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那位选擢猛将,可谓是不择手段,只可惜老夫帐下猛将,比起那位来,还是少了些!对于武将之事,老夫尚且能看得透,可如今朝中波澜诡谲,还请康成公为我解惑!”
郑玄轻轻捋了捋颔下长须,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当年两次党锢之祸,并非无因,如今朝中局势,想要平衡也并非有多么容易,那位大司马手段并行,也是想要让朝中公卿互相制衡,不至于一家独大,到时候再生党锢之祸,让朝廷元气大伤!
如今朝中公卿,最大的一派便是那旧臣派,也就是大司马迎天子入南阳之后,朝中原来的那些公卿大臣!以太尉杨彪、司空赵温、太常士孙瑞、卫尉张喜四人为主,朝中众多公卿旧臣为辅!那位手段也是非凡,想来那所谓的黑白学宫中完全由荆襄士族把持的形势也不是那位想看到的,最少如今被排挤出朝堂的故太尉周忠,故太仆赵岐二人,顺势进入学宫,以此对抗荆襄士族源源不断的后援力量!
其次便是荆襄士族,以大司农庞德公、匠作大将黄承彦为主,长沙太守刘先、武陵太守马允、零陵太守蒯良、桂阳太守庞季、上庸太守蒯祺、关中总督刘巴、左冯翊蒯越、章陵太守阴修等人为辅,在朝堂上说话虽然没有旧臣派重,可在荆州治下,那位大司马的帐下英才不少,更是掌控着荆州大片地方,也是不容小觑,要不然,张元节年老体衰,如此大才也不至于放到南郡太守那重要位置上了。
再其次便是蜀中派,蜀中人士大多久居蜀中,自成一派,难以管理!如今任安任定祖被那位请到学宫教授弟子,祝龟祝元灵出任大鸿胪,秦宓秦子敕出任荆州屯田都尉,王商王文表出任房陵太守,黄权黄公衡更是被那位着重栽培,如今位置不低,那以一边提拔蜀中士子,一边又授意荀公达辣手对待蜀中豪族,为了安抚这些蜀中士子,就连曾为寇匪的甘兴霸坐上执金吾的位置,也未尝没有给这些蜀中士子宽宽心的想法!
再其次那就是天下士人辈出的颍川派了,颍川陈氏举族南迁,那位陈元方如今出任尚书令这手握实权的高位,虽然是刘子瑾的姻亲,可舅族哪里比得上妻族,刘子瑾将那位放到尚书令的位置上,也未尝不是无奈之举,要不然也不会有尚书右仆射诸葛玄的位置了!
再其次便是颍川荀氏的太仆荀悦荀仲豫,执掌一方杀生大权的益州刺史荀攸荀公达以及被从曹公帐下设计唤走的王佐之才荀彧荀文若,如今在尚书台中,虽然名声不显,可手中实权却着实不小!更别说还有呆在学宫中的韩融韩元长了,更不要说那些声名鹊起的后辈,如赵俨、杜袭、钟演等人,以及那位有些超然物外的汉中太守司马德操。当然曹公莫要忘了,戏忠戏志才、郭嘉郭奉孝、徐庶徐元直三人,虽是寒门子弟,是那位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也是颍川人士!更不要说那位身为大司马爪牙的司隶校尉扈瑁,也是颍川出身!这颍川派表面上看似积弱,可实际上却是势力不小!”
郑玄顿了顿,端起案上茶水抿了一口,也顾不得茶水有些冰凉,润了润嗓子继续开口道,“接下来要说的便是关中新派了。这些人虽说也是朝中旧臣,可大司马一翻手段,却是让这些人和那些老臣悍然之间有了裂痕,却是那位大司马制衡朝中势力的重要棋子,这些人打头的不过是廷尉法衍,可毕竟是新生派,九卿之中能够跻身一位便不错了!
世人常说那位法衍是父凭子贵,可要老夫说,那法衍父子,是父子相济而贵!若是那位无理由提拔法衍,法衍定然遭人眼红,可法衍之子法孝直也是年少英才,颇得那位大司马青睐,想来此人若是不凡,日后也是对抗颍川集团的中坚力量!恰好大司马需要一人冒头,那法衍多少有几分才能,恰逢其会,便登上了九卿之位!这关中新派的后续力量,看似只有一个赵戬拿得出手,可那位大司马门下掾吏法正法孝直,杜畿杜伯侯,隗禧隗子牙,以及杨彪、士孙瑞这些人的子嗣后辈,俱是其中中坚力量,更不要说还有那身为少府的老臣陆康陆季宁了。
最后要说的就是那位真正能依为心腹的人了,这些人才是那位能占据优势的中坚力量!除却那位本身,便是身为宗正的刘表刘景升了,宗正看似没什么影响力,可别忘了刘景升父子也是天姓,到时候对于汉室宗亲而言,不过是那父子的一句话而已!
其次便是光禄勋贾诩贾文和了,这老家伙也是刘子瑾帐下心腹谋臣,如今更是出任光禄勋,这光禄勋看似不起眼,可替刘奇仅仅把持着禁宫内外,紧盯着天子的一举一动,端的是无比重要,更不要说名义上还执掌南军八校,最重要的是,郎官俱是由那家伙掌控,刘奇看中的人才,那家伙一句话就能提拔起来,刘奇不想用的人才,哪怕才华再出众,也难以兴风作浪!
还有便是御史中丞蔡邕,若是发狠,有那位在背后支持,朝中三公九卿谁不会被一句话掀下高台!更不要说和刘表相交莫逆的张俭张元节,如今坐镇襄阳,若没有大司马准许,张元节又岂能安坐?南阳尹水壹更是来历神秘,做事滴水不漏,旁人挑不出刺来!”
郑玄顿了顿说道,“那让京中官吏百姓闻风丧胆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李锦衣和镇抚使云逸,更是刘子瑾手中爪牙,旁人手伸不进去,监察京都内外。这么多势力,盘桓交错,若说那钱氏的势力非凡,在朝中定然有力量,若是力量太小,那位也不至于如此忌惮钱氏,现在看来,这中间,定然有一股力量,是钱氏支撑起来的!”
曹操眉头紧皱,旋即舒展开来,眯着眼睛说道,“老夫多多少少想到了一点,那庞德公既然是鬼谷庞门的中坚力量,如今执掌天下钱粮金银,而那钱氏偏偏财大气粗,若是有一股力量,那大司马恐怕早就是鬼谷人的掌上傀儡的,想来,是鬼谷和钱氏互相制衡,平衡荆州内外!”
想通此处,曹操终于松了一口气,旋即开口说道,“大体想通就好,看来,想要让朝廷势力没那么紧密,还得从荆襄士族身上下手!”
郑玄颔首道,“曹公英明!”
第546章 水淹寿春,袁术遁逃()
淮水北岸,看着被阻塞的淮水水道,曹操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朝着身旁的夏侯渊吩咐道,“妙才,准备一番,明日凌晨四更,掘淮水,等到天光大亮,老夫就率军直奔寿春!”
夏侯渊双眸中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炽热神情,“兄长放心就是,某家定然将这事情给办好了!”
大汉建安元年,冬月十二日凌晨,一声轰然巨响过后,淮水从那本有几分湍急的拐弯处骤然改道,浩浩荡荡的沿着淮南那平原大地而下,洪水呼啸而过,淹没了大半个个淮南……
寿春宫中,袁术正在美梦之中,只觉得大地一阵动荡,袁术心头一惊,带着几分茫然才从自己那奢华的龙船上惊坐起来,暴喝道,“发生了何事?”
袁术的骤然变化让身侧那美姬妾颇为不适,那忸怩扭动着身子,带着些许娇滴滴的语气问道,“陛下,怎么了?莫不是又做噩梦了不成?”
袁术没有理会那美姬的话语,带着一抹急切起身,不待袁术有所行动,就听到门外传来左右内侍的惊呼声,“陛下,大将军携朝中公卿百官在宫门外求见!”
那内侍匆匆开口说道,“陛下,似乎是城外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
袁术开口说道,“速速将大将军等请到殿中议事!”
到了这个时候,袁术仍然不忘自己的威严,当下招呼来左右帮自己穿上那厚重的冕服,这才换步踱进大殿之中,看到齐齐等候的众臣,袁术这才带着几分含糊不清的语气开口问道,“众爱卿,发生了何事?”
张勋跪倒在地,深深将头埋在地面,语气之中满是苦涩之情,“陛下,臣死罪……”
黎明的烛火让这凄清的宫殿多了几分暖意,可袁术分明却看得见,自己帐下一众文武的脸上,却满满都是苦悲之色,袁术心中咯噔一愣,旋即多了几分不妙之感。
当下袁术带着几分恼羞成怒开口喝问道,“都聋了还是怎么的,尔等也都是国之重臣,谁来告诉朕,究竟发生了何事?”
看到众人无人应声,张勋这才连连叩首道,“陛下,臣张勋死罪,寿春……丢了……”
“什么……”袁术那几分朦胧的睡意瞬间散去,一时间后背汗水涟涟,将那厚重的冕服都打湿了,旋即袁术面上满是暴怒之色,恨不得能食张勋之肉,饮张勋之血,咬牙切齿的喃喃道,“张勋,你说,朕如此信任于你,你……你怎能……将寿春给守丢了?张勋,你说说,你是不是该死!”
听到袁术不问青红皂白甩锅的手段,张勋更是心寒,可张勋心中已然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当下张勋也不辩解,只是将头深深埋在地上,不断地低声道,“臣死罪,臣死罪,臣死罪……”
纪灵实在看不下去了,当下硬着头皮拱手道,“陛下,寿春失手,非是张勋之过,还请陛下明鉴?”
听到自己最为倚重的心腹此时此刻不给自己面子,反倒是借机站到自己的对立面上,袁术心中怒意更甚,当下咆哮道,“纪灵,既然张勋没有过错,那听你的口气,就是朕的过错了?”
袁术的情急之言,吓得纪灵这头奋虎唰的跪倒在地,纪灵听着头皮挺着身子说道,“陛下,汉军掘开了淮水,事发突然,又岂能怪罪人力?”
纪灵一句话让大殿之中众人沉寂下来,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袁术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他想过如今局势危急,汉军会围困寿春攻城,可一直未曾想到,汉军会掘开淮水,让整个淮南变成一片汪洋泽国!
大水过后,看着那缺口处的流水只剩下浅浅的一股,曹操当即分出一部分将士,修补大堤,尔后自率着大军,以提前准备好的木板泥土沙石之类物品在泥泞之中铺开一条大道,直奔寿春而去!
就在袁术大殿之中沉寂的时候,一道惊呼声从殿外传来,“大将军,大将军,不好了,城墙,城墙塌了,汉军距离寿春不到三里了!”
袁术当下沉着脸说道,“袁涣、乐就,如今城中兵马统筹,老夫就交给你二人了,勿要让老夫失望才是!”
虽说心中不愿,可这个时候,袁涣、乐就二人也不得不领命前去,当下袁术皱着眉头看着其余几人,摆了摆手说道,“张勋、纪灵二人留下,其余人马,都散了吧!”
看到诸人退去,在俞涉的带领下,张勋、纪灵二人被迎进了宫中一所偏院之中,袁术取出一卷圣旨交到张勋手中,“张勋,朕今日禅位于太子袁耀,任命你为太傅,为太子辅国!”
看到袁术高抬的手,以及左右威风凛凛的精锐士卒,再加上寿春失守之事在前,张勋心中明白,要么,自己接下袁术这一纸诏书走向死亡,要么,自己当下就会在袁术的命令下刀斧加身丧命于此,当下张勋也不做犹豫,拱手道,“臣张勋,谨遵陛下旨意!”
看到张勋接过圣旨,袁术这才开口说道,“如今城中士卒士气不高,你且奉太子为帝,御驾亲征,去城头守城,激起我大仲将士的士气,死守寿春!”
听到袁术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张勋面无表情的抱拳道,“末将谨遵陛下圣意!”
袁术面上满是不耐,如同招呼哈巴狗一般挥了挥手道,“你且去吧!”
等到张勋离去,袁术面上这才多了一抹镇定之色,带着几分缅怀说道,“纪灵,一直以来,朕待你不薄吧!”
纪灵心中多多少少也明白如今袁术心思,当下毫不犹豫的拱手道,“若无陛下提拔,纪灵如今不过是一军中牙将,哪里有今日显赫!陛下于纪灵而言,无异于恩同再造!纪灵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效死以报!”
“好!好!好!”袁术面上多了一抹振奋之色,拍了拍纪灵的肩膀说道,“朕帐下大将无数,若论忠心,还是你纪灵深得朕之信任!如今寿春危急,朕意欲携裹财宝,率领亲近往河北而去,投奔家兄袁绍,不知你可愿为朕之先锋,护佑朕到达河北?等到日后朕东山再起,你纪灵绝对是朕身后第一人!”
纪灵抱拳道,“全凭陛下吩咐!”
当下袁术颔首道,“俞涉,和纪灵沟通一番,朕去收拾一番,半个时辰后我等从南门出城,奔广陵而去!”
袁耀如今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虽然被奉为太子,可心中对这些军国大事哪里有什么概念,听到城中乱纷纷的模样,当即召集左右亲近将这太子宫守了个严严实实。
袁耀心中多多少少也清楚,自己父亲本是汉臣,可如今骤然造反登基称帝,若是能赢还好,可这些时日大军尽数被围困在这寿春城中,袁耀心中清楚,自己最多就是以太子的身份,随着袁术赴死。
可袁耀哪里想到,自己心中忧虑还没多久,身为自家朝廷大将军的张勋,就捧着诏书龙袍前来,请自己登基为帝,身上披着属于袁术的龙袍,可以将三个袁耀裹在一起了,在袁耀的疑惑不解中,张勋抱起了袁耀,朝着左右喝道,“臣请陛下移驾城头,振奋士气,以免我军士卒士气衰落!”
听到张勋的话,袁耀带着一抹浓浓的不解开口道,“大将军,这是……”
张勋心如死水,面上满是冷酷之色,“陛下,这是太上皇旨意!”
听到是自己父亲袁术的意思,袁耀心中也反应过来,当下强打着勇气说道,“那就有劳大将军了。”
看着袁术用惯了的那一套仪仗,张勋心中满是讽刺的笑容,“摆排场耍威风的时候自家那位主子行事手段可是嚣张得很,可如今兵临城下,自家那位主子就让自己的儿子威风一把,果真是四世三公,那无耻面皮,自己死活都学不来,也难怪自己只能屈居人下!”
看着怀中年幼的袁耀,张勋眼中多了一抹怜悯的神色,心中暗道,“小子,若是你知道你老子这个时候将你推出来顶缸,不知道你还能不能镇定下来!”
看着城头上那抹明晃晃的倚仗队伍,在几名将军的呼喝下,军中士气多多少少振奋了些许,看着城外万里泽国,张勋心中不禁哀叹,自己该想的都想到了,但万万没想到,这大冬天的,汉军竟然掘了淮水大堤,水淹淮南,如今虽然将自己等人消灭了,可是,淮南数十万石百姓,又要苦上不知道几分了!
寿春城下,看着城头那抹僭越的仪仗,郑玄微微眯着眼睛说道,“倒是老朽小看那袁公路了,没想到到了这一步,那家伙还有胆子在城头督战,不说别的,单论胆魄,那家伙也是不凡!”
曹操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康成公这可就说错了!袁术那家伙色厉内荏,贪生怕死,草包一个!若是旁人,曹某还真看不透,可那袁公路的秉性,曹某还是比旁人清楚一二分,若是某家没猜错的话,那城头的倚仗不过是个花架子,袁公路还不知道躲在何方呢!”
郑玄笑眯眯地问道,“曹公就有如此把握?”
曹操笑道,“不若康成公陪曹某赌上一把?”
郑玄微微笑道,“曹公意在沛公啊!不知道曹公以何为赌注?”
曹操笑着说道,“若是某家输了,日后帐下你儒门行事,曹某不再过问,若是康成公输了,只需要日曹某杀上那位帐下一人便好,不知康成公意下如何?”
郑玄含笑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