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这样,绾绾姑娘不妨几捡几句可听的唱来听听,也叫我们沾沾太后和皇上的光,见识见识?”襄嫔又含笑接话。
绾绾大囧,涨红了脸,什么叫“可听的”?她心中羞愤难当,不经意间与十三充满怒火的眸子一撞,心中没来由一暖。缓了缓神,微笑道:“娘娘言重了!若是太后和皇上允许,奴婢便是唱一曲又何妨?不若,就唱一曲《梁祝》吧”
太后看看一副无所谓然的兰馨,当即点头微笑道:“也好,哀家也想听听!你是个有分寸的聪慧姑娘!”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不要出格啊!
绾绾微笑领旨,请求自己抚琴弹唱。太后点了点头,便有太监抬过来一架古香古色的瑶琴安放当地,绾绾告了个罪,轻柔似水盘膝坐下,纤纤指尖轻轻拨动琴弦,铮铮两声如金玉相击,果然上好音色。她稍一沉吟,低眉垂髫,信手弹来,伴着乐声,轻启朱唇,柔柔唱道:“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山伯永恋祝英台。同窗共读整三载,促膝并肩两无猜;十八相送情切切,谁知一别在楼台。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一唱三叹,余音袅袅,比之前两首多了一腔千回百转的柔情,愈加令人心醉神迷,就连挑衅的宜妃和襄嫔也被她如泣如诉的歌声打动,脸色柔和了许多。而太后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许称赞。
原本事情可以皆大欢喜的就此结束,但当宜妃眼角瞟见康熙看向绾绾的眼神有些迷蒙时,忍不住心头涌起一股酸醋味,脑子一热,当下咯咯笑道:“绾绾姑娘的技艺果然精彩,与众不同,妾身许久没见太后听曲笑得这么开心了,论起来都是绾绾姑娘的功劳呵!只是,若非四贝勒府上玉容格格引荐,咱们今日也没有这样的耳福啊!皇上,算起来玉容格格倒是要记上一大功了!”
玉容心中直叫晦气,心想你不就是想给我扣一顶“结交歌女,不知检点”的帽子嘛!偏偏四阿哥胤禛与胤祥等坐在阿哥席,胤禛一听宜妃这话就知不好,正要给福晋那拉氏使眼色命她劝阻玉容,玉容手一甩,已经款款起身离座上前,跪在绾绾身旁,向康熙与太后规规矩矩磕了个头,“皇阿玛,绾绾姑娘虽不幸沦落风尘,却技艺出众,人品高洁。她一夜之间红遍京城,固然因为歌声曼妙,更多的是因为她的善心善举啊。奴婢听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等提过绾绾姑娘的事迹,忍不住好奇,前几日在太后面前无意提了几句,方才引出今日之事,玉容往后不敢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请皇上恕罪!”反正她是不会承认她去过戏班子听戏的,就看胤禟他们肯不肯帮她了!
宜妃一怔,料不到玉容竟然把她的儿子也牵扯进来,脸上有些不好看。谁知九、十、十三皆忙起身,恭声承认有在玉容面前提过。宜妃好没趣,正要说话,康熙摆摆手令他们坐下,四平八稳道:“好了,玉容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断不会胡言乱语。不过,这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嘛,呵呵!看来是该赏,玉容,你说说,想让朕赏你什么?”
玉容不敢相信的望了康熙一眼,见他眼中似笑非笑望着自己,吓了一跳,慌忙垂下头去。她心里突然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抬起头迎着康熙的目光,眼清如水,十分诚恳道:“皇阿玛,皇阿玛可相信‘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皇阿玛!”胤禛起身弯腰拱手正要说话,被康熙摆手拦下。
“嗯?”康熙眉毛挑的老高,靠在龙椅上,含笑淡淡道:“玉容丫头你话中有话?”
“是,”玉容循循续道:“皇阿玛。每个人都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就好比一粒飘在空中的种子不能选择落在肥沃的土地上还是臭水沟中,不管等待自己的是何种身份地位也只好坦然接受了。可有的人,虽出身低微却不认命,虽身处下贱却有一颗高贵的心,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却有心选择自己的人生,古人亦云‘英雄不问出处’,奴婢斗胆,请皇阿玛做主,允了绾绾姑娘脱离贱籍!”
听了这番话,现场一阵沉默,康熙缓缓道:“你要的赏赐就是这个?你为什么要帮她?”
“同为女子,奴婢只是被绾绾姑娘所感动,因为奴婢觉得绾绾姑娘正是那种敢于挑战命运、不甘自暴自弃、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
康熙点了点头,却不说话,不觉望着绾绾。绾绾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垂在一旁,娇俏的身子颤抖不已,显是内心十分激荡。
“皇上,玉容丫头说的在理,哀家看绾绾就不错,是个明白人。”太后在听了兰馨一番话之后,亦柔声搭腔。
“好,玉容丫头,既然如此,朕就依了你!”康熙微微一笑。
玉容大喜,磕头道:“皇阿玛英明!”
绾绾忍不住语带呜咽:“奴婢谢皇上恩典、谢太后恩典!谢玉容格格!”抬起眼,喜极而泣的泪珠在灯光下清亮亮的,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她的眼泪如珍珠般,纯净,透彻,不染尘埃,不带风尘,是真心实意的欢喜与感激。看在众人眼中,皆没来由的怜意大起。她慌忙擦拭,手足失措垂头不敢言语。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弱女子罢了,何必为难她呢!不约而同回想起来,众人都觉得宜妃方才有点太过了……
——————————
谢谢捧场的朋友!
第一卷 前传 第49章 月下散步
晚宴尽欢之后,回程马车里,玉容低着头做好准备等着胤禛的教训,谁知他居然什么也没说,反倒弄得她不知所措,终于忍不住满腹狐疑抬起头,诧异的望着他。
“怎么?肯抬头了?”
“爷——”
“别叫爷,看来以后该爷管你叫爷!每次入宫必有事故,容儿,你让爷说什么好!”
玉容见他虽然不满,仿佛没有怒气,胆子又大了起来,便嗤的一笑,无奈道:“我也不想的!爷,你帮我想想,我到底哪里招惹宜妃娘娘了?”
“理她做什么!宫里的女人都是一样,日子闲闷了就想生事!嗯,今儿还早,又是元宵佳节,你想不想去看花灯?”四阿哥料不到她会没来由这么一问,身子僵了僵,有些不自然混过她的问话,转了个话题。
玉容轻轻撩起帘子一角,外面果然人头攒动,喧嚣不止,街边两溜悬挂着造型各异的花灯如同两条火龙望不见头尾。她摇摇头,笑道:“我不爱这样的热闹,走在人堆里有种身不由己的迷失感,如果光有花灯没那么多人就好了!不过月色不错,等离了闹市,咱们下去慢慢散步回去好不好?”
胤禛笑笑:“那也好,爷其实也不爱那样的浮华的热闹。”
马车驶过两条街,嚣宣夜语皆抛在身后,越来越远,路上行人也稀少了,偶尔只见一两个行色匆匆之人。胤禛唤停马车,一撩帘子跳了下去,玉容亦跟在身后由他抱下。
“老胡,你们先赶车回去,爷与侧福晋走走。”
老胡恭恭敬敬答应了,与一众随从行了礼有序退去,止剩四阿哥两名一等近身侍卫察合、葛泰远远跟随在两人身后,无声无息。
晚间寒气甚重,猛然一阵寒风掠过,玉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胤禛忙将她身上披风紧了紧,柔声道:“冷么?不然让察合把马车叫回来吧?”
“不要紧,可能是刚从暖和的马车上下来,有一点不适应,一会就好了。”玉容深深吸一口气,挽着他的胳膊笑笑。
到底是元宵,月亮又大又圆,一颗星星也无,明亮的光华泻了一地的清辉。深邃而辽远的苍穹中,悬着一轮明月,看得久了,会让人产生一种虚浮、透明的错觉。寒冬的月色越是明朗,越显冷清,玉容抬头呆呆的望着,那月亮仿佛天眼,亦冷冷的望着她。忽然就想起同一片天空却不同时空下的弟弟,对此佳节,莫名的心中一痛,思念情愫涌上心头,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胤禛身子动了动,轻轻揽着她的肩头,“怎么?又想你阿玛和哥哥了?”
悚然一惊,只好老实答道:“是啊,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想我?会不会像我想他们一样的那么想我?”
胤禛笑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你放心吧,爷前两天跟皇阿玛提过了,皇阿玛说最迟明年便让他们进京,到时你便可以和他们团圆。”
“哦,那我就放心了。”玉容果然稍稍放心,还有一年时间,要从小山嘴里套话可以从容安排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缓慢的脚步声。走在这样的夜里,心底一片清明,似乎可以很平静、很放松、很张扬,思绪也可以很放肆。
“爷,你说三百年前的月亮跟咱们今天见的一样吗?还是更圆?更亮?更大?”玉容忽然傻愣愣的笑问。
胤禛一怔,笑道:“古人说‘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能有什么不一样么?你问的倒是古怪!”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三百年后的月亮跟现在差别就大了去了!有没有现在圆不知道,反正没有现在亮!”
“越说越胡扯,什么三百年后!你又知道了?”胤禛笑着刮了刮她的脸。
玉容笑着躲,忽又换了认真的语气道:“爷,你有没有想象过三百年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比如说人可以飞到月亮上去——”
“又胡说了!偏你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爷可没空想什么三百年后天马行空的东西,眼前的事都够头疼的了……”胤禛愈加又好笑又好气打断她,说到眼前的事,不禁皱了皱眉,勾起无限烦恼。
“爷是在想户部的事么?皇阿玛让你和十三爷追债,是不是很难办啊?”玉容忍不住问。玉容隐约也听闻了一些消息,户部亏空极大,据说实际库银比账面上少了两三千万,康熙震怒之下命令彻查,结果却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整个朝廷从阿哥皇亲到各部各级大小官员少有清白,若不是因为过年缓了一缓,只怕京城里早已哭爹喊娘、乱成一团。如今,年已经过了,该来的很快就要来了。
胤禛眉毛一挑,叹了口气并不做声,他不想让她插嘴朝堂之事,何况,她也不懂。
“爷,这可难办了!”玉容心想你们的俸禄那么低,位极人臣的一品京官大学士,一年还不到三百两银子,其他官员就更不用说了!平日里车马费用、聘请幕僚师爷等费用什么的又不给报销,人家当官的要吃饭穿衣、要养爹娘老婆孩子家丁丫鬟、要养马车、要做人情往来、要孝敬长官、要……哪一样不要钱?只怕一个月三百两都不够,何况一年?别说他们,就是你们这些阿哥皇子若没有田庄店铺进益补贴家用,光靠那点俸禄,早该讨饭去了!
不贪还怎么过日子?大清朝的俸禄制度还真是古怪。
玉容见胤禛望着她,耸耸肩,笑道:“爷,我家乡有句俗话,叫做‘不怕讨债的英雄,就怕欠债的真穷!’不知道爷听过没有?”
胤禛不由“嗤”的一笑,想了想,点头笑道:“不错,真穷的只怕不少!不过就算他再穷,欠了朝廷的银子,爷也要他吐出来!”
“爷,狗急了跳墙,人急了疯狂啊!爷就不怕闹出人命来么?皇上向来以仁爱治天下,若是闹出了人命,皇上面上岂不难看?”玉容依稀记得,还真有人被胤禛和胤祥穷追不舍以自杀收场的,而且康熙确实因此大怒,骂他残忍嗜杀,便忍不住试探一两句。
哪知道胤禛毫不在意、面不改色,哼了一声,道:“真出了人命也是他们活该!爷最痛恨这些贪官污吏,若不好好惩戒几个,大好的盛世迟早败在他们手里!皇阿玛一代明君,岂会不知其中利害?”
“爷!”玉容真急了,脱口道:“正如爷所说,皇上乃一代明君,爷看到的想到的皇上岂能毫无知觉?本来么,年前被捅出来的事,若是皇上有心要办也不会特意给您说什么‘好好的过了年再说’之类的话了,摆明了皇上只是想警告他们一下、提个醒罢了,不是真心要查办。您倒好,抓着不放,到时候两面不讨好,惹得皇上不痛快,又结那些小人怨仇,何必呢!容儿是心疼您,替您不值嘛!呃,你干嘛这样盯着我看?”
胤禛不觉停住了脚,定定的盯着玉容,仿佛不认识一般,听到她问才回过神来,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玉容一怔,含糊道:“这还用得着谁教!玉容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思想远比那些个大家闺秀杂乱些。”
胤禛将她搂在胸前,抚摸着她带着凉意的脸,叹道:“你说的都对,爷也明白!可是容儿,有些事是‘明知不可而为之’,尽人事方听天命,为了我大清的太平盛世,爷这一遭绝对饶不了那些个贪官污吏!这个机会可等得太久了!”
玉容登时无语,动了动唇,终究不再说什么,心想历史到底是历史,无法改变,他终究还是会那么做!这么一想,心中坦然,嫣然一笑,换了个语气道:“算了!如此佳节,良辰美景,干嘛说那些扫兴的事!爷,我饿了,咱们快些回府吧,我要吃汤圆!爷!”见他走神,玉容忍不住用肘弯捅了他一下。
“啊?嗯,你说什么?”沉思的胤禛猛然回过神来。
“爷,公事是公事,生活是生活,你啊总是公私不分,这样会把自己累垮的!真是,何必什么时候都挂念着朝廷的事呢——那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何况皇阿玛又没给你涨工——呃,加俸禄。”玉容又好气又好笑,苦口婆心,并且在心里暗暗汗一个:当初的我是不是也是这样?古人云以史为镜果然不错……
“又来瞎说!天下是我大清的天下,爷身为皇子,替皇阿玛分忧乃是分内之事,是无可推卸的责任,什么公的私的?还加俸禄呢,亏你想得出来!”胤禛不悦加不屑。
这人真是没救了!玉容撇撇嘴,最后在心底下结论。
——————————
谢谢捧场的朋友!谢谢Maryane赠送的100起点币!
第一卷 前传 第50章 慢慢套话
二人慢慢踱回府中,那拉氏、李侧福晋等早已回府了。又是一个十五的夜晚,玉容不等胤禛说话,便笑着道别径自回荷风苑去了。胤禛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弯处,才慢慢回转身,轻叹一声,慢慢往那拉氏院子踱去。
一阵寒风激灵灵袭来,卷得枯枝零叶沙沙作响,地上影影幢幢的黑影乱摇颤摆,张牙舞爪,犹如鬼魅。玉容不觉放慢了脚步,一种凉而细的、怅怅然的感觉轻轻的、不经意的划过心尖,她恍然明白,在这一世,其实她什么也没有拥有。
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微微仰头,目光逡巡扫视。万籁俱静的深夜,周遭沉沉,人迹全无,她怔怔的站在那里,显得那么渺小,仿佛一缕游魂。
硕大的四贝勒府中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剥离的,没有什么属于她。
在府外,他们是两个人,在府内,是两个身份。
呆了半响,情不自禁耸耸肩,嘴角一抹苦笑,喃喃道:“我这是不是庸人自扰呢!想这些无聊的做什么?凡人凡人,果然够烦的!”
强自扭头往回走,仿佛把一切的烦扰扔在了原地。推开门,小山、云儿、雪儿都在。雪儿“嗤”的笑道:“主子您可回来了,爷方才叫人送了汤圆过来说是主子要吃,哪知道奴婢们左等右等也不见主子的影儿!”
玉容一怔,心中升起一丝温情,微笑道:“刚看到墙角那株梅花开得好,香气宜人,忍不住多看了会!这么晚了,云儿雪儿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小山就好。”
待她们走后,小山翻了翻铜炉中的炭火,添加几块碳,便替她盛了一碗汤圆,笑道:“主子,快乘热吃吧!奴婢知道您每次从宫里回来都是饿坏了的样!”
玉容笑着接过,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