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绝不会插手到石头堡的内部事务之中,麦哲伦是历史名人,被杀了还能留下故事千古传扬,自己若是被杀了,在这历史海洋中却连一圈波纹都激不起,那可冤枉得很。
204 处置
“何先生,何先生……”钟长老连叫了两声,才将胡思乱想的何立天从沉思里拉了回来。
“哦,钟长老请说。”何立天有些尴尬。
钟长老道:“正如老堡主所说,何先生不仅救了我们的性命,还从妖司手中救下了石头堡,我们应在石头堡为你建庙立像,世代拜祭,还请你别嫌麻烦,再帮我们处理眼下之事,我们感激不尽。”
何立天忙道:“钟长老快别这么说,我真不敢当。其实,眼下的事情,都属于石头堡的内部事务,我一个外人是不合适干预的,不过我到有一个小小的看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堡主道:“何先生,请不要有任何顾虑,但说无妨。”
何立天道:“那我就直说了,不当之处,老堡主及众位长老们可别放在心上。我一直在想刚才老堡主的话,老堡主说这些堡民们本都是善良的人,是受了巫蛮妖司的蛊惑,引诱和威逼,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老堡主还提到一句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觉得老堡主说得对,应该给这些犯了错的堡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何立天说些话,有他自己的目的。他无法确定这些人此刻的知书达理是不是装出来的,也不知道待会如果提出要带走额那朵儿的时候,这些人会不会突然就露出了吃人的本性,所以他借着老堡主的话来为那四十多犯错之人求情,便可以跟这四十多人拉近感情,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他所担心的地步,这四十多人也许可以为他所用。
但如果石头堡保民们不同意他的提议,那也没关系,他也说了,这话是老堡主说的,是老堡主的意思,他只不过复述一下而已,其他人的不满自然不会发泄到他身上来。
何立天说完了,便抬头看向老堡主。
那老堡主右手来回掳着白胡须,突然微微一笑,道:“何先生性善心慈,令人钦佩,好,就按你说的办。”
何立天没想到老堡主这么爽快便同意他的提议,这些人可差点杀了他的女儿,逼得他上吊,不禁对老堡主的胸怀和气度多敬佩了几分,同时对于石头堡吃人的传说怀疑几分。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是不容他有所怀疑的。阿卡亲身经历过,他今夜也亲眼见过,活生生的人被摆上祭台之后,很多人的眼里都流露出嗜血的本性来。
六长老还没有发表意见,大厅外的人们却不乐意了。
“不行,老堡主,这都是些畜生,不能饶了他们……”
“老堡主,你不能心慈手软,留下这帮祸害,以后石头堡还不知要被他们弄成什么样子……”
“老堡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把他们沉入天坑……”
群情激奋的人们一听说老堡主要放了那四十多人,便七嘴八舌地叫唤起来。只有四十多人的家人们羞愧难当,低头一句话不说。
钟长老看了一眼老堡主,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大门之旁,极力挺直了微驼的腰杆,叫道:“堡民们,请大家静一静。”
众人都静了下来。
钟长老道:“堡民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也跟你们一样,对他们恨得牙根发痒。但是,老堡主跟何先生说得对,不管他们做过什么,我们应该给他们一次机会。”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变本加厉地害人来了。”
“狗还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呢……”
钟长老道:“我们一定要相信,人性本善,至于有些人会为恶,那是因为后天的环境让他善良的本性发生了一些改变……”
何立天听着那钟长老跟几百人讲道理,侃侃而谈,有时表情严厉,有时声情并茂,有时热血沸腾。
终于有一个人突然说:“放过他们可以,但有一个人绝对不能放,必须将他沉天坑。”
立即有声音附和道:“对,祁久不能放,跟巫蛮一样,将他碎尸万段也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对对对,祁久不能饶……”很多个声音同时大叫起来。
那祁久刚刚从地上醒过来,刚好听了这样一片喊杀声,吓得立即便尿了一裤裆,骚臭之味溢满了大厅的空气之中。
“石头堡的败类。”钟长老皱了皱眉,心中骂了一句,道:“好,就按大家说的意思办,祁久必沉天坑,其余的人,我们来组织一场公审,根据他们罪行的大小,给予他们或轻或重的惩罚,你们说好吗?”
“好!”整齐的一声应答,响彻夜空。在石头堡,钟长老还是很有组织力和号召力的,毕竟除了老堡主之外,他算得上是堡民们最尊重的人。
接下来,钟长老领着其余五位长老,组织五百多人召开了对四十多人的公审,最终决定将祁久沉天坑,而四十多人中,除了三人跟着祁久沉天坑、十一人直接撵出石头堡,今生今世不得再回来之外,其余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处罚,或关禁闭、或守祠堂、或打板子……
这些都是后话,而何立天和阿卡、额那朵儿却被老堡主叫进了一间内室里,陪同老堡主进来的只有凝香一人。
何立天有些紧张,不知老堡主唱的是哪一出戏。这半夜以来,他一直在仔细观察,从老堡主到六位长老,到大厅两旁站着的汉子,再到大厅之外的几百号人,但他并没有感受到他们跟其他人的不同。按他的想法,吃人之人,跟别的人是要有区别的,或者眼睛红一点,或者牙齿尖利一点……
老堡主突然单独叫他们几人进内室,会不会是一个陷阱,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暗器……
就这样不安地想着,几人已来到内室之中。
这间内室极其简陋,石壁、石门,石顶,很有点像阿卡描述过的石牢。室内只有四壁之上各有一个篮球般大小的透风孔,透风孔下有一块凸出来的石块,形成了两个巴掌合起来那么大的松香台,都已点燃了松香,浓浓的烟雾就从透风孔直接飘散出去。
而室内的家具中,除了一张方桌之外,就只有几张竹凳。
205 传说原来是这样的
老堡主客气地请何立天几人坐下来。
看来这也不像是设伏的样子呀,何立天心中还在嘀咕着。
老堡主笑了笑,突然说道:“何先生,还有这位小兄弟,我知道你们心中一定还有很多问题。有什么疑问,你们不妨跟我们父女说说,看我们能不能给你们解答一二。”
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一言不发的阿卡突然冷冷地说道:“解答,那你倒给我解答一下,十二年前,我们十六七个族人是被你们煮了吃了,还是蒸了吃呀?”
老堡主一怔,脸上复又流露出痛苦之色,胡须跟着身子,微微地颤抖起来。“你——就是当年逃出去那个小孩?”
“哼,我就是那个小孩。那你给我解答呀,我们进山打猎而已,却被你们抓来煮吃,祭祀……”
听着阿卡的指责,老堡主越发痛苦,嘴唇颤抖着,半天没有说一句话。阿卡说的那些事情,也是他多年来无法从心中抹去的噩梦,这噩梦折磨了阿卡多久,同样也折磨了他多久。
“阿卡,你不要这么对老堡主,老堡主和凝香姑姑是好人。”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额那朵儿也开口了。
“你既然是那个小孩,你……你……自然也认识刚才被巫蛮杀害的阿依休,唉,你应该怪我,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老堡主突然伸出瘦弱的右手,狠狠地锤在自己同样瘦弱的胸膛上,眼泪从他眼眶里流了出来,浇灌在他那些众横交错的皱纹之中。
“爹,你别激动。”凝香小姐也流下了眼泪,今日的诸多变故,已经让她一颗心再无完好之处,若是老堡主再有个好歹,这人生,可能也就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眼见面前的父女二人悲痛欲绝的样子,阿卡一时间没了主意,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指责他的仇人。至少在他的心中,整个石头堡的人跟他都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他跟着何立天阴差阳错地救了老堡主、救了凝香、救了石头堡,若不是为了朵儿和阿依休叔叔,就算用八抬大轿请他他也不会来。
一想到阿依休,阿卡的眼中也噙满了泪水。
“好,这些事情,就让我来跟你们说过清楚吧。”凝香啜泣着,但她一把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硬是将涌到喉咙里的心酸都吞回了肚子里,悲伤的脸上,竟让人感受到一种坚强,一种力量。
“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啊!”何立天暗想。他没有出言打岔,既然凝香已经决定将一切告诉他们,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听。
他虽然还没有放弃对石头堡的怀疑和警惕,还没有从吃人和鬼蜮带来的担忧中恢复过来,但他对眼前这父女二人,竟产生了信任和亲近之感。
只听凝香静静地说道:“十八年前,我才十四岁。那时候的石头堡还是一个平凡的小村庄,人们打猎生活,家家安居乐业。
“可是后来,石头堡来了一个外地人,自称叫做巫蛮,懂得占卜作法,因梦中有神人指示,要他到石头堡来做一名祭司,帮助石头堡祭祖安魂。
“正巧石头堡原先的祭司几日前离奇死亡,加上巫蛮能言善辩,所以爹爹……让他留了下来,并组织六位长老开会之后,决定任命他为石头堡祭司。
“过了两年,石头堡的英雄祁久兽性大发,**妇女,屠杀邻居,爹爹率人将他拿住,关在祠堂之中,组织六位长老商讨惩治之法。
“可是没想到,爹爹们这边决定将祁久沉天坑,那边巫蛮却将祁久放了出来。祁久又召集了平素跟他要好的几个狐朋狗友,在巫蛮的率领下冲进祠堂,将爹爹和六位长老抓了起来,准备将石头堡据为己有,占山为王。若不是整个石头堡的堡民们以死相抗,那一次他们可能都将爹爹和六位长老杀了。
“然而,他们虽然没有杀爹爹,却控制了石头堡的一切。要知道祁久在石头堡几乎英勇无敌,再加上他那几个死党,没有人敢跟他们作对,谁跟他们作对,谁就遭殃——不过今天,这个石头堡无人能敌的恶棍,竟然只是眨眼间便被何先生制服住了,真是大快人心,让人佩服。”
何立天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今夜谦虚的话已经说得太多了,再说都显得有点做作了。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因为自己说话而影响了凝香的思路。
阿卡也笑了笑,凝香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在灵隐镇他也号称家族第一勇士,可同样在眨眼之间,便被何立天打落了猎枪,在小学校里,又被何立天狂扁的毫无还手之力。
凝香继续说道:“从那之后,巫蛮逐渐在石头堡建起自己的势力,真正地成了石头堡的土霸王。一些令人发指的行为,也从他那里开始实施起来。
“几百年前,石头堡还是一个小集市,一个商旅中转站,后来遇到了灾荒,猎物打光了,树叶草根啃光了,灾荒却一直延续着。后来,开始有人饿死,或者的人为了填饱肚子,便将尸体当着食物来吃。再后来,在死亡的恐惧中,人们开始吃活人,凡是过往商人,几乎都被他们截杀煮食——于是,这里开始流传着一个吃人部族的故事,流传着一个鬼蜮的传说。
“这些事情本来早就成为了历史,没想到巫蛮突然提出,因为这么多年没有用活人祭祖,祖灵已经发怒,若不改变,很快石头堡将迎来灭顶之灾。而祭祀需要每年一次,每次就在石头堡选取一个少女,这个少女在被杀祭祖之前,都要供巫蛮……”
凝香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老堡主的脸上已全是泪水,突然又空空地拍着自己的胸膛,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相信了那个妖司的话呀!”
何立天想起了小学时候课本里一篇叫着《西门豹》的文章,说是漳河的神每年要娶一个漂亮的姑娘,要不给送去,漳河就要发大水将田地全淹了。当初学这篇文章时,他觉得奇、怪、傻,不料今日,他竟见到了现实版的“河神娶亲”。
凝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巫蛮胡说八道,都反对他这个提议,但没人敢当面质疑他,一位长老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跟他对质,后来巫蛮妖司找了个借口,将长老及长老一家人全都残忍地杀害了。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明着跟巫蛮作对,就连对爹爹最忠心的人们,也选择了忍气吞声。巫蛮在石头堡越来越猖狂。他的手下每天除了打猎外,只要遇到其他打猎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抓来,以祭祖名义杀害,弄得方圆百里之内几乎没有人类的足迹。
“他杀人最多的一次,就是抓你们的那一次。我记得那一天,我跟爹爹在家里听到了锣鼓声、欢呼声,爹爹叹息说作孽啊,不知是谁又要遭毒手了。那年我十八岁,但童心未泯,瞒着爹爹出去看热闹,没想到竟然看到巫蛮那一次,竟一起抓了十八个人。
“在你们十八个人里面,我看到了阿依休,我被阿依休的外貌和气质所吸引,我便大着胆子上前去跟那巫蛮说要借一个人,他问我要谁,我就选了阿依休。巫蛮让人把阿依休带到我们家中。我把阿依休身上的绑缚解了,将一切告诉了爹爹,央求爹爹让我跟阿依休在一起,保住阿依休的性命……
“就在爹爹还未答应之时,外面却传来消息,那剩下的十七个人逃出了石牢。两个人偷了巫蛮的马逃走,剩下的十五个人全部在寨门前被杀害。正在我预感不妙之时,巫蛮带人到了我们家,要我们立即交出阿依休。我知道,只要一交出去,阿依休必死无疑。
“正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爹爹站了出来,他说阿依休已跟我有了夫妻之事,因此阿依休已经是他的孩子,不能交给巫蛮。巫蛮不同意,这时六位长老也站出来力保我和阿依休,一些胆子大一点的保民们也站出来要求巫蛮答应。巫蛮眼见支持我们的人越来越多,害怕事情闹得更大,这才罢休。
“就这样,我跟阿依休做了夫妻。生活了这十几年。可惜今日,我夫君依然难逃厄运,死在那妖司手中。”说到这里,凝香再也无法伪装内心的悲伤,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
206 不同版本的白羽
见女儿泣不成声,老堡主强抑悲伤,接着说道:“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妖司什么神灵投梦,什么会作法占卜,全是一派谎言。而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杀人犯,一个在广什么的大城市里杀了人,被通缉之后阴差阳错逃到石头堡来的杀人犯。而我们先前的祭司,也是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残忍杀害的,他的目的就是要让石头堡成为他的庇护所。”
“岂有此理。”何立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愤得头发根根倒竖起来,“混账东西,让他那么轻易便死了,实在是便宜了他了。”
“姑姑,你别哭了,你别难过了。”朵儿安慰着凝香,自己却也是一个哭腔。
“姑姑,对不起,阿卡误会你了。”阿卡听了这一切之后,突然像看到亲人一样,见凝香伤心地哭着,他的心里也很难受。
“总算恶有恶报,那些被害的人,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何立天哀声叹道。
“是啊,总算苍天有眼,为我石头堡派遣了何先生来,制住了祁久,发动起了堡民们一起反对巫蛮。若是祁久不被制住,谁敢反巫蛮呀!”老堡主欣慰地说道。
“对了,朵儿,那你又是怎么来到石头堡的,你怎么又会跟白羽分开呢?”何立天突然问道。
朵儿道:“何大哥,这里都不是外人,我就将实情告诉你们,你们对白羽肯定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白羽就一个卑鄙小人。”阿卡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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