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熙攘嘈杂的声音让雪狐感到了一丝安稳,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在逐渐明白一朵花在冷冽的严寒中傲然向阳的心情了。
“呵呵~”雪狐不禁轻声笑了出来。
时间在交替,太阳很快被东方跳跃而上的月亮给拖了下去。
星火和紫竹妖也是如此。
紫竹妖已经完全不耐烦了,她颤抖的眉梢像是在怒号,不断从烟枪里吐出的发紫的烟雾,更像是一种示威。
她不断晃动着足尖,挑动着足下的雪花划出一层层雪道。
但是,她仍旧不会主动做些什么,就像对面一直如山一般不要不动的星火。
“你,没办法离开这蜘蛛网。”
女人异常诧异的看着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的猫咪。
“哈哈……”她被这话搅得狂笑不止。
“你……你,你就,这么半天……就为这个?”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星火开始踱步靠近女人。
她有些恐慌。
“喵哈~”猫咪卧在了她的身边。
“你到底是谁,来做什么的?”她警觉的缩着身子,手中的烟杆在颤动,惊诧的表情已经暴露出她完全没有继续防备的勇气。
“你和这蜘蛛,是什么关系?”星火看着那蜘蛛影子说道。
“……”女人欲言又止,紧紧盯着星火,片刻,她放松了下来。
“呵呵……哈,哈哈……”她开始笑。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离不开这个蜘蛛网,但是,这只是因为我不想离开这里而已。”
“愿意听听我们的故事吗?”女人侧过脸,对着脚下的黑猫轻声说道。
“当然,作为交换,我也会讲讲我的故事。”
那还是一个耀阳当空的日子。
一个从人间而来北国的行商人,经过了北国的城门,几月中一直在这附近徘徊着。
当然,他并非一个人来到此地。一同来到这里的,还有一个美艳无双的女性。她肤白如玉,身着着紫色旗袍,披散着乌黑的头发,看上去气质高贵。
在她的背囊中,你可以看到萨满巫师的面具。
她一直紧随在那个商人的身后,直到来到这方白色的冰雪竹林之时。
“萧燕,在这里等着。”男人只留下了这一句话,便从女人的身边跑掉了,望着他头都不回的身影,她或许深知接下来会面对怎样的人生。
她没有听男人的话,径直走向了白色冰竹林的深处。
在近乎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倒在一个茅草屋边上。抬眼望去,周边都是些紫色的竹子。
阳光能穿透竹叶,照射在脸上,让她感到温暖。
她开始抽泣,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四周的一切,在脸上显出厌恶的神情。
进入夜晚,她终于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进入茅屋,一个像人一般大小的蜘蛛正挂在巨大蜘蛛网上,那闪亮的猩红色眼睛预示着女人接下来的命运。
她瘫软的坐在地上,放弃了一切的抵抗,准备成为这个蜘蛛精的盘中美食。
“能坐在我旁边吗?只有一个晚上就可以了,求求你……”
蜘蛛说话了,用请求的语气,相商的态度。
她惊诧的缓步退后,颤巍着身子,本能的想要逃跑。
“求你了,我不会吃你,你吃掉我也可以,我……”
“我只是想要知道有人在身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感觉而已。”她边说着,一边不住的笑了出来。
“妖怪的世界,真的不是人能够了解的。你知道吗?妖怪竟然能寂寞到不知道与人之间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
星火坐起身,说道:“不,我们不是寂寞到不知道,而正是因为知道了那种只有自己的感觉是寂寞,才会如此渴求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
说着,星火摇摇尾巴,准备离开了。
“等等,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女人叫住了星火。
“就像你一陪着那只寂寞到和你融为一体的蜘蛛一样,我只是在你身边坐了一会儿而已。”
“莫名其妙……”
“的确是莫名其妙,紫色的寂寞之箭。”星火飞了起来。
“啊?你说什么……”
“快看!”白蛇指着远处的两个身影。
一脸阳光般笑容的童子,身后跟着的**身躯的少女。他们一前一后,相互扮着鬼脸,笑声从雪原的深处传到了洞口。
“那个小子,是叫珍珠的狼耳松鼠吧?”
“是他没错……可后面那个少女呢?”
“那是玉儿。”
众人惊厥,他们将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雪狐的身上。
雪狐回过头,看着他们瞠目结舌的样子,慌忙的说道:“那的确是玉儿,我曾经就是被玉儿所救,才能活到今天的。她的样子,在北之国,不会有谁比我更清楚的了。”
“那就是说……”
“他真的把冰玉心给带回来了。”雪狐微笑着,轻轻抚着带有一丝笑意的凌脸颊。
珍珠身后的少女,正是当年那个让火神祝融都挠头的大妖怪,北国传奇,玉儿。
但是,珍珠并不知道这些,他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眼前这个几乎通体透明的少女,只想要明白为什么笑,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珍珠开始坐着各种各样能够让人笑起来的事情,然而,这对于妖怪来说,太过困难了。
西之国的杀戮生活中,能够不哭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的了,更何况有谁会笑呢?
少女却不厌其烦的跟在珍珠的后面,一直贴在他的身后,追问着同样一句话:“为什么笑是好的?”
“都说了,我在找冰玉心,没有那个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珍珠不断的强调着自己使命在身,没有空闲。
少女却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跟在他后面,一直在问着这话。
珍珠终于转过了身,对着少女无邪稚嫩的脸庞,将自己鼻子向上一推,舌头伸了出来:“哇!”
少女正对着这个做着鬼脸的少年,没有任何表情,很明显,她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
而独自推着自己鼻子的珍珠却在风中冰冻。
相视片刻,珍珠突然忍不住扑哧的笑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少女问道。
“在笑啊……”
“在笑?”
珍珠突然将她的手推到自己的鼻子上,自己则把耳朵拉得很长,舌头吐了出来。
少女扑哧一下乐了出来。
“哈哈……”
“这就是笑,这回懂了吧!”
“好,温暖……”少女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轻弱的从口里吐出这样几个字。
之后,便这样一路上跟在珍珠的后面,推着鬼脸,欢笑着走了回来。
珍珠看到洞口已近,慌忙的跑了回来。
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妖怪们,他没有过多的在意,而是第一时间来到了雪狐的身边,询问着凌的情况。
雪狐将凌交给了珍珠照顾,自己则缓步的走到了少女的面前。
那女孩儿,还在推着鬼脸,不住的笑着,好像很想想起什么一样。雪狐蹲在地上,双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肩上,温柔的看着少女。
少女轻轻的伸出手,推起雪狐的鼻子,咯咯的乐着。
“冷吗?”雪狐问道。
“不,因为这样笑着很暖。”少女回答道。
“是吗?”雪狐紧紧抱着玉儿的身体。
两人抱在一起,开始发出光亮,如萤火一般的亮蓝色飘向了天空,坐在那气泡之上,化作五彩祥云。
直到她们一同消失,空留下了一个月光杯。
杯中有一杯水。
“珍珠,把水给凌喝掉。”星火从天空高处赶回来。
珍珠将水喂到了凌的嘴里,很快,凌便坐起身,吐出了一条紫色的蛛丝。
众人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星火来到凌的身边,她微笑着说道:“不要紧,已经好了。”
珍珠问道:“星火,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女孩儿还一直跟在我身后,我还说要怎么着冰玉心……”
“她就是冰玉心。”星火说着,转过头对着凌又说道:“而解开中方之国冰玉儿的封印的方法,就是把凌治好。”
“什么意思啊?”珍珠追问着。
“因为我们只能寂寞到彼此相依。”星火意味深长的说道。
常有书载——
南国有影蛛,自负强而无敌,独孤求败。
一日在紫竹林修炼,与北国冰玉儿相遇,请与其决战。
影蛛败北,托紫竹林于北国,誓要复仇,然,终不见冰玉儿之身影。
后知冰玉儿死于火神祝融之手,故黯然匿迹于北国,誓不再与人约战。
第八章 托付
背对着风雪交加的北方凌冽,星火一行终于启程朝着南方之国行进。在这之前,有必要先回到中方之国验证那传说的真实性。
顺着来时的路途,它们顺利的走到了北国巨大的城门之下,然而,没有人回首。
珍珠瑟缩着身子,紧紧抱着星火的脑袋,风雪的嚎叫声阵阵在耳边响彻,猫妖脖子上的冰泣花洒下几滴晶莹的离别水,不声不响。
山下,中方之国近在眼前。
“这边。”星火叫住正打算从来时道路上回到中方之国的珍珠,没有停下脚步,自顾的走向了另一边的山峰的方向。
“这里是望月山,传说灵犀曾在此望月停驻。”凌对这片地方颇为熟悉。
风声渐强,遮盖住了凌不安的音调。
珍珠的狼耳朵警觉的转动着,身体直立,小眼珠瞪得极圆,皮毛在风中拂动,它的胡须也随风颤抖。它抓着星火的脑袋,用力向自己的方向拉着,不发出任何声响。
星火停下脚步:“有危险?”
“近了……”
“是——”
未等凌把话说完,一把飞刀已经顺着风送到了冰泣花的面前。星火轻盈的跃起身,朝着飞刀袭来的方向眺望过去,出了一块巨大的磐石之外,什么都没有。
回过身,刀子深深的插在身后的树干上面,只能看到刀柄。
星火停在原地不动,风声减弱,浮动着山上的青草,发出倏倏的声音,露水从草尖上被拨向空中,似若弹指一挥。
——寂静。
星火放松下来,确认不会再有危险,开口问道:“凌,这地方究竟有什么?”
“一个传说。”
那还是凌在年少的时候的事情。
有段时间,她经常随冰一起到山下修行,这片地方是她们经常来到的,当时就有一个说法,这地方有个被封印的法力强大的妖怪在这里,诅咒着过往的任何生灵,只要是靠近了百里之内,必然会不问青红皂白的发起攻击,每日都有在此丧命的人。
然而,到底被封印的是个什么妖怪,则没有任何人清楚。
危险,总是亲身经历之后,才会认为那是真的危险。
年幼的兄妹就那么天真烂漫的相依着,走到了危险的范围之内。同样的风,同样的喧嚣,同样的幽静,同样的飞刀。
刀尖被阳光闪耀,瞬间夺去了天赐的温度,虽然光亮无比,但是阴冷非凡。危险直奔凌的心口,这是夺命一击。一瞬间,冰不自主的推到了身旁的师妹,自己被刺中了右肩。
那飞刀就这么从凌的眼前直接穿过了冰的身体,直直的扎向了身后的树干,刀柄紧贴着粗糙的树皮。
至今想起来,凌仍然是毛骨悚然。
星火警觉起来,缓缓地朝后退着,静静的观察着身边的情况,退到了那棵不知被插到了多少刀子的树旁边。
抬起头,那明明被紧紧的插在树干中央的刀子竟然不见了,而且,退到了这棵树后面,风就停下来了。
星火开始将注意力移到了这棵树上。
仔细观察起来,比起周围的树木,这棵树很是特殊。
它的树皮光滑如冰,触碰上去能感觉到它无比坚硬,要将刀子插进这树干中即便是很近的距离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如果传说是真的,那就要从百里之外做到这件事情,更是难上加难。
树皮呈棕黑色,显得厚重阴沉,能够感觉到这是一棵自然生长的树木,在它身上没有感觉到法力,不然一开始就应该能注意到它。
树木通体光滑、冰冷,直直的朝着天空生长着。树杈都向上,就好像妖怪们的爪子,又干又瘦,显得枯萎,树杈上没有叶子。
从树干的十几米的地方,可以看到一株藤蔓,静静地攀爬着,上面附着着大量的枯叶片,一阵风掠过,它们都飞走了——原来是枯叶蛾。
“这树总觉得很怪。”星火在树底盘旋打量着。
凌咳了两声。
星火眉间一颤,呼吸下沉,肉垫贴在树干上,一阵冰凉刺骨。
珍珠问道:“星火,为什么要走这边,而不是原路返回?”
星火没有停下自己的对眼前的奇树的观察,回答道:“因为这里有个治愈谷,就在前方,应该正是那磐石之下。”
“我没有听说过……”
“当然了,因为我更早以前来过这里。”
说着,星火出了一口气到树干上面,然后轻声的一哼,一串很小的爆炸在树干周围连接起来,硝烟消逝,树干上面尽是坑洞,但是很快,上面的树皮就像是融化的巧克力,将下面的坑洞全部都填平了。
再摸上去,仍然是冰冷刺骨。
“这是个封印。”星火笃定的说道。
“封印?”
“应该有五个这样的树木,按照五行来的法阵,以我看到的磐石为中心,利用周围的树木作为掩护,好让人看不出来这是特地准备的。想必那飞刀不是妖怪的诅咒,而是封印妖怪的阵法的作为。”
“那要怎么做?”珍珠抬起脑袋,那树对它来说,实在是无比高大。
星火也不由得抬起头:“从天上试试。”
珍珠紧张的抓着星火颈上的毛,凌俯视着身下的情景,原来天宇的广阔不论是从地上看还是从天上看,都是那般绝壮且令人充满了憧憬的。
它们虽然都曾随着星火飞到天空中,但是没有一次像这样高,像这样远。
凌已经看不到那棵令人厌烦的树木了,倒不如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厌烦的了,全部都无所谓了。
山一排排的连在一起,她从没有试过像这样来观察自己生活了千百年的世界,更没有试过像这样眺望自己无比眷恋的故乡。
望着白茫茫的世界,凌不禁问道:“星火,紫花潭,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星火没有回答,她也并不需要星火的回答,她静静望着一望无际的绿色与北方的白色交接,能看到田地,能看到山峦,能看到清泉,能看到江河。
胸中一抹快乐的冲动,凌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知道自己竟然毫无征兆的笑出了声,因为发出的笑声,因为比自己的歌喉还要动听,所以,她判断,这一定是美好的感觉。
她闭上了双眼,就在云朵终于挡住了最后一方绿地。
珍珠则并不这么认为,从飞到能见到云朵的时候开始,它就一直闭着眼睛,虽然以前也不断地飞翔,但是,这次空前的高,这让珍珠很不适,它感觉头晕目眩,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尽量感觉结界的法力,希望尽快结束这次高飞。
直到它再次睁开双眼,眼前已经是它熟悉的地面了。
“不行,没有办法飞过去。”星火有些不甘心的望着天空说道,从它毛茸茸的嘴缝中飘出三个字:“紫花潭……”
星火靠着树俯下身,珍珠跳了下来,深呼吸,调整着状态。
“这个被封起来的家伙是从天上下来的。”星火突然说道。
“天上?”珍珠显得很好奇。
“法印直通天宇,刚才如果再往上飞的话,就是南天门了。”星火有些懒散的说道,这说明,猫咪已经要睡了。
“就像是在异界做了一个监狱一样啊……”凌化作了人形,低下头看着星火,不想它已经熟睡了。
凌叹了口气,坐靠在树下,树木的冰冷刚好让她感到无比舒惬,她双腿伸直背靠着树干,轻轻的将星火抱在怀中,温柔的抚摸起来,猫咪舒服的叫着,珍珠攀上她的左肩,靠在她的脖子上也睡了过去。
倾听着风声,均匀的呼吸让她感受到了从北方吹来的寒风,凌冽却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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