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华姝- 第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穿着寝衣的顾砚龄原是在看书,闻声不由皱眉,寻着看过去,却是见落葵发丝凌乱,外面夜风作响,可她却是汗水浸湿了衣服,那娇俏的脸蛋如同水嫩的白菜被晒焉儿了一般,唇瓣干涸的裂开起皮,如此衬得那肿成血块,爬满殷红血丝的脸更为人。

    醅碧中午是瞧过,倒还好,这场景却是把绛朱足足给惊了一跳,险些没认出来,她如何能想到,从前在人前光鲜亮丽,骄傲得意的落葵会成这般模样,衣服像是在煤灰里揣了一番一般。

    还是醅碧首先反应过来,上前去扶住依靠在门边的落葵,绛朱随即也上前去帮衬,的确,以落葵现在虚弱的样子,跟那丢了线的破风筝一样,随时都能软乎乎落下去。

    顾砚龄将书卷放在一边,便瞧着落葵被搀扶着过来,正要行礼,却是被顾砚龄淡淡的语气打断了。

    “扶她坐着吧。”

    醅碧点了点头,正要搬杌子来,谁知落葵却是拂开她们的手,“扑腾”一声跪了下去。

    醅碧微微一愣,绛朱却是以为落葵还不知好歹,正有些气色,却从灯下看到泪水划过落葵的侧脸。

    落葵微微弯腰,以额抵地,给顾砚龄磕了一个头,这才缓缓起身,语中哽咽道:“姑娘,落葵错了。”

    这下又轮着绛朱愣神了,一向口齿伶俐,性子高傲的落葵何时这般认错过?

    顾砚龄盘腿坐在窗下,对上了落葵盈着泪水的眸子,只见她微微侧头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醅碧和绛朱,随即哭的更为厉害,语气中多了几分自责与悔悟。

    “是落葵从前容不得人,总想与醅碧她们争个高低,说话没有顾忌,姑娘屡次提醒,落葵却未听进去,今日还闯了大祸,连累了姑娘,奴婢”

    话语被哽咽声堵了下去,醅碧她们却见落葵已是哭的全身都不自主地在颤抖,今日足足被打了那么多耳光,伤了脸,又在那跪了许久,的确是不好过。

    醅碧心中不由软了几分,绛朱虽从前不喜落葵的做派,但到底不是落井下石的主,哪怕今日的确是落葵自己招惹的祸事。

    “姑娘,求姑娘处罚奴婢,奴婢绝无半点怨言。”

    落葵微微膝行上前几分,伏在顾砚龄的脚踏边,抬起头来,那满脸的泪水尤显得凄楚可怜,耳畔却是传来落葵断断续续的话语。

    “只是……只是希望姑娘能原谅落葵一次,给奴婢最后一次机会……”

    看着落葵灰白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明明脸上疼痛的已死死咬住发白干裂的下唇,可一双略显晦暗的眸子此刻却定定地看着顾砚龄,此刻在灯下,醅碧和绛朱都能从中看出那份希冀和忐忑。

    就像是落于洪水中的人,看着眼前一块浮木一般,那便是她最后的希望和寄托。

    醅碧终究是有些不忍,正要开口,却是听到自家姑娘淡然的话语。

    “起来吧。”

    话语虽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但却能明显从中听出几分柔和,醅碧忙上前去扶落葵,哪知却拉不起来。

    醅碧微微一顿,就听见顾砚龄道:“既是犯了错,这月的俸禄便减了。”

    这句话一落下,落葵原本凄楚而忐忑的侧脸瞬间漾出希望的笑意,泪水不由再次滚了下来,落葵弯腰,再一次深深给顾砚龄磕了个头,这才任由醅碧和绛朱将自己扶起身来。

    刚颤颤巍巍站起来,落葵又就着绛朱的力,敛衽给醅碧下礼,随即又强撑着转身,给绛朱也下了个礼。

    顾砚龄淡然看着这一幕,微微覆下眼眸,语中轻柔而缓慢了不少。

    “醅碧,绛朱,将落葵扶回屋子,上个药,待伤好了,再来前面伺候。”

    醅碧和绛朱忙应了声,这才扶着行动艰难的落葵缓缓朝外走。

    “等等。”

    骤然的声音让醅碧和绛朱脚步一顿,也让落葵的身子不由微微僵了一下。

    “去将我那妆奁盒里的那盒玉肌膏拿来,给落葵用上吧。”

    醅碧忙道了声是,同绛朱扶着落葵朝外去。

    然而没有人知道,此刻低头垂下眼睑,神色掩盖在阴影下的落葵并没有觉得有多感激,眸中反倒是氤氲着挥之不去的冷意。

    身为顾砚龄的大丫头,她自然知道玉肌膏是谢家带过来的方子,据说能消疤痕,让肤脂更为滑嫩,宛如新生。只有谢氏和顾砚龄才有,统共才做了三盒,一盒因着宁德院抢缎子的事,顾砚龄送与了受伤的顾砚锦,没想到竟也赐了自己一盒。

    东西是好,只可惜,再好的东西她也看不上了!

第三十八章 奉国公世子

    这一日天朗气清,微风轻轻卷起庭前的落花在空中打着旋儿,落进了流水中。

    知道今日奉国公世子要随大哥进府拜访,因而顾砚龄换了见客的衣衫,想着时辰尚早,便领着醅碧,绛朱去了竹清院看看钰哥儿。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竹清院极为规矩,院内宁静,只有婆子打扫的声音,廊下站着守门的丫头,到底是周嬷嬷挑的人,的确明理了许多。

    见着顾砚龄走了进来,婆子们忙放下手中的扫帚给顾砚龄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知道钰哥儿刚看完书,这会子在房内休息,顾砚龄便穿过右手的回廊,拾阶而上,门外的丫头见到顾砚龄,忙打起了软帘,顾砚龄走进去,淡淡的暖香让人不由松了松神。

    走进里间,便瞧着小小的钰哥儿穿着宝蓝立领箭袖,精精神神地盘腿坐在炕桌边,手中拿着一卷书看的正入神。

    淡淡的日辉洒在钰哥儿认真的侧脸上,顾砚龄静静站在那,微微有些出神。

    若是没有冬日的那一场高烧,天资聪颖的钰哥儿即便不承定国公的爵位,也能凭自己的能力为官入仕吧。

    顾砚龄脑海中渐渐浮起前世那些零散的回忆。

    顾敬昭小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位原该是钰哥儿的,定国公的爵位更该是钰哥儿的。

    顾砚龄的手微微攥起,如果未记错,在这一年的冬天,定国府迎来了一件天大的事,长房唯一的嫡子因高烧成了世人嘲笑的傻子,而在明年开春,二房却是喜添了个嫡子。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大房一片惨淡的光景中,傅老太太和二房都沉浸于得子的喜气中。忘记了痴傻的钰哥儿,也忘记了因钰哥儿而一病不起,撒手而去的谢氏,更忘记了父亲这位公府世子无尽苍凉的背影。

    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二房,而将钰哥儿拖入深渊的,就是俞氏肚子里的孩子,他的出生克死了谢氏,克痴了钰哥儿,更是抢了父亲和钰哥儿的一切,让他们大房蒙上了永远也拂不去的阴霾。

    她怎能原谅!

    “长姊!”

    稚子骤然的惊喜声传向耳畔,顾砚龄微微一顿,再看向钰哥儿时已如春风掠过,化开了湖面凛冽的寒冰。

    看到长姊唇瓣温柔宠溺的笑意,顾子钰心下更是开心,急着趿了鞋子,上前一把抱住顾砚龄的腰,笑着道:“长姊是专门来看我的?”

    “是。”

    看着钰哥儿稚嫩而欣喜的小脸,顾砚龄不由摸了摸钰哥儿的头,轻轻捏了捏他略带肉感的小脸打趣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般黏人。”

    钰哥儿听了却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倒抱着顾砚龄的手朝炕边儿坐去。

    “我才九岁,只要长姊未出阁,我便要黏着长姊,等长姊出阁了,我便背着长姊出咱们的门。”

    “哎哟”

    钰哥儿吃痛的摸了摸头,却见顾砚龄不紧不慢的收回敲他的手道:“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出阁吗,当心我告诉父亲。”

    钰哥儿却是急了,红着脸道:“我知道,出阁了,长姊就不能每天陪着钰哥儿,就要陪着别人了。”

    “噗嗤”

    耳畔传来醅碧和绛朱抑制不住的笑声,见长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钰哥儿脸红的更厉害了,垂着头再不敢说话了。

    顾砚龄佯装生气,只盯着眼前的钰哥儿不说话,钰哥儿飞速地抬眼一看,下一刻便又抱住顾砚龄的腰,埋着头撒娇道:“钰哥儿不想长姊离开,钰哥儿想一直跟着长姊。”

    感受到怀中软软的小身子,顾砚龄终究无奈地笑了。

    看着眼前温暖的场景,在场的人也觉得心被融化了。

    正此时,顾砚龄不经意间抬头,却是看到了一个玫瑰小几上摆着一盆散发着幽香的蝴蝶兰。花柄俏绿,花朵如垂下的紫蝶。

    “这是何时送来的。”

    听见顾砚龄的问话,芷兰顺着看过去,正瞧到了那盆清幽的蝴蝶兰,因而敛衽笑道:“老太太知道钰哥儿喜欢兰花,恰巧前儿花房培育了这盆蝴蝶兰,说和咱们大兴本土的兰花不一样,这是西洋的品种,是渡海越洋过来的,老太太瞧着好,便让花房的人送过来给钰哥儿赏玩。”

    芷兰见顾砚龄虽是点了点头,看着那盆蝴蝶兰的眼眸中仍还带着些犹疑,便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放心,依您嘱咐的,凡是外面送来的东西,都让汀兰仔细瞧过的。”

    顾砚龄闻声看向汀兰,汀兰也低声道:“奴婢查过,没有异样。”

    汀兰在谢家时便从小学过一些医理,懂得用药,也能识些毒,谢氏将芷兰送到竹清院,也是极用心了。

    “那便好。”

    顾砚龄点了点头:“凡事小心些总是好的。”

    正说话间,打帘进来了一个人,却是谢氏身边的白兰,笑盈盈过来敛衽行礼道:“大爷就要进门了,奉国公世子也来了,太太让大姑娘和钰哥儿快去静华院,一同见客。”

    顾砚龄点了点头,等在外间,芷兰和汀兰忙服侍着钰哥儿换了衣裳,姐弟二人才朝静华院去了。

    待顾砚龄姐弟随顾敬羲夫妇到了宁德院,便瞧着院中果然热闹了许多,廊下,院子里站满了婆子丫头,打帘进去,各房的人都到了,当看到喜不自胜而又得意洋洋的顾砚朝时,顾砚龄并不觉得奇怪。

    奉国公世子来访的大场面,老太太又怎么会拘着这宝贝孙女儿。

    行了礼,顾砚龄姐弟退到顾敬羲夫妇身后立着,耳畔只听到老太太和儿媳,婆子们说笑的声音。

    过了半晌,便见一个丫头急急忙忙走进来,喜气盈盈敛衽道:“老太太,奉国公世子和大爷来了。”

    老太太正高兴地点着头,便见软帘一打,人影隐隐出现在屏风后面,转眼间,便是两个翩翩十五六的少年由众人簇拥进来。行在前面的少年容颜俊美,一双桃花眼便是比女子还夺人,薄唇微抿,含着一丝风流倜傥的笑意,正是闺阁少女无数次幻想过的少年公子模样。这便是奉国公世子,叫奉国公府里的老太太,大太太宠在心头的宝贝嫡孙,世人称为才华惊人,容貌无双的“京陵公子”薛原。

    顾砚龄心下只惊艳了几分,随之便移开目光,看到了身后的二房长子,顾子涵。

    顾子涵生的也是极好的相貌,只不过没有薛原那般美的慑目,或者说夺人心魄罢了。然而在顾砚龄的眼中,如今谁也比不得眼前的顾子涵更让她激动难以自抑了。

    ……

    “我明日随四叔启程,阿九,保重,等我回来”

    耳畔隐隐传来一个熟悉而久远的声音,那是前世大哥最后与她说的一句话,她还能记得那日寒光闪耀,盔甲之下的大哥坚定的看着他,脸上依然带着让人看之便能安心的笑。

    然而最终大哥也没有回来,而她等到的只是四叔和大哥那黑沉的棺椁。

    冰冷而了无生气。

    他们都是为了保护她,保护那个天下,而死在了他乡的战场上。

第三十九章 风流

    “这几个便是老身的几个孙子孙女儿。”

    老太太笑盈盈的声音将顾砚龄从往事中拉了回来,再抬眸时,正对上薛原转头而来的打量,顾砚龄这才察觉薛原已坐在了对面,因而垂下眸子,示意的看向身旁的顾子钰,两姐弟这才缓缓走到中间给客人见礼。

    薛原忙站起身来,同样作揖回了一礼。

    当顾砚龄站直了身子,这才发现眼前的薛原竟毫不掩饰的打量着自己,眸中还隐隐跳跃着几分惊艳。

    顾砚龄微微蹙眉,心下顿时生出不喜来,原本从容的神色更多了几分清冷,当即拉着顾子钰转身走回到顾敬羲夫妇身后。

    薛原也从容的收回了目光,各房的孙辈儿也按着辈分上前见客。

    但当三房的顾砚朝独自走向薛原的面前时,顾砚龄却是瞧出了些不对劲儿,只见平日里张扬跋扈的顾砚朝此时却是多了几分小女儿的扭捏,款款的小碎步,脸上隐隐透着粉嫩,对上薛原时,微微瞥首,这才规规矩矩的敛衽行礼。

    “世子。”

    少女独有的娇俏之音已让顾砚龄明白了几分,唇瓣微微一扬,便听得老太太笑着介绍道:“这是府中三房的嫡孙女,砚朝。”

    薛原唇间含笑,点了点头,再看向顾砚朝时,好看的桃花眼里满含笑意,谦和的回之一礼,顾砚朝的侧脸更红了几分,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退了回去。

    待彼此见了礼,世子薛原便同顾正德,傅老太太说着话。后来顾正德与世子一同前去书房赏评几幅前朝的画,便由顾敬羲和顾子涵一同作陪。

    因着还有晚宴,傅老太太便留下了几个儿媳,一起商议着晚宴的事。顾砚龄便带着一众孙辈退了出来,各自回了房去。

    顾砚龄因闲来无事,又并不困倦,便自己翻了本《说苑》出来看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顾砚龄这才有些困了,正要撂了书去里间午睡,便见着帘子一打,绛朱笑着进来道:“姑娘,大爷来了,还有奉国府的世子爷。”

    原本喜上眉梢的顾砚龄听到绛朱后面那句,满心的激动便淡了许多,将书随手搁在手边,起身整了整衣裙。刚要挪步,便瞧着顾子涵,薛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世子,大哥。”

    顾砚龄捻裙行了礼,薛原便抬手道:“长姑娘无需如此客气。”

    “醅碧,看茶。”

    顾砚龄并不答话,只起身向一旁的醅碧吩咐了一句,便淡然一笑,看着顾子涵道:“世子和大哥请坐。”

    京城圈里皆知顾氏长房嫡女性子冷淡,因而薛原也并不觉尴尬,反对眼前这疏离的少女更多了几分兴趣。

    “原本一回来便想过来瞧你,哪知被祖父拉去赏了许久的画,一结束我便过来寻你了。”

    要说二房唯一让顾砚龄感觉亲近的便只有顾子涵了,虽是隔房,又是嫡庶之分,但顾子涵自小便将她当做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一般疼爱,与顾敬昭他们的虚情假意不同,这个长兄是真的可以为了护他而牺牲自己。

    “祖父书房收藏的画都是极为贵重的,大哥可有求下一副带给我。”

    看着眼前少女略带刁钻的眸子,顾子涵笑着道:“我可没这能耐,你若要便自己去拿,不过我回来时沿途买了好些小玩意儿送给你。”

    “大哥还只当我是钰哥儿那般小的孩子。”

    少女佯装使气,顾子涵正欲说话,却听得耳畔传来笑意。

    “我说你回来沿途买了那么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做什么?原来是要送给顾长姑娘的。”

    顾子涵闻言一笑:“让世子见笑了。”薛原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着转眸看向眼前的顾砚龄道:“顾兄与长姑娘如此兄妹情深,应是让人感动,我又怎会笑话。”

    顾砚龄对于薛原的插话有些不豫,不过终究也没说什么。

    哪知那薛原见眼前的顾砚龄在顾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