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若有所思地转回身。
“凶手的计划既然这么完善，之前可能会专门练习过。弯腰的话从背后更难刺进去，除非是靠在身边，但如果凶手是突然闯进来的，要迅速靠到身边又刺得这么精准，老实说难度也不低。”
接着修将目光调向司舵室前的拉门“再说那里的潜水设备，那是一年多前的东西，又不像船舱里的冰箱，因为要用而专门清理过，所以应该是没有氧气储备的。如果桑尔是使用那个逃走，那么氧气是自己带来，还是无氧潜水？姑且不论这个，在航行中的船上跳入海里逃走，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行为，特别是像桑尔那种瘦小的人，非常容易被卷入船底的螺旋桨中。”
“对一般人而言是这样。但桑尔是特级替身演员，或许他另有一套逃生之法？”
“嗯……这还只是一方面。如果他是一直潜藏在门外等待时机，那么应该听到了前因后果，知道我们会立刻赶来。可是，急于逃跑的人还会细心地把门关上吗？”
“或许只是他的一个随手习惯性动作？”
蒂走出司舵室，试着关门，想看看这个动作是还符合常人的习惯。
而修又转身去琢磨密密麻麻的仪表盘。
“大小姐，你会不会摆弄这个高科技玩意？”
修突兀地开了口。
“不会。怎么？”
蒂奇怪地望他一眼，又忽然一省，大惊道：“这艘船航向乱了？”
“没有。只不过目的地定在了离岛上。”
说完，修已经将操作系统改为手动，并开始掌舵。
“笨侦探，你……你干什么？”
蒂紧张地盯着他问。
“我们现在走了十五分钟，回去要二十分钟左右，往前走却要四十五分钟，我当然选择回去。”
修看了蒂一眼，似乎有些责备她太大惊小怪。
“还有，我再说一次，我不姓‘笨’。”
“我管你姓什么！你会开船？”
蒂没心情和他斗嘴，船猛晃一下，令她的心漏跳一拍。
“开过小的，没玩过这么大的。怎么，怕了？”
“哼，谁怕了！我只是担心等会你迷失了方向，再次启动自动航行装置，结果还是去离岛，又浪费时间。”
蒂倔强地顶回来，修轻轻笑了下，没再捉弄她。
“你回舱里吧，那些人需要你；毕竟对他们来说，杀人只是存在于书本上的东西。放心，我看得懂罗盘，不会迷失方向的。而且，我们也必须回去！”
二十五分钟后，游艇稳稳地驶上小码头，一行人才出海不到一个小时，就又回到了哈维岛。
修让依拉、莎莉娜和洛带着麦琳先回别墅，并拜托洛取回相机和胶带。拍完照、做完现场处理后，他将马克的尸体翻过来先检查了一番，才和洛一块将尸体抬回别墅让蒂做尸检，自己则趁着这段时间检查马克的房间，但并没有什么收获。
当蒂做完尸检时发现马克的房间已经锁住了，她下到大厅也没有看到修的身影，问了之后才知道他回了船上。蒂于是也要出门去船上，洛提出陪同她前往，不过蒂笑着拒绝了。
“洛你还是留在这里吧，不然只有女性她们会很不安的。我不要紧，只要他不是有枪，想靠近我身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蒂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洛也就没再坚持，听从她的话留了下来。
当蒂再次登上游艇时，发现司舵室里烟雾缭绕，修背靠着墙坐在地上，闭目听着CD机里放的《小夜曲》，身边的烟灰缸中堆满了烟头。
“你呀，就是不想要肺，也不要破坏现场啊。”
蒂摇着头走进司舵内，将修又要递往嘴边的半支烟夺下，接着打开另一扇门通风。
“有没有什么新收获？”
修懒懒地抬起眼看她，蒂耸了耸肩。
“尸体上没有其他伤口，的确是死于那支毒镖。这次和迪卡斯那次一样吧，又是在场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的谋杀。”
“能不能这么说还不一定。”
这次换修耸了耸肩。
“嗯？怎么说？”
“当时我们站在岸上，不是只能看到开不了门的那边舱门嘛，所有人都是绕过另一边进船舱的，说不定在进去前曾潜进这里动过什么手脚。关于当时的情况，我是准备等你这边检查完之后再寻问他们。”
“你是说布机关？没有这种可能吧，这里就那么点大，有什么异常马克很容易就能发现。”
“的确，可能性不高，机械机关很难准确地扎进颈动脉里。”
这一点修也表示赞同，蒂忽地笑了下。
“这么说来，我的不在场证明最充分了，一直都跟在你身边嘛。麦琳也是，她是等马克进来之后才来这里找他的。”
“嗯……”
但对于她的这一句，修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第四章、听到的谋杀－5
5．
修和蒂结束了船上的搜查和讨论，回别墅时已经将近五点了。从码头通往别墅的石子路在夕阳的映照下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这在平时看来会令人陶醉的光景，在失去了四名同伴的如今却显得异常诡异。
两人在别墅前敲了门，来开门的是洛，他身后的大厅里莎莉娜和依拉都静默地坐着，不知在想什么。麦琳则是躺在长沙发上，虽然醒了，却是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麦琳，你没事吧？麦琳？麦琳？”
修唤了几声，却不见她有动静。
他疑惑地看向蒂，蒂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你们查到什么了吗？”
洛体贴地端上两杯水。
“我有些话想问你们。”
修示意洛坐下来，然后拿起水一口灌完，才起了话头：“我想听听在我和蒂还有麦琳进船舱之前的情况。洛你是和莎莉娜一起进船舱的吧？”
“不，我们是分开进去的。”
洛将目光瞟向天花板，回想着当时的情况。
“绕过船尾之后，莎莉娜就直接进船舱了，我则是在甲板上抽了一支烟才进去的。”
“站在哪里抽的？”
“这个嘛……没站定，我也好久没上那艘游艇了，就在上面走走看看，大概有个八九分钟左右吧。我要进去时正看到依拉跑过来，进到舱里后看到莎莉娜在看杂志，我也就把自己带的书拿出来看。”
“依拉，你也在甲板上逛了一圈吧？”
修的目光调向依拉，她点了点头轻声开口：“嗯，因为马克不让开船后上甲板嘛，我就在那边转了一下。”
“去了司舵室吗？”
依拉有些害怕地点点头。
“不过我没有进去哦。本来是想进去看看的啦，但那边的门从里面栓住了，我又不敢绕到这边进去，就只是在外面张望了一下。”
像是怕修不信，依拉赶紧抓了证人：“真的，你可以问莎莉娜，我转身想离开时还差点和她撞上。”
修于是将目光转向莎莉娜，只见她淡淡地点了个头。
“嗯，我进到船舱之后本想喝点东西，但发现冰箱锁着，就坐在一边看杂志。不过那些杂志都是一年多前留下的了，我想马克他们家人也一年多没开过这游艇了吧。那都是些时尚杂志，隔了一年多实在没什么看头，又觉得舱里太闷了，就上甲板透个气。从我出去之后，只看到她在司舵室外面看，没见她进里面或是从里面出来。”
“然后你们一起回船舱了？”
“没，依拉先回去的，我一直留到马克上来，他向我示意要开船了，我才回去。之后就是你们进到舱里时看到的情形了。”
“嗯，我一个人进到舱里时和在看书的洛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开始玩我的电动。”
接着修转向麦琳，似乎想问她些什么，不过看到她的模样又放弃了。
“大侦探，你还怀疑我们吗？”
莎莉娜不悦地绷着脸。
“例行公事而已，请不要多想。总之，”
修摇了摇头后，平淡地开了口。
“目前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待在一起，在救援来到之前保护自己。”
“真不知道那家伙发什么神经，我们到底哪儿得罪了西尔维娅！我自问没有对不起西尔维娅的地方，他难道真的要把我们杀光了解恨！”
这是莎莉娜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西尔维娅死不瞑目呀！”
修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他的话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她死的时候是睁着双眼的，而自杀的人很少出现这种情况。如果说西尔维娅不是被杀的话，那么她自杀的原因一定含有重大的内幕。这一次的事件是在替她喊冤。”
“内幕？冤情？难道佛德、迪卡斯和马克对西尔维娅做过什么？”
洛吃惊地问。
“我想，可能和毒品有关吧。”
“毒品？”
修的话令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是的。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明明旁边就有一整片平整的墙，两次‘血留言’却都刻意写在有窗格的落地窗上。那句话是斜着的三排，而每次Heroine都被窗格隔开最后一个e。前面的Heroin大概就是这次事件的始因吧。”
修叹口气。
“海洛因！”
依拉突然大叫一声。
“难道爸爸给欧文叔叔的那个光盘是……”
“什么光盘？”
修拧起眉追问道。
“里面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过爸爸把它给欧文叔叔时，正好碰上我CD里的一首歌结束，隐约听见西尔维娅这个名字，所以才往厅里瞄了一眼，就看到欧文叔叔接过光盘。”
依拉有点被修吓到，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修也顾不上安抚她，只是懊恼地拍着头。
（糟糕！果然犯了先入为主的大错误，来之前真该和欧文联系。）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然后不抱希望地问了句：“你们对毒品有什么印象吗？他们有没有被牵扯到什么案件中之类的。”
洛和莎莉娜果然都一脸茫然地摇了头。
“说起来，这次好像没有见到素描？”
洛突然提到了这个问题，但没等修开口，莎莉娜就抢先回了话。看样子他们两人都已经从混乱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了。
“因为这次他没有时间布置现场吧，毕竟不可能连尸体倒下后呈现什么样子都能预测到。”
“不，我的意思是——这次会不会是计划外的谋杀。你觉得呢，修？”
洛转向修，却发现他好像呆住了，便又唤了一声。
“嗯？啊……”
修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不，我觉得这次也应该是严密计划中的一环，之所以没有摆上素描，除了莎莉娜刚才说的理由，大概还因为素描已经没有它的用处了。”
“素描的用处？”
这次是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修笑笑，开始解释：“目前我可以想到的作用有三个。第一，暗示这一连串的谋杀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第二，给我们‘死者会死得和画面一样’的心理暗示，渲染恐怖气氛。第三，可以通过预测我们发现图之后会有的行动，来让自己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那么，这次没有素描是不是代表连续凶案到此结束了？”
依拉抢先叫了起来。
“关于这一点，我有两个猜测。”
修环视了众人一遍。
“第一，凶案到此结束，凶手不会再有行动。第二，凶手准备在今晚把我们收拾干净。”
第五章、凶手之死－1
1．
因为麦琳一直处于情绪恍惚的状态，晚餐便由蒂和莎莉娜准备。用餐的气氛比前两天更加沉闷，虽然蒂周到地为麦琳煮了好入口的羹，但麦琳几乎没吃几口。
饭后，众人再也提不起前两晚那样的打牌兴致，虽然还留在大厅里，不过都心不在焉地各做各的事。
修把长沙发移到南边的窗户下，躺在上面抽烟。屋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虽然透过南边的窗户看不到月亮，不过从洒在宽敞水泥停机坪上的亮度可以知道，今晚的月色很不错。
“洛。”
修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忽然间开了口，在看书的洛于是抬头望向他。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以前来过这个岛？”
“是的，来过两次。”
虽然修没有转过目光，但洛还是点了点头，开始在脑海中搜寻以前的回忆。
“第一次应该是十二年前，那是我们推研社成立一周年，又碰上马克那年刚得到这个岛的自由使用权，就请我们来这里办周年纪念。第二次是六年前，那年马克买了游艇，就邀请我们到岛上聚会，欧文学长也来了的。”
“第二次来时，西尔维娅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
“没有，一切如常。唉，没想到那姑娘一年后会自杀。”
洛婉惜地叹口气。
“一年。”
修轻轻露出一丝苦笑。
“一年已经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更何况，是五年呢？”
修收回目光冲天花板吐着烟，浓浓的烟缓缓地爬升，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迷蒙了他的眼。
忽然，烟被一只手拨散开，蒂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修·朗笨侦探，我在消毒柜里发现了这个。”
她一扬手，将一条钥匙拎到修上方晃荡。
修那听见“笨侦探”而起的些许反抗心立刻被钥匙吸引过去。
“钥匙？是什么的钥匙？”
“不知道是不是你在找的那一条哦，我去试试好了。”
蒂说完便转身向楼梯走去。
之前修曾向麦琳确认过马克身上带的所有钥匙，并没有找到上小阁楼的那一条。
此刻修已经半坐起身，目送着蒂爬上三楼走到麦琳说过的位置。接着只见她做出了把钥匙插进锁孔的动作，但似乎没有反应。
“喂，这锁好像有点不对劲，似乎塞有东西。”
蒂走回栏杆向大厅里喊的这一声，立刻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连一直躺着的麦琳也坐了起来，只是神色还有些恍惚。
以修打头，一行人都爬上楼梯来到蒂身边。
麦琳拿过钥匙仔细看了看，开口道：“是这儿的钥匙呀。掉在哪了？”
“消毒柜的加热管下。”
“怎么会……”
“我开始好奇了。”
修边说边掏出特意回房间里拿出来的撬锁用具，将两根细铁丝插进锁孔摆弄。
“看样子，是有人故意不让我们上去。这阁楼里肯定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看的东西。”
等在后方的洛抱着手说道。
“可能钥匙是桑尔拿走的，后来又弄掉了，才在锁孔里塞了东西。”
莎莉娜也附和了自己的意见。
——啪。
在众人既期待又害怕的心情中，锁打开了，修伸手拉下通往阁楼的楼梯。
不知为什么，修在拉下楼梯的一刹那，心头又掠过了初到岛上时的不安，仿佛自己正在开启会带来不幸的潘朵拉魔盒。
（不安？为什么还会如此不安？血案一件接一件发生，也该是个头了，这不安又从何而来？难道，这阁楼里，又有一个难题？）
伴随着扑扑簌簌掉落下的粉尘和合页生锈的吱吱声响，一共五级的楼梯打在了地面上，露出通往小阁楼的黑洞洞入口。
修打燃火机，当先迈上楼梯。
这阁楼应该有挺长一段时间没人来过，电灯打不开，房间里也积满了尘，还堆放着一些大件杂物，显得非常凌乱。
众人绕过杂物，来到唯一一扇开在斜屋顶上的小窗前。
修推开窗望出去，处于视线水平线稍下一些的山崖在明亮的月光下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眼前。
映入眼中的夜间崖壁是一团漆黑又不规则的剪影，在接连发生过血案之后的如今，不免显出一丝诡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