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朝廷中枢弹劾他的官员数不胜数,再多一个鲍文杰也无所谓。
左兰山只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之后,缓缓说道:“本阁确实是身体不适但若是能因此拖延一些时间,让赵大人多留在花马池营几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鲍文杰微微一愣,然后表情阴沉的说道:“这么说,左阁老你是承认自己是在故意拖延了?”
左兰山叹息一声,伸手一指不远处官道上的百姓队伍,说道:“鲍大人你看看这些百姓,本阁见到他们之后,原以为他们皆是逃荒的灾民,实际上他们也正是逃荒灾民!但如今,他们出现在这里,却并不是为了逃荒,而是赵大人他为这些无家可归的灾民们寻到了安置之处!”
“安置之处?什么安置之处?”鲍文杰又是一愣,追问道。
左兰山缓缓解释道:“逃荒百姓的安置之处,自然是可以种植庄稼的田地了!西北各省的土地贫瘠,又经历了连年天灾,已经无力供养千万百姓了,朝廷即使是赈济一时,却也不能一直赈济下去,这般情况持续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迟早都会生出乱子!
我刚才已经询问了这支百姓队伍的领头之人,得知这支百姓队伍会出现在这里,全是因为赵大人的苦心安排!
这些日子以来,赵大人为了安置这些无家可归的逃荒百姓,也是煞费苦心、想尽了无数的办法,终于是寻到了一个可行之策!
他联络了许多实力丰厚的商行,却是不顾身份的卖人情、说好话,终于是说服了这些商行,让他们拿出大笔银子,购置各省的荒废田地,而这些灾民也就被雇佣成为佃户,负责卖力气开垦这些荒地!如此一来,灾民们总算是寻到了一条活路!
而你眼前的这些百姓,就是赶去直隶北部开垦荒田的!你看这些百姓,全都是逃荒灾民的模样,但他们所有人的脸上皆是看不到绝望之态,这正是赵大人给予了他们生存希望的缘故!”
实际上,这些百姓皆是赵俊臣的佃户,赵俊臣安置这些百姓的时候并没有借助其他商行的力量,他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大量土地,所以左兰山的这般解释也是半真半假。
左兰山倒也没有刻意虚构事实,他从张诚那里得到的解释就是如此,这般解释自然是为了遮掩事实,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拿这件事来指责赵俊臣收买民心。
顿了顿后,左兰山再次说道:“咱们眼前的这批灾民,足有四万余人,但依然只是西北各省灾民之中的很少一部分,西北各省如今依然有无数的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他们皆是苦苦等待着赵大人的设法安置!所以,咱们晚到花马池营一天,赵大人就能为灾民们多出一份力,也就会多一批灾民寻到活路!
鲍大人你也了解赵大人的手段,这种事情唯有赵大人才有能力办到!若是赵大人太早离开了花马池营,就不知会有多少灾民失去活路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太早赶到花马池营?难道是见不到这些灾民寻到活路不成?”
另一边,听到左兰山的解释之后,鲍文杰不由是愣了片刻,也同样是觉得赵俊臣的举动确实是用心良苦,更还另辟蹊径的解决了流民之隐患,不仅是百姓之福,也是朝廷之福,不由是心生敬佩。
见到鲍文杰的表情变化之后,左兰山就知道自己已经拿捏住了此人,又说道:“鲍大人你也是一个明眼人,自然是明白陛下紧急召唤赵大人回京的缘故!不外乎就是赵大人的风头太盛了、功勋太高了,所以陛下不想让赵大人收获更多军功政绩了但鲍大人你一向是自诩爱民,难道就忍心只是为了这般缘故,就要断绝了灾民们的活路不成?”
鲍文杰原本是为了质问左兰山而来,但如今却是反被左兰山质问了。
听到左兰山的质问之后,鲍文杰面色变幻了良久,终于是轻叹了一声,不再是催促左兰山尽快赶路,只是说道:“左阁老,圣意难违,你这次养好了腹痛之后,可不能再生病了!否则,咱们迟迟不能抵达花马池营的话,陛下那里只怕是无法交代。”
说完,鲍文杰就转身离开了,却是默认了左兰山再次拖延三天时间的决定。
见到鲍文杰的这般表现,左兰山却是表情一动,思及到赵俊臣对于鲍文杰的评价一向不低,却是开口唤道:“鲍大人,等一下,再听本阁一言。”
鲍文杰脚步一顿,表情疑惑的转身看向左兰山,不明白左兰山还有什么话要说。
左兰山深深打量了鲍文杰一眼后,缓缓说道:“这几年以来,鲍大人在庙堂里一直是与赵大人为敌,这恐怕是缘于两个因故,一是赵大人的声誉不佳、乃是世人口中的贪官,二是赵大人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不睦,而你则是太子殿下的亲信但如今,已是时移世易,赵大人的朝野声誉已是逐步扭转,太子殿下嘛,也有些自身难保的意思
所以,鲍大人何不考虑一下自己今后的立场?你这些年来虽然是与赵大人屡屡为敌,但赵大人他从未记恨过你,反而是一向欣赏于你的能力与心性,称你为清流之中唯一一位有能力的官员。”
说完,左兰山就垂下了轿帘,不再多说什么了。
另一边,听到左兰山的提点之后,鲍文杰不由是表情一动。
按理说,左兰山的这般建议,就是想让鲍文杰抛弃太子朱和堉、转而投靠赵俊臣,鲍文杰明明应该是勃然大怒、不屑一顾才对。
然而,鲍文杰却是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是心动了。
前些日子,鲍文杰身为钦差副使,与赵俊臣一同赶去西北各省赈灾,也一同揭穿了西北督抚们的阴谋,赵俊臣的诸般表现,确实是让鲍文杰感到了钦佩。
尤其是赵俊臣当初在南关村受到百姓欢迎与尊敬的景象,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鲍文杰的脑子里不停回顾,让鲍文杰再也无法把赵俊臣视为一个纯粹的贪官奸臣。
更何况,赵俊臣全歼了蒙古联军之后,这般丰功伟绩必然是要名垂青史的,说是当世之名臣一点也不过分。
最重要的是,太子被废的迹象,似乎是越来越明显了,鲍文杰哪怕是持身最正,也不得不考虑自己今后的立场与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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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因为落枕的缘故,虫子的脖子僵硬至极,总是歪着脑袋斜眼看人,稍微转动一下脖子就会疼痛不已,大脑供血严重不足,码字也没效率。
所以,虫子这几天恐怕是无力更新五千字以上的大章节了,请大家见谅。
等到虫子解除了石化诅咒之后,会小爆发一下补偿大家。
第九百五十一章。绸缪。()
……
……
左兰山这段时间一直是刻意拖延行程,但庙堂各派的信使们这一路上却是争分夺秒、快马加鞭,唯恐是慢人一步。
梁辅臣身为当朝阁老、“帝党”重臣,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与可靠信使。
所以,几乎就在左兰山遇到灾民队伍的同时,梁辅臣已是收到了京城方面传来的消息。
看着密信里的内容,梁辅臣不由是眉头紧皱。
“陛下赐封赵俊臣为当朝少傅、东阁大学士,以及不世新成伯的爵位,从今往后就有了入阁议政之权……以赵俊臣的军功政绩,这般封赏倒也配得上……”梁辅臣喃喃自语道:“但考虑到赵俊臣的年纪与品性,这般封赏还是过于丰厚了,同时拥有了入阁议政与爵位之后,他的权势影响必然是大肆扩张,他的狼子野心只怕也会愈加难以抑制,陛下难道就不怕赵俊臣彻底成势、尾大不掉吗?”
想到这一点,梁辅臣不由是忧心忡忡。
又看了一遍密信内容之后,梁辅臣发现了一些异常,抬头看向信使,问道:“按照密信里的说法,陛下与阁老们乃是在十一天之前议定了赵俊臣的封赏,但我为何是直到今日才收到消息?”
信使们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不歇,按理说只需要六七天的时间就可以从京城赶到花马池营,但梁辅臣则是等了十一天时间才收到了消息,却是出现了四到五天时间的延迟。
听到梁辅臣的询问,这名信使顿时是羞愧的低下了头,解释道:“启禀梁阁老,这全是小人的过错!小人为了尽快把消息传到花马池营,这一路上只顾着快马加鞭,却是疏忽了稳妥,小人前段时间抄近路途径山西境内的一处山谷之际,一不小心伤了马蹄,无奈之下只能是弃马步行走出山谷,足足耽搁了三天时间……也因为这件事情,小人透支了体力,后面的行程也慢了一些……”
说完,信使跪在梁辅臣的面前,颤声说道:“小人耽搁了时间,不敢为自己辩解什么,还请梁阁老责罚!”
听到信使的解释之后,梁辅臣轻叹一声。
京城与花马池营之间的道路环境恶劣,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常事。
更何况,这名信使也是梁辅臣的手下老人了,向来是做事牢靠之辈,很少出现疏漏,只看信使身上的风尘仆仆、表情间的疲态尽显,就知道他这一路上必然是竭尽全力了,这一切都只能说是运气不佳。
从本心上来讲,梁辅臣不愿意重罚于他,但梁辅臣坐在今日的这般位置上,许多时间已经不能依靠本心做出决定了,必须要赏罚分明、不偏不倚,这名信使既然是路上耽搁了时间,不论是原因为何都必须要做出惩罚,唯有这样才能服众。
梁辅臣心中轻轻一叹,深深打量了这名信使一眼之后,缓缓说道:“虽然只是运气不佳,但你确实是耽搁了时间,看你如今正是筋疲力尽之际,我就不作体罚了,只是罚你三个月的月银,你可服气?”
听到梁辅臣的决定之后,这名信使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肉痛,但还是沉声说道:“多谢梁阁老的慈悲,小人自当领罚,不敢不服。”
对于朝廷官员而言,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他们都有大笔的外快,朝廷俸禄只占他们收入的极小一部分,被罚了也是不痛不痒,但对于这位信使而言,每月的月银乃是他养活自己与家人的唯一收入来源,一口气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银,就意味着他与全家人今后三个月内只能吃糠喝粥了,自然是感到肉痛。
但这名信使也知道,京城中枢与花马池营的消息传递乃是至关紧要的大事,哪怕只是稍晚一刻都会耽误事情、慢人一步,就更别说是一口气耽误了三天时间了。
若是遇到那些脾气暴躁、心性无情的雇主,这般情况下哪怕是要了信使半条命也有可能,梁辅臣的这般惩罚就已经是宽大处理、顾念旧情了。
所以,这名信使虽然是有些肉疼,但还是感激不尽。
这名信使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梁辅臣的眼睛,但梁辅臣表情不变,只是挥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顺便帮我把徐文清唤来这里,我有事交代他。”
等到这名信使答应一声、转身离开房间之后,梁辅臣却是暗暗想道:“记得他家中老父一直是年迈多病,我如今罚了他三个月的月银,他的家中用度必然是无法周转……再过几天时间之后,这三个月的月银还是要找理由还给他才是……”
终究只是小事情,这般念头在梁辅臣的心中只是一闪而过。
下一瞬间,梁辅臣就已经开始再次考虑赵俊臣的事情了。
“我这一次收到消息,因为意外晚了四到五天时间,但赵俊臣的信使若是没有同样出现意外的话,必然是要比我提前好几天收到消息,但他这些天以来一直是不动神色,没有显露出任何迹象……
赵俊臣不过是年纪轻轻,但他的城府心机,却是要比许多朝中老臣还要深沉许多!若是寻常人收到这般喜讯,得到了入阁与封爵的赏赐,必然是喜不自禁、到处炫耀,唯恐别人不知道这件事情,但赵俊臣却是可以耐住性子,竟是没有透出任何消息,当真是可怕……”
暗思之际,梁辅臣的眉头越皱越紧,愈加认为赵俊臣的城府心机太深,今后注定会是成为朝廷的隐患。
梁辅臣自然也明白赵俊臣故意隐瞒这项消息的原因,这项消息一旦是传扬出去,赵俊臣的声势必然是大为增涨,但所有官员得知了这项消息之后,也就会明白赵俊臣很快就会返回京城了。
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若是赵俊臣很快就要离开花马池营、返回京城,那就代表着梁辅臣很快就会成为陕甘三边的最高掌权者,众位官员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们对待赵俊臣与梁辅臣的态度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所以,赵俊臣索性就瞒下了这项消息,众位官员也就不知道赵俊臣很快就要离京的消息,依然是把赵俊臣视为陕甘境内的最粗大腿,纷纷是弃了梁辅臣转而投靠赵俊臣,而赵俊臣趁着这段时间的众位官员百般讨好自己的机会,许多事情操作之际也会容易得多。
想到这一点,梁辅臣忍不住怒哼一声,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
梁辅臣并不是聋子瞎子,自然是明白这段时间以来陕甘各地的督抚总兵们争先拜访赵俊臣的事情,赵俊臣与这些人私下密谈之际,也不知道达成了多少秘密交易、收获了多少好处!
事实上,梁辅臣如今对于赵俊臣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了,这不仅是因为梁辅臣察觉到了赵俊臣对于朝廷的隐患威胁,也不仅是因为梁辅臣怀疑赵俊臣就是指示马匪绑架自己的幕后主使,更也是因为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屡次的撩拨与挑衅,以及陕甘官员们对待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之际所表现出的截然不同态度。
梁辅臣也算是心机深沉、善于隐忍之辈,但经过这么多情况之下,却也是难以自持了。
“可惜了,这项消息确实是来晚了几日,否则我就可以提前传扬出去,也就可以破坏赵俊臣许多谋划……如今已是耽误了时机,赵俊臣的诸般计划已是进入正轨,只怕是没有任何作用了,反而是提前泄漏了圣旨内容、会损及朝廷的威望……”
而就在梁辅臣暗思之际,梁辅臣的幕僚徐文清推门而入。
梁辅臣经营了这么多年,手底下自然是有不少人才,徐文清就是排名靠前的幕僚,一向是精明强干。
见到徐文清出现之后,梁辅臣开口问道:“这些日子以来,张道真与李洪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梁辅臣被许庆彦从马匪手中搭救出来之后,就怀疑自己被马匪绑架的事情与赵俊臣有关系,所以就安排自己手底下能力最强的两位幕僚——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留在原地调查自己被马匪绑架的真相。
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余天时间,这两人的调查应该是有些眉目了。
徐文清连忙是答道:“启禀梁阁老,他们二人已经传来消息,称是找到了一些迹象,很快就会调查出真相……并且,他们所调查到的一切迹象,皆是表明您当初被绑架的事情,确实是与赵俊臣有干系!学生这段时间在花马池营内也有做一些调查,发现您遭遇绑架的那些日子,许庆彦并不在赵俊臣的身边,一直等到您被搭救之后,这个许庆彦才是再次现身……这般情况,也加重了赵俊臣的嫌疑。”
梁辅臣点了点头,沉声道:“催促他们二人一下,让他们一定要赶在赵俊臣赶回京城之前查明真相!哼!我一定要在赵俊臣收到圣旨的当天,就在他万众瞩目、荣耀加身之际,当众向他质问此事!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的所作所为,我要在那一天尽数还给他!”
梁辅臣很清楚,像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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