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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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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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谧的暮色下,翁婿二人踏着晚霞而归,气氛正是和谐而亲近时,却是陡然被一个突兀的身影而打破,只见那一路狂奔而来的小厮老远看到了崔文程的身影,几乎是激动的泣然上前,还未等崔文程反应过来,便“嘭”的一声扑跪在了地上,下一刻双手死死伏于地,将头埋在其中,隐隐中还能听到其难掩的哽咽。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崔文程与谢昀被眼前这一幕也是惊得定在了原地,只见那小厮后背的衣衫已然汗湿了大半,头发松散下,竟是能滴下一颗又一颗的汗水来。

    崔文程几乎是心里一个“咯噔”,双拳不由自主地紧握起来,看着眼前颤抖的连话都快说不清楚的小厮,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而凝重,却还是努力抑制住自己渐渐悬起的心,使得自己平稳的沉声问道:“怎么了?”

    听得崔文程粗重而又低沉的问话声,那小厮不由双肩一抖,那一刻,几乎是再也无法忍住,当即脸色灰败,万死难辞其疚般,死死趴在地上泣然道:“老爷,是小的们无能,今日护送夫人从悟真观回城时,夫人的车马因意外受了惊”

    听到事关发妻袁氏时,崔文程不由地绷住了身子,后背犹如一张被紧紧拉起的弓弦一般挣着,全身噙着凛冽的气息,一双逼人的眸子几乎是定定看着眼前跪着的人。

    谁知那小厮却是害怕般,竟是颤抖着不敢说下去,一旁的谢昀渐渐察觉出事情的异样来,不由也皱了皱眉,就在此时,看似严厉却从未呵责过下人的崔文程竟是再也控制不住,当即弯下腰怒声喝道:“夫人怎么了!”

    那小厮被崔文程惊得身子瘫软在地,几乎是想也未想,便脱口泣道:“夫人,夫人的车马坠下了山崖,小的们”

    听到这里,便是一旁的谢昀也不由脸色一怔,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而一听到“坠崖”二字,崔文程便觉得仿佛轰然间,一个晴天霹雳直直朝着他的头顶劈了下来,没有任何征兆,更不曾给他半点思考的时间。

    “岳父大人”

    看到崔文程微微虚晃的步子,谢昀当即上前去扶,可此时的崔文程已然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只觉得脑中,耳边是一阵又一阵急促到让人几近发疯的“嗡嗡声”。

    勉强间,他探到了谢昀扶过来的手,顿时身形一震,仿佛溺水之人陡然抱得一树浮木般,当即死死攥住,手中力道越来越大,却是恍然间发现,自己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而那双能拉满弓的手,能横跨马上的腿都已经变得麻木冰冷,不能自己。

    “夫人,夫人”

    崔文程目光渐渐变得飘忽,涣散,嘴唇翕合间,只能喃喃出声,想着与袁氏少年时便携手而行,夫妻二人风雨中陪伴至今,却是骤然听得这样的噩耗,当即便觉得一股急促而灼热的气息横冲直撞的从五脏六腑朝上涌,下一刻,便再也受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岳父大人!”

    一旁的谢昀脸色一变,连忙紧紧扶住崔文程,在后背处替其顺气,而下一刻,崔文程便死命地攥住谢昀的手,极力抑制住咳嗽的冲动,一张脸涨得通红,瞳孔更是布满了可怕的血丝。

    “快,快去京畿防,请京畿防的人火速赶去救人!”

    话音一落,眼前的小厮却不知究竟是被累的,还是被吓的,竟是抖索着再也起不来身子,谢昀见此心下一紧,当即向那小厮道:“你在此照顾。”

    说完谢昀便转头向急火攻心的崔文程道:“岳父大人,我这就去京畿防,您万要保重身子。”

    话音一落,谢昀再不多言,当即朝外疾步跑去,出了府衙,便利落地翻身上马,直直朝京畿防的方向去。

    昏黄的晚霞只剩下最后一点淡淡的痕迹尚还留在天际,暮色渐渐垂下,寂静的京郊此刻已然如落下重重帷幕般,渐渐陷入阴影中,没有丝毫炊烟人息,只有几只归巢的山雀低哑啼鸣,扑棱着翅膀,发出细微而突兀的声音。

    就在此时,一阵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重叠在一起,仿如汹涌而来的潮水般动地而来,几乎震荡着整个山林,当即惊起了一山的鸟雀,只见密密麻麻的飞鸟慌乱的拍打着翅膀,从林中一拥而起,随即朝远处飞去。

    而这一切并没有使得那一队疾驰的人马放缓步子,相反,几乎每一匹马都如闪电般在转弯处飞跃而起,马蹄踏起的那一刻,溅起了无数的泥点,再踏下时,便只看到扬起的灰尘,弥漫在整个山林中,竟是连天的颜色都看不清了。

    直至到了袁氏坠车的山谷处,当先的那匹马当即被马上的人猛拉缰绳,只听得宝马嘶鸣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马上的人顿时翻身下马,因着太过急促,竟是一个趔趄,却还未等人上来扶,便又喘息粗重而低沉地朝那山崖之上奔去。

    等候在那儿的婢女一看到崔文程狼狈而萧瑟的身影,当即悲从中来,哭着伏地道:“老爷,夫人”

    崔文程身子僵硬在那儿,脸色灰败而铁青,到了山崖之上,感受到那呼啸而起的风几乎要将他向后推一般,他紧紧的攥住拳头,一步一步朝前走,到了悬崖边沿,垂眸看下去,除了死寂的山林,和那破碎不堪的马车,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人呢”

    恍然间,留在原地的婢女仿佛听到了一个苍凉而无力的声音,抬头间看到神情可怖的崔文程,当即颤抖的泣道:“郑夫人带着所有人都寻着路去寻夫人了,只留了奴婢在此等候老爷”

    话还未说完,如雷霆般压在眼前的人影陡然一起,在婢女惊惶的目光中,朝着远处的宝马疾跑而去。

    崔文程一个猛力翻身上马,却见京畿防的人都已不在原地,震然之时,便见谢昀迅疾地驱马赶上来,语中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凝重道:“方才昀已与京畿防找到了下到山崖脚下的路,便请京畿防的人先沿着路去寻了。”

    崔文程闻言神色一动,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瞳孔中氤氲着感激,当即哽咽的点了点头,扬手甩下马鞭,便同谢昀朝着悬崖之下一路疾驰而去。

    因着多是山野小路,一路间,便只听得枝叶“唰唰”翻起折断的声音,颠簸在马背上的崔文程与谢昀虽被林中的树枝割破了衣裳,割伤了手臂,却是丝毫未减速度,一路追赶而下,眼看着暮色渐落,二人的心更是急促沉重了许多。

第三百六十一章 异常

    暑夏渐热,夏日的阳光犹如被一场暴雨清洗过一般,没有丝毫的杂质,直直从薄薄的浮云中散射出金色的光芒来,在外的人即便只穿了件薄薄的夏衫,可动辄间,依旧是涔涔的汗意,抬头间,明晃晃的阳光落了下来,几乎使得眼前一白晃晃,恍然间,便能看到远处微微流动的热气,仿佛波浪一般,热的让人几欲屏息。

    “外面日头大,母亲早些回来,阿晚让锦书带了些酸梅子汤,母亲在路上便可与卫夫人多饮一些,也能去去这暑热。”

    身穿十六幅绫裙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袁氏走出了正院,一旁的卫氏见此唇角微微勾笑,袁氏的眸中满是无奈,可嘴边却是浮起了一丝欣慰道:“好了,不过是去一趟悟真观,这还没出门,你便嘱托了一路,这模样,倒把我当成三岁孩童了。”

    崔知晚闻言抬头看去,只见卫氏俨然有些笑话自己,当即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敛衽行了一礼,随即抬起头道:“那晌午阿晚便在母亲这儿等着您回来一同用饭。”

    “好。”

    眼见着袁氏含笑点头,一旁的卫氏唇角微微勾起,自然而然地走上来道:“越到一会儿子只怕越热,师母,咱们这就走罢。”

    袁氏闻言点了点头,崔知晚这才亲近地扶着袁氏走至马车前,亲自扶着袁氏上了车,眼见着马车将行,车帘被缓缓掀开,袁氏温柔的摆了摆手道:“好了,快些回去吧,这日头大,可别中了暑气。”

    站在台阶前的少女温顺的点了点头,便见着车帘落下,袁氏的车先一步而去,当卫氏的马车随后行至门前,只见卫氏也含笑点了点头,崔知晚见此也抿唇微笑,就那般安静地目送马车远去。

    ……

    马车晃晃悠悠间,穿过了热闹的皇城,一路向出城的道路而去,越往京郊,喧闹声便越发被抛之脑后,随之代替的,便是道路两旁茂密而翠绿的树林。

    当车马行到悟真观的山脚下,便能听到敲撞的钟声仿佛环绕着整座青山而下,余音袅袅,只远远间,便得到了心灵的洗涤。

    袁氏与卫氏先后下了马车,刚站稳,卫氏便极为懂事的上前来扶住了袁氏的手臂,袁氏侧首含笑间拍了拍卫氏的手,二人这才拾阶而上,身后则亦步亦趋的跟随着陪侍的丫头。

    耳边的鸟雀声婉转清脆,忽而响在这边,忽而又听得翅膀“扑棱”一声响,便又响在了更近的地方,脚下的石阶隐隐生出了青苔,翠绿的落叶薄薄的铺洒在上面,轻轻踩下去,倒是软而舒服。

    因着石阶两旁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大树林,因而即便此时日头渐毒,可真正透过树叶落下来的斑驳光影,也早已没了最初的热意,反倒是一阵一阵的微风从山谷中徐徐吹来,令人更加神清气爽。

    眼见着“悟真观”三个字豁然眼前,已然有几分喘息的袁氏总算是站定了身子,卫氏体贴地替袁氏顺了顺背,二人这才提步而入。

    即便是这般暑热之时,来到悟真观的信男信女仍旧不少,人影穿梭间,袁氏与卫氏进入了大殿,随着道人轻敲引磬,清灵的震颤之声随着殿内的香火气息微微盘旋,绕着殿中的檐柱而上,一点一点的消散,袁氏虔诚地理裙下跪,敬畏地将头抵地,行下三礼后,双手微微合十,阖上眼来,嘴唇翕合间,默然说着什么,看起来分外宁静。

    而此时的卫氏默然立在那儿,看似无常,却早已是心乱如麻,明明是此刻已入了六月,可她掩在袖笼下的手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只能紧张而故作镇定的绞着,努力让自己不起一丝异样。

    如今的她不知道将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但隐隐的预感告诉她,必是于袁氏不利之事,微微抬眸间,看着一脸平静的袁氏,她的心中仍旧还盘桓着几分复杂之情,正因为袁氏对她的信任,崔文程对郑文的器重,让她根本无法正面去迎接袁氏那一如既往慈爱的目光。

    可她却依然要佯装无事,不敢让袁氏察觉出丝毫的不妥来,此刻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响着息德那夜的话,她很清楚,自己的命,自己一家的命都是洛王殿下救来的。

    而她得以嫁给如今的郑文,更是因为洛王的恩赐。

    即便,她的夫君自始至终也不知,自己的枕边人是洛王的一枚棋子,或者说,是细作罢了。

    “阿央?阿央?”

    陡然的呼唤声让思绪渐远的卫氏微微一震,当她恍然转过头,却是看到了袁氏略带担忧的眸子。

    “你这是怎么了,唤了你几声也不见应?”

    说话间,袁氏伸手用丝帕替卫氏擦了擦额际,哪知卫氏一时未回过神来,不由朝后退了两步。

    袁氏见此手上一僵,随即更为关心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一头的汗。”

    卫氏闻言不由抬手轻抚额际,低眸间,这才看到掌心已是浸着密集的汗意,僵滞间,只得强自镇定的抬头虚弱道:“许是中了暑气,这会子只觉得有些缓不过神来。”

    袁氏闻声上前抬手自然地用手背贴上卫氏的额头,温热的手陡然触及到卫氏冰凉的额头,只这一瞬,卫氏心中微微一暖,却是觉得心重更添了几分痛苦与斗争。

    “你额头怎的这般凉?莫不是发热了?”

    袁氏也有几分惊讶,当即上前扶住了卫氏道:“你这孩子,不舒服怎么也不知早些说,这如何得行,还是去观中的客房歇息歇息,我这便叫丫头去山下寻大夫来。”

    “不用了。”

    卫氏闻言眸中微微一震,随即缓缓抬起头来,有些疲惫的覆下眼眸,语中颇为无力道:“这里在城郊,只怕寻不着大夫,若是耽误了行程,天色晚了,回去只怕不安全。”

    袁氏听卫氏如此说也觉得对,这悟真观离京城尚还有一些路程,这般树林中想要寻个大夫只怕的确是难,再加之她们两个都是妇人家,若是耽搁着天晚了再回城,只怕反而不好。

    察觉到袁氏正在思索间,一旁的卫氏嘴唇翕合间,带着几分虚弱道:“师母不必担心,待到一会儿子回城再寻大夫,只需睡一觉想必便好了,没什么大碍。”

    听到卫氏如此说,袁氏担心地看了过去,略微踌躇了片刻,终究道:“既然如此,你便稍等片刻,我替你许了愿,咱们便朝回去吧,你这般,总要早些休息才是。”

    眼见着卫氏半倚着丫头微微点头,袁氏也不再耽搁,当即转而走过去,跪在蒲团之上,替卫氏向天尊金像叩了三首,默然许起愿来。

    卫氏看似乏力地将要站不住般,一双眸子却是未曾离开过袁氏的身上,定定然间,卫氏终究微微阖眸,脸上不易察觉地拂过一丝愧疚,而下一瞬,再睁开眼来,眸底却是一片沉然,隐隐透露着从未有过的笃定。

第三百六十二章 蛇祸

    悟真观的后山幽静而凉爽,因着悟真观的香火极旺,更是皇家所推崇之地,因而不仅寻常百姓,便是京城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也皆会前往悟真观烧香许愿。

    因着担心寻常百姓会冲撞到贵人,久而久之,悟真观的后山便开辟出了另一条车道,专供前往悟真观的官宦人家所用。

    茂密而高大的树林葱葱茏茏,微风轻拂间,林中的叶子“沙沙”作响,马车的车轮缓慢地碾过铺满落叶的石子路上,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一点一点地撒在马车的车身上,随着马车的行驶,那形状不一的光影微微朝后移动,直至消失。

    如今正值六月,又是刚过了正午时分,因而极少有重于保养的官宦妇人会行在此条路上,悠长而静谧的道路上就这般前后行着袁氏与卫氏一行的车马,引得整个山林回荡着轻而缓的车轮吱呀声。

    此刻的袁氏也早已有几分疲惫,虽仍旧保持身份的端坐在车内,头却是已然微微朝后靠了几分,阖目间,俨然有了几分睡意。

    随着一阵微风轻过,两旁的树叶摇晃的更厉害了几分,也渐渐驱散了暑意,平添了几分山谷间的冷意,只听得远处的树枝上隐隐响起了鸟雀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近,也一声比一声清脆。

    “布谷布谷”

    正当车马行至转弯处时,只听得最前的仆从微微讶异出声,渐渐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原本已然熟睡的袁氏微微被惊醒,疲惫地睁了睁眼,轻轻掀开车帘来,侧首间平静出声道:“怎么了?”

    早已察觉出异样的大丫头锦书,此刻已然从后面车上赶了上去,听到了袁氏的问话,忙恭敬道:“许是前几日下了雨的缘故,前面零散掉了几块落石”

    袁氏闻言微微担忧地蹙了蹙眉,锦书见此忙又补了一句道:“夫人放心,落石并不大,此刻随行的人正在搬挪,想必一会儿子便能通行了。”

    听到锦书如此说,袁氏这才稍稍宽下心来,随即微微向后侧眸看了看,语中难掩关心道:“郑夫人如何了?”

    锦书顺着朝后面紧跟的马车看了一眼,随即敛眉温声回道:“奴婢方才问过了,郑夫人上了马车饮了些水,此刻已然睡下了,看起来应是无什么大碍。”

    “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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