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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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春深- 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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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氏一呆,默默无语。

姚存慧向她福了福身,毅然转身离去。

姚存慧在宫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了传旨的太监,说是太后传召见驾。姚存慧大喜,忙定定神,缓了缓精神,垂着头规规矩矩的跟在小太监身后。

吕太后是在后花园一处清幽秀雅的亭阁中召见她的。明黄凤袍在身,雍容的宝鬓上左右各插着六支如意头雕鸾凤嵌宝金钗,长眉斜飞入鬓,凤眸灼灼生光,面容冷静,不怒自威。

姚存慧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在离太后身前约三四米处跪下叩首参拜,吕太后却抬了抬手,不带丝毫起伏情绪的声音淡漠道:“近些吧,省得说话费劲!”

小太监躬身无声答应,将姚存慧又领着往前轻轻行了几步,直到似乎可看见那明黄刺绣的袍角在眼皮子底下晃动时,小太监才示意她停了下来。

“民女姚存慧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姚存慧磕下头去。

“你就是姚存慧?”威严十足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尽管没有抬头,姚存慧依然感觉到两道锐利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如针芒在背令人不安。

姚存慧不敢抬头,嘴唇轻动正欲回答,吕太后已经继续道:“哀家听过你的名字,也赞过你。没想到你这么年轻,长得也好,难怪沈佺为了你什么都肯舍弃了!”

吕太后语中暗含讥诮,微微冷笑。

姚存慧只觉背后一片冰凉,一颗心怦怦的狂跳着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什么叫皇权,什么叫皇室威严,什么叫天子之怒,今日她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一切个人的力量与对抗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此刻,她明显的感觉到,在吕太后面前,自己好比一粒沙,吕太后吹一口气,便足以令自己灰飞烟灭。

“太后!是民女错了,是民女——贪恋荣华,妄图攀上镇西王这颗大树!民女知罪,民女再也不敢妄想了!”

“你来就是为了替沈佺开脱?”吕太后的话甚是尖锐,语气中淡淡的嘲讽如针尖划过姚存慧的心头,“看不出来,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姚存慧暗暗苦笑,她没有想到,吕太后是个性子如此直白的人。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费尽心机字斟句酌该如何才能将话说得冠冕堂皇一点,既然吕太后喜欢直白,那就直白吧!反正,既然已经踏进此地,生死也好,荣辱也罢,已经由不得她做主了,一切,不看对错是非,看的仅仅是吕太后的心意!

“民女不嫁给镇西王了,死也不嫁,求太后饶了他吧!”姚存慧心一横,索性直接表明心迹。

“哼!”吕太后冷笑,“你不嫁给他哀家就该饶了他?这是从何说起,哀家却是不知!”

姚存慧心神稍缓,定定神轻声道:“平津翁主,与镇西王门当户对,若非民女作梗,他二人早成就良缘。太后您素来疼平津翁主,想必也愿意成就这桩美满姻缘的。”

吕太后沉默,半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语气也缓和了两分,“你说的不错,哀家素来疼阿樱那丫头,也极赞成这门门当户对的婚事!可惜啊,”

吕太后语气骤然一转,冷冷道:“可惜这话你说的晚了一点儿!阿樱,是绝对不会再嫁给沈佺了!因为沈佺已经是一个废人,很快就会夺爵回籍,哀家心爱的侄女怎能嫁给一个平民废人!”

姚存慧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眼前一黑差点儿瘫软在地。她胸口窒闷得厉害,脑子里嗡嗡的响成一片,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沈佺,他终究到了那一步吗!

第272章 尘埃落定

姚存慧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吃力的微微抬头,目光茫然,怔怔的向吕太后望去。

“很吃惊吗?”吕太后挑了挑高高的眉毛,冷冷道:“他前日进宫胡言乱语惹恼了哀家,本以为在牢里关一晚上会清醒些,不想反而更加糊涂了!这种目无君上、出言不逊的臣子要来做什么?哀家昨日便命人打折了他的一双腿,在他脸上刺了字!夺爵削职的圣旨明日早朝就下,一个废人,怎配娶我的侄女!”

“不!不会的!”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发自姚存慧,另一个从后边传来。

姚存慧淡淡回眸,只见吕樱裹着一袭娇艳的海棠红纱裙一阵风般冲进来,颤声道:“太后……姑姑,您是说着玩的,对不对!这一定不是真的,不是!”

“既然你也来了,这话我也不必说第二次了!”吕太后眸光依然冷清:“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你们各自都回去吧!哀家也倦了!为了一个男人,闹成这样,你们也不嫌丢女人的脸!都回去吧!”

“都怪你!都怪你!”吕樱忽然哭叫着朝姚存慧扑打过去,嘴里不停的咒骂着。

吕太后忙命左右将吕樱拉住,沉着脸喝道:“放肆!哀家面前,成何体统!别嚎了!哀家听着心烦!”

吕樱心中一惧,止住了疯狂的举动,却仍是嘤嘤的低泣着,怨毒的瞟向姚存慧。姚存慧心头大痛,煞白的脸上满是泪水,怔怔的跪在地上,对身外一切根本顾不上应对。她没有想到,因为她的坚持,因为她的不知好歹,终究害了沈佺!

重来一世,她拥有了新的人生,沈佺的命运却依然沿袭前世的轨迹,不,比前世更加凄凉!

如果说前世的姚存慧对此一切并不知晓也无须为此负上责任,那么今生这一切,却完全是因为她而造成的!思及念及,姚存慧肝肠寸断,恨不得时光再倒流一次,这一次,她一定毫不犹豫拒绝他!也许,他心灰意冷之下会娶了吕樱,日子长久了,她在他心中的痕迹自然会淡了!好好的、体面的活着,也强过如今一介废人。

“姑姑,您好狠心!您好狠心!”吕樱含泪低泣,抽抽噎噎。

吕太后冷冷道:“你可知你在同谁说话?一个不听话的臣子哀家要来做什么?呵呵,你怨哀家有什么用?你要是真那么喜欢他,现在也可以嫁给他呀!”

吕樱一滞,低泣声又小了些,随后顿了顿,默默的掏出帕子拭干了眼泪,止住了哭声。

“不乐意了?”吕太后瞟她一眼。

吕樱的头垂得更低了,她钟情的是铁骨铮铮的英雄汉子沈佺,而不是废人沈佺,让她嫁给一个废人,她怎么可能愿意!

“还有什么好说的!都退下吧!”吕太后再次不耐的挥了挥手。

“太后,”姚存慧忽然道:“既然,既然镇,镇西王太后您已经惩罚过他了,恳请太后,能否放他出宫!求求太后!”

“好。”吕太后盯了姚存慧片刻,缓缓点头道:“留着他也无用,哀家答应你便是!小德子,等会儿带姚家丫头去天牢,丫头,求是你求的,人,你便自个带走吧!”

“谢太后!谢太后!”姚存慧忙收泪磕头道谢,嘴里又泛起丝丝缕缕的苦涩。

多么讽刺,将沈佺弄到如此田地的正是眼前此人,而她却反而要向她磕头道谢!

“你可知道,今日你将他从宫里带走,将来你还能嫁给别人吗?”吕太后突然又道:“哀家的意思你明白吗?哀家不会派人送他,你要接他,哀家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自己带他走!”

“谢太后提点,民女明白了!”姚存慧轻轻点头。沈佺双腿已废不能走动,她要带他出宫,少不了肌肤相接,这辈子,她是不能嫁给别的人了。然则那又如何?他为她落到如此,她本来也没打算再嫁给除了他的旁人!

只是,这话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没有必要在太后面前说出来。先前刚刚才说了不嫁他,此时又说要嫁他,尽管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前提之下,可是,对于太后的威严,她实在是怕了!怕一句话不对又惹怒了太后。

不想,吕太后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咄咄逼问道:“这么说,你是打算嫁给他了?你不后悔?”

姚存慧微微抬眸望向太后,不敢就答。

“哀家听实话,恕你无罪。”

“是,”姚存慧不再犹豫,索性自嘲道:“他毁了身体,民女毁了名节,民女和他,正好是一对!”

如此正好,他即便不想要她,也不行!

吕太后一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朝姚存慧笑道:“到了此刻,你竟还有心思说笑话儿!看来,你是铁了心的了!”

姚存慧心中泛苦,心道笑话?在您听来也许是笑话,您又怎知我们的无奈!

“是,绝无悔改!”姚存慧点头。

“果真?”

“民女用性命起誓。”

一时寂静。吕太后挑眉凝她良久,叹道:“罢了罢了!这盘棋,哀家输了!沈爱卿,出来吧!”

随着“是”一声轻轻淡淡的应答,高高的大理石水墨山水屏风后,悠悠的转出一抹修长的宝蓝身影。男子面容冷俊轮廓分明,眸光深邃而精湛,器宇轩昂,英姿朗朗,不是沈佺又是谁?

“你……”姚存慧嘴唇微微张了张,脑子里“嗡”一下又响成了一片空白,失而复得的狂喜之情如浪潮滔天袭来,将她搅得晕头转向,双膝一软,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摔倒在地。

姚存慧眼中渐渐泛上水雾,她忙眨眨眼化去眸底的湿意,怔怔的望着沈佺,一时间万籁俱静,仿佛时间、空间都凝住了!她的眼里,只看得见他。

沈佺嘴角微翘,回以她抚慰一笑,姚存慧心中一暖,忙强迫自己回定心情。

“沈佺!沈佺!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垂着头的吕樱猛然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的叫道,抬脚就要往沈佺身边跑过去。

沈佺正垂首恭立在吕太后身后一侧,吕太后见状锐利的两道目光朝吕樱直直射过去,吕樱一颤,忙停止了脚步,却是向太后展颜欢笑道:“姑姑,原来刚才您在同侄女开玩笑!”

吕太后没有理会她,却向姚存慧轻笑道:“沈爱卿说无论他变成怎样你都对他不离不弃,哀家不信,所以,就和他打了这个赌。没想到,哀家输了。”

“微臣谢太后成全!”沈佺忙躬身抱拳。

“免了!”吕太后朝沈佺抬抬手,傲然笑道:“哀家不是输不起的人!哀家答应的事从不反悔!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回去等着吧!”

不等沈佺和姚存慧谢恩答应,吕樱又气又急大声道:“姑姑,侄女先前也没有说放弃啊!侄女不服!”

吕太后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寒冷如霜,冷冰冰的盯着吕樱,吕樱情不自禁的感到身上一阵寒意袭来,寒浸浸的打了个冷颤,咬了咬唇,依然坚持着道:“侄女先前没有说不要……”

“你们退下吧!”吕太后绷着脸色,朝沈佺和姚存慧望过去。

二人一听吕樱开口就头皮发麻,除此之外忍不住替她感到脸红,沈佺更是暗暗鄙夷不已,心道这种没脸没皮的女人,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绝不娶!听了太后此言巴不得赶紧退下以免殃及池鱼,立刻施礼答应一声,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忙忙退下。

姚存慧忍不住悄悄瞥了吕樱一眼,谁也不知这事情今日会如此戏剧性的发展,吕樱可见是气昏了头了才说出这种话来!

先前太后问话时,她的反应那么明显,吕太后也认定她是做出选择了,此刻却来一口反咬过去,岂不是等于先前故意那样模棱两可戏弄太后?太吕后是何等人物?岂容有人在自己面前耍弄小聪明?

再看先前吕太后说“哀家输了”的时候,何等的干脆与爽快,对比吕樱此刻的输不起,吕太后心里只怕更看不上。

从此以后,吕樱在吕太后面前,恐怕要失宠了。

“姑姑,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吕樱愤愤不平。

“哀家不是给过你选择的机会吗?这是你自己选的!自己选的就要认!”

“不,不是的!一定是他们事先串通好的!对,一定是!姑姑这不能算数啊!”吕樱摇着头,眼睛一亮,语气立刻笃定起来。

吕太后默默的盯着她,眸底闪过一抹失望,平静道:“这是哀家临时起意做的决定,这两日沈佺根本没有出宫,你告诉哀家,他们怎么串通?哀家真是看错你了!”

“姑姑……”

“回去吧!哀家累了!”吕太后疲倦的朝她摆摆手,淡淡道:“看来你爹做的对,是该好好教你规矩了。”

吕樱还想再求,听到这话生生的打了个冷颤,默默的施礼答应一声。这天下所有人的面子她都敢不卖,唯独姑姑的意思,她半点儿也不敢违抗。因为她知道她的靠山是姑姑,更了解姑姑的脾气。

第273章 尘埃落定(二)

吕樱默默的退下,突然又被吕太后出声唤住,吕樱心中一喜,忙答应一声转过身来,却听见吕太后冷冷道:“回去之后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里,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你是想也不用想了。如果让哀家知道你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休怪哀家不讲情面。去吧!”

吕樱身子一僵,木然的答应一声,一脚轻一脚重的向外走去,心中既悲且愤:姑姑竟然,这么对她说话!她从来没有这么对她过,从来没有!

吕樱气得身子轻轻的发起抖来,不甘、不忿、不服,却再也不敢生出半点儿的坏心。她知道姑姑的手段,那绝对不是同她开玩笑。

吕太后长长的舒了口气,目光落在那下了一半的棋局上,挥手淡淡道:“收了去吧!”语气中带着浅浅的愉悦,仿佛有什么极重要的事情尘埃落定了一样。

她的心思,这个世上自然没有谁敢说完全猜透,她愉悦,自有她愉悦的理由。

沈佺崭露头角得太快,快的令人措手不及,要命的是,以她叱咤政坛几十年的经验,她竟然有点看不透、拿不准他!

自回京之后,沈佺的行事作风完全没有章法可寻,说他低调吧,还没进城就先和自己娘家的人硬碰硬了一场,还撂下狠话;说他狂妄吧,他从未自夸过自己的军功战绩,回兵部之后即便对一般的将领也不曾露出半分轻视淡漠之色。除了该拿的那一份,他没有贪污半分不该拿的银子,严于律己,谨奉国法,但在姚家粮款清算一事上却毫不犹豫的使阴招向户部和兵部施压,不给他们半点儿拖延搪塞之余地!

暗中亲近周氏的勋贵们请他赴宴,他去;清流们邀他共聚,他去;吕氏一族请他喝酒,他也去——把酒尽欢、宾主尽兴之后依然大言不惭的鄙视不屑吕家的娇娇女平津翁主!他看起来跟谁都走得近,其实跟谁都不近。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可以跟任何人称兄道弟,但凡触及他的底线,他也不怕当众翻脸!可翻脸过后,事情做了了断,他依旧可以满不在乎继续同人来往喝酒。

吕太后心中不安了,这种看不透、无法掌控的感觉非常不好,她不能容忍这种感觉继续下去。

她从来不怕臣子们功高震主,不怕他们本事大,因为本事再大的人也有致命的弱点,或者是贪财,或者是好色,或者是恋权,或者是怕死,或者是好名,或者是父母妻儿的性命,或者是朋友之间的义气,或者是过于清高好洁的性子,或者是某种其人乐此不彼而旁人莫名其妙的嗜好……

总之,只要是个人,就没有例外!她只需要通过这一点,就可以将人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不怕他飞出去。可是沈佺,她找不到这么一种弱点。

他不贪财、不好色、不恋权、不怕死、不好名,没有什么好到可以让他交心付出一切的朋友,性情高洁?根本不搭边!至于其他的嗜好,也没有!

而更要命的是,他的童年过得不太幸福,跟家人的感情甚是冷淡,如今父兄已逝,母子之间也没什么感情,其余三房的叔父堂兄弟们,更是一个个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亲情?那是提都不用提!

吕太后越琢磨心底的不安越盛,如果是普通臣子,既然掌控不住那就索性寻个借口杀了一了百了。但凡君主想要一个臣子的命多的是方法!即便无法可想,不也还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一说吗?

但沈佺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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