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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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辛夷-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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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的话,若不是来不及禀报王爷,哪会是我来接,怕是要王爷来接了!”

建安驿跑堂的本就惊异于卢志为何亲自来接辛夷,这时再听卢志说出这番话来,不由有些后怕:当时幸而没有对他无礼,不然哪有好果子吃……

“我已经让人去宫里禀报王爷了,辛老板是先去我衙署里坐坐还是到铜雀园一游?”

“可否去铜雀园还是等王爷示下吧,我们就这么走走可好?我初来乍到,邺城的风土人情却也不熟……”辛夷软语央求着卢志,卢志笑道:“若非在下曾焚香与书盟誓,‘此生与君共老’怕是也招架不住辛老板一笑。”

辛夷娇嗔道:“哪里就这么会动心?卢大人又开玩笑了……我今儿个见到你亲自来接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岂敢!”

辛夷抬头见到城墙上的字,向卢志道:“东门是建春门,那西门想必是金明门了……”

“辛老板说得不错,金明门外是皇家苑圃,若是辛老板不弃,见完王爷后,在下可带辛老板去走走。”

“卢大人真是成都王面前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不然皇家苑圃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去的。”辛夷粲然一笑,倒让卢志不知如何作答。

辛夷见卢志不做声,便道:“素闻卢大人书法很好,有钟繇的神韵在里头,正巧到了大人的衙署外头,可否赐一幅墨宝?”

“噢……”卢志笑道,“对了,辛老板托建安驿跑堂的人给我送来的信符,我都没有物归原主。”说着,掏出一个白玉扳指。那白玉扳指正是当日贾后所赐给成都王之物。

辛夷从他手中拿过扳指,放入随身携带的香囊中,跟着卢志,进了衙署。

“辛老板!”只见从花厅中走出来一个人。

辛夷忙屈膝道:“辛夷见过成都王,愿王爷福泽绵延……”

“起来,何必多礼。”司马颖将辛夷扶住,“未曾远迎,辛老板勿怪。”

辛夷笑道:“哪敢在王爷面前放肆,倒是这次出来地匆忙,没有带些洛阳的特产来,倒来叨扰王爷,真是惭愧极了!”

“辛老板便是本王最想得到的洛阳名贵特产,这个怕是辛老板早就知晓的吧。”司马颖哈哈一笑,倒让辛夷的脸微微一红。

辛夷朝卢志看了一眼,见卢志无动于衷,便道:“王爷拿辛夷说笑,辛夷也生气不来……只是王爷不问问为什么辛夷要来邺城么?”

“是,还未曾请教呢!辛老板可是难得出洛阳城啊……”

“王爷盼着辛夷来,辛夷怎能不来呢?”

“好,本王正是要好好地问你!”司马颖敛起笑,向卢志道,“请辛老板随我们进宫吧。”

辛夷心中正疑惑为什么司马颖似乎忽然变了脸色,却见卢志安之若素,便也定下心来,跟着司马颖的车驾进宫去了。

绕过鼓楼,车驾迤逦去了铜雀园。正有军马在铜雀园中演习,激昂的口号声与马鸣声此起彼伏。

见卢志不开口,辛夷也不便越矩,只是跟在司马颖身后。早有将军见司马颖车驾到来,忙不迭地向司马颖行礼:“王爷千岁!”

“免,你们继续操练,本王随处看看,不必跟着了。”司马颖亲自将那将军扶起,“将军甲胄在身,不便行礼,以后也免了吧。”

“不敢,礼不可废,王爷厚爱,卑职铭感五内,愿肝脑涂地以报王爷!”

辛夷见铜雀园中的兵将都训练有素,司马颖又待之甚厚,心道:“照此看来,这几年司马颖勤加练兵,蓄而不发,怕是一朝挥兵北上,洛阳虚空,岌岌可危……”

“辛老板,不瞒你说,本王派到洛阳的眼线,可是都被辛老板打发了么?”

“岂敢,辛夷哪有这个本事。若辛夷坏了王爷的人,哪还有脸来见王爷?”辛夷把玩着扇坠子,一边应和着司马颖的话。

“不巧地很,近日本王派去洛阳的人,竟没有一个有命回来的……本王总想着,若是这么一世安安稳稳的便罢,只是现在……”

“但看这铜雀园中的几万兵马,辛夷便可知王爷的一二,王爷又何必自谦?不说建功立业,自保却是绰绰有余了吧?”

“我母妃只希望在这邺城平安度过一世,本王也不好逆了她的意。”

“有时候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什么需要辛夷的,我决不推辞。”

“那就要请辛老板好好查查,到底是谁杀死了本王的眼线。”

“王爷偏要提起这事儿,我也不得不说……当日我去白马寺朝拜,不料生变,自己险些被人刺杀身亡。我趁夜出逃,才侥幸躲过一劫。”辛夷伸臂解开手腕上的绷带,“王爷请看……刀伤犹在……若非我命大,真的再见不着王爷了。当日清荷坊的掌柜的,恰好在我身边,替我挡了一刀……”

司马颖将辛夷的袖管拉下,“辛老板莫要哀伤,本王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疑你的意思。”

“王爷深知辛夷对王爷一片真心,怎会做伤害王爷的事情……我虽一介女流,却也知晓高下。王爷再拿什么话来试我,让我再怎么处呢?”辛夷将那块墨玉的扇坠把玩了良久,见司马颖并不为所动,心道,“果真如此,和拓跋猗迤交好的并非司马颖。”

“辛老板,这里是金虎台、铜雀台、冰井台。中间的铜雀台高十丈,另外两台都是高八丈……”说话间,都已经来到金虎台边上。

“辛夷早就耳闻这冰井台、铜雀台、金虎台是赏景绝佳处,当年曹子建曾作诗曰:‘建高门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望果园之滋荣……’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辛老板果真博学。这三座高台间都搭建了浮桥,这样三台连通,观景甚是方便。”司马颖将辛夷请上了铜雀台,“这里的景致可比得上辛老板家的铜雀门。”

辛夷笑道:“怎么,王爷要和我比?那真真是要愧死我……说铜雀门好的,怕是没有见过成都王的铜雀台。若见着了,只可将铜雀门比作尘土了!”

司马颖向卢志道:“辛老板太过谦逊,待会可是要罚酒的!”

辛夷道:“成都王的酒必定是天上仙酿,不喝岂不是白来了一遭?”辛夷瞧着这冰井台、铜雀台及金虎台只见的浮桥,不由暗道,“没有战事的时候,浮桥的确是为了观景方便,一有战事,这三台相接,互有照应,一旦一台被攻陷,另一台随即切断浮桥,使之成为孤岛,只能退不能进……成都王,真是好谋划!”

卢志见辛夷瞧着铜雀台下的水流发愣,便笑道:“辛老板怎么了?”

“卢大人,我瞧着这水流,似乎是从金虎台、铜雀台下流入宫禁?”

“不错,有什么不妥?”

“水源可是漳水河?”辛夷道,“若是水源处有人破坏,可是会影响到宫里用水?想必漳水河的出口就在我适才进来的建春门外,哪里是市集,若是出现断流,那邺城东门外的百姓岂不是受害?”

司马颖道:“漳水河的水源处,自有军兵看守,水源是紧要的,不能有丝毫疏失……”

辛夷点头道:“王爷做事真是最妥当不过的!”

卢志引着辛夷向冰井台走去:“这冰井台下是一个冰室,还储存了石墨。”

“原来如此……”辛夷轻叹道,“真是不枉来邺城一遭,将我这辈子没有见过的都见识了……”

司马颖道:“辛老板对我坦诚,本王自然也对辛老板坦诚。”

辛夷微笑道:“王爷信任,辛夷拜服。我听说,赵王想要册立羊玄之羊大人的女儿为皇后,王爷或者近期也要去京里了。”

“自然,皇上册封皇后,照道理本王是要去送上贺礼的。”

“可是赵王封赏了众人,单单不给王爷的兄弟封赏,王爷憋得下这口气,怕是有些出了力气没有落下好处的王爷要不高兴了。”

司马颖扣着栏杆道:“还未到本王出力之时呢,抢了众人的功劳也是不好的。”

辛夷道:“王爷英明,那辛夷就在此遥祝太妃娘娘喝王妃吉祥如意,时日不早了,我这就出宫。”辛夷向司马颖和卢志告辞,司马颖并未强留,只命卢志将辛夷送了出宫去。

“辛夷,她是个可造之材。这辛夷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里面总是有秘密之地的。这可是她的羽翼,辛夷坞里到底有什么,可是谁也不知道。一旦我们蚕食了她的势力,我们就会变得更强。所以,我们要拉拢她,让她对我们死心塌地,那么我们万事便有她来做我们的屏障。她强我们强,即使她弱,我们也不会受到丝毫的损伤。”卢志不愧是司马颖座下的第一谋士,说出的话也是字字句句深入司马颖的心。

“那我们该如何笼络辛夷呢?”司马颖道。

“很明显,辛夷对王爷无半点敌意。反倒允诺了王爷些什么,只要她能帮助王爷,就算互相利用,也不失为长久之计……”

洛阳城此时却是张灯结彩、歌舞升平。这正是惠帝娶羊献容为皇后之日。

羊献容虽出身名门,却丝毫未曾想过有一日她可以成为**之主,坐上皇后之位。在这样的碧玉年华,便要母仪天下,她心中有些胆怯。

但无论她愿不愿意,终究她要成为皇后了。

丫鬟们捧着大红色的嫁衣和金钗,为羊献容戴上厚重的蔽髻。金碧辉煌的凤冠和着花钿,将她装饰一新。本就是以花为貌、以月为神、以玉为骨的女子,在这秾华脂粉的映衬下愈发夺目。

十几个陪嫁的丫鬟们纷纷穿上丹碧纱纹双裙,将羊献容扶起。羊献容一袭红装,虽是绮丽,却也是沉重非凡。丫鬟们虽是小心,也不料羊献容踉跄了一下,将案上的红烛拂倒。烛火碰着衣服即可熊熊燃起,羊献容吓得惊叫不迭。小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扑灭火,将烛台扶起。此时羊献容的裙摆上已经烧成一片黑色,叫声早就引来了羊玄之。羊玄之也惊吓不轻,直跌脚道:“女儿,你……如何这般不小心!”

“可是已经烧坏了,也不及补救……”羊献容面色惨白,便是涂了许多胭脂也遮盖不了。

“结婚当日,礼服被烧坏,这可是不祥之兆!”羊玄之指着羊献容咬牙道,“我羊家的气数可不能坏在你的手里!”

孙秀走进房门拍着羊玄之的肩:“不要慌,你出去应酬着宾客。你们十几个小丫头好好扶着你们小姐出去,必要好好地遮挡住……今日之事,谁敢透露出去一个字,当心着你们的小命!”

那十几个小丫鬟除了连声答应着,哪敢说一个不字?急忙扶好羊献容,替她盖上红盖头,出了闺房,穿过游廊,往大门外去了。

皇上续娶皇后,洛阳城内一片祥和,辛夷坞中便不能举孝。丽仙未施脂粉,坐在堂中,玉仙、水仙坐在两侧的椅子上。不过多时,丽仙、玉仙、水仙三个门头的丫鬟婢仆都到了。

丽仙适才缓缓开口:“这几日皇上大喜,主子的事竟不可以好好的操办。但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还要请姐妹们好好看看清楚!当日,主子带我去白马寺供佛,只带了丽仙门的四个丫头、玉仙的两个丫头、水仙的两个丫头。不料,玉仙的两个丫头刺杀了主子,我伺候不周,没能护得主子周全!”

玉仙撑着椅子的把手,沉着脸道:“这事我知道了,是妹妹管教不严,才让主子去了。”

“当日纷儿伤重不治,衙门里的人带了她去,也没问出是谁主使。只是这主使的人必定是辛夷坞里的人。妹妹作为玉仙门的掌事的,是不是也该好好想想,这玉仙门还该不该让你管?”

“怎么,今儿个原是不为别的,主子的事倒搁在一边,竟是夺我的权来了?”玉仙冷笑道,“你就比我和水仙体面些,主子疼你多些,但我们好歹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你就能开发我?我不服!”说着,便拉着水仙的手道,“妹妹,你也说句话,你再不说,主子不在了,她丽仙就是辛夷坞的第一号人物了。我自认理亏,但这般就夺了我的管事,下一个就是妹妹你了!”

水仙道:“姐姐别急,丽仙姐姐也是说个理儿,你先认个错倒好,她也不会真心不让你管玉仙门。你不在,玉仙门还能有谁管呢?好歹你去主子灵前上个香……”

丽仙走到玉仙和水仙跟前,俯下身去,瞧着玉仙颊上的金花胭脂,撅起她的下巴道:“看你打扮的,是让哪个大人来好好地疼你啊!主子不在了,又碍于皇上大喜……所以辛夷坞里的人都不敢穿素服,你也打扮地太鲜艳了吧?”

玉仙“啪”地一声打开丽仙的手,贴着丽仙的脸道:“你不要得寸进尺,主子没有说你丽仙以后就是辛夷坞的主子,我玉仙虽心里对主子有愧,但轮不到你来发落。现在我玉仙门也少了两个丫头,你们门里头的人都好着呢,还不够么?”

丽仙点点头道:“是啊,我不该管你……”

玉仙站起来,向水仙道:“你看,她这急切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丽仙姑娘想要这辛夷坞,趁我们都不在眼前,就暗害了主子呢!”

水仙刚要拉开玉仙,丽仙早就一掌扇在了玉仙的颊上,本就被胭脂氤红的脸颊此时肿胀了起来。

玉仙推开水仙,大声道:“你别管,这个小蹄子敢和我动手,连主子都没动过我一根指头呢!你算老几?难道平日里的生意是我玉仙门不如你丽仙门么!”说着扬手要打丽仙。

水仙忙使眼色给下面的丫鬟仆妇,那些丫鬟婢仆一拥而上,生生地将玉仙和丽仙隔开。

水仙这才说道:“两位姐姐这样,主子便是在地下也不得安心。虽说是玉仙姐姐教管不当,丽仙姐姐你也将她作践地够了,再罚她两个月的例银便是。算了,玉仙门总是要人管的,我们这里自己乱了,岂不是让旁人看了笑话。想当初孙秀大人和陆机大人的这个闷葫芦,也只有玉仙姐姐能解不是么?我们大伙就推姐姐你总理辛夷坞的事宜,玉仙门为末,这样可好……”

“我总理了辛夷坞的事宜,那丽仙门的事宜自然不能兼顾……总要推个人能替我分担些许丽仙门的琐事……再者,这只是你的提议,玉仙妹妹正不服我呢!”丽仙惊异于水仙适才的反应,平日从不多话的她,怎么现在倒是提起了十分的劲儿。

“主子平日里的示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丽仙、水仙、玉仙三门都是以你为首的……本来我也不敢托大,现在三个门头的姐妹们都在,不妨让她们说说,到底我说的是也不是?只是还是让玉仙姐姐管她的玉仙门吧!”水仙向丽仙微微笑道。

“那姐妹们怎么说吧?”丽仙重又坐下来,各人又各自散开,仍是在堂上规规矩矩地站立着。

“水仙姑娘说的极是,就恕了玉仙姑娘这次,只罚月例,下次若再犯,严惩不贷可好?”

“好,既然都为玉仙求情,我也不必太过苛责,水仙以后每日一早来丽仙门打点事情,晌午向我回报了再回水仙门……”

“是,水仙知道了。”

大堂中的人终究是散去了,杯中的茶粥早已冷却。丽仙到现在仍不能理清头绪:究竟是自己想错了么?水仙、玉仙今日的举动,到底是为哪般?还是自己也在不经意间推波助澜了一番……但是,现在她不得不留心,除了玉仙外,还有水仙的一切需要她去探查。

主子说得不错,若不是白马寺的变故,仍然不知道辛夷坞里头也是隐患重重呢……

十三、声疾知色厉,红萼成绿蜡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若我再如此逼迫了玉仙,说不得她要和水仙合起伙来对付我,到时候我如何一边支撑着辛夷坞,一边再和玉仙、水仙两个较量,到后来岂不是要我先死了?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到底玉仙和水仙是不是已经是一丘之貉了……”丽仙兀自想着,只是账台上的金算盘和帐台下的胭脂盒子她不敢打开来去看。她瞧着那幅六博图齐地屏风,心道:“主子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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