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同知颔首道:“如果属实,确实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前提是需要证据,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梵羽唉声叹气的说道:“小侄资质尚浅,又没什么官场办案经验,这件案子只能仰仗世伯您了……我算是看出来了,这破案比起斗鸡来,实在没劲!”
张同知听了,心中越发的瞧不起梵羽,没见面的时候他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感觉这个年轻人应该是个人物,但闻名不如一见,见了面才知道名不副实。
梵羽像是拉闲话家常似的,絮絮叨叨的又嘀咕了半天,最后蔫不拉几的向张同知道别,说道:“今天打扰世伯了,小侄再去团练府走一遭,虽然戍九源可恶,但表面文章总是要做足的。”
说罢,起身告辞。
梵羽离开之后,幕僚方师爷走了出来,张同知问道:“此人如何?”
方师爷不置可否,自顾自的说道:“此人在阳谷县的发迹史在下略有耳闻,并且他确实与戍九源有些嫌隙,听说刚来东平府的时候还花大价钱从戍九源手里抢过来一个花魁……”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之所以能入定王殿下的法眼,是因为擅长斗鸡,听说他的斗鸡之术可以比肩前朝的神鸡童贾昌,也算是一个奇人!”
张同知笑了起来,说道:“方师爷的意思,这个梵羽徒有其名,只不过是一个江湖术士?”
方师爷点头说道:“若是定王登基为帝,此人便是江充之流!”
西汉绣衣使者江充,蛊惑汉武帝,掀起汉宫的巫蛊事件,致使太子刘据被杀,死伤数万人,乃是出名的奸臣,方师爷以奸臣江充比喻梵羽,足见对他的轻视。
张同知心中为康王赵构感到庆幸,定王越是不济,康王越有机会,但他嘴上却言不由衷的说道:“汉武帝刘彻宠信江充,致使朝堂乌烟瘴气,骨肉相残,后唐庄宗李存勖喜爱伶人,最后弄得国破家亡……当今太子殿下喜爱斗鸡,拜梵子羽为师,实非我大宋之福啊!”
梵羽出了张府之后,没有回碎雨轩,径直去了团练府,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省得夜长梦多。
戍九源收到梵羽的拜帖有些吃惊,对于梵羽这个人他有点印象,此人先是害的自己的亲侄子戍六蹲了大牢,后来又从贾逢源手里抢走过一个处子花魁,只不过自己还没来得及找他麻烦,他就抱住了定王的大腿……
“戍兄,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小弟这厢有礼了。”
梵羽眉眼含笑,爽朗的笑声老远就能听到,像是见了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十分的热络。
戍九源吃不准梵羽的来意,双方分宾主坐下之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戍某家中生变,招呼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梵羽听了,面露悲戚的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戍兄节哀,眼下咱们要做的是尽快查明真相,为嫂夫人和贤侄沉冤昭雪!”
戍九源冷哼一声,说道:“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谁是幕后主谋,戍某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否则早就手刃仇人了。”
梵羽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劝慰道:“戍兄息怒,你身为朝廷命官,万万不可知法犯法啊,收拾张同知,我自有办法!”
戍九源听了,实在摸不准梵羽的套路,但还是十分配合的问道:“怎么对付他?”
梵羽阴测测的说道:“戍兄可能不知道,我与张同知的儿子张奕有不同戴天之仇,方才我路过张府,差点被他用刀劈成两半,此人不死,我心难安啊!”
戍九源诧异道:“你的意思是从张奕下手?”
梵羽面露凶戾之色,发狠道:“无毒不丈夫,张同知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张奕死了,等于绝了张家的户,还怕张同知不倒台吗?”
戍九源彻底无语,这尼玛定王派来的是什么货色啊,简直就是一个奇葩,净出些骚主意,就这样的人也配定王叫一声老师?
梵羽说到兴起处眉飞色舞,吐沫星子乱飞,兴致勃勃的兜售他的“绝户”大计,然而戍九源却彻底失去了兴致,敷衍了事。
送走了梵羽,戍九源也在第一时间征询幕僚贾逢源对他的看法。
“卑鄙无耻!”贾逢源言简意赅的说道。
对于梵羽这样的人他真的是懒得多说一个字,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在贾逢源看来,梵羽简直无耻到了极点,就连他这种坏事做绝的人都看不起,“绝户”这种有违人伦的骚主意亏他想得出来。
戍九源也是颇为无语,说道:“定王殿下派了这么一个浑人过来,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贾逢源看着梵羽离开的方向,面露鄙夷之色:“听说此人擅长斗鸡之术,这才被定王殿下看中,后唐庄宗李存勖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啊……”
戍九源心中忧虑道:“那件案子已经过去很多天了,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煎熬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贾逢源正色道:“这起码证明,证据没有掌握在张同知手里,对方迟迟没有现身,肯定是有所图谋,大人切不可自乱阵脚,说不定对方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戍九源长叹一声,为了应对这件案子,他为自己留了两条后路,至于结果如何,只有听天由命了。
第163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下)()
梵羽登门拜访了张同知和戍九源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出门,碎雨轩外经常能听到琴瑟之音,袅袅的歌声余音不绝。
“你是说自从他见过张同知和戍九源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
定王赵桓听了杨震的汇报之后有点诧异,那个家伙费了那么大的劲儿终于争取到了做自己老师的机会,按理说应该用心查案才对,结果他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沉醉于声色犬马之中,这是什么情况?
“王爷,早知他如此散漫,咱们应该给他圈定一个期限才对。”蒋管事也有点糊涂,弄不明白梵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赵桓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道:“你派人去通知他,限他十天之内务必破案,破不了案就乖乖的回来给本王养鸡!”
蒋管事面露为难道:“王爷,十天时间会不会太短了?”
赵桓想了想,十天时间确实有点短,便改口道:“那就给他一个月时间吧。”
说完,又问道:“张同知、戍九源两人有什么动静?”
杨震回复道:“张大人一直派人在四处暗查,但据属下所知,目前仍旧未有什么线索。戍大人每日上午操练兵马,下午回团练府议事,没有什么异常。”
赵桓冷笑道:“本王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东平府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鸡鸣狗盗之徒遍地皆是!”
蒋管事和杨震听了,都不敢插嘴。作为定王的心腹,他们自然知道赵桓口中所说的“鸡鸣狗盗”之徒指的是谁。
过了一会,杨震又说道:“属下还探查到一件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桓摆摆手,说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杨震道:“梵羽去张府拜会张大人的时候,差一点被他的独子张奕用刀给劈了,听说是张奕看上了梵羽的一个小妾,强抢不成反被他揍了一顿,揍完之后还把张奕身上的银子洗劫一空,双方由此结怨……”
这件事发生在张府,事后张同知又下达了封口令,但还是走漏了风声,可见定王的人触角已经深入到了张府内部。
当下赵桓睁大了眼睛,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梵子羽这个家伙,人是贱了点,不过行事作风特立独行,很合本王的胃口!”
就在杨震向赵桓汇报梵羽这几天来所作所为的时候,张同知、戍九源派出去的暗哨也传回了消息,全部是这几天碎雨轩里的动静。
两人听了之后相当的纳闷,想破了脑袋弄不懂梵羽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就这样敷衍了事?显然不太可能。
“加派人手,不间断的监视,无论什么人进出碎雨轩,都要查清楚,连一条狗都不能放过!”张同知与戍九源几乎下达了相同的指令。
在案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碎雨轩将一直是是非之地,注定被各方密切关注。
章轻灵来到了碎雨轩,看到梵羽翘着二郎腿,倚靠在花木梨敞椅上,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开口笑道:“还想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不曾想你还有这份闲情逸致。”
梵羽忙起身迎上去,说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轻灵师妹看到的只是表象,焉知师兄不是心急如焚呢?”
说着接过章轻灵手中的食盒,打开盖子,嗅着食盒中散发出来的绵绵香味,一脸陶醉道:“真香——”
章轻灵见到梵羽猴急的抢走了食盒,轻轻笑了起来,说道:“你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现在看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以后不用我再熬鸽子汤了吧?”
梵羽听了,“啊”的一声拖着左臂做痛苦状,说道:“师妹啊,我这胳膊还没好利索呢,昨日徐神医还说要多加调理,你做的鸽子汤最合适不过了!”
章轻灵很是无语,梵羽因为救她才受伤,为了表达谢意她亲手为他煲了一碗鸽子汤,谁知道这个没羞没臊的家伙吃上瘾了,每次都向自己哭惨,害得她每日都要煲鸽子汤……
“堂堂七尺男儿,羞不羞?”章轻灵小声嘀咕着。
梵羽没脸没皮的笑了起来:“不羞。”
章轻灵不敢接话茬,因为再说下去就有点暧昧了,她话锋一转,问道:“定王殿下交给你的那两件事情,都有着落了?”
梵羽边喝边说道:“没一点头绪。”
章轻灵纳闷道:“我看你夜夜笙歌,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
梵羽神秘兮兮的说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大概说的就是我这种情形。”
章轻灵白了梵羽一眼,与他相处越久,就越能发现他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当下她嗔道:“满口胡言乱语。”
梵羽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满嘴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子羽痴,谁解其中味。”
章轻灵听了,心中微微诧异,她收拾完梵羽用过的碗筷,提着食盒,轻声道:“我该回去了。”
梵羽目送她离开,忽然大声喊道:“师妹,你熬的鸽子汤真好喝!”
“每次都把瓷碗舔的干干净净的,不好喝才怪呢。”章轻灵耳根火热,她心中嘀咕着,疾步离开了碎雨轩。
梵羽仍旧没有出门查案的意思,花钱请了几个清倌人,每日听曲儿,兴之所至,也会教春夏秋冬四香一些现代舞曲,排练自乐。
这天,他正翘着二郎腿听曲儿,冷不丁的打了喷嚏,柳绿在旁边捂着小嘴笑道:“少爷,谁又在背后骂你了……”
话音刚落地,外面传来“梵兄、梵兄”的大叫声,人未至声先到,如此中气不足的叫声,非曹胖子莫属。
“原来是这个死胖子在背后骂我……”
梵羽说着起身道:“咦,曹兄今天这么有雅兴光临寒舍?”
梵羽笑了起来,他被人行刺之后与曹宇轩打过几次交道,发觉此人倒是一个妙人,十分的有趣……
不过,在真凶没有找出之前,曹宇轩在他的心目中仍旧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
曹宇轩累得气喘吁吁的,擦拭着额头的虚汗,说道:“刺杀你的凶手,有线索了!”
梵羽心中一惊,问道:“曹兄没开玩笑吧?”
曹宇轩自来熟的坐了下来,然后倒上一杯温水,“咕噜咕噜”饮了起来,喝饱之后接着说道:“这事其实并不复杂,与梵兄之前提供的线索差不多。”
梵羽一头雾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自己提供什么线索了,于是便开口问道:“我提供什么线索了?”
第164章 保戍灭张(补昨天欠的)()
曹宇轩看着梵羽,略带些不满的说道:“上次你不是说,你这个人向来与人友善和睦亲邻,除了这次定王择师考试得罪了一些人之外,没有什么仇家么……”
梵羽想起了此事,当时自己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个胖子居然信以为真了,并且还顺藤摸瓜找到了线索!
当下他眯起了眼睛,沉声问道:“你是说,这次行刺与定王考试有关?”
曹宇轩谨慎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从目前来看,白天水、孙浩杰、方洪三人的嫌疑最大。”
梵羽见曹宇轩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面色凝重道:“曹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这三个人在山东士林之中颇有威望,梵羽自然不可能因为曹宇轩的一句话就信以为真,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必须得拿出强有力的证据才行。
曹宇轩听梵羽话中的意思,好像自己是搬弄是非的小人似的,因而恼怒道:“爱信不信,反正这件事与我无关!”
梵羽忙嬉皮笑脸的赔礼道歉,亲自给他奉茶,并大献殷勤的捶背捏腰,说道:“曹兄莫生气,小弟也是一时口不择言,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对了,曹兄你是如何查到这三个人身上的?”
曹宇轩见梵羽还算有点诚意,冷哼一声,说道:“还不是根据你提供的线索大海捞针,不过这次运气不错,刚好这三个人都是重点调查的对象,结果就发现他们三个有一天晚上鬼鬼祟祟的去见了一个人,你猜这个人是谁?”
梵羽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戍九源?”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就见曹宇轩惊得张大嘴巴,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讶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梵羽冷笑不语,整理了一番纷乱的思绪,说道:“白天水和戍九源是同乡,两人之前肯定是旧识,而白天水来到东平府之后一直没有去拜访过戍九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刚才你也说了,他们三个是鬼鬼祟祟的去,如果心中没鬼,何须如此呢?”
其实,梵羽最初的怀疑的对象是张奕,以他与张奕之间的恩怨纠葛,这个纨绔子弟做出买凶杀人的事情并非不可能。
这次张府之行,梵羽除了给张同知“挖坑”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试探张奕。
事情也就那么巧,梵羽刚进张府就偶遇了张奕,从后者见到他拔刀就砍的过激行为来看,幕后凶手应该不是此人,因为行刺事件发生后,张同知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如果张奕是幕后主谋的话,他这次就会想方设法的回避梵羽,而不是直接拔刀相向了。
排除了张奕之后,戍九源就成了梵羽最大的怀疑对象,毕竟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更何况杀手来去自如,官府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捕捉到,在东平府有这样能耐的人屈指可数,戍九源便是这屈指可数中的一个。
曹宇轩“嘿嘿”笑了起来,说道:“车马行里的一个伙计半夜三更的出来撒尿,凑巧瞧见了三人,不过那位伙计只认识白天水,没认出孙浩杰和方洪。而另外一个伙计给孙浩杰做过短工,认出了他……我们足足求证了六位伙计,才将这三个人的身份确认。”
梵羽很是惊讶的打量着曹宇轩,不禁对曹家车马行刮目相看,说道:“曹兄,你们家这生意不简单呐。白天水等人和戍九源见面的事做的那么隐秘,居然被这么多伙计给发现了,如此庞大的情报系统简直无孔不入啊!”
曹宇轩干咳着说道:“我们家干的是力气活,需要大量人力,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少不了,这人多了耳目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