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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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剑玉佩-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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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棋局也告终了。

持黑子的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面貌俏丽的青发使女,两粒黑白分明的眸于凝住棋枰良久,一扬手中一大把棋子儿扔进了瓦罐,轻笑道:“小姐棋高一着,兰儿认输了。”

被称为小姐的是个约有十六、七岁的少女,赢了一盘棋并未使她欣喜若狂,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后将目光向窗外望去。

看了一阵,才轻声问道:“兰儿!什么时候了?”

其实,她这句话是多问的,屋内上了灯,外面尚未黑尽,在这隆冬季节,必然是酉初光景。

兰儿是个识趣的丫头,知道小姐查问的时刻不过是另一件事情的开端。

于是轻笑道:“酉初光景,该给柳相公煎药啦!”

说着往外走去。

走了一半,又回转身来低声说道:“小姐,柳相公要是不姓柳就好了!”

被称为小姐的啐道:“啐!胡说八道,被夫人听见不骂你才怪?柳相公要是不姓柳,夫人也不会将他带进庄里来了。”

听这少女的口气,敢情她也是姓柳?

一点也没错,她就是柳仙仙,她嘴里的“夫人”自然就是她的母亲柳夫人了。

原来柳南江到这里来了。

今天是第三天了,柳南江的伤势已大有好转,他暗中运动一试,内力已可聚集到三四成之谱,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现象。

可是,他心里却并未因此而开朗。

师弟福儿如何?这是他最关心的事。

而且,为救福儿,连佩剑都交给了欧阳玉纹。

师弟,佩剑,都是师父亲手交给他的,如今都远离了他,教他如何不心烦意躁呢?

突然,门外传来轻咳之声。

柳南江知道是柳夫人来了,她每次到来都是用这种方法向他预先打个招呼。

柳南江早就可以下床走动,连忙走到门边,恭声道:“有请夫入!”

不等那青发使女回身传话,柳夫人就已笑吟吟地走进了屋中。

青发使女侍候夫人入坐,然后肃立在柳夫人的身后。

柳夫人照例先察看了柳南江的脸色,然后问道:“相公的伤势大好了?”

柳南江道:“可以说是全好了,这完全是蒙夫人之赐。”

柳夫人笑道:“快别这么说了,你我虽不沾亲,总算同宗……”

语气一顿,接道:“只是仙仙那丫头,那日有冒犯之处,尚祈相公原谅。”

柳南江皱了皱眉头,然后笑道:“其实,仙仙姑娘也是为在下好,当时听在下不愿来此疗伤,就立即点了在下的昏穴,其实……”

柳夫人笑道:“相公切莫以为妾身留根公是别有用心。”

柳南江连忙接口道:“在下绝无此意。”

柳夫人道:“妾身也知相公不是那种人,但是妾身却将坚留相公的原因解释一下!”

语气一顿,接道:“相公所服之药谓之‘补元汤’,药性非常霸道,体质不合或武功底子不够深厚之人服之有害无益。相公的穴脉,足可承受‘补元汤’霸道之药性,这也算是有缘,因此妾身也就冒昧地将一贴药剂煎熬妥帖,于相公昏睡中灌服而下。”

柳南江道:“这是夫人恩典,何言冒昧二字?夫人太言重了。”

柳夫人笑了一笑,道:“相公不怪罪妾身就安心了。”

语气一顿,接道:“‘补元汤’共分七帖,每日一帖,相公已服三帖尚余四帖未服。如果中途停辍,妾身不但没有救相公,反倒是害了相公,这就是妾身坚留相公小住数日之原因。”

柳南江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再打扰数日,不过太费神了。”

柳夫人摆摆手,道:“妾身方才就说过了,相公不必客气。”

说到此处,似乎两人已无话可谈了。

沉默一阵,柳南江见柳夫人并无离去之意,因而问道:“因何未见柳庄主?”

柳夫人面上突现忧戚之色,喟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语气一顿,接道:“相公可曾听说过柳啸吟这个名字?”

柳啸吟?——柳南江默默诵念数遍,可是,他对这个名字完完全全是陌生的。

因而摇摇头,道:“在下没有听说过,那就是庄主的大号?”

柳夫人点点头,道:“正是,不过,已有十年不闻他的音讯了。”

柳南江突然道:“柳庄主离家出走了吗?”

柳夫人道:“是的……”

说到此处,柳夫人的目光在柳南江面上扫了一圈,接道:“妾身在终南松林酒店与相公初见时,曾探询过相公的家世,不意被相公一口回绝,妾身不揣冒昧,还想问一问,令尊……”

柳南江神色黯然地回道:“并非在下不愿谈家世,实在不知生父是谁,因而羞于出口,所以才不得已回绝了夫人。”

柳夫人又问道:“那么令堂是?”

母亲是谁,柳南江是知道的。

不过,师父曾经一再叮嘱过他,母亲临终之时,曾留下遗言,不许柳南江再提起她的姓名。

上次初见白玉梅时,因一字之差,他曾情不自禁地说出了母亲的名字。

事后想想,不仅是违背了师命,也违背了母亲的遗言。

因此,现在他再也不敢提到他母亲的名字了。

于是,摇摇头,道:“家母是谁,在下也不知道,我是由恩师抚养成人的。”

柳夫人“噢”了一声,问道:“那么令师是那一位高人呢?”

无尘大师是他的师父,目下武林中人知道的已不少。

自然没有隐瞒这位柳夫人的必要。

因而他直答道:“家师是无尘大师。”

柳夫人颇为惊异地说道:“原来是那位方外奇人,难怪相公的‘雷音八剑’火候如许之深了。”

柳南江道:“夫人谬赞。在下如能学得家师一半精髓,毕生就受用不尽了。

柳夫人道:“相公客气!”

语气一顿,接道:“相公如不嫌妾身唠叨,妾身倒愿意将庄主离家出走的原因与相公一谈。”

柳南江道:“在下洗耳恭听。”

柳夫人道:“妾身并非原配,只是继室,前妻生下一子,与相公年纪相若,但是却不知下落,庄主思子心切,所以才留书出走,去寻访爱子,声言寻子不获,永不归家。”

柳南江诧异地问道:“这就怪了!亲生儿子因何会不知下落呢?”

柳夫人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这也是造化弄人。”

第二十回啸吟山庄

语气一顿,接道:“二十多年前的武林之中,提起柳啸吟,不知道的人很少。一套‘垂柳剑法’虽不敢夸口为剑国宗匠,却也所向披靡。不幸却犯了个‘多情’的毛病。”

柳南江道:“家师尝云:练武之人生死玄关易破,情关难破,这倒不能怪罪柳庄主。”

柳夫人道:“话虽是如此说,但是,古人云:多情自古空余恨,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语气一顿,接道:“柳啸吟武林扬名,娇妻入室,翌年产一麟儿,可说已经到了十全十美的境地。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妻妹因钻研剑术而进了柳家。朝夕相处,两厢生情。古往今来,一箭双雕同纳姐妹的大有人在,原本算不了什么。可是,他的前妻发现了自己的妹妹和丈夫有了感情之后,竟然抱子出走了。”

柳南江听得神往,不禁插口问道:“是负气出走吗?”

柳夫人道:“出走不及半载,一个无名客送来他前妻的一绺秀发,并带来死讯,幼子未见送回,由此可见确是负气出走的。”

柳南江叹息了一声,未接口答话。

柳夫人又道:“那位插足其中的姨妹竟也在同一天出走不知下落。柳啸吟在沉痛之余,离开故里,来到华山东麓,盖了这座‘啸吟山庄’,打算遁世不出了。”

柳南江问道:“那么夫人——?”

柳夫人明白他的意思,立即接口道:“不知是情缘,还是孽缘,反正是缘分,妾身就作了他的继世,过一年生下仙仙,啸吟倒也知足安乐。”

柳南江赞道:“那是夫人的美德。”

柳夫人却叹了口气说道:“偏偏妾身不曾生下一个男丁,人入中年,思子之心必然殷切。

如果妾身能生下一个男丁,柳门宗祧有继,啸吟也不至于留书出走了,这都是妾身的罪过。”

柳南江和声说道:“夫人也不必引以自责,但愿柳庄主能寻回爱子,早日归来。”

柳夫人道:“多谢相公金言。”

说到此处,柳仙仙和兰儿双双掀帘而进。

柳仙仙叫道:“娘!你也在这里吗?”

又朝柳南江一笑,接道:“柳相公!我给你送药汤来了。”

柳南江离座而起,深深一揖,道:“多谢姑娘如此费神。”

柳仙仙螓首一偏,情态可人地说道:“真的!相公吃下‘补元汤’后必然功力大增,到时不要对付我就行了。”

柳夫人站起来道:“妾身失陪!仙仙,我们走吧!”

柳仙仙摇摇头,道:“不!我待一会儿再走,娘先请吧!”

柳大人道:“仙仙!快走!柳相公需要静养啊!”

柳仙仙道:“整天睡觉会闷坏的,我要陪柳相公聊聊天儿。”

柳夫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你这丫头也太任性了,别吵着柳相公。”

说罢,和那青发使女走出去。

这边,兰儿已经将药汤倒了出来。

天寒,药汤一出罐子就不大烫了。

柳南江端起药汤,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然后舒坦地喘了一口长气。

柳仙仙笑问道:“苦吗?”

柳南汇点头道:“苦,但是:良药苦口善治病,药必然是苦的。”

柳仙仙娇笑道:“也不知是谁订的规矩,喝‘补元汤’不能进滴水粒米,七天不食那可真受不了哩!柳相公,你饿吗?”

柳南江道:“有一点儿,忍耐一下就好了。否则,岂不辜负了良药?”

柳仙仙道:“还不能吹着风寒,关在屋子里岂不闷坏了。”

柳南江道:“不是只七天么?家师闭关潜修时,最少也是五百日,那又该怎么办?”

柳仙仙道:“柳相公!你一定好闷,咱们想个主意玩玩。”

柳南江故意要逗逗她,因而笑道:“若是倒退十年,在下还可以陪你玩玩捉迷藏,可惜现在却不行了。”

柳仙仙双眉一挑道:“你将我看成小孩儿吗?那你可错啦!”

语气一顿,接道:“嗳!你会不会下棋?”

柳南江道:“家师也喜欢下棋,因此在下略知二,想必不是姑娘的对手。”

柳仙仙道:“别客气!听说僧道之中,棋道高的很多,想必相公不是一个低手。”

语气一顿,向旁边的兰儿一摆手,道:“快去拿盘棋子,我要和柳相公较量一局。平日杀你们,真是太没劲了。”

兰儿飞快地跑出去。

柳南江忽然问道:“仙仙姑娘!有件事早想请教。可记得那晚你和秦茹慧动手时,用两根指头夹住了她的剑尖,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法?”

柳仙仙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叫做鸡蛋里面挑骨头。”

柳南江道:“姑娘真会说笑话。”

柳仙仙绷脸道:“真的么!”

说到这里,兰儿拿来了棋具,柳南江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两人对面坐定,正待布阵交兵之际,柳仙仙却又旧事重提,扬眉问道:“柳相公!可知那种鸡蛋挑骨头的手法是如何练出来的?”

柳南江茫然摇摇头,道:“在下不知。”

柳仙仙也不说话,只是伸出了右手的食、中二指在棋子罐中夹着棋子。

一夹一粒,越夹越快。

开始还有棋子的响声,到后来连一点响声都没有了。

柳南江不禁看得发愣,原来柳仙仙在平日下棋时就练就了这一手惊人的功夫了。

半响,方笑着问道:“仙仙姑娘!这就叫做鸡蛋里面拣骨头吗?”

柳仙仙螓首一点,道:“嗳!你看这棋罐儿不像个大鹅蛋吗?”

柳南江道:“像到是像,不过,这棋子儿可不能算是骨头啊!”

柳仙仙道:“相公倒真的变成鹅蛋里面拣骨头,这副棋子原本就是骨头做的。”

柳南江笑道:“是石头做的吧?不然,怎会黑白分明呢?”

柳仙仙神情认真地说道:“真是骨头做的。听娘说,像这种骨头,每人只有一颗,在脑门子上,男人是黑的,女人是白的,生得圆圆溜溜,不大不小,刚好用来做棋子儿。”

柳南江心头一跳,振声道:“姑娘说这副棋子儿是用死人的脑门锁骨做成的?”

柳仙仙“嗯”了一声,粉颈一扬,道:“怎么?你不信?”

柳南江不禁背脊发寒,喃喃道:“黑白两色,少说也有三百余了,岂不是三百多条人命,是令尊当年在武林中……”

柳仙仙樱唇一叹,插口道:“柳相公!你可别冤枉好人。”

语气一顿,接道:“柳相公!听说过‘棋圣’欧阳白云吗?”

柳南江蹙眉沉思一阵,道:“在下好像听家师说过。”

柳仙仙道:“这副棋子儿就是他在武林中叱咤二十年杰作。他每杀一个人就用刀子割下死者的脑门锁骨,日久天长,竟然给地凑成了一副棋子儿。”

柳南江不禁咋舌道:“此公也太嗜杀了。可是,该棋子儿怎么到了姑娘手上呢?”

柳仙仙道:“欧阳白云既然号称‘棋圣’,枰上功夫自然杰出非凡。不料他却输给了家父,这副棋子就是家父赢得的彩头。”

柳南江道:“如果令尊见负,他要输什么给欧阳白云呢?”

柳仙仙一抬皓腕,在项间拍了一下说道:“项上人头。因为这副棋子儿白的已够一百八十粒,而黑的却还差一粒。”

柳南江将面前棋罐子往中一推,道:“在下不敢领教。”

柳仙仙讶然道:“为什么?”

柳南江道:“令尊棋艺若非达炉火纯青之境,绝不敢赌项上人头。姑娘幼受熏陶,必然棋艺精绝,在下岂是对手?”

柳仙仙笑眯眯地说道:“因此相公就不敢下了,可是?”

柳南江道:“智者当知藏拙。”

柳仙仙道:“勇者往往先胜而后求战,相公因何怯退?”

柳南江豪气顿生,伸手拿过棋罐,道:“姑娘的话说得有理。”

抓出一颗黑子放在自己的右星之上。

柳仙仙笑道:“相公既然自谦持黑子先下,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着也抓起一个白子落在她面前的左星之上,两子遥遥相对。

柳南江第二子又落在自己面前的左星之上。

柳仙仙道:“由这叫做”双眼布石“,如此开局倒是少见呢!”

柳南江笑道:“在下可不懂这些,只是随便落子罢了。”

柳仙仙两指之间夹着一颗白子,久久没有想好落于何处。

忽然,她“卟嗤”一笑,道:“柳相公,看到你的开局倒教我想起一件事情来了。娘说我俩的眼睛生得像,你觉不觉得?”

柳南江漫应道:“是吗?”

接着,心头猛地一动。

难怪柳夫人一再寻根究底地探询他的身世,莫非……?

可能吗?柳南江心中一直沉思着这个问题。

柳仙仙手中的棋子儿轻轻落到枰上。

可是当柳仙仙的纤指离开枰上时,那颗棋子却不知去向。

柳南江正感诧异之际,忽闻房顶“叭”地一响。

柳南江抬头望去,只见屋顶瓦片已被击开一个尺许大小的破口,原来柳仙仙手中那颗棋子打到房顶上去了。

柳南江再向对面望,柳仙仙已穿帘而出。

同时,兰儿已扬手煽熄灯火,悄声道:“房顶有人窥伺,小姐出去察看了,请相公静坐勿动。”

柳南江惊道:“真的吗?”

他吃惊的并非有人前来窥伺,而是他自己竟然毫无所觉。

不旋踵间,柳仙仙去而复回,在暗中叫道:“兰儿!亮灯。”

兰儿摸索着用火折子取火将油灯点燃。

柳仙仙仰望房顶的破口,喃喃道:“可惜那粒白棋子儿被带走了。”

语气一顿,接道:“这样也好!白棋子儿原来就多一颗的。”

柳南江正想问问顶窥伺之人是谁,忽然柳夫人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柳夫人一进门就疾声问道:“仙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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