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威力。
法克把身体转向洞口，却看见罗丽兰的法杖正对着自己。虽然魔法师的目光还是同样严厉，但法克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想到罗丽兰在这里已经失去了力量。
“谁能找到我的视觉？”高亢的声音再次发问。
法克蹿向苔藓覆盖的洞口。
冒险者们同时回头望向他。
“让他走。”德莱蒙说。船长从维兰手里拿过火把，慢慢向前移动。剩下五个人跟在他身后。兰尼斯特一直将自己隐藏在洞壁形成的阴影里。
问话声第三次响起，平静的语气让人感到这个女巫仿佛并不为水手们的来访而感到奇怪。她从一堆乱石中走到他们面前。这个年老的女巫穿着一件破碎的黑色长袍，将身体完全倚靠在一根被磨得发亮的短杖上。她大张着嘴，似乎正在困难地喘息。从那里面只能看见一颗黄色的牙齿。即使从远处，也能看出她的眼睛灰暗浑浊，无法反射任何一点亮光。
“谁能承受知识的重担？”她问。她侧转过头，呆立了半晌，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厉的笑声。
德莱蒙举起手，示意其他人停下，然后大胆地迈出一步。“我能，”他高声说道，“我是胜利号的德莱蒙，我到橘子……”
“回去！”女巫的厉声喝喊让船长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凯瑟拉将弓拉紧了少许，但并没有把它举起来。
“这并不为你，不为任何男人！”女巫的眼睛盯住了凯瑟拉。
“这是为两个，仅仅两个，”女巫沙哑的声音中蕴含着某种节律，仿佛她正在背诵一部英雄史诗，“不是为任何男人，不是为任何那种皮肤被阳光晒成棕色的东西。”
这个明显的特指让兰尼斯特垂下双肩。他离开阴影，眼睛看着凯瑟拉。年轻女子看起来和他一样沮丧。这件事的起因又落到了兰尼斯特的身上。德莱蒙几乎在深水城被杀，胜利号和她的船员都处在危险之中。他们跋涉千里，远离家乡，只是因为他兰尼斯特的血脉。
兰尼斯特还刀入鞘，走向凯瑟拉。他们一起走过震惊的船长，来到盲眼女巫的面前。
“向你问候，德蒙·纳夏斯巴农的叛徒，”盲眼女巫说。她说的是兰尼斯特家族的古名，这个名字在坎塞洛城以外的地方几乎无人知晓。“也问候你，矮人的女儿，投出最强矛枪的人！”
女巫最后一句话让两个人产生了一点困惑。不过他们马上就明白了，女巫所说的最强矛枪指的应该是凯瑟拉使其落下的那些钟乳石，它们戳穿了班瑞家族的礼拜堂。女巫所说的是兰尼斯特的过去，是他们以为已经摆脱的敌人。
盲眼女巫示意他们靠近她。兰尼斯特和凯瑟拉尽自己的勇气所限走到了这个丑陋女人十步以外的地方。女巫仍然站在他们之上几尺的地方，似乎是无所不知的她显示出强大的压迫感。这个丑妇竭力站直身体，绷紧自己弯曲的双肩。她用一双混浊的眼珠直盯着兰尼斯特·伊斯坎达。
她开始用平静而快速的嗓音背诵厄图交给她的诗章：
没有偶然的道路，只有谋定的前途，
父亲的灵魂留下更远的脚步。
莉莉安的叛徒，
正因为仇恨而被他搜捕。
家族的倾颓，矛枪的隳突，
蜘蛛神后的荣耀受到玷污。
兰尼斯特·伊斯坎达身上，有一根针刺入，
刺入他衣袍之下，刺入他心灵深处。
一场挑战，对背叛者源头的背叛，
你不能抵挡，那金色的指环。
你能得到，只有当那猛兽摆脱了羁绊，
脱离那深溯魔域漩涡中的溃烂。
向莉莉安奉献，得到莉莉安的垂怜，
你会寻到最黑暗的路径。
第483章（）
呈现在绝不忏悔者面前，
你若行于其上，必受无穷的熬煎！
兰尼斯特·伊斯坎达，去找对你最深的仇嫌。
一个朋友，一个敌人，在你最初的家园。
在那里，你能找到对幽灵的恐惧，
维系于爱与对战斗的祈愿。
盲眼女巫猝然停止了吟诵，她无光的眼睛四处游移；身体僵直不动，仿佛方才的吟咏已经耗去了她的力量。随后她便没入乱石中，消失了踪影。
兰尼斯特呆立在原地，几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行动。他垂下肩膀，浑身的力量都被这难以想像的事件抽干。“向莉莉安奉献，”黑暗精灵喃喃自语，感到无限的悲哀。他只能再说出一个词，“莫西干纳。”
他们离开洞穴，发现利比亚正在监守着一动也不敢动的法克。兰尼斯特挥手让大猫离开他，他们开始按原路返回。
兰尼斯特在回程中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他在一路上未发一言，直到回至海滩，发现冰层和僵尸都已经消失了，确认他们不再会受到任何攻击之后，他才出声让利比亚返回了星界。其他人都能理解女巫的讯息对兰尼斯特造成的打击，出于对皮克斯尔心情的尊重，也都保持了绝对的安静。
兰尼斯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盲眼女巫的话，始终无法将它放下。他知道，女巫的每个音节都可能是一个线索，可能帮助他找出是谁在羁押他的父亲。但这些话到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出乎意料了。
他的父亲！莫西干纳！兰尼斯特一想到他可能的处境，就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他回忆起他们无数次的训练。莫西干纳曾经想杀死他，但这只能让他更爱自己的父亲。因为那时莫西干纳以为自己心爱的兰尼斯特已经走上了皮克斯尔的黑暗道路。
兰尼斯特努力不让自己沉浸在这些回忆中。他没有时间怀旧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精力全部集中在这个突发事件上。可能和莫西干纳重聚，他同样感受到一种令人颤抖的惊喜。这其中的秘密掌握在一些强大的势力手中，也许是一个主母，甚至是莉莉安本人。女巫同样提到了凯瑟拉・布莉儿，游侠不禁偷偷看了她一眼。年轻女子明显也陷入了同样的沉思中。从女巫的话中可以推测出来，从深水城发生的袭击到前往这座荒岛的旅程，这一切完全是由一个强大的敌人安排的。他的复仇目标不仅是兰尼斯特，还有凯瑟拉・布莉儿。
当他们将小艇拖向海滩的时候，兰尼斯特故意留在了船尾。他没有再看凯瑟拉，也没有再回想过去那些事情。他将心思全部用在了女巫背诵的那段诗篇上。他现在能为凯瑟拉和莫西干纳做的最有用的事情就是牢牢记住这首诗的每一个细节。兰尼斯特清楚地看到这一点，但莫西干纳有可能仍然活着的猜想让他无法安静下心神。这段诗的内容也非常模糊，它关系到游侠极力回忆的一个久远的梦。当他们在颠簸中驶离橘子的海岸时，兰尼斯特的双眼凝视着重复拍击黑色水面的木桨。如果这时有一群僵尸从水底升上来攻击他们，皮克斯尔绝对只能最后一个抽出武器。
不过，他们总算平安无事地回到了胜利号上。德莱蒙在和兰尼斯特确认过这座岛的问题已经完结之后，就毫不迟疑地将纵帆船驶回到外海中。胜利号以全速冲出包裹橘子的迷雾，很快就将这座鬼怪之岛抛到了身后很远的地方。一直到橘子从视线中完全消失之后，德莱蒙才将兰尼斯特、凯瑟拉和两位魔法师叫到自己的房间里，讨论岛上发生的事件。
“你知道那个老巫婆在说些什么吗？”船长问兰尼斯特。
“莫西干纳。”皮克斯尔干脆地回答。他注意到凯瑟拉的脸上布满了阴云。年轻女子自从离开洞穴之后一直显得紧张不安，甚至险些发生昏厥。不过她现在看起来只是非常的沮丧而已。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德莱蒙继续问道。
“回家，只能回家，”罗丽兰说，“我们的给养已经不多了。而且我们还必须修理胜利号在暴风雨中受到的损伤。”
“那以后呢？”船长径直望向兰尼斯特。
德莱蒙把决断的权力留给了他，这让兰尼斯特感到由衷的温暖。但皮克斯尔并没有立刻发表意见。于是船长继续说道：“那个巫婆说：‘去找对你最深的仇嫌’，那会是谁呢？”
“因莫比莱，”凯瑟拉回答。她看着惊诧的德莱蒙，“阿尔萨斯・因莫比莱，一个来自南方的杀手。”
“就是那个一直被我们追到卡丽杉的杀手？”德莱蒙问。
“看起来我们和他的纠葛永远都无法结束了，”凯瑟拉说，“他是最恨兰尼斯特的……”
“不。”兰尼斯特打断她，他摇着头，用手梳理了一下浓密的白发。“不是因莫比莱，”皮克斯尔对阿尔萨斯・因莫比莱太了解了。确实，因莫比莱恨他，或者曾经恨过他。但他们之间的争斗更多是出于盲目的虚荣心。那个杀手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证明他比兰尼斯特更强。当他留在坎塞洛城以后，他的这种需要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兰尼斯特现在面对的挑战要严重得多，它关系到莉莉安本尊。因为那些毁掉班瑞礼拜堂的钟乳石，凯瑟拉也被牵涉进来。这次追击，这枚众所周知的金指环后面是纯粹而绝对的憎恨。
“那又是谁？”德莱蒙在长时间的寂静之后开口问道。
兰尼斯特无法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很可能是班瑞。我树立了许多敌人，坎塞洛城有不少强者愿意长途奔袭来狙杀我。”
“但你怎么知道那会是来自坎塞洛城的呢？”哈西问，“你在地表也有许多敌人啊！”
“因莫比莱。”凯瑟拉又说了一遍。
兰尼斯特还是摇头，“那个女巫说：‘一个敌人，在你最初的家园。’一个来自坎塞洛城的敌人。”
凯瑟拉无法确定兰尼斯特是否正确重复了女巫的话，但他的表述看起来是无法辩驳的。
“那么。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德莱蒙充当了和事佬的角色。
“那个女巫提到了一个异世界，”罗丽兰提醒大家，“深渊魔域。”
“莉莉安的家。”兰尼斯特说。
罗丽兰点点头，“所以我们必须从深渊魔域寻找答案。”
“我们要航行到那里去？”德莱蒙的话里带有明显的讥笑。
魔法师总是对这些事有更多的了解，他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必须把一个魔鬼弄到我们的世界里来。从他那里得到确切的情报。对于精通魔法艺术的人来说，这样做并不困难。”
“你行么？”德莱蒙问他。
罗丽兰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向哈西。
“什么？”心不在焉的哈西突然发现好像每个人都在盯着他。这位魔法师刚才正在拼命地重新组织女巫的诗篇，虽然他在洞里的时候站在了靠近女巫的位置，但他也没有听清女巫所有的词句。
“你有能力召唤魔鬼。”罗丽兰对他说。
“我？”他尖叫了一声，“哦，不。常春藤馆不允许我这样做，这条禁令已经下了二十年时间了。那是很糟糕的事情，好多哈贝尔都被跑来的魔鬼吃掉了！”
“那谁能给我们答案？”凯瑟拉问。
“路斯坎有能做到这件事的魔法师，”罗丽兰说，“深水城里的一些牧师也可以。但雇请他们的价格都不便宜。”
“我们有金子。”德莱蒙说。
“那是这艘船的金子，”兰尼斯特表示反对，“是胜利号全体的金子。”
德莱蒙冲他挥了挥手，“如果没有兰尼斯特和凯瑟拉，我们绝对无法取得这样的成绩和收益。你是胜利号的一部分，是我们的一员。我们都会为了能够分担你的苦恼而感到高兴，就像你会倾心竭力地帮助别人一样。”
兰尼斯特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这种帮助，但是当罗丽兰说“确实如此”的时候，他还是注意到了一点埋怨的语气。
“那么，是深水城还是路斯坎？”德莱蒙问罗丽兰，“我们是去月影群岛北方，还是去它的南方？”
“深水城，”哈西突然插话道，“哦，我宁可选择牧师。一位好牧师对付魔鬼比魔法师要强得多。魔法师也许会有其他的任务或问题让魔鬼去完成，绝不应该让魔鬼在这个世界上做太多的事。”
兰尼斯特、凯瑟拉和德莱蒙好奇地望着哈西，想弄清楚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对的，”胜利号的魔法师向众人解释，“一位善良的牧师不会在召唤魔鬼这件事上节外生枝。我们可以确定他只是为了正义和于世人有利的目的而召唤魔鬼。”他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兰尼斯特。皮克斯尔感觉到罗丽兰已经对这次探查是否明智而产生了疑问，他很可能在怀疑盲眼女巫的话是一个圈套，甚至是兰尼斯特的动机也可能在他的怀疑范围之内。
“从莉莉安或者一个主母手里解救莫西干纳是正义的行为。”坚持行动的兰尼斯特不禁显露出一丝怒意。
“那么一位善良牧师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胜利号的魔法师随口答道，他不认为自己应该对他的怀疑表示抱歉。
皮亚尼奇看着驯鹿失去生机的黑眼睛，它静静地躺在平展的苔原上，周围是冰风谷短暂夏日里盛开的五颜六色的野花。它死的时候并没有痛苦，皮亚尼奇的长矛一击便杀死了它。
皮亚尼奇很高兴能有这样的结果，这不是因为他对这只华美的野兽抱着什么同情心。他的人民的生存依赖于他们狩猎的成功。如此有价值的动物不应该有任何浪费。这位年轻人很高兴自己的第一只猎物能够如此完整。他望着死兽的眼睛，向它的灵魂致以谢意。
勃鲁西克走到年轻的猎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在凝望脚下猎物的皮亚尼奇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族人的眼中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了。随后他才发现走来的大汉手里握着一把长匕首。
勃鲁西克在猎物旁边蹲下，抬起它的一条腿，一刀割入驯鹿的胸膛。他的动作快捷而熟练。不到一会儿工夫，他站起身，浸满鲜血的手掌中擎着这只野兽的心脏。
“吃了它，你就能得到这只鹿的力量和速度。”野蛮人领袖对年轻的猎人说。
皮亚尼奇小心地接过心脏，将它送至自己的唇边。他知道，这是试练的一部分。但他觉得这和他想像的并不一样。勃鲁西克的话是不可违抗的，他不能失败。他告诉自己，他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鲜血的气味唤醒了他体内的野性，他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
“这颗心包含着这只鹿的灵魂，”另一个人向他解释，“你要吃掉这个灵魂。”
皮亚尼奇不再犹豫。他将暗红色的心脏塞入自己的双唇之间。他几乎没有感觉到自己吞吃心脏的动作，死亡驯鹿的灵魂流遍他的全身。歌声在他耳边响起，勃鲁西克的猎人队正在为他的成人而欢庆。
他不再是一个孩子了。
皮亚尼奇不再做任何期望，当年长的猎人们清理、捆扎驯鹿的时候，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这对于他和他的族人们来说确实是更好的生活方式。没有财货的束缚，不用和其他人打交道。皮亚尼奇现在明白勃鲁西克是对的。但这个年轻人对矮人和十镇的居民仍然没有丝毫的恶意，他也无意于削弱自己对奥兰多的崇敬。这位逝去的英雄对冰风谷的族人们做出过巨大的贡献。
皮亚尼奇看着他们完美的收获，这只高傲的动物没有遭到任何侮辱与废弃，这让他感到安心。他又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感到有血滴沿着他的下巴落入脚下松软的泥土中。这就是他的生活，他的命运。但这又意味着什么？与十镇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