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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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秘事-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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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大公主不幸夭折,皇后何等悲痛。可自己的女儿去世了,在她的眼里,就算不得什么了么?大公主不过是个才出生几日的婴孩,自己的女儿,却是十数年含辛茹苦好容易才养大的。

    就因为她是皇后,自己不过是个无名无份的女人,所以,她的女儿死了,就可以要当年的皇后和淑妃陪葬,而自己的女儿死了,自己却连悲伤都不敢过多流露,更不要说要圣上找出真凶了。

    顺娘硬生生逼回了眼中的泪,她暗暗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皇后不过是得偿所愿,有什么可委屈的?自己呢?

    从前自己的确天真,总想着,皇后待自己不薄,又是自家姊妹,有用着的地方,当然得帮。

    可月娘死了,她的女儿死了

    她又到了如今这般年纪,再天真的人,也天真不起来了。好在,雉奴待她,尚有真心,那是她惟一的安慰。以前,她从未想过利用他的真心。可事到如今纵然她不为自己考虑,她的孩儿呢?她可是只有这一个孩儿了。

    我可怜的孩儿,娘对不起你们,可娘这一路走来,已不能回头。走到如今,亦不想回头。

    她在心里冷眼望着皇后,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竟连这仅有的一点安慰,也要从我身边夺走么?

    皇后将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她侧耳细听了好一会儿,对顺娘笑道:“马球场好热闹,姊姊可有兴致过去瞧瞧?”

    顺娘淡淡地笑道:“若不是皇后提起我倒忘了,六郎昨儿说起过,今日有一场比赛,让我提早前去观看哩。”

    皇后的步子微微一顿,嘴里问道:“是么?怪道听着似有六郎的声音,还以是我听错了。”她回身又亲热地牵起了顺娘的手,“姊姊是冷么,怎地手竟这么凉?”

    顺娘笑道:“有劳皇后挂心了,许是上了年纪,最近一段时间,手足一直便如此冰凉。因无其他不适,我也没放在心上。”

    皇后将她的手合在掌中,一边揉搓一边道:“这可不是小事,才不过九月,便凉成这样,姊姊可千万得小心。可叫太医瞧过了?”

    顺娘道:“自然瞧过了,太医说,不过是气血不足,没甚大碍。开了好些温补的药,让慢慢吃着,过些日子,也便好了。一时半会儿,却是难以见效。”

    皇后沉吟道:“莫不是因照顾圣上,日夜操劳,太过劳累的缘故?如此说来,倒是我虑事不周的错了。”

    顺娘微笑道:“皇后日夜操劳,前朝后宫皆系于一身,如此小事,岂敢劳皇后费心?皇后放心,我自会照顾自己。我虽不济,到底有太医看着呢。”

    皇后心里有些着恼,在这宫中,与人说话,都是说个三五分,心领神会,方能留有余地,以便他日转圜。姊姊偏要这般,显然不逼着她把话说尽不肯罢休。如此说来,不管她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姊妹间想要好好说话,显然是不能了。

    说话间,顺娘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顺势捋了捋鬓边的头发。。

    “况且,能照顾圣上,是我的福份。”她淡然道。为了照顾皇后的情绪,她到底作了让步,适时改了口。

    没想到,她的让步反而让皇后更为着恼。皇后脸上笑意吟吟,心里却冷笑了一声,还说自己糊涂,这不清醒着呢吗?是突然开窍了,或者是这许多年来,她一直小心地在扮糊涂?

    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啊,原来姊姊才最是个聪明的。

    皇后望住顺娘,轻笑道:“姊姊方才亦说过了,到底上了年纪的人,不比年轻时候,何苦强撑?姊姊真就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63、心灰() 
顺娘的目光稍作躲闪,便坦然地迎上了皇后的视线:“我不比皇后,一向便是个没志向的,最大的志向便是寻得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能得圣上如此待我,在我已是心满意足。当日,”她咬住下唇,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当日我固然是只是想为皇后分忧,可与圣上相处日久”

    底下的话,她似乎没想好怎样说,斟酌半日,只抿嘴一笑,颊上却浮起了两抹绯红。

    皇后目光一冷,却没有说话。

    皇后携顺娘同乘自己的步撵,顺娘推让了一番,也就随了她。姊妹二人一路无话,心里却都有些烦闷。均想着,素日怎未发现,这宫中竟这般寂静?静得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及至到了马球场外,马蹄声呐喊声擂鼓声惊天动地,打破了这沉静,姊妹二人的表情同时一松。

    进了球场,黄土飞扬,激战正酣。是太子弘队对阵沛王贤队。弘身子不好,只在看台上观战。贤不但亲自上场,更是阵中主力。

    弘远远地见了母亲与姨母,正欲起身,皇后摆手止住了他。她登上看台,缓缓扫视一圈,尽情地展现了大唐皇后的威仪,方才优雅地坐了下来。至于顺娘,皇后今日有心让她清醒清醒,所以并未赐座,而是让她侍立在自己身后。

    皇后表面上认真看球,眼角的余光里,却只有顺娘的脸。顺娘微微笑着,不愠不恼,似乎倒是全心专注于场上的比赛。皇后心里一软,暗叹一声,终于说了声“赐座”。顺娘依然笑着,道了声“谢皇后”,便款款地坐了下来。

    顺娘如此,皇后心里反倒犹豫起来。无论圣上如何,姊姊的确是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就算她有了私心,也许也该理解几分。毕竟,她也失去了想到月娘,皇后心里一刺,别人都道她恨月娘,后宫那么多女人,她恨什么呢?若都要恨,恨得过来么?

    况且,别人不知,她却知道,月娘是个好孩子。

    欢呼声震天,皇后回过神来,原来是沛王进了球,胜负已定。沛王坐在马上,高高地举着球杆,正绕场狂奔,后面跟着他的队友。皇后不由转头对顺娘笑道:“这孩子,给他说过多少次了”

    皇后的话未完,沛王的马已经来到了看台下,他纵身跃下马背,将球杆扔给了身后的侍从,小跑着上了看台。皇后端坐着,含笑看着沛王。沛王行至皇后面前,恭敬地行了礼:“孩儿见过阿娘。”

    皇后点了点头:“起来吧。”

    “谢阿娘。”沛王仰起脸,一脸的汗和灰。皇后忍不住嗔道:“跟个猴儿似的,还不快下去洗洗。”

    沛王应了声“是”,却并未退下,而是对太子一礼,又行至顺娘身前,亲昵地唤了声“姨母。”

    顺娘忙起身:“六郎快来,让姨母好好看看。”一边说一边掏出绢巾替他仔细地擦脸。沛王似乎很享受,待她收起了绢巾,才笑着问道,“昨儿再三叮嘱,让姨母一早就来的,怎地此时才来?多少好球都错过了。”

    顺娘替沛王捋了捋头发:“是姨母不好,姨母惦记着六郎这场比赛,一夜未眠,半夜才恍惚睡了过去。谁知道早起竟睡过了头,故而来晚了。姨母给六郎陪不是好喔?姨母虽然来得晚了,不过六郎在马背上的英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六郎真厉害,真不愧是姨母的六郞。”

    沛王眼光闪烁:“真的?”

    “自然是真的,姨母何时骗过六郎?”顺娘亲昵地揪了揪沛王的鼻子。

    沛王欢呼道:“姨母最好了。”又抱怨了表兄几句,说他一早邀了表兄参加他的战队,表兄却推辞了。若有表兄在,胜负应该早就定了,怎会赢得如此辛苦。

    顺娘替儿子谦虚了几句。太子对输赢并不看重,在一边笑道:“依我看六弟怨得无理,须知我也邀了表兄,不过表兄也拒绝了。你应该庆幸表兄并未加入我的战队才是。否则,胜负只怕便要改写。”

    沛王想了想,笑道:“如此说来,我不但不该怨,回头倒应该感谢表兄才是。”

    顺娘摸了摸他的背,慈爱地催促道:“后背全湿了,还不快去更衣,仔细着凉。”

    沛王吐了吐舌头:“我这就去。”再面对皇后,似乎换了个人,成熟稳重不少,“阿娘,太子,孩儿先退下了。”

    皇后久久地望着他,望得沛王有些诧异了,她才点头道,“去吧。”沛王对顺娘挤挤眼睛,一溜烟儿跑了。

    太子与其他人依次见过了皇后,便鱼贯退出了球场。姊妹之间,又恢复了寂静。静得似乎能听见球场上的黄土,在空气中飞旋的声音。

    还是皇后打破了沉默:“算起来六郎今年一十三岁了,前几日还上折子要求出宫建府哩,算是长大成人了。在我面前,这孩子一向老成。我常常忘了,他只得一十三岁,所以常将他当作大人看待。谁想在姊姊面前,他倒也不象一十三岁,倒象是个七八岁的孩童。”

    她仔细想了一想,不觉自嘲地一笑,七八岁的六郎,在她面前,似乎也是如今这般老成模样,处处与她透着生疏?

    六郎明明是她的儿子,为何偏与姊姊更象母子?雉奴明明是她的夫君,为何偏与姊姊更象夫妻?为何?因为在他们眼里,她是个只对权势感兴趣的妇人?太子倒还好,毕竟是她亲自带大的,可惜身子太弱了些。

    作娘亲的,对每一个孩子,都是操不完的心,可是领情的,又有几人?

    权势!她的确对权势感兴趣。若不是大权在握,五郎,六郎,七郎,八郎,姊姊,阿娘,她身边的所有人,怎会有如此舒心的日子?

    六郎今日能在马球场上纵横驰策?圣上能与姊姊在后宫恩爱厮守?便是姊姊,圣上病弱,脾气难免古怪些,几孩儿到底年幼不知事,倒也倒罢了,姊姊你我却是一母同胞,你怎不想想,若不是我手中握有权势,你的儿子周国公,能有今日之一切?

    姊姊你的确为我做了很多,可我,能给你的,已经都给了。姊姊你为何,还不满足?你为何要如此贪心?

    一瞬间,皇后突然觉得心灰意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64、嘱托() 
顺娘看了看天色,有些心焦,出来这许久了,也不知道,雉奴醒了没有。

    “皇后,如若无事,请容我先行告退。”她担心雉奴醒来找不到自己,又该闹别扭了。

    皇后不答,如泥塑般呆坐不动。顺娘等了半日,一咬牙,又重复道:“皇后,如若无事,请容我先行告退。”

    “姊姊啊。”皇后终于开了口,声音沧凉得都不象是她了,“姊姊,方才我说,我最后一次哭是多年前在感业寺。此时却想起来了,这次在九成宫,其实我还哭过一次。”

    顺娘一愕,不明白她的话头为何又转回了这里。

    “那日,我听见圣上与姊姊相约,待太子承继大统后,便一同前往九成宫养老。圣上问姊姊可愿意,姊姊说,姊姊说”她的声音那么幽怨,可是唇边却一直挂着抹浅笑。

    说到这里她似乎累了,深吸了一口气,喘了好几声,才接着道,“我听见姊姊说,你别无所愿,最大的愿望,便是到了白头时,有圣上在身边,与圣上携手在九成宫漫步,看日出日落四季变换。”

    顺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可是,皇后的脸似乎比她更白几分。

    “姊姊啊,你知道吗,当初面对蟒氏和枭氏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啊。更别说之后的长孙无忌与上官仪了。那么多年来,每晚我都努力大睁着眼睛,虽然困倦得要死,却迟迟不敢入睡。因为我怕睡过去之后,便再不能醒来,再也看不到雉奴和我的孩子。你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走到今日的吗?”皇后紧紧地绞着手中的绢帕,指节都变白了。

    “我躺在床上,满心恐惧,却甜蜜地幻想着:到我白了头发时,有雉奴陪在我身边,只有他与我,我搀着他,他扶着我。那时候,在我眼里,这便是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画面了。姊姊你相信么,我渴求的,不过如此。我不住地为自己鼓劲儿,为了这一日,一切都是为了这一日,定然会有这一日”她唇边的笑意更深,眼睛却是空洞干涸的,再衬着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很是诡异。

    经她一提,顺娘也记起来了。她明明记得,她的话音刚落,皇后便笑意吟吟地走了进来,还说了好些闲话。她以为皇后并没有听见什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回了原处。没想到,皇后居然听了个一字不落,却丝毫情绪不露。顺娘也攥紧了手指。

    “也许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微笑着面对姊姊与圣上,所以,当时我真的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是一个人回到寝宫后,躺在榻上,我哭了。这么多年来,我以为自己早已没有眼泪了。可我的眼泪,姊姊你或许不信,我的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那年,在感业寺,我与圣上抱头痛哭,心里却充满了希望”可是这一次,她只有伤心,只有绝望。

    雉奴竟然想提前让太子继位,这么大的事儿,在她面前,他竟然一丝儿口风未露。若他与她商量,她未必不会答应。而且,那也是她心中隐秘的梦想。这么多年,她也累了,加上圣上身子不好,她也在等着那一天。可他,他要的是姊姊陪他去九成宫。他要抛下她了,让她一个人留在这大明宫中

    姊姊啊,为何,姊姊你为何,要抢走我的幸福?你已经抢走了我的雉奴,抢走了我的儿子,为何还要抢走我的梦想?你明知道,那是支撑着我走至今日的梦想?

    皇后自己也觉得奇怪,当日她明明那么痛苦,恨不得以头撞墙,恨不得时光倒流,让一切重来。如今细细说来,语气为何却能如此平静?她觉得这种平静让自己所说的悲愤成了个笑话,不由有些着恼。

    为何?为何?顺娘其实压根便未注意到这些,她只是骇然,皇后为何竟会这样想?这么多年来,皇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而自己,明明一无所有,可她却说,自己抢走了她的雉奴,抢走了她的儿子!她怎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她可是疯了么?

    往日种种,今日种种,纷乱地涌上顺娘的心头。她是谁?她是自己的妹子,从小便冷静过人,果敢坚强,蝮氏兄弟,异母兄长,蟒氏枭氏,长孙无忌上官仪与他们相比,自己不过一介弱女,算得了什么?他们先后死在了她的手下,自己有何能耐,能将她逼至疯狂?

    她的确曾与雉奴相约九成宫养老,可那不过是一时激情罢了,算不得誓约。雉奴的话,不过是应情应景,时过境迁,有几句当得真?这么多年,连她都看清楚了,皇后怎会不明白?

    即使雉奴真与她养老九成宫,那又如何?雉奴是大唐的天子,皇后是大唐的皇后,五郎是太子,六郎是沛王,他们与她再亲近,依然姓李,有什么是她的?她只不过是,而且永远只能是,可笑的韩国夫人罢了。

    皇后想独占雉奴!她竟然想独占雉奴!可雉奴是天子,天下都是他的,天下的女人,自然也是他的。雉奴怎么可能只属于一个女人?这许多年来,雉奴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莫非只我一个?

    皇后之前说什么了?如今只有我姊妹二人,你反倒不满意了?喔,对,如今只有我姊妹二人了,皇后的确有理由不满意了,的确应该不满意了。

    呵呵,皇后忘了当年,为了对付蟒氏与枭氏,你是如何相求于我的么?皇后忘了,为了对付长孙无忌与上官仪,你是如何将六郎交给我的么?

    你忘了自己当初怎么说的,我可没忘。你说,求姊姊代我照顾雉奴。你说,朝局动荡,我无暇他顾,求姊姊将六郎当作自己的孩儿。

    这许多年来,她的确将六郎当作自己的孩儿。不是因为皇后你的嘱托,而是,而是,六郎长得真象她那孩儿。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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