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点,刘龑并没有立即答复。因此在席间,罗得萨恩趁着向刘龑敬酒的机会再提了此事。
刘龑笑着饮下了罗得萨恩敬的酒,然后缓缓开口道:“感谢贵国赞普的美意。其实朕也有相同的想法,只是朕登基至今,宫中尚没有适龄的公主可以许配赞普,若是以宗室公主相许未免太过不敬了。若贵国有到达婚嫁年龄的公主,朕是否有幸可以迎娶呢?”
罗得萨恩在席间行了一个礼,道:“陛下的诚意,小臣深为感动。我吐蕃现有数位公主,均是我赞普之妹,如蒙陛下不弃,小臣愿意为媒促成两家联姻,未知陛下意下如何?”
刘龑闻言大喜,道:“如此就请卿玉成此事。”
“此乃小臣的莫大荣幸。”
刘龑道:“卿不远万里而来,为朕送来贵国赞普的友谊,更致赠骏马宝物,若能促成两家联姻更是居功至伟。朕现加封卿为黄门侍郎,另赐绢两千匹,金五百斤。”
“多谢陛下恩赏。”
刘龑这一句话,罗得萨恩就成了绢之国正四品的官员了。虽然黄门侍郎是虚衔,而且作为吐蕃的大臣罗得萨恩也不可能在朝为官,刘龑这么做只是表示了对其的感谢之情罢了。
便在此时,就听见有人大声笑道:“这可真是一件大好事啊!陛下。”
众人不由得都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说话的人正是安远将军王汉新。
此时王汉新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满脸通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朝着刘龑大声说道:“陛下圣明,这吐蕃使者万里来朝,陛下自然应该体现我的大度。只是这联姻之事尚且未成,陛下就封赏四品正职。却让为本朝奔波边鄙,饮血卧冰数年之久,力战有功之人居于何地!”
王汉新这话一出口,原本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断的宴会顿时静了下来。谁都没想到王汉新竟然会在这次宴席上突然难。
刘龑伸手示意他坐下,道:“王爱卿且坐,今日盛宴,此事暂且不论,朕来日自有打算。”
“陛下何必替他人隐瞒!”王汉新挥手道:“我知道陛下的苦衷,哪里是陛下您忘记了我们这些浴血沙场的人了?这是朝中有人怕我们这些新进的武将盖过了他们的风头!没错,我的确是年轻,资历是不深。可是我们在前线和高丽人浴血拼杀的时候你们这些人在干什么!你们一个个缩在京城过你们的好日子!现在仗打完了,你们却冒出来说我们资历不深,你们要脸吗?”
坐在王汉新边上的高定边一个劲儿的拉他的手臂想让他坐下来,王汉新却越来了劲儿,一把甩开了高定边的手道:“大哥你不用拦着我!你们可以不让我升官,这我不觉得冤,毕竟是我杀了那五千妇孺,任他们的尸体腐烂后扔进釜山城,让釜山城里的高丽余孽全部染病而死。可是我告诉你们我从来就不在乎官职!自从八年前高丽人屠了我的村子那天我就已经死了!只要能把高丽彻底灭亡了,我随时随地可以去死!但是,我大哥,还有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他们的功劳你们别想掩盖!谁要是敢压着他们的晋升,我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把你们的心肝挖出来下酒!今天我就在这儿,你们有谁对我们晋升有意见的,站出来!我这就让你们去见那帮高丽狗!”
王汉新说着,抄起了桌子上用来割肉的小刀,朝着满朝文武一个个的点了过去:“你,你,还有你!你们谁有意见?!”
这个时候,整个宴会的气氛完全凝结住了,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王汉新用刀子逐个的向满朝文武挑衅。大家或多或少都曾听闻过关于这个魔王般小子的种种劣迹,可是任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敢当着皇上和吐蕃使者的面向满朝文武挑衅。而他身上散出来的那股强烈的杀气,就连文官都能明确的感受到,很多文官吓得两股打战,动弹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该如何收场。
此时只有一个人想要站起来呵斥王汉新的妄行,那就是兵部尚书安靖边。一来他是王汉新的上官,二来他也是武将出身,脾气暴躁。可是他刚一动,就被身边的兵部侍郎薛伯仁给拦住了。
薛伯仁和他不合是举朝皆知的事情,加上他是王汉新的老长官,安靖边疑他有意维护王汉新,不禁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薛伯仁朝他连连摇头道:“尚书大人切不可与之争辩。这小子趁着酒性胡闹,现在还能以他酒后失言处理,如果大人于他争辩,搞不好就会起直接冲突,那就越不好收拾了。此刻吐蕃使者在场,难道大人想闹到吐蕃人都知道我们朝中失和吗?”
安靖边听完他的解释,也只得承认薛伯仁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不得已强按住心头怒火坐了回去。
此时王汉新已经扫视了百官一遍,然后猛然跪倒在地,道:“启禀陛下,臣已经问遍满朝文武,他们都对此没有异议,请陛下立即降旨封赏出征高丽的诸位将领!”
刘龑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苦笑不已:王汉新想出来的这条计策实在是胡闹至极,可是却实实在在的把满朝文武都给吓得不敢动弹分毫。而且归根到底王汉新也只是个酒后失德,有辱朝廷,若是因此治了他的罪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如此一来,除了王汉新以外,其他征伐辽东的将领就都可以加以封赏,尤其是高定边的任命,此时不就坡下驴更待何时?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五 禁足令()
当下刘龑立即加封高定边为正四品上安东将军,领幽州马军都指挥使,持节,专职伺机对突契用兵;王汉新为从四品下定西将军;周嗣义为从六品破虏将军;陈世杰,陈世化兄弟各为正七品校尉;已故的盖言晓追封正三品镇东将军,武安伯;其余征伐高丽的将士有功者各有封赏,士兵们各进爵一级,战死者进爵两级并厚加抚恤。
“谢皇上隆恩!”王汉新听完封赏后倒地便拜。
高定边和周嗣义也一起出班谢恩。
刘龑沉着脸对高定边道:“今日王汉新酒后胡为,朕不与他计较,明日待他酒醒后你告诉他,让他自己绑了到朕这里来向百官谢罪!另责其在家闭门思过半年,不得迈出府邸半步!”
“是,微臣遵旨。微臣这就带他回去。”高定边和周嗣义说完便架起王汉新退了下去。
刘龑这才转过身来向罗得萨恩赔罪道:“不意此子竟扰了贵使雅兴,望勿见怪。”
罗得萨恩忙笑道:“陛下言重了,多亏了这一出戏才使得这宴会有趣了不少。请。”
在两人的寒暄之中宴会重新开始,但是这宴会的气氛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眼前的美酒珍馐依旧,可太后文臣一党的心里都像堵着一块石头似的难以下咽,被王汉新这么一闹,刘龑顺水推舟把该赏的都给赏了,一点事儿也没耽误。现在圣旨已下,他们却提不出反论来,因为刚才他们被王汉新的杀气所吓阻,谁也没站出来提出异议。现在他们都看出来王汉新和皇帝刘龑演了一出双簧,趁着国宴的时机将任命的事情都办了。虽然王汉新并没有被派遣实际职务,可是高定边的事情已经底定,而大闹宴会的王汉新非但没有任何实际处罚,反而升了官,禁足半年实在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这其中最为恼怒的就数兵部尚书安靖边了,他一脸愤懑的看着刚才阻止他的薛伯仁,此时薛伯仁却若无其事的坐在位子里饮酒,似乎刚才那一幕根本没有生过一样,气得安靖边差点把桌子掀了。
宴会结束以后刘龑满心欢喜的回到了皇后的月谒宫中。看到太后文成一党郁闷的面色刘龑有一种久违的舒畅感觉,他心里很清楚此刻皇后必定已经得知了此事,他正好观察一下皇后对此事的态度。
进了月谒宫,华皇后早已经等候多时。夫妻进屋落座以后刘龑便道:“皇后可知今日宴会上的事情?”
“臣妾已略有耳闻,看起来陛下似乎对此事颇为高兴么。”
刘龑这才意识到自己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忙正了正脸色,道:“此事倒不值得高兴,只是朕想到王汉新胡闹的时候,百官们的表情,确实是前所未有的。”
华皇后摇头叹息道:“陛下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怎的还如此心性?王汉新这等胡搅蛮缠,实在有损陛下与百官的威严,陛下对他又多有宽宥,百官岂能心服?臣妾敢断言,明日起陛下就会接到百官各种各样弹劾王汉新的奏章,陛下逞了一时之快,却换回了朝堂之上一派讨伐之声,陛下若真是爱护此人,就该好好考虑如何平息百官的不满才是。”
刘龑点头笑道:“皇后说得很是。只是朕觉得一来借着王汉新这么一闹,可以挫败太后那一党的企图也未尝不可;二来王汉新这小子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愣头青,他是真能豁出命来干些出格的事情的人,而且就算撤了他的官职,他也仍然会对朕效忠;三来自朕即位以来,这朝堂之上的事情有几件是能让朕真正随心所欲去做的?偏就是这个愣小子办的事,每次都让人火冒三丈,恨不得将他斩才好,可是说来也怪,就数他办的事情最让朕觉得心情舒畅,他办了朕想办却不能这么去办的事情,而且办完以后还能让朕置身事外不落人埋怨,对于这么一个人物,你叫朕怎么忍心真的将他法办了呢?”
皇后听了连连摇头,叹道:“陛下这偏心也偏得太明显了,那个王汉新的所作所为简直与地痞无赖无异,陛下还那么赞同他。不过话说回来,陛下好像还真拿他没有办法呢。要说杀了他,他也不怕,况且陛下您也舍不得;要说罢官免职流放就更吓不倒他了;罚俸的话他真能把府邸卖给当铺;就连臣妾也想不出该怎么惩罚他,也罢,就随陛下的意思办好了。陛下您也别硬撑了,想笑就笑出来吧。”
刘龑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嗤嗤的笑了起来,慢慢的变成了开怀大笑,到后来就连华皇后也撑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事情果然不出华皇后所料,第二天开始刘龑的龙书案上便堆积了山一般高的弹劾王汉新的奏章,王汉新这一下的确是把百官都得罪了。可是刘龑对这些奏章连看都懒得看,除了命王汉新在自己正殿前跪了整整一天以外,其余只是按照他在宴会上说的处理而已。
打这儿起,王汉新便从朝廷上消失了,安心在家里闭门思过。百官对于刘龑拒不严惩王汉新起了联名上书,最后把刘龑惹火了,扔下一句“你们要朕严惩,你们有谁愿意去王汉新的府上去宣读圣旨,朕就下旨!”结果让百官都闭了口。要严惩王汉新是大家的愿望,可是去他府上宣读这圣旨和直接去死是没有区别的,因为谁都不怀疑王汉新能干出把圣旨撕了然后宰了使者的事情来。于是事情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王汉新在面壁思过的这段时间可是一点也不轻松,因为刘龑命人将长安西北的麟州,丰州,盐州,灵州一带的军事部署,人员,资源的资料全都交给了他,让他好好研究该如何以此为基础去对付突契的方法。王汉新得到这些资料以后每天都和尚未赴任的高定边一起研究分析,周嗣义和陈氏兄弟也在一旁陪同研究,因此禁足思过的这段时间内王汉新一跃成为对绢之国西北地区最为了解的将领,这也为他日后的军事生涯奠定了基础。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六 骚乱()
会州地区的骚乱可以说是一种偶然性使然,但也包含了一些必然的因素。
本来在河西走廊一带,势力最大的既不是绢之国,也不是吐蕃和突契,更不是高昌,而是世代散居在此的羌族部落。
羌族之所以没法彻底统治这片地区,根本原因就是羌族始终没有出现一个统一的政权。各部落都严守的自古以来的传统,过着互不服从,偶尔争执的日子,这才给了其他政权侵入这一片的机会。但是这并不能撼动羌族作为这片地区屈一指的力量的地位。
在会州周边总共有四支羌族力量,分别是唐羌,烧当羌,麻羌和叶儿羌。这其中以叶儿羌势力最弱,地处也最偏远。
在罗得萨恩经过会州地区的时候曾经广为结交当地的官员,部落头人等,当然也给予了相当丰厚的礼物。可是这其中却没有包括叶儿羌部,这当然有叶儿羌领地正好不在他行进路线上的原因,更有罗得萨恩有意引起羌族内部矛盾的意图。
偏巧在去年冬天时,会州周边地区的天气比往年冷,下雪也多,因此各地都受到了些损失,因此开年以后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为了喂饱族人,这些头人们不得不用药材,牲畜和毛皮与会州城的绢之国官府换取一些粮食来对付日子。可是罗得萨恩的馈赠打破了这个现状,头人们用这些财物可以直接购买绢之国的粮食,也就可以得到些缓解。问题在于偏偏叶儿羌没有拿到馈赠,而且他们地处偏远,又相对较弱,物资更为紧缺。作为这片地方统治者的绢之国总不能眼看着叶儿羌的部众饿肚子,因此他们收购叶儿羌部的毛皮药材时,定的价钱就比其他部落的要高了一些。
这么做本来完全是出于好心,结果却引了所有人的不满:叶儿羌觉得自己受了冷落才会被吐蕃使者忘记,其他三个羌族部落则认为绢之国故意偏袒叶儿羌降低了他们的收购价格,会州官方反而落了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本来这件事情大家最多心有怨言也就罢了,等熬过了这个小荒年日子就会恢复平常,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出了一件事情,加剧了羌族各部的矛盾。
一小股前去交换物资的唐羌部族的人被人袭击,不但把牛羊马匹以及随行的货物劫掠一空还把人全杀了,案之后,唐羌的人根据现场痕迹进行追踪,结果现加害者的踪迹消失在了叶儿羌部的领地之内,这下子事情就闹大了。唐羌部的头人自然要找叶儿羌部算账,可叶儿羌部对此事却拒不承认,咬死了这件事情不是叶儿羌人干的。双方的矛盾迅升级,很快就演变成了两部族之间的全面冲突。
作为统治这一方的绢之国当然不能坐视两个部族就这么干起来,可是绢之国在这里的兵力不足,难以用武力来迫使双方放下武器何谈,因此联合各部族出面和解就成了唯一可行的方法了,有了各部族的公论以后这两个部族也就不好再执拗下去,否则很可能招来各族的共同讨伐。
但接下来生的事情再次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先是在各部族联合会议上,绢之国的态度暧昧引了大家的不满。在这件事情上绢之国一方面觉得叶儿羌人不至于为了这么一点蝇头小利干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一方面却又苦于拿不出叶儿羌人无辜的证据,结果被大家以为是他在偏袒叶儿羌人,这尤其使得麻羌和烧当羌人觉得不满,因为之前他们就觉得绢之国故意偏袒叶儿羌部。
其次是本来处于弱小地位的叶儿羌却出人意表的在与唐羌的冲突中获得了一次大胜,唐羌不但输了仗,还损失了很多牛马物资。这个结果更加加深了各部对绢之国的误会,他们认为绢之国出面调停是在为叶儿羌人争取时间。这么一来绢之国反而变得里外不是人了,为了平息各部的怒气,绢之国只得派出使者前往叶儿羌部,要求叶儿羌把夺来的战利品归还给唐羌部,这叶儿羌人当然不干了,这是他们流血流汗才拿到的战利品,何况他们本来就是被冤枉的,在他们眼里唐羌人才是故意挑起争端的过错一方。
由此为契机,唐羌,烧当羌和麻羌组成了联盟,公然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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