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妖言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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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妖言录-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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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金叔翰手掌在距离刘逸宸头顶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刘逸宸感觉到异样,睁开眼睛——他知道对方中计了。

    刘逸宸眼中满是坚决,说:“你和我家主人关系不错,残墨跟了你也不会吃苦,但主人不知道有什么事,让我把残墨追回去,十万火急。”

    金叔翰咬牙说:“你哄鬼呢?以为借着李邺的名号,本王就能把她放了?本王今天是要定她了——”

    刘逸宸黑沉沉的眸子定定看着金叔翰,面容冷峻如山崖,打断金叔翰坚决地说:“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金叔翰一鄂,寻思:今天遇上个麻烦主儿了,自己这时候无论如何不能和李邺有龃龉,这小子看来很有可能是李邺派来的,不然会这样有恃无恐?至于李邺应允了把残墨给他,基本不会反悔,不过世事难料。总之,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个刘公子是杀不得的,而且,残墨也留不得了。

    虽然不舍,但金叔翰作为一族之王,不能为女人失了分寸。

    于是,金叔翰恼火得挥一挥手,说:“花颜,放了她!”

    花颜将动弹不得的残墨往刘逸宸这边一推,刘逸宸接住了,残墨倒在他怀里。

    金叔翰沉着脸,开了门,坐上车,花颜也立刻上了司机位,扬尘而去。

    残墨仰脸看着刘逸宸,凌乱乌发掩映中,他的眼眸异常乌黑,脸和唇苍白如大理石,微微急促的呼吸吹拂在她额头上,他搂着她的腰。

    残墨凝看着刘逸宸,喃喃地说:“出了这么多冷汗。”

    刘逸宸声音低沉含糊,他说:“今天好险,如果被金叔翰识破,我不是李邺下属,不是奉了他的命令,不仅救不了你,我肯定也得死。”

    平复了一会儿,刘逸宸将残墨搀到路边的长椅上,两人一起坐下,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默然片刻,残墨说:“你为什么救我?”

    刘逸宸不说话,他略侧过脸,也不看着她。

    她叹道:“你这是何必?主人肯定不会轻饶你的。”

    刘逸宸开口了:“你就愿意去金叔翰那儿,被他欺负?”

    残墨被噎住了,看他一眼:“你走吧!”

    “你不用管我。”刘逸宸淡淡地说。

    他还在生气呢,都不怎么理睬她,她又叹了口气,心里都要焦躁死了,她能想到刘逸宸会面临李邺怎样的对待,她觉得,如果她这个祸根离他远点,或许会好些,便站起来说:“你不走我走!”

    回身要走,被他一把扯住。

    “别走!”他仰头看着她,秀美明澈的眸子里是掩藏不住的哀伤,“估计李邺的属下马上就来了,恐怕会重罚你,我陪着你,看能不能替你受了。他不会太难为我,更不会杀我,因为现在还不是杀我的时候。”

    残墨鼻子一酸,眼眶蓄满泪水,刘逸宸不再看她,侧眸瞅着砖缝中冒出的枯朽的野草。

    残墨又坐下了。

    两人静对,约莫过了十分钟,远处开来一辆香槟色保时捷,在他俩跟前停了,车门打开,走下一袭淡黄西装的地黄,他没系领带,敞着领口,神色肃然,一双眼睛冷冰冰的,先扫了眼残墨,最后目光落在刘逸宸脸上,说:“刘公子,主人说了,请您到府上去一趟——请吧!”

    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刘逸宸站起来,残墨也站起来,刘逸宸开了车门,坐进去,残墨也欲上车。

    地黄看也不看她,说:“主人说了,至于残墨,她以后爱上哪儿上哪儿,不用回去了。”

    残墨变了脸色,垂头说:“地黄大人,我这就跟你回去,向主人请罪,还请你到时候替我说几句好话——在主人面前,其他人说什么都没用,我更是人微言轻,只有地黄大人你,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地黄顿了片刻,神色僵硬地说:“不过我保证不了主人能宽恕你。”

    三人驱车离去。

    ———————————————————————————————————————

    地黄带着两人穿过大殿,对残墨说:“你去吧!”

    残墨看了刘逸宸一眼,他冲她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微微一笑,她叹口气,转身走了。

    这时,过来一个侍卫,地黄吩咐道:“带刘公子去见主人。”

    “是。”侍卫答应了,“刘公子这边请!”

    刘逸宸跟着侍卫,穿过让人头晕的石廊,终于到了书房门口,侍卫侧身说:“刘公子,请进吧!”

    说完转身走了,走得干净利落。

    不害怕是假的,刘逸宸长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李邺面带薄怒,坐在紫檀椅上,一米外是五名高大严肃的侍卫,都整整齐齐站在他身后。

    刘逸宸脚步沉稳、不急不缓地走到书房正中。

    李邺似乎很喜欢在书房处理几乎一切事务,刘逸宸想起一年前两人第一次确定合作,就是在这里相谈甚欢。

    刘逸宸不亢不卑地看着李邺,李邺说:“坐!”

    立时有侍卫搬了椅子来,刘逸宸坐下后,李邺说:“刘公子,你也忒胆大了,金叔翰的车都敢劫,只怕我这次也难保你了。”

    刘逸宸看着还算平静,他说:“我知道,这次让你为难了。”

    李邺眉头一皱:“你也真荒唐,居然说是我让你带人的。”

    刘逸宸点了点头,说:“我也是不得已,连累你了。李公子,你把我交给金叔翰吧,然后告诉他这事和你没一点关系,我想,经过这么一闹,金叔翰恐怕也不会再打残墨的主意了?”

    李邺哼了声:“落金叔翰手里头,有你受的——既然你给他说是我属下,我就把这事扛下来,告诉他,因为你和残墨有私情,见他把残墨带走,急了,谎称我的命令劫车,金叔翰会给我几分面子——所以,你也得给我面子,他不杀你,不是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得砍下你一根右手手指,给他送过去赔礼——你没有异议吧?”

    李邺一张脸冰冷无情,刘逸宸手扶紫檀椅扶手,指甲狠狠掐着昂贵木料。

    李邺略一点头,左右三个侍卫朝刘逸宸走过来,两人将他右手按在扶手上,一个侍卫抽出钢刀,锋利的刀刃泛着让人腿软的寒光,刘逸宸没有挣扎,端然坐着,他盯着李邺,对方的脸没有温度,黑漆漆的眼睛毫无感情地望着自己。

    刘逸宸目光一暗,坚忍狠戾,他说:“动手吧!”

    “慢着——”门彭一声开了,竟然是残墨,她一进来就跪地上,急急地说,“请主人饶刘公子这一次——”

    李邺不等她说完就喝断了,他本来面带薄怒,此刻更是沉下脸来,寒声说:“谁让你进来的?”

    残墨伏下来:“主人,是属下错了,请主人处罚,但是还求主人……”

    “当然要罚你!”李邺一脸萧杀,“拖下去打八十军棍。”

    “等等——主人要打要罚,残墨不敢有半句分辨,但还请主人听残墨几句话。”

    她脸色煞白,乌发胡乱扑脸上,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李邺,似乎连气都不敢喘,屏息凝神,好像如果他不答应,她会立刻失望地死掉。

    沉默片刻,李邺说:“好,我听听你想说什么。”

    残墨抬着含泪的眼睛,说:“刘公子不能罚——其中利害,还请主人明鉴!”

    李邺自然知道下属这“其中厉害”指的是什么,他摆了摆手:“一百六十军棍。”

    两个侍卫将残墨带下去。

    李邺目光定在刘逸宸脸上:“早都听说逸宸人缘好,今天才知道所言非虚,看来道听途说也未必不可信。”

    刘逸宸淡淡一笑,说:“公子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吗?亡羊补牢,桑隅非晚。”

    李邺也是微微一笑:“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难得。”

    刘逸宸眉梢微扬,傲骨凛然:“我惊恐无措,不是让你难受?挑如此没水准的人做事,既脸上没光,又要怀疑自己认人的能力了?”

    李邺笑了:“看来我现在应该既自豪又自信才对得起你。”

    刘逸宸冷冷哼了声,对按着自己的几个侍卫说:“快点动手!”

    刀刃触到刘逸宸皮肤——真的是非常疼,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和承受,他甚至希望这一刀不要割上手指,而是立刻插进自己心窝。果然是刑罚,本以为狠狠一剁,熟料是慢慢割离,他甚至听到了刀割在骨头上的声音,他眼前一片血红,有团血色雾气从眼前飘过,轻盈如云朵。

    整个过程中,李邺都注视着刘逸宸,刘逸宸一向谦逊有礼,但此刻,他忍受着超越极限的疼痛,却咬紧牙关,凶狠地盯着李邺,没有流露出一丝胆怯和痛楚。

    疼得几乎失去神智的刘逸宸,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示弱。

    耳听李邺似乎在说:“果然硬气。“

    虽然半个身子已经疼得麻木,但刘逸宸仍能感觉到,刀刃停了下来,朦胧中侍卫放开了他,他强撑着、勉强清醒地迎着李邺的目光,突然,世界如陀螺一般、和着脑中无数钢丝飞速旋转起来,所有的色彩、形状都像窑变般眩迷,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砰一声,钢丝断了,陀螺被击得粉碎,他晃了一下,软软地从椅上倒下去。

    侍卫处完了刑罚,向李邺施一礼,继续恭谨地站他身后。

    李邺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刘逸宸,说:“抬下去吧!”

第十五章() 
朦胧中,刘逸宸感觉自己伏在一个柔软的背上,似梦非梦,耳畔有冷风呼呼吹过,却并不冷,身上很暖和,好像被羽毛包裹着,舒服极了,他又沉沉睡去。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声声轻柔而执着,是永不放弃他的母亲吗?慢慢睁开眼睛,居然躺在自己公寓的床上,朝阳中朱色的三叉灯投下熟悉而亲切的影子,血淋淋、痛入骨髓的经历不过是噩梦一场,晨曦和清风会驱散它,最后连心有余悸都不剩分毫?

    一双细嫩柔荑伸了过来:“刘公子……”妙丽的脸闯入视线,是残墨!她伏在床边,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刘逸宸想要揉额角理清思路,抬起右手却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他有些崩溃地看到了自己的右手,那断掉小指的伤处血淋淋的横截面和白森森的骨头,他像垂死之人一样用完好的左手抓住残墨袖子,有很多话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想了想,一阵凄凉的颓丧袭过心头,松开五指,手无力滑落。

    残墨眼圈红了,眼泪滚落下来,泪水一滴滴打湿床沿。

    刘逸宸拍了拍残墨的手,苍白的脸上勉强浮起些微安慰性的笑意。

    “刘公子!”残墨哽咽道,“我可以给你再造一根手指。”

    刘逸宸愕然。

    她不再浪费时间,握住他的右手伤处,他感到一阵暖流从她的掌心传过来,从受伤的地方蔓延全身,仿佛温暖的东南季风缓缓向北移动,所到之处,万物复苏。

    此刻,他将目光从手上移到了她脸上,她紧闭眼睛,细细的眉毛蹙起来,渐渐地,她额头涔出汗珠,脸上红润的色泽褪去,眉毛皱得更厉害,嘴唇发抖,他知道她正承受着痛苦,便脱口而出:“如果不容易就别勉强了,这都是命,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她置若罔闻,手上暖流仍不停不息。

    不知过了多久,残墨松开手,睁眼,吐出一口气:“好了。”

    刘逸宸吃惊地看到,自己伤处又重新长出一根小指,和曾经的一般无二,灵活如初,只是伤口处有一圈细细红线,像枚尾戒。

    残墨脸色发白,乌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神色疲惫,望着刘逸宸,开心地抿嘴笑了:“你看看,和以前一样呢,完全好了——呀!“

    刘逸宸在残墨脸颊“啵”得亲了口。

    他怀着无限惊喜,要不是仍然虚弱,都能一把将她抱起来抛得老高,不夹杂一丝情爱成分,纯粹的感激。

    “你简直是天使!”刘逸宸珍爱万分地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小指,“我还以为我会残废,谢谢你!”

    他一双迷人的眼睛重新焕发了神采,像黑暗中突然升起两颗明亮星辰,残墨发愣,被他吻过的地方湿湿的,有些凉,她脸上做烫,又想到了他那天的强吻,垂下头不语。

    刘逸宸情绪慢慢平稳下来。

    他想到一件事:“李公子打了你一百六十军棍,没事吧?”

    “没事。”

    回首往事,刘逸宸心头涌起万千思绪,神色渐渐冷淡:“今天的事,我很感谢你,现在我好了,你也忙,先回去吧!”

    残墨见他又疏离起来,呆了呆,说:“你也不问问我,私自给你疗伤,回去了会不会受处罚?”

    “我的指头现在应该送到金叔翰那儿了,李邺是不得已,更不愿意跟我伤和气,恐怕给我疗伤都是他的意思吧?不然你敢来?”

    残墨垂头片刻,然后抬起,一双眼睛十分晶亮:“你敢为我劫金叔翰的车,我就不敢为你违抗主人……报答你了吗?”

    刘逸宸闭上眼睛,说:“那就多谢了,我今天太累,不送你了。”

    残墨几乎泫然欲泣,她说:“好。”然后站起来,转过身子。

    突然,她迅速回身,膝盖一软,半个身子扑到床上,“哇“一声大哭起来。

    她伏在那里,娇弱的身子颤抖着,哭得仿佛肠子都要断了,他眉心一动,将她一把扯进怀里。

    她伏在他肩头,呜呜哭泣,他脖子滴上凉凉的液体,慢慢流进衣领。他慢慢地、轻柔地抚摸她的秀发,直到她哭声歇止,断断续续抽哽。

    她推开了他。

    朝阳下,残墨的脸庞泪水横溢,美丽的眼睛又红又肿,像被暴雨摧残过的红色山茶。

    他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然后,他神色淡淡地说:“你走吧!“

    残墨不走,仍坐在刘逸宸床边,塞着鼻子,暗哑着嗓音说:“我……不走,你不是说了……你不是说了……保护我……“

    刘逸宸的眸色清明而锐利,却很沉静,他说:“你该回去休息了。“

    “不!“残墨使劲摇头,又要掉眼泪了,“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

    刘逸宸皱了皱眉,嘴角动动:“好吧,我想想办法,让你离开那里。“

    残墨杵在那里,看着刘逸宸。

    须臾,她说:“在你心里,我是那种女人吗?骗你,利用你!“

    刘逸宸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木偶都是单纯的,操纵他们的另有其人。”

    残墨目光一滞,眼中又蓄满了泪水。

    她在一边默默垂泪,他无奈起身,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她没有接,用手背抹去泪水,抬起头,他怔住了。

    她的眼神,仿佛亏提而出的洪水,汹涌的热烈与悲伤,不受控制。

    她哽咽着说:“……逸宸!……主人……主人不会同意咱俩在一起……我跟他这么久,知道的太多,他不会让我跟了你……逸宸,我好难过……”

    刘逸宸震惊万分,他明白过来,身子一僵,眸中突然落进一室光亮,倏然一道强光闪过:“你……你说什么?……”

    残墨一双小手握住刘逸宸双手,仰起满是泪水的脸:“我知道主人不会同意……所以不能答应你,必须断了你的念头,你性格太可怕,如果知道我爱慕你,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会以卵击石……到时候谁都保不住你!……”

    她盈盈泪目凝望着,嘴角都是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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