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千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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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千幻录-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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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自个儿茫然地摇摇头,仿佛想用这低微的叹息声音,和轻忽的动作,驱走他心头那种说不出的空虚滋味,那是被她的神情和泪光所引起的。
  她缓缓转面看他,悄悄问道:“你也会感到寂寞么?”
  这句问话,丝毫没有引起何涪突兀的感觉,因为他们在这瞬息之间,似乎已建立了某种默契,一种心灵上的了解。
  何涪轻轻点头:“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她徐徐举袖拭去颊上的泪痕,然后又用优美的姿态,掠拢飘散的云发。
  “我真的没有一个朋友……”她用银铃般的声音说:“啊,不,许多许多年前,有个人很关心我,虽然那时候,他的年纪比我还小了一点,但他的名头却大着哪!”
  她微笑一下,又道:“可是,提起他干什么呢?我从来没有想起过他,纵然在最寂寞的时候……”
  河涪瞧瞧她,但眼光很快又移开了。
  她忽然站起来,伸手按在他的肩头上,温柔地道:“你不会像我这样的,因为你年轻,英俊,而且是男子汉……”
  她的态度就像是个年长的姐姐,可是何涪面上有点儿发热,他真想低头吻在她那只白玉琢成般的纤手上。
  忽然一阵响亮的人声,随风飘送过来,她侧耳听一下,便道:“大约是哪一派剑客进场的欢呼声,我得去啦!”
  铁手书生何涪忽然隐隐感到可能在斗剑举行后,发生许多料不到的意外。
  他急急道:“等一等,你……我几时可以再见到你?”
  她收回玉手,凝目看了他片刻:“明天正午时分,在江干腾王阁见面。”
  两人眼光相接,反而是何涪害羞避开。
  她伸出手迅速而又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膊,蓦然斜纵下丘,一掠数丈,转眼便失去影迹,可是那银铃般的笑声,仍然索回在他耳边。
  他失魂落魄地呆立了一会儿,忽然双足一顿,身形宛如巨鸟盘空,划空飞起,向广场那边飞掠而去,只见前面十余丈有一条黑影神速地闪晃一下,瞬即没入广场中。
  协乙中一动,显然那黑影不会是她,但谁有这么高明的身法?眨眼间已经到了广场边,场中高竖的火炬,照得周围十分明亮,他不再施展身法,缓步走过去,眼看场中糜集无数江湖豪客,东一堆西一堆地交谈讨论着,嗡嗡之声盈耳。
  这百花洲很大,位处于东湖中,洲中央有一片细土广场,面积甚大,乃是南昌府李家私产。这李家一直是本府第一等富户,人丁极旺,全省无不知晓南昌李家的名头。那天下四大剑派中的武当玄机子,便是李家的人,只因自幼性憎乖僻,酷好武功,终于投入武当,做起道士来。他也的确是练武的坯子,把武当镇山的九宫剑法,练得出神人化,这时他不过三十多岁,但除了掌门黄鹤真人是公认的第一高手外,便得轮到他了。
  这次由他代表武当,其中便有缘故。原来当他知道了四派门徒斗剑后,便往偈黄鹤真人,说出他要出面邀约举行斗剑之会,随即和黄鹤真人在室之中密谈了两个时辰,黄鹤真人刚出静室,就召集弟子公布同意他的建议。
  因为黄鹤真人那时面色有异,甚至有点不悦之意,众人看在眼内,加以平日和玄机子一向有心病,于是,今晚比剑,竟没有人来替玄机子助威。不过玄机子俗家的人可来了不少。
  在东首有一排长棚,都是李家的人和亲戚朋友。甫首另有一个四方形的大彩们,乃是给四大剑派的人坐用。
  至于江湖上的朋友,全部不另款诗,一律站着参观,这也可见这次比剑的主持人玄机子的狂做和看不起江湖朋友的脾性。
  这时南首的彩棚上,当中的靠背交椅坐着一个道人,面目尖削,双目炯炯有光,便是武当的玄机子。
  左首一把交椅上,坐着一个年约五旬的汉子,何涪可认得他乃是峨嵋名手摩云剑客陆平,心中忖道:“这陆平年纪确不算大,却是峨嵋老一辈的剑客,出了名的气量偏狭,不能容物,只奇怪并不见其他峨嵋派人,难道他跟本门人闹别扭?我是因为两位师兄不履尘世,由得我来凑热闹,他莫非也和我一样广其实陆平为了辈分比当今掌门人一叶真人高了一辈,故此虽然一叶禁止本派参加剑会,他却不理会掌门之命,径自参加,峨嵋其他的人,因有掌门之命,自然都不肯赴会。
  这南首彩棚中,只有这两人孤伶伶地坐着。
  铁手书生何涪躲在人丛暗影中,正在踌躇要不要现身上棚,只见玄机子向摩云剑客陆平说了几句话,陆平点头站起来,走到棚边,向棚下举手,台下众人立刻一片静寂。
  陆平清一清喉咙,慢条斯理地高声道:“这一次斗剑之会,本来只是武当、华山、昆仑、峨嵋四派之事,但既蒙各位朋友拾爱凑兴,倍加得宠,主人玄机子道兄,因为不擅言辞,特托陆某向武林各朋友致谢。”
  他顿了一下,等棚下众人的声音平静后,再继续道:“如今斗剑时候已届,未见昆仑,华山两派高人驾到,若是声响后,仍不曾赶至,则作弃权,由我与玄机子道兄争盟主,这是当日玄机子道兄传柬邀约时注明的。比的地方就在这座棚上,大概这五丈方圆之地,已够施展,若认为不够的话,也可改在棚下之平地上,言尽于此,陆某告退了。”
  棚下立刻升起一片嘈杂声,都是讨论昆仑、华山两派无人赴会之事。
  只见一家丁装束的人,挽着一面金锣,走到棚角处站定,准备敲锣。 
 

 
 
 



第二回 龙光朱雀石破天惊
 
  且说那家丁左手高举金锣,右手持着锣锤,正待敲下,忽听一连串银铃也似笑声,从众人轻雷般的语声中升起来。人影闪处,棚上已多出一人,立时全场声息俱寂,凝目去看这俏丽娉婷的少女,惊讶之声,又由棚下响升。
  何涪认得她便是那古怪的少女,恍然大悟,双足顿处,身形蓦地破空飞起,宛如一头巨乌,从众人头上掠过,轻飘飘地落在台上。
  那少女正在回答玄机子的话,何涪刚好听到说“我是华山桑清”几个字,她回眸瞥见他,微笑一下,道:“你也来么?那锣尚未响呢!〃何涪笑一下,算是回答,跟着向玄机子和陆平拱拱手,自报姓名。桑清听禁不住怔了一下,只因铁手书生何涪这名字,在江湖上享誉了近二十年,算起来他也是四十上下的人,可是桑清一径误会他是个二十许少年。
  这时四大剑派已各有一人到场。
  棚上金锣三响,四人拈闸决定斗剑的次序,将摸到的纸团张开看时,铁手书生何涪的是比第一场,连忙举眼看看谁是第一场的对手,只见摩云剑客陆平扬一下纸条,叫道:
  “陆某拈到第一场,还有哪一位?”何涪如释重负地嘘口气,应了一声。
  忽然棚下一阵骚动之声,棚上四人同时瞧看,只见棚下正中的人丛,这时已裂开一道口子,当中有个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张圆凳,箕踞其上。
  那人虽是蹲着,但也可觉得体积奇大,头如笆斗,上面是乱糟糟的黄发,一字横结的浓眉下,那对铜铃大的眼睛,发出惨绿的光芒,嘴唇微翘,上颚露出两枚獠牙,那形状就跟深山中的妖魅般可怖。
  这个长得狞恶骇人的怪物便是天下闻名的雪山豺人,不但练就一身诡异莫测的外门奇功,行动如凤,捷逾鬼魅,而且身上有一种异味,常人走近嗅着,立刻会晕眩作呕。
  传说此怪喜饮生人热血,更使人加添了骇怖之感,以他这种长相,天下武林人物,谁不晓得。
  只听雪山豺人狼嗥地叫道:“老陆,我给你捧场来啦,别泄气丢人啊。”摩云剑客陆平呸地吐口唾沫,没有回答,雪山豺人却得意地怪声嗥笑起来,把周围的人都笑得毛发直竖。
  细论起来,这棚上剑拔弯张的四大剑派名手,加上台下这个雪山豺人,都不免有点古怪邪气。
  试想这次剑会,关系到一派名誉,本是非同小可的大事,但四派竟只有一人孤剑赴会,争夺这剑会盟主。
  天下四大剑派的前辈高人,多半都有极深的交情,如果全依了掌门的意见,这种剑会必定不能举行。
  武当、峨嵋、昆仑三派的赴会,各有原因,已如上述,而这华山木女桑清,也自有因果。
  原来华山一脉,从来都是女尼。
  木女桑清的师祖心如神尼,剑法之妙,冠绝天下,仅有两徒得其心法,一是百灵大师,一是百妙大师,心如神尼圆寂后,便由百灵大师接位掌门,百妙大师却离开华山,不知所踪,一直到了几十年后,百妙忽然回山,还携了一个六七岁的女孩,长得眉目姣美,灵秀异常,可惜全身都有一层时浓时淡的青气笼罩住。
  百妙告诉百灵大师说,此女乃是东方木精而成胎,被人弃置路旁,让她拾起抚养至今,百灵大师虽觉此女长得酷肖师妹,却也不好强洁。百妙将这女孩嘱托给师姐之后,便病倒了,因为她是自知病重不起才回华山的。
  那女孩便是木女桑清,随侍百灵大师十余年后,大师圆寂归西,掌门的是她大师姐万妙。
  这位万妙女尼从来不喜木女桑清,说她有点妖气,且又不落发出家。
  木女桑清也和她斗气,说万妙未曾得到百灵大师真传,算不得华山第一人物。
  万妙向来自负,听了如何忍得,便和桑清比武,本来这种做法,万妙已失掌门人风度,无奈桑清平日没人缘,而且因天赋奇特,练成一种外门功夫,名唤木灵掌,这种掌力阴毒异常,出手非伤人见血不可,故此杀戒常开,她的同辈师姐都看不过眼,故此这时人心仍然偏袒着万妙。比剑结果,万妙果然败阵,原来万妙虽然功力深厚,但禁不住木女桑清自幼已得百妙大师真传。
  后来又得百灵大师传授,合当年师祖心如神尼绝技于一身,故此能以招数战胜。不过从此之后,桑清便离开华山主峰莲花峰的大悲庵,独自搬到云台峰下姥姥潭居住,常常出山,因而华山木女桑清之名大著,天下皆知,这次她挺身赴约,其他的人当然不敢反对,但也没有人来助阵。
  且说棚上两派高手持剑相峙,彼此肚中都雪亮对手的家数,峨嵋派的阴阳剑法,参有道家玄功,招式繁复,难以测忖。昆仑派的云龙大八式,驰名天下,微妙精奥,别有出人意料之处。
  这时两人相对行了一礼,便迈步盘旋,霎时间偌大的广场上,鸦雀无声,几乎连蚊子飞过的声音也能够清晰地听到。
  倏地两道剑光交错一闪,众人定睛看时,只见棚上两人仍然分开,绕圈子走着,只是面色都十二分凝重,显得极其戒慎。
  棚下的雪山豺人惨厉地短嗥一声,叫道:“好剑法,好剑法。”许多人部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棚下的木女桑清冷冷叱道:
  “惹厌的怪物,给我安静点。”声音并不大,但极为清晰地钻人众人耳中,分明是露了一手上乘气功。
  雪山豺人暴然站起来,庞大的身躯就像小山般。
  众人惊诧,以为他要找木女桑清动手。
  桑清轻蔑地扫他一眼,别转头看棚上的比剑,那神态极瞧不起雪山豺人。
  雪山豺人闷哼一声,忽又蹲下,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交错而过的一刹那,彼此连试了几招,他们全是一流高手,试招时和普通人大大不同,全身招数未曾使出,已因敌人变化而改变。寻常人看了,只能见到他们肩时腰腿稍为移动,手中的剑根本没有刺出,哪知实在已连变了好几招,稍有少许差池,立刻便得血染当场,尸横棚下。
  铁手书生何涪发觉敌手在剑法上造诣甚佳,还想知道内力方面比自己又怎样,当下蓦地倒踩七星步,剑诀一领,剑走轻灵,一式“龙子初现”,一缕剑光,直掠敌人眉字。
  摩云剑客陆平似是同一心意,轻喝一声,挽剑一圈,正是阴阳剑法中“春蚕自缚”
  之式,两剑疾如电光火石般撞在一起,却没有半点金铁交鸣之声。
  两人身形骤定,有如生铁铸成的人像,兀立不动。众人都意会到这两个名震江湖的剑手,正在较量内力,不由得都紧张起来。
  铁手书生何涪起初微微一惊,但约莫半盏茶时候过去,他依旧渊停岳峙地稳立不动,摩云剑客陆平则身形微颤,脚下发出吱吱的声音。
  这座彩棚本准备作为比武之用,故此地板乃是两寸来厚的坚木铺成,而且板身阔大,极能吃重,此刻居然发出声音,可想到陆平吃力的情形。
  那吱吱之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当儿,更为尖锐刺耳,众人越发屏息闭气,等候立判胜败那一着。
  雪山豺人不甘寂寞地厉嗥一声,又把众人吓了一跳,这次连武当玄机子也沉不住气,狠狠地向他瞪眼睛,只听雪山豺人叫道:“峨嵋的先输半着.但见棚上剑光急划而起,倏地掉头下击,原来是铁手书生何涪使出的神妙招数,他既知敌手内力造诣稍逊自己,胆气陡壮,抖剑借力飞起,掉首下攻,这正是云龙大八式中第五手“飞龙回天”之式,乃是最厉害的三天式之摩云剑客陆平一见敌人剑光看似直刺而下,却又剑光四射,笼罩幅员极大,知是昆仑无上心法云龙大八式,哪敢怠慢,猛运一口真气,使出峨嵋镇山剑法救命绝招,长剑挥处,洒出千百点剑光,蓦然一冲。两下剑光相接,锵锵连响,声音未歇,只见陆平身剑合一,直如灵蛇穿林,忽地游走出圈子。铁手书生何涪一连追击三剑,都没有摸准敌人去向方位,禁不住在心中喝一声彩。
  饶他高手如玄机子、木清等人,一生以剑擅长,也不知摩云剑客陆平这一招叫什么名堂,只知是峨嵋阴阳剑法中的绝招便了。
  可是摩云剑客陆平这时既惊且愧,因为他自从出道以来,还未曾使用过这一式“自解金铃”的救命连环绝招,况且方才比较内力之时,又落了少许下风。此刻闷哼一声,身形旋风般一转,刷地劈出长剑,一连七剑,按着七绝门户,凌厉扑攻。
  铁手书生何涪禁不住连连退却,手中长剑分花拂柳,上下遮拦,俟到敌人第七剑发出,蓦地剑光急吐,使出昆仑心法,反攻敌人。一时之间,幻起剑光千道,两条人影都是迅疾如风,忽合忽分。
  他们这一次交手已是百年罕睛的斗剑,彼此招式的神奇狠辣,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每一剑都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看得棚下的武林人物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目眩神摇。
  约莫一顿饭工夫,形势已变,只见铁手书生何涪似乎采取守势,走的是内圈,摩云剑客陆平则剑光如长虹绕日,从外圈向何涪钻攻,招式之变幻繁复,令人防不胜防。众人都为铁手书生何涪危骇起来,但棚上的木女桑清却微露喜色。
  原来何涪这时已施展出昆仑抱玉剑法,夹杂以云龙大八式。那抱玉剑法乃他的大师兄,昆仑派绝世奇才白眉和尚自创。
  其时云龙大八式精奥未通,不能回环运用,故此白眉和尚创出这一套以守为攻的绝妙剑法,间或使用云龙大八式的招数出手进攻,配合得神妙异常。摩云剑客陆平寻暇抵隙,把繁复已极的阴阳剑法尽数施展,仍无奈敌人何,心中暗自焦躁,杀机渐盛,不管这场剑会原旨是点到为止,渐渐全力猛攻,煞手尽出。这一来若是对方稍有疏虞,立刻便有性命之危,便是陆平自己也臼手不住。
  铁手书生何涪正要他如此,同时心中也泯去顾虑,不必守着点到为止的戒条。猛然武当玄机子喝道:“何道友手下留情……”话声未歇,剑气森森盘旋中,何涪的剑光暴长,直射向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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