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船商女- 第6部分

想到这儿，允璎自己都险些笑出声来。

“唉，哪是为了鱼呀。”陈四家的叹了口气，无比鄙视的说道，“无非就是有钱人家变着法儿的折腾我们穷人的，那片水塘原来就是和这儿一样，也是大伙儿栖居避险的地方，可是，那柯家自从傍上了泗县的乔家，就把这一片大些的水塘都给圈了去，把我们赶了出来，据说是在那些地方养上了鱼，可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真的养上鱼，就算有，鱼不会跑么？跑了一条，他们就有理由到处寻鱼，到处找人麻烦，以我看，我们这一片呀，又被他们给惦记上了，唉，也不知道这一次要迁到哪儿去……”

还有这样的事……允璎沉默了，方才还想着好笑的她，这会儿心情一下子沉重了下来，是因为她今天的无知，给大家添麻烦了？还是被那些人给利用了？

“唉，我们没钱没势的，也只能任人鱼肉了，我就觉得做人挺没意思，说不定今儿还有说有笑，明儿就再开睁不开眼了。”陈四家的很是感慨，却也一如既往的话唠，“所以我呢，一向看得很开，该爽的时候就是要爽，别人怎么看我，我是无所谓的，看不惯听不惯，可以离我远一些……呵呵，今儿不就让大妹子你见笑了么，我男人就那死相，兴致来了也不管白天黑夜，我就喜欢他那豪爽劲儿。”

允璎无言以对，在这方面，她还是很保守的，也因此，二十三岁了还保持着她的初恋，如今遇到陈四家的这样的女人，虽然欣赏陈四家的这直性子，却也无法苟同陈四家的这种做法……呃，总之，太过了。

“大妹子，一会儿他们估计就要一家家搜了，你赶紧回去，家里有什么贵重东西都收拾收拾，莫让那些王八羔子捡了现成。”陈四家的见允璎没说话，倒是及时的打住了话茬儿，催着允璎先回自家船上去，“既然你家也没有打到他们的鱼，到时候他们搜搜也就会走了。”

“谢谢陈嫂子。”允璎点头，冲陈四家的笑了笑，转身回自己船上，那儿还有个傻乎乎的以为追兵来了的乌承桥呢。

012要将抹黑进行到底

允璎快步回到自家的停船处，却见那船轻微的晃着，她一愣，眨了眨眼，大步迈了过去，一把就掀开了挂帘，却见乌承桥正一点儿一点儿往船尾挪去，她不由惊讶的问：“你做什么呢？”

乌承桥一惊，猛然回头看到是她，不由皱了眉低喝道：“不是让你走的么？又回来作什么？”

“回来消灭证据。”允璎接得顺口，回头瞧了瞧外面，果然，那边已经开始行动，十条船分散开来，不仅挡住了整个水湾的入口，还有几条已经登陆了浮宅，开始挨家挨户的搜寻，允璎看到这儿，飞快的钻进船舱，提出了那桶装着两条大鱼的木桶。

“什么消灭证据？”乌承桥本打算支开允璎自己开船引开那些人，无奈，这过去解绳索的短短距离，如今都成了他克服不了的困难，这不，他才找着怎么更好的爬过去而又不碰到伤，她就回来了，只是，她说的消灭证据是什么意思？

“那些人是柯家的，想来是冲着我们逮的两条鱼来的。”允璎飞快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罢，好笑的看着他，“喂，你是不是打算英雄一把？把我支开自己引开敌人么？”

“……”乌承桥俊脸一红，所幸，在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才化了他的尴尬。

“真行，要不要我再替你做一个炸药包扛着去？”允璎好笑的说道，脚踢了踢那木桶，“快想想吧，这东西怎么办？留着是个祸害，这会儿生吃也来不及了，要不，就放了它？”

乌承桥没理她，他又陷入思绪中，刚刚听她说到了柯家的靠山是泗县乔家的事，在他的印象中，似乎没有这样的事呀？要知道，乔家经营的是船坞，虽然也有自家的船队，可与这些什么水塘又能牵扯上什么关系？

“去那边看看。”外面的声音似乎往这边过来了。

允璎也有些不淡定起来，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提着木桶往乌承桥那边走去：“让开让开。”

“倒了？”乌承桥这时才回过神来，伸手就拦下了她。

“不倒了留着惹祸呀？”允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发呆。

“他们又不是为了鱼来了。”乌承桥虽然纨绔，可该懂的还是懂的，一转念就明白了，无奈的拦下允璎，低低说道，“你赶紧走，柯家既然与乔家有关系，保不准里面就有认识我的……”

“追杀你的那些人是乔家的？”允璎眼一眯，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乌承桥没成想她竟在这个时追究他的身份，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外面的声音已经很接近了，“如果我能逃过这一劫，我就告诉你，可好？”

“成交。”允璎直接抓起他的手击了一下掌，继续提着木桶钻到了船尾，“你赶紧回去躺好。”

乌承桥见她执意要放掉那两条鱼，不由叹气，之前他险些放走了钱都被她咆哮了一堆，这会儿却被迫要亲手放掉，别说她了，他都舍不得，那可是费了一下午的劲儿才网到的呀。

可是，不倒掉，留着招人抓小辫子吗？能把这些船家赶得到处搬家的柯家，决不会是什么好说活的人，所以……乌承桥叹了口气，慢慢的挪回了舱中，靠在自己那边的位置，拿薄被盖住了伤腿，半侧着身看着外面的动静。

“动作快些，那边停了船，只怕会看到这边，你小心些往里面倒。”乌承桥一边观察一边提醒着允璎。

允璎听到，不由暗笑，傻子才倒掉呢，她站到船尾处，一转念，手上的桶已经移进了空间内，干净利落，她就不信这样还能让那些人找到。

“好了？”乌承桥看到允璎回来，低声问道。

“嗯。”允璎回到位置上，偷偷瞥了外面一眼，伸手就要解乌承桥的发。

乌承桥下意识的躲开。

“你不是说有人可能会认得你么？”允璎瞪他，她可是好心想给他处理一样，不领情？

“你想做什么？”乌承桥不解的看着她。

“别动。”允璎直接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见他坐着不动后，才再次伸手解下了他束发的头巾。

他的发已然及腰，发质也是极好，头巾一散，长发已经滑落了下来，比起她这一头杂草，允璎心里直冒酸泡泡，下手也重了些。

没一会儿，乌承桥的头发已被拨至两边，只是，这一来，反倒给他平添了一股子妖孽气息。

允璎瞪着他左瞧右瞧，越发的羡慕嫉妒恨了，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一撑手，就够到了锅底，抹了一手黑灰回来。

乌承桥看到她这举动，眉头再一次纠结了起来，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允璎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便往他脸上蹭去，看到乌承桥又想躲，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不是怕人认出来么？也不想想，一个船家汉子，有你这样白的吗？”她现在都没他白……

乌承桥一听，也有道理，只好僵着身子由她折腾。

允璎抹得很仔细，额头、眼皮子、两颊、鼻梁、唇边、下巴无一遗漏，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已整个人贴到了乌承桥身上，一边抹，一边还心里偷着乐：唔，这样才毁得痛快……

乌承桥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低着头，定定的看着她。

比起以前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女人，她并不漂亮，事实上，以他以前的眼光来看，她已够得上无盐的级别，那时应下她家的婚事，也是因为他心灰意冷，自觉此生无趣，便想着随意找个人得过且过就算了，可这会儿，他竟在她脸上看到不同的神采，那双灵动的眸、那时不时上扬的唇角，都是那么鲜活……

允璎已经抹完了他的脸，突然，她皱了眉，撩开了他的发看了看，伸手便往他的耳朵抹去，这一下，乌承桥飞快的扣住了她的手，她不由一愣：“干嘛？就差一点儿了。”

乌承桥有些尴尬，他的耳朵……咳，好吧，他忍了。

“真是怪人。”允璎却不屑的嘀咕了一句，抹完耳朵，又往他的脖子攻去，一路往下，手都抹到了他胸口，“告诉你，这些地方都是容易露馅儿的地方，一会儿记得把手也抹抹。”

“够了。”乌承桥被她的动作撩得，心跳竟有些失常的加速了起来，他有些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再一次扣住了她的手，目光深遂的凝望着她，他有些摸不透她的想法，那时她敢直接对他说让他做她的男人，可这几天，她却是时热时冷，这会儿怎么又……

“嘘！来了！”允璎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家的船晃了晃，显然已有人上了船，她忙冲着乌承桥作了噤声手势，飞快的拉过他的手抹黑，然后抓着他的手架到了她肩上，整个人都扑进了他怀里，被子也被她拉到了胸前。

乌承桥一僵，随即配合的环住了她的肩，他们本就是夫妻，抱了也就抱了，他在犹豫什么呢？

“里面的人出来。”这时，已经有人撩起了他们的挂帘，灯笼的亮光照了进来，满舱昏黄，所幸，船舱口离他们休憩的地方还有段距离。

允璎惊叫一声，状似惊慌的躲在乌承桥身侧，扭头看向来人。

乌承桥颇有兴致的看了看她，要不是乌承桥知道她之前是什么样的，还真会被她现在这表情给迷惑到，伸手拥住她，他侧头看了了船舱口那些人，只一眼，他便把船舱口的那些人看了个清楚，都是些不认识的人，不过，他并未因此放松警惕，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看过他的画像呢？

013守望相助的船家们

“里面的人出来！”撩开船舱挂帘的是个年轻人，瞧那身衣服，应该是护院之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模样的人，那两个家丁贼眉鼠眼的，一双眼睛嫌弃的打着着眼前的破船，这船舱这么小，一眼就能打量完，只不过，后方还有管事的盯着，他们不能不意思一下。

允璎听到他们的话想要起来，却被乌承桥紧紧的锢在怀里，她不由惊讶的瞄了瞄他的脸色。

乌承桥冲她眨了眨眼，表情变得惊讶迷茫，他转头看着那些人，声音都有些变化：“你们……是什么人？”

“乌兄弟，柯爷家的鱼不见了，这几位是奉命来寻鱼的，大家配合些，让他们搜搜，搜完了，他们也能早些回去休息。”此时，船外面响起了田娃儿的声音，接着田娃儿又对那几人解释道，“几位，这位乌兄弟的腿伤了，不方便，你们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腿伤了？怎么伤的？”那护院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乌承桥，这会儿听到田娃儿的话，目光顿时凌厉的扫向了乌承桥。

允璎心里一惊，惨，让他们给盯上了，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乌承桥整个人的僵硬，下意识的，她手抚上他的背。

乌承桥低头瞧瞧她，状似怯懦的缩了缩身子，不与那护院正面直视。

“是这样的，前些天不是下雨么？我和乌兄弟本来想到山上打些柴禾，结果发现山上有野兔，我们一时起了心思，就去追，乌兄弟不小心，踩滑了，摔伤了腿。”岂料，他们还没想到怎么应对，田娃儿已张口打起了圆场，只是，他的说词却让乌承桥和允璎大大的惊讶了一番，“说起来都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乌兄弟，这不，这几天乌家小娘子看到我都不搭理了。”

“要是我，我也不搭理你。”其中一个家丁阴阳怪气的接了一句，似乎，他们和田娃儿也有些熟，语气没那么疏离，“她男人的腿伤了，办事还能利索么？”

“哈哈~~”外面一阵哄笑，其中还夹带着田娃儿刻意的谄笑声，显得分外的刺耳。

这些人……允璎皱眉，低头躲在乌承桥身边当小媳妇儿，要不是乌承桥的伤腿不能太高调，要不是对方来的人多，她肯定一巴掌拍过去了，不过，在这样的地方，能屈能伸才不会吃亏，暂时，她且忍了，谁让她现在是弱者呢？

“几位，这船就这么点儿大，鱼可以活的，一眼就能出来有没有不是？”田娃儿陪着笑了一阵，又开口说道，“乌兄弟还受了伤，这小娘子娇滴滴的，摇船倒是会的，可打鱼……只怕连鱼网也拉不起来呢。”

“我说田娃儿，你怎么老帮着他们说话？你是看上人小娘子了？还是本来就和她有一腿？”马上有人调笑开。

“看你说的什么话，人家男人伤了腿，她一个小娘子，不容易，这不都是俩隔壁么？”田娃儿笑嘻嘻的说道。

“成，看在田娃儿的面子上，我们就随意搜搜集吧。”没想到，田娃儿在他们面前还挺混得开。

接着，几人派出了两个人进了船舱，那撩挂帘的护院先走了进来，从允璎身边挤过，到船尾看了看，再回来时，突然掀开了两人盖着的被子。

“哈哈，阿丁，你丫小子真是肚里坏，没看人小两口刚刚亲热着么？要是人家小娘子光溜溜的，岂不是被你给看光光？”其他人看了又是一阵哄笑。

那护院却不理会他们，径自伸手按住了乌承桥的伤腿，捏了捏。

乌承桥闷哼一声，顿时痛出满头的汗。

所幸，那护院似乎也只是捏一下以证事实，接着便站起来钻出了船舱。

允璎的目光直直追随着他的脚步，看到他们都出了船舱，她才小小的松了口气，看了看田娃儿的方向，一会儿，真得好好谢谢人家。

“咦？”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惊讶的说了一句，“我怎么瞧着人眼熟呢？”

一句话，顿时又把要离开的人给吸引了回来。

真多事！允璎噘了嘴，他们不走，她就得一直这样小媳妇下去，麻烦。

“你说哪个？”刚刚那位护院问道，回头看了看。

“这人瞧着有眯儿像乔家大公子呀，不过，大公子没这么黑，也没……没这么低的口味。”方才说话的人凑到了船舱口，盯着乌承桥看了好一会儿，又有些犹豫，然后又看了看允璎，终于确定自己看走眼了，“可能是我看错了，那一位可是无美人儿不欢的，根本不可能像他，抱个无盐女还当宝贝似的。”

“真是废话，走！”那位护院骂了一句，带着人离开了允璎的船。

允璎迅速的从乌承桥身边撤离，撩着挂帘往外看，只见那些人上了漕船，迅速的撤离，在中心的位置聚拢之后，船队缓缓离开了水湾。

被搅乱了大半个时辰的苕溪水湾，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只是，这安静中，却带着一丝慌乱和不巡的意味，中间的浮宅处仍聚着不少的老船家们，在剖析着这次事件隐藏的危机，商量着怎么应对以后可能发生的事。

“乌兄弟，乌家小娘子，戚叔说了，以后谁问到腿怎么伤的，就按刚刚我说的跟人说，知道啵？”田娃儿的声音在隔壁船头响起，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担忧，“柯家不是好惹的人，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伙儿都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呢。”

田娃儿的话带着劝告，也带着提醒。

“谢谢田大哥，还有戚叔，等这天亮了，还请田大哥帮个忙带个路，我好去当面谢谢戚叔。”允璎忙接话道，无论如何，今晚田娃儿都帮了大忙，要不然，她和乌承桥还麻烦着呢。

唉，真是祸水……允璎瞥了一眼身边妖孽般的乌承桥，撇嘴，却忘记了，这次的事好像是她惹来的？

“没啥谢不谢的，都是水上漂的人家，谁没个急难的时候，应该的。”田娃儿一句话，道出了真谛，都是在水上混生计的人，再好的水性也会有个不测的时候，要是他们这些船家们不互相守望，出了事谁能救你？

守望相助，已是这一片不成文的规矩，虽然没有明确的立出来，可在他们心里，早已自觉的牢牢记住，所以，这也是今晚这些船家们不约而同替乌承桥和允璎隐瞒来历的原因之一。

当然，还有原因之二，那就是：牵出了乌承桥和允璎，也就是给了柯家另一个发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