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上次没跟谭良栋接触过的掌柜很是不相信：“怎么可能，这天下还还有不偷腥的猫吗？”
“不要小利，那就说明是在图谋更大的。”
老贺家掌柜点头，刚准备说点什么，真武观的道士走了进来，脸色奇怪道：“各位掌柜的，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刘垣圪坮出来的那一队人，领头的叫谭良栋，在岢岚那里的地位仅次于吴敏、杜松。并且，这个谭良栋，一路上都在宣扬他们是怎么打败官军的，那战况还真是惨烈，刘垣圪坮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和官兵在各个地方打，两方的损失都不小。”说到最后，道士可能是觉得自己在道观里说这些内容有些不合适，便诵了一声“无量天尊”，向着观中主殿方向行了一礼。
“坏了！”老贺家掌柜立马站了起来，边走边说：“岢岚那边来者不善！诸位，老汉我先走一步了。”其余掌柜面面相觑，也相继告辞离开。
众人走后，真武观的道士摇了摇头，他对所谓的岢岚盗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论这谭良栋要干什么，真武观在柳林、在吴堡、在永宁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道士有这个自信。
正在路上的谭良栋还不知道柳林因为自己的到来出现了一系列的波动，不过他即使知道了也不以为意。张应宸和刘文景也跟着谭良栋一起去柳林，他们两人现在是谭良栋的铁杆，即使在巷战中受了伤也继续跟着谭良栋行动。
“队正，你为啥让我到处宣扬咱们和卫所兵打仗的情形？”张应宸走在谭良栋一旁，不解道。
谭良栋指了指打在队伍前头的红旗，沉声道：“以前，那就是块红布，但现在，那是一面红旗，是用我们的血染红的。惟有经过铁与血，方能使敌人胆寒！”
张应宸似懂非懂，旁边的刘文景却陷入沉思。刘文景心思细腻，不像张应宸那般大大咧咧的，很快从巷战里走出来，到现在他脑子里回想着的还是巷战的惨烈，很多熟悉的亲人都倒了下去，里面有他的大伯、叔叔、兄弟，刘垣圪坮为了保卫自己的粮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刘文景仍记得他的大伯在后坡要进行巷战动员时，在家里说过的话，“咱们自己的东西，只有靠自己才能守得住。以前大家是一盘散沙，没办法聚成一股力，现在有后坡把大家组织在一起，完全可以去拼一场！不打一场，我们啊，永远是羊圈里的羊！”说实话，当时刘文景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位只会种地的大伯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对刘文景触动挺大的。
在以前的刘垣圪坮，凡是有盐丁、矿丁或是衙役过境时，总会在刘垣圪坮敲上一笔，不然就去祸害村里的人家，那时候的人们选择了忍气吞声，这就和那养在羊圈里的羊一样，时不时的被薅上点羊毛，甚至有时会被宰掉吃羊肉。现在，这一场仗打下来，刘垣圪坮站了起来，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小觑，更重要的是，在日渐混乱的晋西北，刘垣圪坮，已然成为了强者。
半个时辰后，谭良栋抵达柳林，和他上一次来柳林时不同，这一次，柳林所有还在的乡绅、矿主、名流们全都来了，还把柳林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酒楼给全包了，说是给谭良栋接风洗尘。
在进柳林之前，谭良栋就不断默念一句话，“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我们首要的考虑问题。”柳林人口相对较多，要想在柳林站住脚，就必须得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这大多数是谁，一小撮又是谁，就是谭良栋选择的朋友和敌人。
领头的依旧是老贺家掌柜，笑眯眯的对谭良栋道：“谭当家真是年少有为啊，老汉在酒楼里备了一桌酒席，还请谭当家赏脸。”
谭良栋看了看迎接自己的人，玩味道：“就备了一桌？”
老贺家掌柜不明其意，只能接道：“小地方没啥好东西，做出一桌来也是老汉下了很大的功夫。”
“嗯，掌柜的，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
“敢问是……”
谭良栋挥了挥手，四百人拔刀的拔刀，亮枪的亮枪，明晃晃的武器吓得众人大惊失色，再配合士兵们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那股狠厉劲，现场一片肃穆。“那就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你就准备一桌，是什么意思？”
老贺家掌柜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自己眼前的可是敢打敢杀的岢岚盗，不是那种只会吓唬的花架子，他真怕谭良栋一刀过来。旁边别的掌柜战战兢兢道：“谭当家，那、那你说该怎么办？”
“好办，你们几家回去，把我们所有人的饭都包了。我想想，就蒸包子吧，蒸两千个，全部都得是大肉馅的。”
“两千，大肉馅的？谭当家，这……”
“有困难？”
老贺家掌柜回过神来，连忙答应：“没问题，谭当家。”老贺家掌柜也明白过来了，谭良栋是非得从他们身上扒一层才罢休，毕竟，左卫出兵，他们也是出过钱粮的。
“这态度才是合作的态度啊，文景，你负责这个包子的事情。掌柜的，我还听说一件事，你们这有不少人是非常不乐意和我们合作，一听我们要来，连家都不要了就跑了，是不是？”
“这……谭当家的，这事我不了解啊。”老贺家掌柜打起了哈哈。
“没事，你不了解没关系，既然他们不要家了，那我就把它们全部充公了。想来你们也知道，我以前是挖煤的，这些沾了矿工血的东西，我是最见不得的！应宸，让掌柜的给你带路！”
安排好这两件事后，谭良栋带着剩下的人，到了柳林最有威望的矿工把头林把头家里。林把头好像知道谭良栋要来，提前在自家的窑洞外面迎接。
让人守在外面，谭良栋跟着林把头进了家，好奇道：“林把头，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林把头笑道：“谭当家一进柳林我就去看了，你不去赴那些大掌柜的宴，我就想多半可能是要来见见我们这些矿工老兄弟了！”
“是啊，我以前在杨家坳子那挖过煤，上次来柳林就听过林把头的名声了，但没有前来拜会，罪过罪过啊。”谭良栋也笑道。
“谭当家客气了，不知谭当家有什么事要交待给老汉我？”林把头可不会认为自己的名气足以让现在名声正燥的岢岚盗三当家对自己如此客气，显然是有事情要让自己办。
“既然林把头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希望林把头能把矿工兄弟们都叫来，我要送他们一些东西。”
“送东西？”
“是的，柳林的煤窑掌柜可不少，这里面有些人一听我要来就跑了，这可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既然他们抛弃了这些家业，那我就都收下了。这些家业里可是有矿工兄弟的一份子，分给他们也是情理之中。”
“这……”林把头有些迟疑，他很想说怕这些矿主们秋后算账，但看到谭良栋腰间的挎刀，把自己的话咽了回去，答应道：“既然谭当家都这么说了，那老汉我就当仁不让了。”
“好，就劳烦林把头了。”
林把头是个老滑头，若不是谭良栋亲自来找，他是不会出面的。干了这么多年把头，还能在矿工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张应宸从空无一人的大户家搜出不少东西来，主要是粮食、腌肉、盐一类的物资，像是金银一类的基本被带走了。谭良栋不以为意，他的目标就是这些，特别是盐，自从镇西卫被打退后，太原府方面就开始限制盐商进入岢岚，在左卫集结大军后，外地的盐就无法进入岢岚了，刘垣圪坮现在很缺盐。
将所有盐打包好后，谭良栋舒了口气，到现在为止，这场左卫和太原府组织得围剿算是被刘垣圪坮给冲破了。围剿，除了明刀明枪的军事战斗外，还有杀人不见血的经济封锁。
（本章完）
第22章 22。战后，扩张（）
柳林的整体地貌是中间大峡谷，两侧是山，中间有一条清河流淌而过。在这样的地形下，最开阔的的地段基本都集中在了河滩地。
河滩地，林把头把自己带过的矿工全部叫了出来，给召集到这儿。矿工们知道刘垣圪坮的人进入了柳林，心里明白林把头召集自己等人多半是和岢岚盗有关。出于对林把头的信任，矿工们前来并没有带武器，林把头对于矿工们的表现很满意，他一点也不希望矿工和谭良栋发生冲突，更何况到目前为止谭良栋对矿工的表现还是很善意的。
谭良栋来到了河滩地，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准备发放给矿工的物资。张应宸把征集的物资全部存放在谭良栋设在柳林的据点，谭良栋从中把刘垣圪坮已经储存了很多的糜子面全部挑了出来，又将无法运走的布料选了出来，准备把这些东西发放给矿工，剩下的则全部运回刘垣圪坮。
矿工们看到谭良栋和他后面跟着的队伍，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的人们安静下来，把目光聚在谭良栋身上。
谭良栋对着众人笑了笑，高声道：“诸位矿工兄弟好啊，想必大家已经知道我谭良栋以前也是干矿工的，这次来柳林呢，我也就不跟大家说什么虚的了，看到我后面的东西了吧，这里面也有大家的一份心血，以前被那些矿主们强占了，现在该还给大家了！”
林把头在谭良栋说完后立即招呼起来：“都听见了吧，谭当家的给大伙发福利了，都别愣着了，赶紧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记住了，可别乱糟糟的，丢了咱矿工的脸！”
矿工的纪律性要比普通人强，在林把头的吆喝下，很快便排成了五支长队。谭良栋在离开刘垣圪坮时，就从自己的第三队里抽了在自己努力下认识了不少字的七个少年，现在就派上了用场，拉出来五条桌子，凡是领东西的矿工，都要登记在册。
“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在哪个矿做事的？”这是矿工必须要回答的两个问题。矿工的名字和挖矿的地方，是谭良栋要弄清楚的。林把头对谭良栋趁机统计柳林的矿工人数和煤窑数目的行动暗暗点头，难怪年纪轻轻的就能独当一面，果真是有点能力的。
大多数矿工并不清楚谭良栋为啥要问他们这些，不过他们也不在意，回答完问题后便从专门发放物资的人手里领到一袋糜子面和三尺布，领到东西的矿工喜笑颜开。
少部分矿工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些问题，也没有领东西，而是直接问谭良栋还要不要人入伙。对于这些矿工，谭良栋让他们另外排成一队，然后说道：“东西还是要给你们发的，我说话算数，但你们要入伙，可不是想入就入的。从现在开始，你们先排成一列，不准说话，不准乱动！”
随着糜子面和布料的发放，单独成一列的矿工越来越多。在东西发完后，谭良栋粗粗统计了一下，想加入刘垣圪坮的有五百多矿工，并且这五百多人还具有一定的纪律素养，让谭良栋大为高兴。
林把头也颇为高兴，自从晋西北****以来，煤窑是有一天没一天的开着，矿工们的生计没有着落，这五百人看谭良栋满意的表情，想必是收下了，也算是有个吃饭的地方。
说到这，就得交代一下为啥矿工们不加入左卫，反而是加入了属于叛逆的“岢岚盗”。在左卫进驻柳林时，林把头也想过让手下的矿工们跟着吃兵粮，可惜左卫祸害老百姓祸害得太厉害，矿工们对官兵印象极为恶劣，没人肯加入，而谭良栋一到柳林，直接出手给矿工们发福利，再加上谭良栋以前矿工的身份，让矿工们肯主动加入。
谭良栋跟林把头闲聊了两句后，刘文景派人过来，包子蒸好了，并提前给谭良栋拿了一小笼。谭良栋也不客气，直接拿出包子吃了起来，嗯，大肉馅的，量十分足，看来老贺家掌柜的没敢偷工减料。一连吃了三个，谭良栋抹了把嘴，好久没吃这么爽了。
“走，大家一起吃包子去！”
来到老贺家，到处弥漫着包子的香气。刘文景把谭良栋迎进老贺家，边走边说道：“队正，包子已经蒸熟两百个了！”
“嗯，那就先让兄弟们先吃吧，都累了一天了。”
“队正，我看那老贺家还有不少料，不如让他们多给咱们蒸两千个，让老家的人也吃吃。”
谭良栋没想到老贺家这么富，本来以为只是个土财主，没想到是个大土豪啊。“没问题，让老贺家把料全都用了，不能浪费嘛！”
刘文景把谭良栋的话转达给了老贺家掌柜，老贺家掌柜听了差点晕过去，按谭良栋的要求，这是得要蒸五千包子，以这几家的家底，小麦面用得倒不多，但那肉，是真把几家的肉都给吃完了。但没办法，现在是谭良栋握着刀把子，按这几家给左卫的资助，只是让他们蒸个包子已经算是谭良栋高抬贵手了。
吃完包子后，剩下的包子也全部蒸好了。谭良栋让人把所有包子打包好，然后在据点处留下一百人，带着所有的物资和三百人以及想要入伙的五百多矿工，赶回刘垣圪坮。
刘垣圪坮的老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行军，特别是运送着大量物资。但矿工们就不行了，一路上尽出状况，这让被谭良栋强拉着去刘垣圪坮的林把头脸上不好看，难怪谭良栋说要考验一下矿工们。谭良栋倒不以为意，矿工们的表现很正常，赶路和行军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码事。
一天后，抵达刘垣圪坮。此刻的刘垣圪坮刚刚结束巷战，家家户户都挂着一面红旗和一面白旗，红旗代表着这户人家参与了巷战，白旗代表着这户人家有人在巷战里牺牲了。此时正是七八月份，天气还很炎热，吴敏为防止尸体腐变，造成疫病，便把卫所兵的尸体堆积起来，直接火化了，烧化的骨灰当作肥料洒在田里。刘垣圪坮的则尽快入土，非常时刻行非常之法，取消掉守灵这些步骤。
矿工们抵达刘垣圪坮时，刚好卫所兵的尸体被摞了起来，看着那扭曲的尸体，有些矿工当场就吐了起来。而经过惨烈巷战的刘垣圪坮老人什么没经历过，丝毫不在意那摞起的尸体，直接在村口架起大锅，加热肉包子，招呼刘垣圪坮的人过来吃。
谭良栋拿了一百个包子到后坡，吴敏和杜松已经知道谭良栋回来了。杜松的伤还是很重，躺在炕上，拿了谭良栋递过的肉包子，两三口就吃了下去，赞道：“好久没吃到肉腥味了，真香啊！”
“那就多吃点。”谭良栋笑道。
“良栋，这次拿回不少东西啊。”吴敏边吃边说道，他也很久没沾到肉腥味了。
谭良栋给两人倒了杯水，道：“东西不少，我准备把这些东西都给人们分了。”
“嗯，是该分了，这仗打得太惨烈了。良栋，那柳林呢？”吴敏赞同道，随即话题一转，提到了柳林。
“柳林的情况有些复杂，这次我回来带了一些人。”接着谭良栋就把五百多想要入伙的矿工说了一下，还介绍了一下林把头这个人。
杜松喝了口水，问道：“那良栋你是怎么想的，对柳林？”
谭良栋伸出手掌握了握拳，很直接道：“控制在手里！”
吴敏有些犹豫，“这是不是……”
杜松打断吴敏要说的话，赞同道：“良栋，我支持你，就按你的想法办。”
接着，谭良栋把林把头叫了进来，在柳林有一些话谭良栋不好问林把头，现在到了刘垣圪坮自家地盘，可以放心的问了。
谭良栋要问的是关于真武观的事，左卫千户曾在柳林的真武观待过，谭良栋在进柳林时各家掌柜的都出来迎接了，而真武观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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