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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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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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武帝手握腰佩剑,眼睛盯着眼前的三人。

    郑森则用嘲讽般的眼神看着萧之言与宗茂两人的表演,他不敢动,但他有郑氏在做后盾。

    萧之言现在恨不得把宗茂吞进肚里,他向来一颗心对别人,最恨别人欺骗自己。

    宗茂则一脸无辜的看向坐在高位上的皇帝。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京营各处兵马不街道两位总兵的命令纹丝不动,孟康率军尾随萧张名振进入南京城。

    隆武帝终于看清楚了众人的真面目。

    他最信任的郑森站在那里,像一根木桩般纹丝不动。如果是平虏将军府真要废唐立鲁,郑氏这两万人绝不会舍命救朝廷。

    萧之言和宗茂呢?

    “陛下!”萧之言抢先一步,启奏道:“我与郑总兵同去平叛。”

    宗茂拦住萧之言,跪拜启奏道:“陛下,请封平虏将军为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平叛,方可保证陛下的安全。”

第470章 南京夜(下)(文字)

    萧之言愕然,从听见厮杀声起,他标志性的笑容不见了。

    听见宗茂的话,他自然保持了沉默。他是平虏将军府的人,纵然有再多的愤怒,在外人面前,也要懂得掩饰。

    这是翟哲的意思?那为何事先没给我通报?他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萧之言与郑森并肩侍立,两位京营总兵都不再说话,局势竟然完全被宗茂掌控。

    “陛下!”

    朱聿键一哆嗦,抽出半截长剑,他很坚强,他也会畏惧。

    “平叛,平叛!”他语无伦次,他此刻是大明的皇帝,下一刻有可能会变成阶下囚。

    “杀啊……,冲啊!”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激烈,像一柄刀飞速旋转钻进他的心脏。这是一场局,他可以继续赌下去。但如果他输,他就不存在了,还有什么大明兴?郑芝龙只是割掉了兵部尚书何楷的鼻,而翟哲在直接威胁他的皇位。

    “萧卿和郑卿作证,朕命翟哲为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平息鲁王之乱,执掌与清虏之战。”

    一个字一个字像钢镚一般从朱聿键的嘴里跳出来,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恨意,从此之后,他与翟哲将势不两立。

    宗茂不在乎,一个人受得了多少赞美,就要能承担多少嫉恨。若仇恨能杀死人,多铎何须等到大将军来动手。

    “请陛下拟旨!”

    “你,你以为朕会撒谎吗?”朱聿键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萧之言和郑森就这样在旁边看着,他们像是无助的孩童,也像是助纣为虐的帮凶,这取决于你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

    宗茂没有兵权,但不妨碍他把所有有兵权的武将玩弄在鼓掌之上。因为,他是平虏将军府的总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代表了翟哲。

    小太监奉上笔墨。

    朱聿键咬牙,右手执笔在黄绫上笔走龙蛇,诏书一气呵成。

    宗茂毫无顾忌,毫不掩饰,他在做的事正是他想做的。世俗人,皆是庸碌之辈,他要随大将军独创一片天地。

    皇城外,厮杀声不止。

    城头和城下的铳手互射,有人点燃了一旁的民宅,火光照亮了南京城的心

    因为焦急,张名振脸上流下豆大的汗珠。

    “攻城,攻城!”

    他们没有携带足够的攻城器械。皇城头守军殊死抵抗,他没有攻城的铁炮,也没有云梯和冲车。身披铁甲的力士扛着巨斧逼近城门,想用血肉之躯砍开城门。

    张名振原以为皇城的大门也会像南京城的东门那般轻易的打开,但是,这一次他失望了。

    一列火龙从东门游入,顺着南京城的街道逼近。在外围戒备的亲兵统领慌慌张张奔走过来禀告:“大人,大人,宁绍的孟总兵领军跟上来了!”

    张名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速去给孟总兵送信,前来攻城。”

    正在此时,正对面的城头爆发出一阵欢呼。

    宗茂、萧之言和郑森同时出现在城头。

    这里是萧之言的防区,他传达命令:“张名振挟持鲁王叛乱,诸军守住皇城,援军很快赶到。”诸多的情绪被压在心头,他很疲倦,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净。他这一辈,从未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他不在乎权势,不在乎金钱,唯有道义在胸。

    翟哲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但翟哲从前也不是平虏将军!

    他听说,权势会改变一个人,所以他要等翟哲回来亲口问问。

    萧之言和郑森的出现,稳定了军心。

    相距三四百步远,城头爆发出的欢呼声传入张名振的耳朵,他看不清皇城头发生了什么,但猜到情况不太妙了。

    这就是朝政之争!

    七年前,柳随风告知翟哲,朝廷之争,无关道德,这里只有你想做的事情和想要实现的目的。显然,宗茂要比翟哲有天赋的多。

    宗茂的身影出现在城头的火光下,接应的骑兵消失在乱军。

    四周的兵马包围过来,把张名振军像肉饼一般挤向坚硬的城墙。

    一身玄色衣甲的孟康在后军出现,环绕的兵士大声呼叫:

    “奉浙江巡抚陈大人之命,追剿叛乱的张名振军,诸军降者免死!”

    “张名振挟持鲁王叛乱,诸军从贼者死,立刻投降,仍是平虏将军府将士。”

    “宗茂,你骗我!”张名振拔刀在手,如受伤野兽的哀鸣,“宗茂你站出来!”

    这场变故要结束了,必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除了他张名振,还会有谁?他不是平虏将军的嫡系,但他也不是叛臣,他是大明的忠臣。

    宗茂立在城头,遥看乱军状若癫狂的张名振。他能感觉到远处的仇恨,以及身边那双冷漠而厌恶的目光。他不在乎,天下有很多人能共贫贱不能共富贵,庞大的平虏将军府当然有人不能免俗。平虏将军府要达到令行禁止,有些人必须要清理掉。

    皇城后侧。

    宁绍镇兵马毫不留情列阵持铳压迫。

    “放铳!”

    “砰砰砰……!”

    张名振的后军溃不成军。

    指挥兵马放了两轮火铳,孟康亲自走在阵前,朝里面吼叫:“张总兵,为了你麾下这五千士卒,为了你全家老小,束手就擒吧!”

    乱军,鲁王呆若木鸡,两条腿像生了根长在地上,在乱军动弹不得。

    张名振胡乱的挥舞长刀,他憋着满腔的怒火和仇恨,锋利的刀刃划过夜空,触及不到对手。头盔掉落在地,满头的头发披散开,脚下被一具尸体绊了下,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一群亲兵拥过来,环绕在他左右,喊叫:“大人,我们护送你杀出重围!”

    “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的去处!”张名振清醒过来,扔掉长刀,转身奔走到鲁王面前,跪地叩拜:“王爷,我对不住你!”

    鲁王弯腰伸手挽住张名振的肩膀,“张卿,孤不怪你!”

    “王爷,日后没有我护在你身边,也许您会更安全。我走了,您再也不要有等上帝位的妄想,安安稳稳过一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鲁王洒下两行清泪。

    跪别鲁王,张名振站起来,挥舞双臂下令:“投降,投降!”

    不等他的命令,早有一半人已经投降。四周被围的严严实实,又背负上谋反的罪名,他真正死忠不足百人。

    皇城门紧闭,城内的骚乱不平息,守军不敢打开城门。

    士卒们放下手兵器,张名振跌跌撞撞走到孟康面前。

    “孟康,你们好手段!”他在笑,笑得很狂妄,笑得很悲凉。果然战场才是武将最好的归宿,若论玩弄手段,他们这些武人,如七八岁的孩童般幼稚。

    “张总兵!”孟康拱手,说:“你放心的走吧,你的家人不会被追罪,你的部下也不会被追究。”

    死在这里是张名振最好的结局,因为这是谋反之罪。

    张名振右手抽刀夹在脖上,使劲往里猛然一旋,咽喉血喷如注,负甲的身躯歪歪斜斜倒在地上,身后哭声一片。

    孟康亲眼看他倒下,等了一刻钟功夫,直到伤口不再有鲜血流出,额首示意。

    亲兵上前,俯身伸出手指放在张名振口鼻处,确认没有呼吸,扭头向孟康点头回应。

    “给张总兵收尸!”

    几个士卒抬上一口棺木,里面已铺上白绫,亲兵把张名振的犹柔软的身躯放进去,再盖上木盖。

    午夜时分,南京城内的骚乱平息下来。

    郑森出皇城,无心在这里多停留一刻,迅速回西城郑氏兵营,命人快马加鞭把今日南京城内发生的一切告知父亲郑芝龙。

    宗茂与萧之言一起来到张名振的棺木前。

    鲁王已被保护起来,连夜送出城外。已经死的人将承担所有的罪责,他不会有任何事,因为平虏将军府还需要他。

    萧之言抚上棺木,叹息一声,“他不应该死在这里!”

    孟康和宗茂都不说话。

    “翟哲呢?”

    “大将军在安庆府!”

    萧之言微显诧异,孟康在这里,翟哲会不出现?多年来,孟康一直对翟哲亦步亦趋,没有翟哲的首肯,孟康怎敢离开宁绍,来到南京。

    “这些都是我的主意!”宗茂一脸严肃,“但我所做,都在为大将军。”

    萧之言脸上挂着冰冷的笑容,盯着宗茂,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他慢慢抬起手指向宗茂,转首问孟康:“你会听他的命令?”

    “我奉巡抚大人命令平叛,陈大人的书在此!”孟康从怀掏出一张纸卷。他的脑不像长相那么耿直,所以能一直得到翟哲信任,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冒险。

    “宗茂,你会后悔的!”

    萧之言大踏步离去。

    他要立刻见到翟哲,这样的京营总兵,不当也罢。

    宗茂立在当场,目送萧之言的背影消失在闪耀的火把后的黑暗。

    他很尊敬萧之言,但平虏将军府不是当年的汉部,也不是一年前的宁绍总兵府。

    张名振的确不该死在这里!可难道扬州城的百万百姓应该死在清虏刀下?江南的汉人应该因拒绝剃发被枭首?道德不能束缚他的手脚,如刘宗周和黄道周那样的道德圣人,对大明又有何用?

    宁绍镇兵马在黑暗退出南京城,驻扎在城外。

    城防士卒清理皇城外的尸首和血迹,再过两个时辰,将是内阁上朝时。

第471章 内幕(文字)

    天明。

    皇城前干干净净,地面有些水渍。冲洗鲜血的井水让青石砖两侧的土地陷入一片泥泞。

    内阁几个大学士走在潮湿的道路上,他们没有像往日那样轻松的交谈。

    宗茂又回到他那条小巷阴暗的屋里,昨日夜晚,信使已快马加鞭奔向安庆府。他知道大将军会早一步得到得到消息,但他必须要亲自禀告这件事情的经过。

    也许这件事与大将军预想的有些出入,张名振死了。谋反之罪,必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他非死不可。

    巳时,传旨的锦衣卫出皇城。

    “升平虏将军将军翟哲为大将军,进少保,统领对清虏战事。”

    “令湖广总督何腾蛟立刻督兵马东征,与大将军翟哲呼应,征伐荆襄。”

    南京城内恢复了平静,少不了有流言蜚语在坊间传播,秦淮河畔更加热闹。

    “张名振挟持鲁王反叛,兵败在皇城下自杀。”,这是朝廷对外公开的说法。

    很奇怪,隆武帝没有下旨追究张名振家人的罪过,也没有再提到鲁王。他们同是大将军府的牺牲品,隆武帝明知道宗茂不会把鲁王交出来,当然不会自找没趣。

    安庆府。

    五十多门大炮齐轰鸣,这是安庆城被围的第十天,明军正式攻城的第七天。(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从荆州来援的清兵前日在潜山被左若率军以逸待劳击败,安庆彻底断绝了外援。

    翟哲亲自督战,李志安、方元科和杨守壮领兵马攻城不止。有杨守壮在外招呼,城内有不少将领从前与他熟识,这里又没有女真人压阵,清兵军心不稳。

    四月十八日,安庆城求降,张天禄剪去辫,领兵出城,跪伏在翟哲面前。

    安庆府是翟哲在江北的取下的第一块地盘,这里是通往南京的门户,也是进入江的入口。

    出兵二十多天,终于取得战果。

    翟哲松了口气,才能回过神来关注南京城发生的剧变。

    暗营的消息确实要比宗茂的信使来的快一些,但安庆城离南京太远,来时快马加鞭,回时顺水乘舟,来回需要七天。

    朱聿键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宗茂比他预料的要大胆。

    张名振死了。

    翟哲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上,做出如萧之言一样的叹息:“他不该死在那里的!”正如卢公不该死在巨鹿雪原。

    光鲜亮丽的朝堂上比阴暗的污水沟还要肮脏,那些冠冕堂皇的朝臣,一个个浑身上下散发着腐烂的气息,他现在也是其之一。

    “我们是本来就这么愚蠢呢?还是因为坐在这个位置上才变得这么愚蠢?宗茂,你太过火了!”

    可是他自己没有责任吗?

    这些年来,宗茂让他最省心,也让他最担心。他太**自己的几个亲兵了,忽视了他们已经成长为有自己主见的一方统领,而这不正是他的目的吗?

    个性是一柄双刃剑,既可助他,亦可伤他。

    诸将云集安庆府,张天禄作为新降的将领,位置归在他曾经的下属杨守壮之下。

    “诸将听令,我今日要回南京一趟。大军向江府进军,军诸事暂由左若统管。”

    匆匆交代军事务,又命姚启圣暂领安庆知府,安抚安庆各县百姓,招募义军,镇守安庆。

    陈虎威派出最好的水手和最快的战船,五艘战船如梭鱼顺江奔向南京城。

    江南虽然还安稳,但这场剧变带来了无数隐忧。他如果不出面,任由各种流言蜚语传播,军心、民心乃是士之心都将处于一片混乱,若清兵借此南下,可能会酿成更大的危机。

    在湖广的战事全面铺开前,他需要清除后院所有的隐患。

    两日两夜,在战船上的日很无聊,也很清闲。

    翟哲有时间重新考虑自己的布局。收复江南后,他为了保证各方势力的平衡,先忽略了平虏将军府下各种问题。如松江府的田赋归王之仁和张名振平分,如太平府和池州府的田赋归方国安。

    这是他对依附平虏将军府前大明各总兵的回报,也是不想在外部重兵压境时,引发内部剧烈的矛盾。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这是对平虏将军府直属将领的一种不公平。平虏将军府对诸将赏赐丰厚,但远比不上其他几位总兵克扣军饷,搜刮地方百姓所得。他划分江南十五万正兵,诸将亲信家丁只剩几百人,这是对大明现有混乱军制的改革,但那些人还是把自己的兵马当做私兵。

    平虏将军府下诸将不再是他十几岁的亲兵,他们都已是各镇一方的大将。

    对亲者严,对疏者宽。

    张名振之死,虽然有宗茂主导,实际上是这一矛盾激化的后果。

    孟康插手,逢勤旁观,他要怎么做?难道要把所有的亲信都清除干净吗?他们未必是对自己不满,他们只是觉得,如方国安、王之仁和张名振等人该要乖乖的听话。的确,那几个总兵在收复江南之战的表现不足以得到如今的地位。

    战船在南京码头靠岸,江南诸将齐在岸边迎接。

    萧之言站立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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