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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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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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扰她的平静。

“不是!”张焕坚决地摇了摇头。

……

第六十二章 别佳人(上)

五日后,太极宫内再次传出太后的懿旨,封河南府少尹张华为太常卿,河南府少尹只是从四品下阶,而太常卿却是正三品,张华一跃连升数级,右相崔圆当即批复吏部照办,这一举动在朝野引起了轰动,很明显,太后想要强行建立外戚势力。

但引起轰动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张华连升数级,而是太常卿本来是为崔圆长子预定,被太后夺去了此位,而崔圆却也毕恭毕敬地照办了,不少政治观察家都敏锐的嗅出味来,太后即将东山再起。

张华之事在沸沸扬扬传了一阵后便偃旗息鼓了,随之而来的是庆治十六年的科举放榜,第一名毫不意外地花落楚家,楚家嫡长子楚潍中了状元,第二名榜眼依然被广陵书院夺走,是一个叫韩愈的年轻士子。

平康坊内爆竹声声,到处可听见欢呼声响起。

“来了!来了!”

随着一阵敲锣打鼓声远远传来,高升客栈的士子们仿佛一群鹅挤在门口,个个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十几个报喜差官快步走来。

锣鼓敲得震天响,狮子舞跳跃翻腾,只听为首报喜差官高声宣布:“第四十一名进士及第,南阳郡刘魏;第二十三名进士及第,太原府赵严……”

“姐,你怎么啦?你醒醒啊!”

……

赵严咧着嘴傻笑,他已经不知自己姓什么了?差役上前给他披红挂花,并将他扶上高头大马,张焕则忙着给差官们大把大把塞铜钱,不过铜钱刚进差官们的口袋,便立刻被不甘寂寞的林三叔重新摸了回来,并惊叹这些差官们的口袋竟有着强烈的增值功能。

张焕笑呵呵地望着赵严被牵走,并再三向刚刚醒来的巧巧保证,她的夫君绝对不会被某某公主扔下的绣球砸中云云,可惜他并没有取得某某公主全权代理,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林巧巧拉着平平不放心地向她夫君追去。

“去病,我可能这次中不了。”

宋廉玉的脸本来就长,此时往下一拉,再添上几分霉暗,若是陌生人初见他,极可能便会脱口相称:‘马户兄……’

张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实你也并无损失,你现在可是云骑尉,又是晋阳书院的士子,等什么时候我给家主说一说,放你一个实缺,到河东军里做个文书之类。”

“去病能不能也给我安排一个职位?”郑清明挤了过来,五个人中只中了一个,他心里得到了极大的平衡,连续几日的沮丧被一扫而空。

“你!”张焕随手抽了他一个头皮,笑骂道:“你若收敛一点,会考不中?你免谈,明年继续考。”

宋廉玉已渐渐想通,虽然张焕有门路可以去做官,但做为一个读书人,不中进士实在让他不甘,他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去病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有一千贯赏钱,解决了后顾之忧,我决定明年继续参加科举。”

话音刚落,敲锣打鼓声再次响起,又是一拨报喜的差官捧着红花喜带而来,“第六十八名进士及第,蜀郡士子马翰。”停了一停,他忽然得意地大声宣布道:“第三名探花郎,晋阳书院士子宋廉玉。”

路口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回头向宋廉玉望去,一向被世家大族垄断的第三名探花郎居然出现在他们中间,霎时,掌声、欢呼声如雷鸣般响起,大家纷纷挤上前向他祝贺,宋廉玉已经痴了,泪水从他眼睛里汹涌而出。

“去吧!”张焕拍了拍他的肩头,将他交给官差,众人给宋廉玉披红戴绿,扶他上马夸街去了……

一直到近中午时分,再没有报喜的人上门,士子们都结伴看榜去了,客栈里变得冷冷清清,房间里传来林知愚琅琅的读书声,看来他又要准备下一年再来。

张焕逛了一圈,身边的朋友都中榜上街跨官,然后还有雁塔题名,还有盛大的曲江宴会,这是每一个士子的梦想,可他张焕却失去了。

俨如午夜的一声猫叫,惊醒了独坐在楼梯上的张焕。

一丝失落感在他的内心弥漫,原本他也可以去曲江风光,但此刻却只有他一无所有,仿佛他做了一个梦,梦醒后一切依旧。

张焕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张破天临走前留给他的,命他回太原从军,现在科举已经结束,该是出发的时候了。

这时,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只见郑清明满脸兴奋地跑进院中,“去病,曲江那边好热闹啊!你怎么不去?”

“曲江宴会开始了吗?”张焕勉强笑了笑问道。

“快了!今年太后和皇上都来了,楚尚书居然还给平平安排了一个席位,这世道真是乱了。”郑清明从房里取了几贯钱,又急匆匆地跑出来笑道:“你也去看看吧!那些世家小姐都出来选婿了,哎!要是我是状元多好,我就可以和崔小姐同坐一席了。”

说罢,郑清明便一溜烟跑了,张焕的心开始向下沉,没有底,仿佛沉向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他胸中窒闷得几乎要爆炸。

……

今天平康坊的青楼和酒肆生意格外兴隆,众多失意的士子聚在一起借酒浇愁,客栈对面的小酒肆也坐满了士子,京娘笑语声声,象只花蝴蝶在人群里穿梭,她和这个调笑几句,又敏捷地躲开另一只伸向她的咸猪手。

这时,一脸阴沉的张焕出现在门口,“哟!又来个失意郎。”京娘笑妍如花地迎了上去,“我要你陪我喝酒!”张焕将一张百贯钱的飞票拍在她手上。

京娘愣了一下,她忽然认出了张焕,就是那个下大雪的夜晚,他独自在这里喝酒,京娘的笑容渐渐地变得柔和,她将百贯飞票小心翼翼收好,“你随我来!”她抓着张焕的手腕快步向店后走去。

店后有几间东倒西歪的小屋,京娘推开其中一间,把张焕拉进去,又轻轻把门关上。

房间里的光线变暗了,张焕抬头打量这间房子,房间简陋而且潮湿,只摆放着一张木榻,上面一床褥子叠得整整齐齐,和自己在太原住的房子差不多。

“坐吧!这里是我的房间。”

京娘从榻格里取出一壶酒和两只酒杯,斟满了酒笑道:“考不上明年再来就是了,至于这样痛苦吗?听我的,喝个酩酊大醉,再睡一觉,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张焕郁闷地叹口气,“其实不是为科举,我今年压根就没考试!”

“那为什么?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为女人,对不对?”

京娘眼中的笑意更加柔和,她将张焕按坐在木榻上,把飞票还给他,又轻轻搂住他的头,象哄孩子一般温柔地笑道:“失意就可以当败家子吗?一掷十万钱。”

张焕的脸贴着她柔软的身子,他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小孩子,心中充满了对母亲的依恋,他忍不住抱住她的腰,嘴唇在她丰满的胸脯上轻轻摩挲。

京娘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低声道:“尽情地喝吧!喝醉了今晚就睡在我这里。”

张焕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的身子,京娘看在眼里,她‘扑哧’一笑,端起酒杯递给他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一个女人,然后她又嫁给了别人?”

张焕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长出一口气道:“没有,她还没有嫁人。”

“那你痛苦什么!”

京娘一把将他手中的酒杯夺过来,脸阴沉下来,怒斥他道:“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一个女人还不敢去抢,只知道逃避,你就是个懦夫,你不配喝我的酒,给我滚出去!”

张焕被羞辱得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一种潜伏的野性渐渐在他心中复活了,他象野兽般地低鸣一声,抓过酒壶狂灌几口,狠狠向地上一扔,大步走出门去。

京娘忽然发现那张百贯飞票他忘在桌上了,她一把抓起便追出去,“喂!你的钱忘了。”

“送给你养老,我有的是!”张焕头也不回答道。

京娘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方,忍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还真是个男人,我喜欢!”

……

第六十三章 别佳人(下)

曲江池位于长安西南,是长安第一风景绝佳之处,二月初一中和节、三月三上已节以及稍前的寒食节,每逢这些踏青的佳日,长安人便蜂拥出城,举家来曲江池游玩赏花,莺歌燕舞、热闹非常。

今天虽还在正月,春寒料峭,但适逢大唐新科进士曲江大宴,曲江池畔便特别地热闹起来,皇族权贵出席以示尊荣、世家大族出席以为寻才选婿,走卒小贩露面则是为了谋生,但更多的却是凑热闹的长安市民和落榜士子。

杏园一带早已是人头簇动、人满为患了,今年的主角是大唐天子李系和八十四名新科进士,不过今天又多出一位主角,最近风头正劲的张太后。

自从她弟弟被任命为太常卿,张太后就恍若变了一个人,往日整日挂在脸上的阴惨的神色已一扫而空,她变得精神矍铄,仿佛酣梦方醒,说话也开始短促而有力,不放过任何一个出头露面的机会,当然,盛大的曲江宴会也绝对少不了她的身影。

杏园是皇家园林,里面亭台楼阁遍布,举行盛宴的大殿周围已被士兵严密布控,湖水没有结冰,水面上也安排有官府的小船,所有来凑热闹的人们只能在外围观看,张焕赶到杏园时盛宴已经开始,这是一个将进行两个时辰宴会,从黄昏到深夜,当一轮明月在湖面上升起,新科进士将吟颂他们的新诗,献给大唐天子,由天子亲定诗魁,并会满足他的一个愿望,这将是整个宴会的高潮。

崔宁被宴会司仪安排坐在楚潍身边,半个时辰她一动也不动,仿佛她只是一盆用来装饰的鲜花,还有她悲戚的面容也和热烈的宴会气氛格格不入。

从宴会开始她就沉浸深深的自责之中,在这个盛大的曲江会上她没有看见张焕的身影,他失去了这个博取功名的机会,也失去了刚刚取得的官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若是她拒绝那个郡主称号,或许张焕就不会被免职。

她想得是那么专注、那么炽热,以至于完全忽视了身边的楚潍。

“崔小姐,你看那只玉天鹅多美,象不象一个仙子在湖中沐浴?”

楚潍见佳人始终一言不发,他忍不住指着一只玉石雕成的天鹅低声道:“崔小姐知道吗?我其实是在说你,你比仙子还美。”

崔宁恍若不觉,她仍然沉浸在对张焕的思念之中。

他现在一定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客栈吧!没有人陪他,也没有人安抚他内心的痛苦。

父亲已经不准她再和平平来往,也是因为张焕,甚至威胁她,若再和张焕往来,他就将不认她这个女儿,不仅父亲,连大哥也极端仇视张焕,为什么?为什么崔、张两家会有这么深的仇恨?

“崔小姐!”楚潍的口气已经略略有些不满,他可是新科状元郎,是当今天下最出风头之人,是楚家的继承者,不知有多少名媛淑女想和他同席而不得,自己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她,她却不知珍惜,要不是因为她是右相的女儿,自己需要这么低声下气吗?想到这,楚潍心中的不悦变成了恼火,他重重哼了一声,将写了一半的诗揉成一团,掷在地上。

这一下,崔宁被惊醒了,她极其厌恶地瞥一眼楚潍,刚要借口身体不适离席而去,却忽然发现自己裙摆上竟有一张叠好的素笺,不知是谁放的,她凝神细想一下,好象刚才有一个送鲜果的侍女站在自己身旁片刻。

崔宁随手打开素笺,心猛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死死地把素笺捏在手中,紧张得手臂都在颤抖。

‘我在杏园大门处等你。’落款是‘同舟王子’。

崔宁脸胀得通红,但一双美眸却异常明亮起来,她好容易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低头轻声道:“对不起楚公子,我身体不适,要先走一步了。”

她站起身便匆匆离去,走出十几步才隐隐听见身后传来恶狠狠的摔杯声,崔宁的脸色愈加冷漠,她没有回头,迅速从侧门离开了大殿……

一辆马车在杏园北侧的专道上飞驰,这里是专供皇室贵族走的便道,一般民众不得入内,马车飞速行驰,很快便到了杏园的大门处。

虽然这里人多嘈杂,但崔宁还是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大门处的张焕,只见他牵着一匹马,面带微笑地望着自己,崔宁只觉脸颊发烫,心‘砰!砰!’地跳得厉害,马车并没有停驻,而是从张焕身旁缓缓驶过,车窗帘微微拉开一条缝,露出崔宁如花一般的笑容,浅浅地带着一丝羞涩。

张焕翻身上马,随着马车飞驰而去。

……

夜幕渐渐降临,气温下降,湖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雾,仿佛仙境一般,天空没有一片云,一轮银白色的半圆月若隐若现地在一碧无际的曲江池里航行。

张焕与崔宁并肩在曲江池边徐徐而行,马车停在远方,不敢跟进,两人已经走了一会儿,可是谁也没有说话。

“我明日就要回太原了,特来向你告别!”张焕勉强地笑了笑,他拾起一块扁石,侧身打出一个水漂,石块穿过白雾,把那一轮明月冲散了,成了一个大圈,逐渐扩大以至于无。

“那什么时候回来?”崔宁咬了咬唇。

“我也不知道,或许明年,或许三五年。”

崔宁的脚步却越走越慢,最后她停住了,她忽然抬起头凝视着张焕,任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眼睛里充满了悲哀,她一直苦苦地盼望他的到来,他来了,却带来了即将离开长安的消息,这个消息扼杀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她的心忽然痛起来,痛得连意识都开始模糊,张焕蓦地转身,扶住了她颤抖的双肩,眼睛里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崔宁无法自抑心中的哀痛,她绝望而无助地望着他,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就此离去,终于,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她长长的睫毛下滚落出来。

此时无声,却胜似千言。

张焕怜惜地注视着她,忽然,他一把搂住了她,用他强健而有力臂膀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用他高大的身躯和宽阔的胸膛给怀中柔弱而颤抖的身体以依靠。

崔宁软弱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她再也忍不住,哀哀地哭出声来,张焕轻轻抚摸她的肩膀,仿佛这就是他的全部财富、他的珍宝,他低下头,擦拭她的泪水,把温柔、痛惜、怜爱倾泄在她脸上、额头上,吮吸她的泪水,最后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崔宁的身子猛地颤抖一下,她慢慢抬起头,无比羞涩地望了张焕一眼,迅速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张焕是头一次尝到女性的难以言传的娇媚之美,她娇羞的神色使他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微火在窜动,仿佛无数烧红的针在刺刻他的每一寸肌肤。

他将她搂得更紧了,猛地用嘴唇掩覆了她战颤着的红唇,手略有些粗暴地在她身上揉搓,崔宁只觉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浑身娇软下来,片刻便迷失在他浓烈的男人气息之中。

……

良久,如胶如漆的四唇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了,他低头看着她,泪水已经没有了,双眸俨如宝石般纯净而明亮,脸上释放出金色的光芒,她就像绽放在他胸前的一朵美丽的花,娇媚、羞怯、柔美。

崔宁幸福地叹了口气,将脸贴在他胸前,晶玉一般的指甲轻轻地在他下巴上刻画,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全身心所感受到的无法抑制的情绪、这种如痴如醉的快乐、这种内心深处的激情,竟使她生出将一切都献给她所爱的人的念头。

“张郎……”崔宁搂着他的脖子,凝视着他喃喃低语。

张焕抚摸着她柔软的身体,抚摸着她丰隆的曲线,这一刻他胸中燃起了熊熊的斗志,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娶崔宁为妻,不管是谁也不能阻挡他。

“你等我两年,我一定会娶你为妻!我一定……”

丰润的红唇堵住了他后面的话,“我等你!不管多少年,我都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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