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定风流- 第2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君珂扑哧一笑,摇摇头,实在觉得和这外表尊贵骨子不羁的家伙斗嘴不是什么聪明事,纳兰述却又突然收了笑意,抬手穿过她腋下,缓缓摸上她的脸,沉声道:“你还没告诉我……这脸是怎么回事?”

君珂心跳了跳,随即笑道:“被毒蜂子蜇了,快好了。”

“是吗……”纳兰述声音拖得长长,突然将她一抱,整个人抱起,君珂正要挣扎,纳兰述在她耳边低低道:“未婚妻,安静些,咱们先做个好戏。”

他将君珂抱进了楼下阴影里,奔进房内一阵翻找,抓了瓶昂贵的葡萄酒出来,这是他前日高价和一个西胡商人买的,本想和周桃一起喝,后来便搁下了,此刻抓在手里,舍不得地摇了摇头,最终只是小心地浇了一点在地上,殷红的酒液漫开,月色下看来似血。

“来来……”他附耳在君珂耳边说了几句,君珂露出古怪的表情——不要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太狠了吧。

“耍人者人恒耍之。”纳兰述正色道,“耍了我的人,怎能不付出点小小代价?”

这是小小代价?再说你当真被耍过么?君珂翻翻白眼,想不理他的话,纳兰述已经一把将她按在了地上,手压在唇上,笑道:“嘘——”

他按在唇上手指修长,衬得唇线柔软微红,月色下眼眸黑白分明,清透光华,那样的眼色看得君珂心中一软,不由自主就不动了。

纳兰述三步两步奔上楼,正迎上周桃,周桃刚才发狠将君珂从楼上推下,她毕竟也是头一次干这种杀人的事,按着砰砰乱跳的胸口背靠着门定了好一会神,才想起来要去看看君珂死活,刚刚抬脚,幺鸡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奔着她咽喉就咬。

周桃一声尖叫返身就逃,正撞在纳兰述怀里,纳兰述一抬手将她拉住,手一伸,轻轻巧巧拎住了凶猛扑过来的幺鸡。

幺鸡后颈皮被捏住,犹自转头张嘴要咬,纳兰述飞快地把幺鸡转了个个儿,惊喜地道:“啊!幺鸡!”

手指在幺鸡眼前一竖,“幺鸡!是我啊!”

幺鸡眼珠子唰地向下一逗,纳兰述手指连晃,“是我啊是我啊。”

幺鸡的斗鸡眼连转三圈,晕了……

纳兰述将晕鸡往地下一放,欢喜地道:“幺鸡没死,自己找回来了,小桃,难怪你欢喜成这样。”

周桃按着心口,怔怔地看着纳兰述,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态——似乎,竟然,被自己蒙混过关了?

那女人呢?

“刚才我看见前面有黑影掠过,还以为是刺客,追了出去,等我回来时,却看见那个闯你房间的女人跌在楼下地上。”纳兰述拉周桃下楼,又对听见声响探出头来的人们挥挥手,“没事,没事,家务事,各位继续睡。”

周桃心中一跳,指了指栏杆,比划了一下,示意君珂是因为被纳兰述突然冲出去给惊着,导致自己不小心跌下栏杆的。

“她撞得有点呆呆的,你来看看。”纳兰述不由分说,将周桃带着楼下,君珂正“呆呆地”坐在“血泊”里。

听见纳兰述这句,一边肚子里无可奈何地骂这人顽皮一边扬头对两人露出“呆呆的”笑容。

“你是谁?怎么跌下来了?”纳兰述蹲在君珂面前,装模作样问君珂,背对着周桃,对她挤眼睛。

君珂很想伸手去揪这家伙乱飞的长长眼睫毛,然而看他那般狡猾的笑容,也起了顽皮心,直愣愣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纳兰述大乐,觉得这丫头就是好呀就是好,合作度超高,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然而手一触却是凸凹不平的肌肤,随即君珂微微一躲。

这一躲像根刺,刺得纳兰述手顿了顿,刺得心尖某处,痛了痛。

他自然知道君珂不是嫌弃他,而是嫌弃她自己,唯因这样的嫌弃,更令他心头发堵,他记忆里的她,自信、自如、博大、谦和底拥有钢骨铮铮的骄傲,就像那夜墙头扑下,他说抱紧我,她便能给他一个坦然而不涉暧昧的拥抱。

然而竟有人,近乎绝情地,试图抹杀掉这份宝贵的骄傲。

纳兰述盯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眼底升腾起难抑的怒气,青春少女,爱惜容貌重于生命,谁这般无耻冷心,伤她至深?

阴鸷冷怒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他放下手,再转头时已经换了一脸笑容,“小桃,麻烦大了,这姑娘当真掼傻了。”

周桃听见这句原本庆幸,不敢相信自己真有如此好运,眼睫一抬,正遇上纳兰述的笑容,明明那是笑,不知怎的她突然打了个寒战,然而定睛再看时,纳兰述还是那般明丽清越的笑,没有任何异常。

周桃怔在那里,心里混混沌沌,自负聪明伶俐,也被当前奇妙的发展局势和不知是好运还是歹运的情形给搞得不知所措,纳兰述却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转头无奈地对周桃咬耳朵,“怎么办?这姑娘傻了,还是在你房间那里落下撞傻的,你看店家都过来看了,这人多眼杂的,万一被人报知官府,你我要吃官司的呀。”

周桃心想你不是堂堂睿郡王吗?就算这里不是冀北,你横着走也无妨啊,哪里需要惧怕什么官府?奈何却不敢开口,只得僵硬地笑,示意,“放她走吧?”

“哪能呢,人家问起来怎么说?”纳兰述笑着摇头,对闻声赶来的店家道,“各位莫惊,这是我们刚买的一个丫头,刚才不小心失足跌了一跤,没事,没事。”

店家也不希望有事,乐得听见这样的解释,打着哈哈退去,周桃心中大急——怎么把这女人给留下了!这可怎么得了?

“姑娘,姑娘。”纳兰述蹲在君珂身前,“你撞傻了吗?不至于吧?我来考考你。”说着伸出左手三指,又伸出右手两指,问君珂,“这是几?”

是一个大巴掌!你欠的!

君珂瞪他一眼,伸出两根手指。

你个二货!

纳兰述可不懂这精妙现代隐语,见君珂配合不禁心神舒爽,忧心忡忡回头对周桃道:“这人虽有错,但是因为我们落到这地步却也令人不忍,如今无人识得她,我看不如就先带着,等找了大夫给她看了,清醒了再说吧。”

周桃大急,正在想法子拒绝,纳兰述执起她的手,深情款款地望进她眼底,温柔地道:“我不能平添了你的罪业,得为你积福。”

他眼光流曼像春日里簇簇桃花,芬芳在每寸邂逅的眼眸里,周桃被他那样的眼光一罩,眼神发晕心跳加急,不知不觉点了头。

君珂坐在地下,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了看周桃——菇凉,你的噩梦开始了……

再用鄙视的眼神看了看纳兰述——我错了,演技派哪里轮得上周桃?明明就是你个大忽悠!



周桃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首先现在的生存状态不可避免地让她不安——君珂的存在就像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砰一声,炸开来堵住她的去路,到时候怎么办?

其次是君傻子本身就像个炸弹,在她和纳兰述的生活里不断制造对她单方面不利的事端,比如……

“芝麻酱面条,挺香,丫头,给小姐也来一碗。”一大早,纳兰述便对着早餐露出心情愉悦的微笑,并毫不客气地使唤新来的“傻丫头”。

周桃眼底放出惊骇的光,下意识要拒绝,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开口,对面,纳兰述温柔甜蜜地向她微笑,“嗯?不喜欢?”

周桃赶紧摇头,“傻丫头”君珂慢吞吞走过来,红砚立即微笑着让了开去,君珂慢吞吞装面条,倒芝麻酱,拌匀,端到周桃面前,一切动作虽然笨拙了一点,但是毫无差错。表情也依旧那么木讷痴傻。

周桃刚松口气。

君珂手一抬。

“哗啦。”

她把满满一碗芝麻酱面条,直统统地倒在了周桃头上。

“小姐,吃面条。”她对着周桃头上的面条弯弯腰,神情恭谨。

周桃:“……”

“混账!连个面条都装不好!”纳兰述一拍桌子,“还不快快滚下去,杵着叫人心烦!”

红砚丫头立即拉着傻丫头下去,两人进厨房,各自装一碗热腾腾芝麻酱面条,添点高汤,配点韭花,夹个火烧,切盘腊肠。

面条周桃,一口没吃上,含泪回房洗头……

……

再比如。

“这件百蝶穿花妆锦裙一看就很适合你,我给你买了下来。”纳兰述兴冲冲地拿了件裙子来找周桃,“看,多衬你的肤色。”

女人看见漂亮衣服总是喜欢的,周桃赶紧接过,笑靥如花。

“穿上试试?”纳兰述端着下巴端详,“嗯,配堕凤髻,还有上次买的南珠首饰我看就很好。”

周桃更是喜欢,也不想拂逆他的心意,赶紧拿了衣服进屋换,屋外纳兰述似乎很急,声声催,“好了没?好了没?换上我带你去看花市。”

周桃便有些手忙脚乱,她本就养尊处优被服侍惯了,最近提防红砚君珂,不敢要她们侍候,很多事便显得笨拙,给纳兰述催得心急,一时忘记忌讳,随口吩咐道:“红砚赶紧给我把梳妆台子下第三格盒子里装的南珠耳环递给我!”

一双手静静递了个东西过来,周桃一手挽髻一手去接,头一抬,铜镜里赫然便是君珂那张消肿消了一半的脸,用一种似乎平淡又似乎讥嘲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周桃一惊,手一颤,接过的东西无意识地往耳上一凑。

“咔。”

极细微的声响,周桃却瞬间一声痛呼,手一摸,耳垂上鲜血直流,一个利齿样的东西紧紧咬合在耳垂上,痛得钻心,正是她曾经吃过亏的小精钢夹子,周桃不敢扯,一手捂着鲜血直流的耳朵,霍然转身盯着君珂,君珂目光呆滞,将掌心一个南珠耳环,无辜地拨了拨。

“小姐,你拿错了。”

周桃:“……”

如此三番,周桃也不是笨人,自然觉得不对劲,她怀疑纳兰述,但纳兰述温柔呵护无可挑剔,周桃觉得,如果他知道真相,何必还对她这么上心?应该就是君珂装傻有心要整她,恶从心起,便寻思着要杀了这丫头。

只是她现在等于四面楚歌,红砚君珂一左一右住在她隔壁,到哪都盯着,纳兰述深情款款,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一刻不肯离开视线,她想买砒霜,去不了,她想买刀剑,去不了,她想假装游湖再推君珂一次,还是去不了。

再三思量,周桃觉得,也只有铤而走险了。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定湖城,一路向燕京进发。纳兰述君珂现在依旧直往燕京方向,是因为刚刚听说三水县有奇闻,什么夜来雷声如鼓重击大地,之后某地寸草不生什么的,君珂就想倒像什么天降陨石的现象,那么会不会天上又降陨石又掉下人来呢?会不会掉下什么景横波太史阑文臻来呢?自然要第一时间赶去看个究竟,当然,周桃是不知道这些的,按照纳兰述的说法,去燕京只是因为,要给她“治毒伤”。

这一晚投宿的这家客栈,居住了好一批年青男子,个个神完气足,步态矫健,听店家口气,这是上京赶武举的考生,燕京三年一度的武举开考在即,这些人都来自各大武学世家。

周桃听见这个消息,摸摸自己多穿了几个洞的耳垂,阴冷地笑了下。

当晚那批武举考生相约了出去喝酒,喝到醉醺醺各自回房,其中有位闹了肚子,在茅厕里蹲了半天才彻底解放,出茅坑时,有点头重脚轻步履踉跄,突然一阵风来,吹起一件东西,柔柔地覆在了他的脸上。

那人大惊,赶紧伸手扯下,却见是一方粉红绣帕,绣交颈鸳鸯,绣工精致细腻,鸳鸯羽翼分明,月光微风下轻轻拂动,幽香暗送,闻得人心也一阵阵荡漾。

武举愕然抓着香帕,无意中一抬头,便见前方小楼半卷帘栊,月光堆了满轩似雪,有人香鬓宛宛,笑靥深深,正将他凝望。

小轩窗,晚来风,谁家伊人倚雕栊。

月色下那女子风鬟雾鬓,眼波朦胧,七分颜色也添了十分。

那少年几疑夜入蓬莱,邂逅云间神女,又或者误走了幽静山野,和那媚色野狐有了一段孽缘,一时举着绣帕,发痴了。

那少女却突然红了脸,抿唇一笑,伸指对他一指,做了个“还我。”的口型。

少年心中一荡,起了挑逗之心,有心卖弄武艺,脚尖轻点,竟然踏着那楼前玉兰花树飞上,将那绣帕挂在了树梢,离那少女有一臂距离。

随即跳下树来,笑吟吟做了个“去拿啊”的手势。

那少女含羞带嗔看他一眼,顿时这少年又魂飞了三分,正想着不要为难美人,少女却似有几分倔强,当真自己爬上窗台,去够那帕子。

她微微踮着脚,一手提着裙摆,一手去够手帕,踮起的脚踝小巧精致,崩出紧而流畅的弧线,月色下看来一截白玉瓶似的。

少年屏住呼吸,眼睛也不敢稍眨,眼看那少女颤巍巍地要够着手帕,突然身子一倾,重心不稳,竟自楼端翻滚掉落。

少年大惊,冲上去便接,好在他一直站在楼下,反应又快,只觉得手上一重,香风沁鼻,那少女嘤咛一声,已经落在了他的臂弯。

少年拎起的心落地,软玉温香抱在手,神魂也飘了不知着落,好半晌才想起唐突佳人,正要询问人家名字来历送回宿处,不想头一低,发现少女已经晕了过去。

月光斜斜照过来,照着桃花人面,黑而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盈盈泪滴。

少年心中一荡,某处一硬,掌心一热,胆子一肥。

……后半夜的时候,某间房内传来细碎的低吟,像无数爬行在夜色脉络上的蚂蚁,在幽微处将沉潜的阴谋搔动。

忽然又有了低低的哭声,埋在人的怀里,不吵闹,却令人疼怜,听见这哭声的人,自然要嘘寒问暖地询问,于是就有了午夜的哭诉,堪怜的身世,被欺压的弱女,悲催的人生。

在那个周小姐献身上演的苦情故事里,君珂扮演了丑陋的大房嫡出姐姐,抢占了妹妹的未婚夫,还想逼死妹妹,狠毒地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用**和精神的双重压迫,来试图要了脆弱温柔善良可怜的妹妹的命。

当然,还要展示点伤疤,好让这故事更加可信并惹人疼怜的,于是不仅是耳垂,便连踝上、颈项、胸前、几百年前一滴热油的小伤也找出来一一展示,恰好都是私密部位,伤疤未必找得着,眼福倒是给人一饱,正好换一回轻怜密爱,温柔抚摸,再战三百遭。

再战三百遭之后,人都睡了,自然不能不管枕边人眼泪涟涟的苦情史,少年义愤填膺,百般许愿,定要那恶毒的嫡女姐姐乱刀分尸,不得超生,听得苦情妹妹又是泪飞顿作倾盆雨,再战三百遭。

半夜大战,周姑娘纤纤欲折,少年精神昂扬,打算将苦情女送回去,便趁热打铁,持刀去杀那个恶毒姐姐。

这家客栈的上房也是连栋的二层小楼,对开轩窗,那武考生将周桃送回二楼第三间她的卧房,周桃指指隔壁,悄声示意:“那里面睡了我姐姐和她的丫头,别认错了,圆脸的是丫头,丑的是我姐姐。”

武考生点头表示会意,持刀出门就准备去隔壁,刚带上周桃的房门,忽然眼前白影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脚下一窜而过,速度快得肉眼难追,武考生竟然被绊了个踉跄摔倒在地,随即觉得什么东西从头顶上一溜烟踩过,叼起了他的短刀,他刚来得及抬起头,那白影已经衔着他的刀速度逃走,武考生只来得及看见那东西飘扬的尾巴,泛着银光的淡蓝色,像无数层冰雪堆积泛出的色泽,无法形容的淡与美。

武考生怔在那里,自己都觉得像是遭遇一场幻梦,世上哪有这样的颜色?世上哪有这样的速度?狐狸不如这迅捷,猎豹不如这轻灵,这是什么动物?

眼看武器将被偷走,武考生来不及再思考,爬起来就去追刀,一直追出了客栈,他的身影刚刚下楼,纳兰述的后窗开了。

他悠然探头看看天色,不急不忙翻身出窗,手掌轻轻在墙面一按,便横空挪移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