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板几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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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板几更深-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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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已经答应了她,便不会食言。他对她的心思就像身上的一块坏疽,他想拿刀剜出来,哪怕痛死,亦是一种解脱。

他抹擦下马蹄袖跪下说道,“儿臣与九阿哥愿意拿性命为八阿哥作保,他绝无谋逆之心。”wωw奇Qìsuu書còm网

皇上道,“很好,十四,你倒是有一身义气,土匪义气!”那双龙靴在丹墀上走来走去,有些气急败坏了,“朕知道你跟胤禩好,将来等他登基做皇帝,好封你一个亲王。朕还没死,朕的江山,已经被你们几个孺子瓜分了!你的性命亦是朕给的,你还没这个权力押给胤禩!”

胤禵是个倔强的人,皇上的话反倒更激得他舍得一身剐,去触犯龙颜了。“皇阿玛说得对,儿子的命是皇阿玛给的,皇阿玛想杀就杀好了,免得留下儿子,还要承担背信弃义的不忠之名。”

“你说你对胤禩不忠?你……”皇帝被气得头脑发胀,只觉得这个逆子着实欺君罔上,欲杀之而后快,“你想死还不容易!”旋即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刀,向胤禵砍过去。“皇阿玛!”胤禛似乎早已拿捏好了,冲上来

20、十 。。。

拖住皇上,“十四年少气盛欺君犯上,自然该重罚,岂用得着皇阿玛亲自动手。皇阿玛不要大动肝火,气坏了身子!”一面斜睨着胤禵,见已被胤祥拖住了,才放下了心。此时诸皇子也反应过来将身挡上去,皇帝神色稍缓,已从瞬间震怒中清醒了些,把佩刀扔到地上说道,“这个逆子,给我重责二十,轰了出去!”

过后,胤禵独自气急败坏地走出来,仿佛杀红眼的强盗一般,神武门外的车把式见主子出来了,却衣衫不整鬓发散乱,不知何故,忙迎上去道,“十四爷!”没想到挨了胤禵一脚窝心,踹翻在地,“混蛋!给我滚,滚!”车把式一骨碌爬起来,不敢近前也不敢远去,只得不近不远地跟着,见胤禵解了栓马石上的缰绳,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直奔胤禩的府邸。一路进来,顾不上别人惊诧的脸色,他只顾往里闯,谁阻拦便要吃马鞭,最后将她的丫头一把挡在门外,仍旧是那扇宫纱屏风,那是她和她丈夫的地方,他心下震慑,却也横心径直闯进去。宝琪只着了一身豆绿长衬,头发也没有挽,坐在床边吃白果茶,已听见些许动静,却绝想不到是他,见他如此模样地硬闯进来,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你干什么?” 胤禵紧攥着马鞭,拳头因用力过度而颤抖着,直盯着她,半晌无话,仿佛要费尽了力气把满腹言语压下去,心绪像个盛满蛊虫的罐子,不知道会有哪条露头钻出来,半晌方咬牙狠狠道出一句,“像他那样只顾自己的人,不配有你这样的福晋!”

为谁辛苦为谁忙,宝琪刹那间明白了,她只觉得羞愤难耐,想起胤禩那样精明的人,若知道此事,日后一定藉此攥住她的把柄,更加气恼,抡起胳膊全力扇了他一巴掌,“说得什么昏话!你给我滚出去。”她小指的指甲就此折断了,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他却捂着脸笑了,只觉得这巴掌扇得好,自从他的念头生出来,便只有这么一个结果,她终于让他见识了,他便死心了。

她暗想道,胤禩刚一失事,便杀出这个乱人伦的孽障来,是当她好欺负不成么?由是想到失去胤禩的可怕,但她自以为不是乃桢和静姝,即便胤禩不在了,她也能把这个家撑起来。于是强打精神,召集府中管事,将病中几日的家务好好整理安排了一番。忽而想起扇儿,便带着捻儿她们过西偏院来了。扇儿母女见她来了,忙跪下行礼,她没管扇儿,却让下人搬了把椅子给扇儿的额娘坐,唤她邱婶,说道,“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也没过来瞧瞧您,住得可习惯?”

邱婶笑道,“亏得大格格还惦记着,我却不敢生受。”

宝琪道,“您就这么来了,撂下府上一摊子事儿,不知道那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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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人又得怎么抓瞎呢,邱叔可好?府上也还好?”

邱婶回道,“我倒是个无事的闲人,自打老亲王殁了,您也嫁了这些许年,老人死的死、散的散,这安亲王府也算渐渐改换了门庭,早已不是从前光景,倒也好,我和老邱也都老了,总得给后进腾地儿。”

宝琪听出话里的悲秋之意,兀自叹了口气。邱婶继续道,“承格格不忘旧情,还肯叫我们老两口一声邱叔邱婶,我们死也心甜,况且扇儿这些年多亏您的照顾,扇儿这孩子不懂事,却还实心,她从十岁上就一门心思地跟着格格,格格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她的归宿,还望格格念在我们老两口是王府的老人,多担待些。”

宝琪心道,她倒是会顺着杆往上爬,我却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便顶了一句,“您老不用操心,闺女多有出息,这院子家什下人们都是阿哥爷亲自打典的,如今恐怕连我都轮不着替她做主呢。”邱婶没了话,宝琪起身绕着屋子打量起来,“听说你昨儿摔着了?”

扇儿忙答道,“不碍事。”

“谁在跟前呢?”

“没谁……”扇儿吞吐道,“春晓姐姐在陪着我。”

“你可要当心啊,”宝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别有什么闪失,”她冷冷瞧着扇儿的肚子,“你指望着它,阿哥爷也指望着它呢。”

“奴婢知道。”她本能地往后缩。

“这屋什么味儿?”宝琪提起鼻子。扇儿母女皆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寻找着,终于看到罗帐中挂着一个宝葫芦香囊,绀青色,有种深不可测的味道。她摘下来嗅了嗅,心下吃了一惊,皱起眉来。“这玩意儿?”

“是春晓姐姐送给我的,提神醒脑,福晋不喜欢我这就收了它。”

“不用,”宝琪笑了下,“挺好的,挂着吧。”

宝琪从扇儿房中出来,心想春晓倒是会釜底抽薪,送了个管落胎的麝香包给扇儿,扇儿竟是这么傻,轻信了她。也好,且让春晓先得意去,待她摆布了扇儿,自己再来坐收渔利,一网打尽,胤禩必也怪不得她。她回一下头,扇儿母女还在当院伏地跪着,她心下有些不忍,想起自己已答应了胤禩的话,他还不知几时获释,这孩子是他唯一的指望,她不知晓也便罢了,既然知道,怎么忍心不管?

她对捻儿道,“让那娘俩收拾收拾,搬到清婉居来吧。”

21

21、十一 。。。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部分已告结束,这是本阶段最后一次更新,下一话大概于年底开始,谢谢观赏,后会有期~(*^__^*)

时下已进隆冬,早间抽了场小冷子,细盐一般的冰晶,落处无声,却最是幽寒彻骨。胤禩身上被一件玄青斗篷裹得严实,随魏珠一路往乾清宫来。魏珠嘴碎,一路上少不得没话找话,那缺乏阳气的嗓音不比朔风暖和多少,“奴才早说,父子哪儿有隔夜愁?况且八阿哥是这般有才干,承了万岁爷多年的恩宠和信任。”

“嗯。”胤禩应着,紧跟在魏珠后面,时不时顾着他还会回头望一眼,绽开那惨白的满面褶皱笑一下,像个纸扎人。

“您看看大阿哥、二阿哥和您,虽然同是因为犯错被拘禁的,万岁爷却想着第一个召见您。”

胤禩的心忽悠地跳了下,仿佛流过一个血块。

“您对凌普,那才叫一个仁义!咱们私下都说,饶是凌普那么一个见利忘义、坏事做尽的小人,您都能大人大量地对他,更何况是别人……”

“魏公公,你留神脚底下。”胤禩想自己这个跟头就是栽在这儿的,更不愿听他这番啰嗦。进了乾清宫,魏珠进去暖阁通报,暖阁的门关着,他进去的时候露了个小缝,胤禩向里面望一眼,见着那明黄的龙袍凤履,宛如一个粉彩器具,把暖阁的窗也映亮了,他心下抖了一下,生怕皇上已瞥见了他的窥探。未几,魏珠让他进去觐见,他站起身来解了斗篷步入暖阁中,此时已是十月暮,暖阁里已经生起炭盆,烤得胤禩身上暖和,却也让人觉得胸闷。他跪下说道,“罪人胤禩给皇阿玛请安。”

“起来吧。”皇上这一句答得心不在焉,胤禩瞄了一眼,见皇上坐在火炕上,身旁一个西洋乐师正手把手教他摆弄一根两尺来长的黑圆柱管。他退到一边站着,皇上拿嘴吹了几个音,便让旁人都退下了。“最近天冷,你身体可还好?”他问胤禩。

“回皇阿玛,儿子很好。”

“朕听说你二哥倒着了风寒,咸安宫那地方墙坯透风,还不如宗人府呢。”

这算怎么回事儿?胤禩想笑,却不敢妄动,皇上也觉出这话的滑稽来,自己先笑了,胤禩赔笑道,“我跟二哥毕竟年轻,偶尔生了小病也不碍事,反是皇阿玛要保重龙体。儿子听说皇阿玛身上也不爽利,不知可大好了?”

“你看看朕的气色怎么样?”

胤禩头也不抬地回道,“儿子一进来就觉得皇阿玛神清气朗,丝毫看不出染恙的迹象。”

“朕确实没什么,就是你额娘——良妃——近来又犯了心口疼的毛病。”

胤禩的泪很快落了下来,“额娘是心痛,有我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皇上看着他抹泪,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炕沿儿,“坐到这儿来。”胤禩凝涕迟疑,皇上道,“怎么了?小时候不让你坐,你也会自己脱了鞋爬上来。”

胤禩笑了下便过来坐了。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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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细看他的头顶,本该无发的地方已经生出了一层细短的发茬儿,“你头发软,头发茬儿也是软的,随了你额娘。朕的头发是刚硬的,从前孝庄太后总爱摸着朕的头顶说,跟一柄钢锉似的,这可是个犟眼子。”

胤禩道,“皇阿玛是机断果敢之人,儿臣不及。”

“你小时候惠妃总跟朕说,你的脾气像个丫头,细密如发。朕从来不以为然,而今想来,她倒是有几分道理。你是个难得的稳重、谨慎又不乏干练的人,只是太过聪颖又难免误事,你须知道,古往今来多少王孙贵胄,终究都倾覆在自己这一身才干的身上?”

胤禩眼皮忽闪着,像是在思量,皇上问他道,“你说魏武帝当年为什么要立魏文帝继承大统,而没有选择那个会作诗的陈留王?”

胤禩的心一下提起来,皇上竟如此直接地含沙射影,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感到关乎荣辱的大事或许就在俄顷之间决断了,“魏文帝是兄长,魏武帝不愿废长立幼,此其一;曹子建只是文章做得好,治政并未见得比魏文帝好些,反有些书生的轻狂,此其二;魏武帝曾封他为将,让他带兵出征,他却在临行前喝得酩酊大醉,而后又纵性僭越,擅开司马门而出,魏武帝由是知道曹植是个不足以托付大事的人,此其三。”

皇上道,“你说得很好,既然曹孟德已经认定了陈留王是不足以托付天下之人,那么魏文帝又为何屡屡欲将他置于死地而后快?”

“曹丕气量偏狭,工于心计,立储之前尚可以矫情自饰,继承了大统,岂容一个受过父亲重用的弟弟酣睡于自己的卧榻之侧?况且曹植恃才傲物,锋芒鄙陋,又素有文名,要是谋反自立,恐怕天下读过书的人都要归心于他了。”

皇帝点头,“是这话,不过还有一条错在魏武帝,他在世的时候屡屡流露出欲立陈留王为世子之意,却最终没有践行,反而是害了这个儿子,朕却不会那么糊涂。胤禩,期望你能理解为父的一片苦心,你要上进,要有出息,也要安分守己,将来做一个辅弼良臣……这不是为了朕,也不是为任何人,而是为你的额娘,你是她唯一的指望。”

胤禩只觉得心下凉去半截,皇上并不是考他,只是为引个譬喻,将他那无望的心思释于言语之间。皇上复又看了看他,不容置疑地说道,“去吧,到永寿宫瞧瞧你额娘去。”

胤禩退出的时候撞见一个官员,他认得那是李光地,却只扫了一眼,并没过脑子,此时他的心思像一盘打散了的棋局,已经毫无章法。李光地倒低头示意一下,进到暖阁中去了。皇帝见他行礼,招呼道,“平身吧,晋卿,朕刚刚召见了八阿哥,今儿还想再见见二阿哥。”

李光地答道,“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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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皇子们诚心悔过,皇上气也消了,一家其乐融融,咱大清国也能好好过个年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自从太子被废之后,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他们都争先恐后地结党攀附,谋求将来的荣禄,东宫一日不立,那起子人一日不安,朕想趁早断了他们的念头,可是立下一个储君不是小事,一时半刻又不知该何去何从,朕倒想听听你的意思。”

李光地迟疑了片刻,仿佛觉得以皇帝的心机不该问出这么不恰当的问题,但圣上确实在等他回答,便说,“这是皇上的家事,微臣不敢妄言。”

皇上解嘲地笑了笑,“朕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还不清楚朕的意思,朕近日反复思量,胤礽行事骄纵暴戾、丧心病狂,固然可恶,可事后查明是大阿哥魇胜所致,况且他已做了三十几年的太子,他的资格毕竟比别的皇子强些,朕每日都差人到咸安宫问他的话,他确实已经知错了。”

李光地唏嘘道,“皇上的一片舐犊之心,可昭日月。”

“你也知道,废太子之日,朕已上告于天地,下告于黎民,天子的话总不是那么容易翻覆的,朕想,如果让你们推举一个太子出来,以你的看法,谁会是人选?”

“皇上既然心里有数,就不要让群臣们推举了,这岂不是怂恿他们去结党串联么?如果到时候皇上觉得不合意,就更加进退两难了。”

皇上长吁一口气,踱到窗前看那一片肃杀天光,“如果朕真的传旨下去,他们会保谁?胤祉、胤禛,还是胤禩?”

李光地低眉不语,皇上又道,“朕的这些儿子,若论及他们的缺点,胤眩鹾菡┪保返i刚愎贪骄,胤祉书生意气,胤禛刚夬乏柔,胤祺庸,胤佑疾,胤禩……”他仿佛捻佛珠的时候摸到那颗母珠,顿了一下,“胤禩这孩子外相宽仁,内蓄阴忍,柔奸成性,这是其一;他心机重、权谋深,野心勃勃,暗储妄志,未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是其二;再者,他为结党邀心,与胤禟几个勾相结契,名为魁首实受挟制,还没见什么政绩,钱财利益就已经扯不清了,若主持政事,必将受制于人,畏葸不前、举步维艰,胤禟为人贪妄,要是让他们得势,朕的千秋基业恐怕都被他吞下肚去他还嫌不够。立胤禩为储是绝不可行的。朕为他担忧的是,明明无望,却锋芒毕露,反而害了一己之身。朕讲给他了,听与不听,看他的造化。”

“晋卿,”他回身,一脸斩钉截铁地望着呆住的李光地说道,“你听清楚了没有,朕就是这个意思。”

当日胤禩被解了圈禁,回到府中,过几日,胤禟几个兄弟带着福晋到他府上吃酒去,说是给八爷压惊。胤?来得晚了,一进屋发觉不对,“老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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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怎么没来?”

“说是带着福晋到大悲寺进香去了。”胤禟道。

“好没意思的人,非得今儿去呀。”胤?叹道,他不知道胤禵脸伤还没好,所以不敢来。他入了席,开始跟他们推杯换盏,胤禩却一脸沉郁,闷闷地喝着。胤禟看了出来,问道,“八哥今儿是怎么了?皇阿玛前儿跟你说什么了?”

胤禩摇摇头,决计不提那日的事。胤禟又道,“如今真是明朗,皇上让百官推举太子的人选,不消我说,咱们眼下是万事俱备,东风也吹来了,明儿个还不一呼百应?八哥,你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呀。”

胤禩应景地笑笑,皇上的那番话反倒像渐渐远去的一团雨云,那威慑的力量不是那么清楚了。多少年的苦心孤诣,在这个当口让他放弃,是绝不甘心的。皇阿玛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他不敢细想,怕失了胆量,既然万事俱备,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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