因为不小心碰到而致使伤势进一步加剧后,年轻人将受伤的山丹先抱上了车,又和燕飞羽一起扶了竞秀上去。燕飞羽本来想让行动不便的宁不也上去,却见宁不几剑就将一条树枝做成了临时拐杖,显然不欲承受年轻人的恩情。

燕飞羽知道他生性要强也不强求,将小松鼠放在车辕上后,又粗粗地整理了一下后一辆车的行李也拿到前头来,就去抓套绳,想和年轻人一起拉车。

见她一介弱女子也要来拉车,年轻人怔了怔,嘴角扬起又勾出一条完美的弧度:“你也上去吧。”

燕飞羽披散着湿漉漉的乱发,倔强地摇了摇头,自从回家之后,她这十几年来从未如此狼狈过,也从未如此坚定过。

年轻人脸上也是布满雨水,明亮的双眸中却浮起一抹温暖,柔声道:“男女有别,等会她们两人的伤还需要你亲自照顾,你还是保留一些力气比较好!”

燕飞羽心中一阵温暖,却还是摇了摇头:“我走路就行。”

“好吧!”年轻人也不强求,背起原本套马的绳套一弯腰就起力拉车,路途虽然泥泞,他的身材也并不壮实,却只一躬身,就将马车稳稳地拉了起来。

“请等一等!”马车经过外围那片黑衣人的尸体时,燕飞羽忽然喊道。

年轻人诧异地停下,回望,竞秀也挣扎着探出头来。

燕飞羽抿着唇,一步步走到一个黑衣人身边,宁不立时拄着树枝跟了上去。只见燕飞羽颤抖着一双手,却坚定地将那些黑衣人的面巾一个个拉下来,一个个细看他们的五官特色和神态,以及服饰打扮,甚至仔细到连布料的质地和靴子的样式都没有放过。

宁不陪在身边,身体僵硬如铁,心底更是寒冰一片,并深深地浮起一股难以抹去的恐惧。

她在查……她想知道凶手是谁,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查出来了,宁不的瞳孔陡然一缩,再也不敢想下去。

燕飞羽全神贯注地检查者每一个人,极尽所能地在脑海中刻下每个人的面孔,但人的心智有限,纵然拥有学画者善于捕捉神韵的功底,可要一下子记住这么多人的面孔,对于心神来说,依然是种极大的消耗,更何况对方都是面色已然发黑的死人。

竞秀看着她一点点的查看,同样因易容被大雨冲毁而显得十分模糊的脸上浮起了一个既心酸又欣慰的笑容。

经此一事,她家的小姐应该是真正的成长了,只是,这付出的代价却未免太大,今日若不是这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年轻人,竞秀不由转移了视线,目光又锐利了起来。年轻人若有所觉,回头又是一笑,却是坦坦荡荡,倒让竞秀自己先升起是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但随即又复警戒起来,虽然他看起来暂时没有恶意,但其来历未明,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连看了十具尸体、强迫自己记下所有细节之后,又冷又累又悲痛过度的燕飞羽终于有些受不住地昏眩了一下,宁不立时一个箭步地上前扶住她,想要简单地关怀一句,话语却哽在喉咙里无法发出。

一切都因他而起,他还有何资格去假惺惺?

“我没事。”燕飞羽靠在他的臂弯里,闭上眼心无旁骛地回忆了一遍方才所看到的印象,确定自己已记住了一大半,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却又不禁激灵灵地猛打了两个寒颤。

“快走吧,先去屋子里避避雨。”年轻人眼中闪过一抹敬佩和怜惜,轻声呼唤道。

燕飞羽点了点头,站直了身体,和宁不一起并肩跟在马车的后头,一边走,一边复又再次加强心中的记忆,铭记到脑海,刻印到骨中。

这些人的面貌,这些人的服饰质地,全是日后寻找真凶的线索,她绝对不能忘。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这一世拥有了一点绘画的天赋,更曾因为喜欢而在上头下了不少的功夫,等有了纸笔,她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将所有看到的都画下来。

见燕飞羽有宁不照顾,年轻人晒然地重新弯下腰,像是骏马又像纤夫一样,几乎是一口气地将马车拉到小坡上的茅屋前,而后才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

茅屋很小,所幸的是里头有石灶吊锅柴火,和一些简单的瓦盆,可以用来接雨水并烘烤。

年轻人知道除了燕飞羽,宁不和竞秀对自己都还有戒心,也不多多说,只是含笑生了火,又将用瓦盆等物收集的干净雨水放入锅中,并搭起简单的架子,让众人可以先行取暖并烘烤等会要换用的衣物,自己则又拉着人力马车下坡去运箭荷和周顺才的尸体了。

“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竞秀服了解药后,精神已好转了许多,一边捂住腹部的伤口,一边问道。

虽然小姐看的仔细,但她对于这些江湖上的门派武功却是远不够了解的。

宁不并没有和她们一起坐在火堆旁,而是执意要坐在门槛上警惕着是否还有余党再来偷袭。此刻听闻问话,身体微微一震,心中巨涛翻腾,表面上却镇定如常地回答道:“不论是弓箭还是人,身上都没有任何标志,难以判断,不过从匪首的身手来看,应该不是南郑人。”

和黑衣人等交过手的不止是他,还有那个神秘的陌生人,就是他不说,他也可能会知道。

“不是南郑人,莫非是北盘国的人?”竞秀蹙眉道,“对了,那个匪首呢!”

“死了,至死都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宁不毫无感情地道,如果可以,他不介意杀死那个诸葛方普,只是对方却不是他宁不能轻易杀死的人,现在只希望那个该死的诸葛方普能机灵些,给自己找一个替身,脱身地远点,不要让那个神秘的陌生人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对于这个破坏了诸葛方普的计划,却又救了竞秀和山丹,让她免受更多痛苦的陌生人,宁不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喜欢他!

“我一定会查出来的,我不会让箭荷和周叔白白牺牲的。”燕飞羽一边斩钉截铁地道,一边用力地撕扯着备用的中衣,并挂在火旁的架子上烘干,以备等会水烧开后,拔箭裹伤之用。大家虽然都服了解药,但是箭伤都不轻,而且每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如不及时处理,后果依然不堪设想。

宁不默然,想到当有一朝一日被燕飞羽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心中寒意更甚,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庞之上,肌肉隐隐地抖动。

四年前,才十岁的她就曾对他说过,她愿意放了他让他去寻找闯荡自己的一片天,可他却留下了。可笑的是,虽然他留下的部分原因,虽然是因为他发现保护那样一个精灵般美好的女孩子并不是件痛苦的事,但更大的原因却是因为他身为棋子不得不留下。

这一留,便又是四年,加上他在布局下成功被燕家收养训练的六年,一转眼,他已在异乡独自过了十年之久。十年,人的童年和少年都是何等短暂,他却……看见坡下渐近的身影,宁不脸色一沉,立时强行收敛了异样的思绪,重新面无表情,站了起来。

“我回来了!”

第三卷 惊涛 第6章 却是故人

年轻人不但把箭荷和周顺才的遗体都拉了回来,还考虑到茅屋太过狭小,只能将两人的遗体放在外面,便又拆了另一辆马车车壁当盖,为箭荷和周顺才遮住了雨水,起码也不要让他们再受风吹雨淋。

看见他如此贴心,燕飞羽原本充满仇恨的心又被一波波的温暖抚过,蠕动了几下嘴唇,却发现只用“谢谢”两个字根本就无法表达此刻心中的感动,猛然双膝并拢,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俯首便磕。

她一直以为给人下跪磕头是最庸俗的表达方式,曾一度地不以为然,在家的时候也向来不喜欢别人给自己磕头,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觉得非这种方法无以表达心中的千万分之一的感恩和激荡的情绪。

他不但救了她们,又为她们做牛做马,更是如此温柔地对待两个已逝的亡人,其心之高洁,其德之仁厚,在她的心目中,便是历史上所有的圣人都不无法企及,这头,她磕得心甘情愿,这恩,她永世也还不完。

“哎呀,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年轻人才刚刚安置好两具尸体,一和隐忍着敌意的宁不擦肩而过,踏进门来,就看见燕飞羽行大礼,慌忙一个掠步,在她双膝着地前扶住她的手臂,将她硬托了起来,微笑道,“我不过是正好路过,顺手帮忙而已,姑娘无需如此多礼。”

他的眼神柔和并真诚,如同阳光一般直熨在燕飞羽悲凉的心田上,让人一下子明白他是真的不需要旁人的感谢。

燕飞羽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坚持欠身福了福,沙哑地道:“您施恩不求报,小女子却不能做忘恩之人,请恩人务必告赐尊姓大名!”

年轻人看着她执着的眼神,有点无奈地微笑道:“好吧,我姓云,单名一个宵字。”

“云公子!”燕飞羽再行一礼,抬目和他清澈的目光相遇,心底突然浮起一丝莫名的熟悉,忍不住颤声重复道,“啊,宵?”

她这一脱口而出,倒像是熟人之间的昵称,年轻人不防,竟然难得地微红了一下脸,有点儿尴尬地解释道:“嗯,云霄的霄。”

燕飞羽却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直呼人家单名太过亲昵,反而更加急切地看着他:“请问尘空道长是你什么人?”

这个名字一出,云霄的脸色顿时微变了一下,眼神一下子警戒了起来,却见燕飞羽眼中除了急切仿佛还有更深的期盼,心中虽顾忌,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回答:“正是家师,却不知姑娘是如何认识家师的?”

“是你,真的是你!”燕飞羽忍不住一下子反抓住他的手,又哭又笑地问道,“你还记得十四年前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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