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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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无痕-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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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青麟摇了摇头,道:“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当年爹爹做下的事,不管对还是错,都该由我来承担。惜惜是个重孝的姑娘,她恨我,不是她的过错,是我们萧家对不起她!二弟,你回去见到惜惜,就说萧大哥愧对于她。”
狄梦庭道:“不,你是无辜的。过去的血案,跟你毫无牵连,为什么要你承担?”
萧青麟道:“话不是这样说。爹爹出手,与我亲自出手没有区别。”他站起身,走到杏树下,一手扶着树干,低声道:“当我很小的时候,爹爹也是这样扶着树干,对我说:‘麟儿,当年爹爹做下了不少害人的事情,将来这些仇怨都会转到你的身上,别人杀不了爹爹,便要杀你报仇。你恨不恨爹爹?’我说不。爹爹很高兴,道:‘好孩子,你记住,大丈夫做事要敢作敢当,错就是错,不必往别人身上推卸,得学会自己扛起来。以后有人若以我的所作所为找你报仇,你都要承担下来。因为你是萧铁棠的儿子!’”说到这里,萧青麟昂起头,大声道:“我是萧铁棠的儿子!也许别人以此为耻,我却以此为豪!虽然我知道爹爹当年行事偏激,做过许多错事,但我愿意替他偿还,哪怕为此付出一切!”
狄梦庭见他这样说,便知无法相劝,说道:“大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萧青麟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保重!大哥不在你身边,一切都要靠你自己。遇事要三思而行,不要莽撞。”
狄梦庭点头称是。
萧青麟微微一笑,道:“我走之前,只想见你一面。现在话已说完,我也该走了。”说罢走出小院,上了骡车,驾车而去。
狄梦庭紧追几步,叫道:“大哥,今后我怎样找你?”
风中传来萧青麟的回答:“不要找我……遇到事我会去找你的……”
声音远远传来,随风飘逝与夜色之中。狄梦庭望着骡车渐渐远去,消失在树林之中,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抱拳遥祷:“大哥,此去风波险恶,兄弟唯望你保重……保重……保重……”
作品相关 第二十一章 蜀中剑宗
光阴流逝,岁月如梭,弹指一挥间,江湖在不断的风波变换中,又匆匆走过几度春秋。这一年暮秋十月,蜀中剑门的官道上,客商行人过往不断。虽然已近冬季,山间的树木也已略显枯黄,但比之中原大地的万木凋零,却算得上是郁郁葱葱。
时值晌午,太阳当空照下,甚是暖和。官道之上,不少的客商行人因贪早赶路,走得急了些,这时都觉得躁热,纷纷涌到路边的茶寮中打尖歇息。茶寮老板的生意经盘算得十分精明,除了经营茶点生意,还将不大的铺面腾出一半兼作酒肆,在门外并排斜挑着茶幌子和酒旗,迎风飘展,甚是醒目。店中虽然无甚佳肴,但柜台上摆着一盘盘切好的酱肉、火腿、熏鸡、卤水花生、豆腐干、炒蛋等下酒菜肴,看上去倒也十分丰盛,吸引了不少食客,店中十来张桌子坐满了大半。
生意既好,伙计们便也格外卖力的招呼,只听门口的酒保一声吆喝,又让进两个人来。其中一人身穿长衫,头扎方巾,一付商人打扮,另一人穿着劲衣,颌下留了一捧武赳赳的落腮胡子,背上斜插一柄单刀,一看便知是个江湖武夫。伙计招呼两人坐下,商人吩咐叫上酒菜,那武夫酒量甚豪,喝完一碗又是一碗,商人在旁边陪坐,不住地劝酒劝菜,神情间却隐隐带了一丝忧色。
那武夫觉出他的不安,放下酒碗,抹了抹嘴,道:“冯老板,你一路上心神不定,寻思些什么事儿,可别闷在心里。说出来给我听听,咱在镖局里混了二十多年,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大世面,可以给你拿个主意。”
冯老板忙做笑脸,道:“您说什么话来?我……我哪来的心事?咱们不说这个,来,喝酒喝酒!”
那武夫拂然不悦,道:“冯老板,这就是你不够爽快了。我既然接下了这趟镖,咱们便将两颗脑袋系在一根绳子上,将来有强盗我替你挡,有刀子我替你挨。你却有事瞒着我,分明不把我当朋友。”
冯老板听他这样说,不禁面露难色,道:“既然您问起来,我便实话实话说。您陈镖头大名鼎鼎,在福天镖局中提起来,大伙儿都挑大拇指称赞。这趟有您押镖,我本不该再有顾虑。可是……可是咱们前去鄂北,一路山水迢迢,福天镖局却只派了您一位镖头,未免……未免太少了吧!眼下江湖中动荡不定,可真叫人放心不下。”
陈镖头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回事儿。福天镖局在蜀鄂皖三省,是一块响当当金字招牌,在这条道上走镖,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何况你那千把两银子的货,也不值得大队人马护送。我们做镖行生意是逢百抽十,你这趟生意跑下来赚不过百十两银子,再加上返程的盘缠,可就剩不下什么了。”
冯老板脸上一红,道:“不怕您笑话,在福天镖局眼里,这千把两银子不算什么,但是对我却如身家性命一般,为了筹集这些银子进货,我将房子都押给了别人。万一这批货有点闪失,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陈镖头摇头劝道:“你干嘛尽说些丧气的话?放心吧,咱们只须脚底下快点,走出剑门,不过三四天的路程,便进了陕南境内,那边有福天镖局分号的弟兄接应,谅来不会出事。你不要害怕,这趟镖的安全包在我的身上便了。”
冯老板却没因他的保证而显得轻松,说道:“若能平安进入陕南境内,自然万事大吉。可是这剑门处处群山峻岭,地势险恶,怎的才能平安走过?唉,别怪我口里没遮拦,若是遇上绿林响马,不单货没了,只怕连性命都得搭在里面。”
听他这么一说,陈镖头也皱起眉头,道:“此地自古便是强梁出没的所在,害怕也没有用。咱们昼行夜宿,一路多加小心,也就是了。倘若真的撞上打劫,那便该着走霉运。不过,大伙儿横下一条心,拼了命抵抗,未必输给了他们。”
冯老板吓得脸色煞白,道:“我这次进蜀采货,是为求财来的,可不是来拼命的。陈镖头,您是老江湖了,可得给我想想法子,怎的才能平安通过剑门?”
陈镖头低头倒了一碗酒,慢慢喝干,半晌没有开口。
便在这时,忽听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片刻间,二十多匹骏马如一阵风般急驰而过,铁蹄踏地,激起一片烟尘。蜀、贵、滇一带的马匹,多是体态瘦小的矮马,跑在路上,也不显得出众。但这些马匹都是高大的良驹,在官道上放蹄飞奔,气势非比寻常。顿时,茶寮中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陈镖头一见,目光登时一亮,道:“是了,就这么办。”
冯老板忙道:“是什么了?您想出办法来了?”
陈镖头指着马队远去的方向,道:“冯老板,你可知道这伙人是什么来头?”
冯老板摇了摇头。
陈镖头道:“事情说来也巧。这一带的武林人物,首推剑门剑宗的掌门人周鑫道。这位周老爷子不迟不早,刚好在七日前去世,今天正好是头七开丧。方才过去的马队,都是给周老爷子吊丧的人物,最当前的三人,便是周老爷子的三个师弟,在蜀北武林中大大的有名,胖的那人是三爷郑鑫岸,高的那人是四爷王鑫然,中间那人看来木木讷讷的,却最为了得,乃是二爷吴鑫貌……”
冯老板听得莫名其妙,至于那三人是胖是高,或是木木讷讷,全没放在心上,只道:“周老爷子的丧事,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陈镖头道:“周老爷子虽然死了,但门人弟子众多,剑门剑宗的势力犹存,大公子周正方也是少一辈中的佼佼者。咱们若能与他搭上一点交情,这一路可保通行无忧。”
冯老板道:“可是咱们与周家非亲非故,如何搭得上交情?”
陈镖头嘿嘿一笑,道:“若在平时,凭咱们的身份,甭说要见周少掌门,就是想进周家的大门也难得很。可是今天是周老爷子的大丧之日,咱们买副香烛去吊唁,在周老爷子的灵前磕几个响头,周少掌门非得还礼答谢,留咱们在庄里住上一宿。明儿咱们启程之前,就说路上不太平,向庄上讨一张帖子。将来以此为护身符,便能塌塌实实地赶路了。”
冯老板犹豫道:“这……这么做合适吗?”
陈镖头道:“剑门百余里内,谁不知道剑宗周家慷慨仗义?就算咱们办不成事,去磕几个头,也不损失什么。”
冯老板一想,也只能如此,于是匆匆吃饱了酒饭,又从柜上买了两对素烛、两筒线香,出门叫上随行的脚夫,推着货车,一同往周家而来。
剑门以北四五里地的半山腰上,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宅院。大门口悬挂着金边蓝底“剑门剑宗”横匾,门旁两个高大威猛的石狮,显示着主人的尊贵地位。石狮前用松枝白花扎起了一座牌楼,挂着白绢制的素灯,连两只石狮脖颈上也套了白布条。门前的旗杆上,挂着长长的招魂幡,不住的上下飘摆。
陈镖头与冯老板一行几人来到宅院前,吩咐脚夫们在院外等候,两人随执事家丁进入院中。只见好大一座灵堂,正面是一块连天接地的白色幔帐,两旁挂满挽联祭幛,领头的是一幅加厚的黑缎长幅,上面贴着四个大字“风范长存”,下方是一张黑漆条案,案上摆着香炉、供果,香烟袅袅,肃穆庄严。
两人走到灵前,跪下磕头,一个披麻穿白的孝子跪在地下磕头还礼。只见此人四十岁左右,方脸虎目,显得武孔有力,自是剑宗的新任掌门周正方了。灵前不断有人吊唁,除了少数是当地的乡邻士绅,大半都是武林豪士。少倾开出素席,足有百余桌,不少家丁往来席间,除了送酒上菜,还要换香火、剪烛头、焚纸钱,忙得团团乱转。
正在这时,忽听大门口有人高声叫道:“铁衣山庄总管侯牧野前来吊唁周老前辈。”
堂中众人一听,都小声议论起来。剑门剑宗在蜀北一隅开宗立派,在江湖中并不显赫,与铁衣山庄更是从来没有来往。如今周鑫道过世,铁衣山庄发一道唁帖,便已尽了礼数,谁料竟派了庄中仅次于庄主的侯牧野总管来。
周正方也吃惊不小,自语道:“铁衣山庄总管来了?那可客气得很啊!”他重孝在身,不便离开灵堂,吩咐门人弟子出门迎接。
不多时,一群人走入灵堂,当前一人正是铁衣山庄总管侯牧野。
周正方急忙迎上前,躬身施礼。侯牧野走到周鑫道灵前,拜了三拜,对周正方说道:“周老掌门仙逝,乃是武林之大不幸,江湖中又少了一位老英雄。只望少掌门节哀保重,将来继承尊父的风范,在江湖中大有一番作为。”
周正方连声道谢,请侯牧野到首席落座。
侯牧野道:“首席都是剑门剑宗本门的首脑人物,我若坐上去,岂不喧宾夺主?在次席给我找个座位便了。”
周正方哪里肯依,道:“侯总管说这等话,那是太见外了。”
侯牧野道:“眼下宾客都已到齐,诸事繁多,周少掌门只管去忙呼灵堂大事,不用陪着我。”
周正方见勉强不得,便道:“如此遵命了。”回到首席落座。
菜过三巡之后,首席上的郑鑫岸推杯站起,说道:“正方,你现在身为剑门剑宗的掌门人,维护剑宗一脉的重任全落在你的肩上。你虽然年轻,但做事干练持重,如今执掌门户,我们三位师叔对你是放心的。”
周正方站起谢道:“侄儿虽然奉爹爹遗命接任剑宗掌门,但见识尚浅,也未经历多少江湖风浪,日后做事如有欠妥之处,还望三位师叔多多指教,多多协助。”
郑鑫岸道:“好说,好说。我们与你爹爹拜入剑宗几十年来,兄弟间情同手足,自会鼎力辅佐于你。”
他话音才落,坐在一旁的王鑫然忽然说道:“眼下江湖正值多事之秋,剑宗一门的兴衰荣辱将由你来担当。今后的道路该如何走下去,你心中有谱么?”
周正方道:“当年爹爹一再叮嘱我,咱们剑宗是江湖小门派,论实力、基业,比不过九大门派、四大世家;论本事、人才,更不如铁衣山庄、神龙堂。因此我没存野心,只打算在剑门一带逍遥度日,任凭江湖中如何风云变幻,我只求置身事外,与世无争便了。”
王鑫然却嘿嘿一阵冷笑,道:“置身事外?与世无争?嘿嘿……这便是你为剑宗定下的决策么?嘿嘿,真是可笑啊可笑!”
周正方素知这位四师叔心襟狭小,当初极不赞成父亲出任掌门,如今又来刁难自己,但他不愿得罪长辈,恭声说道:“王师叔,您有什么高见,烦请指点。”
王鑫然脸色一沉,道:“当年周师哥凭掌中一柄剑,技压剑门,方圆三百里内无一人胆敢对他不服。如今你虽然接任了掌门之职,但论名望、论品行、论武功、论手段,哪一点能胜过当年的周师哥?”
周正方道:“那是自然。正方何德何能,敢与当年爹爹相提并论?”
王鑫然道:“着啊!你本事不行,别人便会看你眼红,就要来抢占剑宗的地盘,你想洁身自好、与世无争,那是根本办不到的事。依我看啊,不久之日,剑宗便要有血光之祸,怕是躲不掉了。”
周正方正色说道:“王师叔,此言差矣!剑宗虽无意犯人,但也不容人犯我!本门弟子个个是忠义肝胆,倘若精诚团结,不怕谁敢欺上门来。”
王鑫然道:“可是我们三把老骨头,再也不愿意去过刀头舔血的生涯了。唉,总不能打打杀杀的一辈子,到头来不能落得善终。因此,我们三人一合计,希望你能率领剑宗退出江湖,弃武从商。这样一来,即为本门弟子保全了骨血,也为将来的日子可以过得更加殷裕。”
周正方听了这番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您说什么话来?想叫剑宗退出江湖,弃武从商?这……这成何体统?况且江湖之大,怎能退得出来?”
王鑫然又是一笑,道:“这还不容易么?咱们在江南选一个富庶之地,置上些田产土地,盘下几处买卖,做做票号银庄的生意,再不成就开酒楼、做赌馆,嘿,总之什么能赚钱便干什么。只要经营得当,不出几年,咱们剑宗就会变得财源滚滚,富甲一方。”
周正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剑宗虽然不是江湖中的名门大派,但开宗立派也有百余年了,所作所为皆按江湖规矩行事,向来口碑甚佳。如今王师叔却要我率领剑宗退出江湖,请恕正方不能从命!您说想弃武从商,更是匪夷所思,难道要本门弟子都放下刀剑改学算盘么?您还想在江南购置产业,嘿,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凭剑宗的财力,只怕把家底抖落干净,也置不下几亩薄田。”
听着对方据理反驳,王鑫然脸上闪过一丝狞笑,道:“剑宗百余年基业,被你一说,岂不变得一钱不值?我早已计算过,以剑宗的财力,足够支付买地置业的费用,只看掌门人是否舍得把钱拿出来?”
周正方奇道:“若能把钱用在正途上,我是不吝啬的。可是……可是哪有那么多钱,我怎会一点都不知道?”
王鑫然道:“你自然不知,我来告诉你。这百年老宅,再加上后山的林场,岂不是一笔巨财?只要略加变通,还怕白花花的银子不往口袋里飞么?”
周正方一听,登时涨红了脸,道:“王师叔,您打算怎样?请把话挑明了说!”
王鑫然道:“好,我便直说了。请你把老宅与林场卖掉,用卖得的钱去江南再立门户。”
周正方沉声道:“原来如此!”一时再也忍耐不住,挥掌重重一拍桌子,震得酒杯、碗碟都弹了起来,道:“爹爹尸骨未寒,你便想卖掉祖业!你……你这样做,配做我的师叔么?配做剑宗的弟子么?”
王鑫然嗤的冷笑,道:“剑宗落在你的手中,迟早也是给人家毁了。不如现在把家分了,大伙儿都能多得一些。”
周正方气得身体发抖,转身对郑鑫岸与吴鑫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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