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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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试天下-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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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品琳开口,声音却哽咽着,咽喉一阵酸涩,便什么也说不出口了。怎么办?先是修将军,接着又是大王……这些噩耗一个接一个传来,可是公主……这叫公主如何承受?!公主那么的善良,连养的红鹦鹉死了都会伤心哭泣许久的公主,在听到修将军、大王逝去的消息,却一滴泪也没有流,只是像个反应迟顿的木娃娃,似乎不明白那通报的侍者在说什么,疑惑的眨眨眼,然后便呆板的静坐、站立,眼眸看着远方,却没有焦点,没有神气,像是一个只会呼吸的木偶! 
  “品琳,别难过。” 
  品琳忽觉得脸上有冰凉的触感,才知道公主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前,伸手拭去她脸上无声流下的泪水。 
  “品琳,不要哭啊……” 
  琅华伸手轻轻拥住无声哀泣的品琳,这些泪水是代自己流的吧?一颗心任是千疮百孔,任是流血流脓,那泪却已无法流出,只有日日夜夜的刺心烙骨的痛……日日夜夜无尽无头的恨! 
  “公主……公主……你要好起来啊……品琳要你好起来……” 
  品琳的声音因为泣哭而断断续续的,比起那已远去的疼爱、思念却要来得真切、温暖…… 
  “品琳,我会好的,我会好的。”琅华闭目,“只是这个地方啊,太冷了,彻心彻骨的冷啊!” 
  两日后,琅华公主自白国王宫消失,宫中大惊,举国寻访,却杳无踪迹,此后也再无人知其消息。 

  而在风墨大军相继得利之时,皇国争天骑也未有片刻安歇。 
  十一月十二日,皇朝领争天骑往王域椋城进发。 
  十一月十八日,皇朝抵椋城,与椋城守将---东殊放大将军之子---东陶野激战七日,最后争天骑攻破椋城,东陶野败走蓼城。 
  十一月二十七日,皇朝攻往蓼城,与东陶野再战,奈双方实力悬殊,蓼城破。东陶野欲与城共亡,为家将所阻。皇朝入城,惜东陶野之能,曾遣人寻访,却生死未得,此后再无其踪也。 
  十二月初,风云骑大将齐恕、程知与墨羽骑大将乔谨、任穿云各领五万大军,兵分两路,前往黥城、裒城进发,名曰:“助两城御敌!” 
  十二月中,帝都一夜大雪,纷纷扬扬,至第二日晨,已是茫茫一片。 
  帝都郊外十里有一处“昉园”,乃昔年观帝修建。观帝乃东朝有名的贤君,其生性节敛,是以“昉园”虽为皇家离宫,但朴实无华,简约淡雅。观帝一生好梅,“昉园”之东一座天然的山坡上遍种梅树。或是想与这天花争妍一番,红梅一夜间绽放,一树树的如怒绽的焰火,红白相间,冰火相交,仿如琉璃世界,璀灿晶莹。 
  “夕儿,你出来很久了,还要在这里站多久?”久微微微气喘的爬上坡顶,雪地里一行深深的脚印。 
  坡顶的一树红梅之下,静静的立着一人,素白的便服,令她几与这白雪世界融为一体,唯有那漆黑的长发偶被寒风撩起,丝丝缕缕扬在半空。 
  “久微,陪我看一会儿梅花吧,你看它们开得多艳。”惜云的声音清冷如雪,目光绞在一枝梅上,却又似穿透了梅树,望得更深更远。 
  “夕儿……”久微开口却不知说什么是好,看着梅下的人,最后只是慢慢走近,将手中的雪裘披在她的肩上,与她并肩而立,同看一树红梅。 
  自入帝都,风王第二日即移驾至昉园“静修养病”,只因“病体虚弱”以至未能回宫,而息王则“宵旰忧劳”忙于整治朝务、抚慰劫后余生的帝都百姓,以至未能抽出时间探望病中的风王,屈指算来,两人已近一月未见。 
  “人都道红梅似火,可你不觉得这红梅更似血花吗?”惜云抬手,似想碰触枝端的梅花,可手到中途却还是无功垂下。 
  “夕儿,你还在自责?”久微转眸盯着惜云,抬手拂去她鬓角的落雪。 
  “久容和林玑已经到家了吧?”惜云的目光又从梅上移开,遥遥望向茫茫远方。 
  “夕儿,那不是你的错。”久微的手轻轻落在惜云肩上,“落英山的悲剧非你之错,也非林玑他们之错,只因……他们……救你心切!” 
  “身为王,便应对一切负责。”惜云唇际勾起,绽出一抹飘忽的浅笑,“无论功过,都不容推卸!” 
  “夕儿……”久微抚在惜云肩上的手微微用力,“若真要追究,那也是……”说至此久微的话又吞回去了。 
  “要怪便应怪息王吗?”惜云回眸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似悲非悲。 
  “我无权下定论,只是……夕儿……”揽过惜云的肩膀,两人正面相对,眼眸相视,久微那双蕴满灵气的眼眸这一刻精芒毕射,“你们已若如此,你还要和他一起走下去吗?为何……为何就是不肯走另一条路?” 
  “久微……”惜云轻轻叹息。 
  久微紧紧的盯着她,似要将目中的信念直射入她的心底,但惜云却是垂眸默默不语,半晌后他自嘲的一笑,松手放开她。 
  那一刻,梅坡上是一片寂静,只有寒风舞起雪花吹落梅瓣的簌簌之声,两人静静的矗立,一个远眺前方,一个仰首望天,雪照云光,琉璃洁凈。 
  “久微,你很想达成你的愿望吧?” 
  很久后,才听得惜云略有些低沉的声音。 
  “当然。”久微闭目,似被那耀目的雪光刺痛了眼,“我们盼了三百多年……三百多年了……世世代代……那已不单单只是一个愿望,那里面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我明白。”惜云目光温柔的看着久微,不曾遗露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深沉痛楚。 
  “你明白,可是你却不愿意做!”久微睁眼,那目光犀利明亮且隐夹一抹责难。 
  惜云闻言抚额幽幽一叹。 
  “夕儿,我……”久微不由歉然。 
  那一声叹息幽幽长长,仿如有许许多多深深沉沉的东西随着那一场叹息倾泻而出,以至闻之恻然。 
  惜云微微摆手,看着久微的目光沉静而温和。 
  “息王如此待我,或所有人都认为我该与他反目。凭我风国国力与十万风云骑,我若加入这个争夺天下中,那鹿死谁手犹不知,或还真可作个开天辟地、独一无二的女皇!只不过……那一番景象又需要多少鲜血与生命来成就?那一顶女皇的皇冠又是由多少家破人亡,多少妻离子散,多少哀嚎心碎而融筑?这样的东西我不要!” 
  惜云转身,直直的看向前方,眼眸明亮而坚定。 
  “战争从来带给百姓的都是苦难与悲痛,我与息王结盟,已可保两国百姓免受战乱之苦,若为一己私怨而拔剑相对……那我风惜云何配为风国之王!为王者非为己之权欲,而为普天百姓谋安,此才配称之为王也!” 
  “久微,我也有愿望的。” 
  惜云的声音极轻极淡,仿如风一吹就散,以至久微不自觉的全神贯注,可那一刻他却看不清她的神情,那张清逸的脸上似乎涌上一层淡淡的薄雾,雾后的那张脸朦胧缥缈。 
  “虽非我愿,但既生王家,既已为王,那便应担当一个王者应有的责任!”惜云微微抬起右手,五指轻屈,似握住了掌心某样无形的东西,“所以……有一些虽然不喜欢但必须摆在首位,有些虽很重视却必须舍弃!” 
  “夕儿……”久微叹息,看着她,目中是敬重与怜惜,“相较起来,我倒是太过自私狭隘了。” 
  “你也不过在尽你的责任罢。”惜云摇首,目光从山坡望下,前方是茫茫雪地,“人心总是变幻的,这一刻我是如此的肯定我的责任,可是……时日久了,便如这白雪覆盖的大地,或我也会也辨不清最初的方向,而到那时……战争是最残酷的,血火之中,会有很多的东西消失了!” 
  “这一月来你避居离宫未插手帝都任何事务,这也是你的舍吗?” 
  “这里这么静幽,而且还有这么美丽的梅花,久微不喜欢吗?”惜云淡淡道。 
  “嗯,喜欢。”久微只能如此答。 
  “呵……”惜云轻笑,眸光落在那一簇簇红艳艳的花瓣上,怔怔的看着出神。 
  良久后忽然道: “你看这梅花,红艳艳的是不是显得喜气洋洋的?” 
  “嗯?”久微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她,不知她为何突然冒出此言。 
  “这梅花一夜绽放,说不定是预报着某件喜事呢。”惜云伸手,指尖拨弄着梅蕊中的雪,然后看着它静静融化在手心。 
  “喜事?”久微反问道,可片刻后似想到什么,不由怔住了。 
  “凤姑娘才色绝佳,更兼情深一片,能娶到这样的人也是福气吧?”惜云指一屈,摘下一枝红梅,手腕一转,梅瓣仿如红雨,纷纷飘落雪地。 
  “你,同意?”久微凝眸盯着她。 
  “凤家从始帝起,成帝、观帝、言帝、至帝、益帝、齐帝、兆帝八代皆娶凤家女子为后,是以凤家缔造了'凤后’的传说。在东朝人心中,凤家的女子便等于皇后,那么凤家女子的丈夫便理所当然的应是皇帝。此时他虽以仁举收伏人心,但东氏治世已三百多年,百姓心中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却是不易推翻的,但若能取凤家的女子,则可起到潜移默化之功!” 
  惜云看着手中光秃秃的梅枝,目光有些迷离,但声音却是冷静而清晰。 
  “再而且,凤家不只是出皇后,还曾出过三位太宰,四位将军,六位鉴史,十一位府治,可谓满门官缨,在东朝,可说除了帝族及我们七国王族外最大最为显赦的家族。直到嘉帝之时,这位死后被史家以极其辛辣之言断为昏庸之帝的人,却打破了凤家'凤后‘的传说,是史上唯一一个娶平民为后的皇帝。” “而从那以后,一直在凤冠笼耀下的凤家开始从东氏王朝的最顶端慢慢滑落,而强盛的东朝帝国也开始哀落。但不论凤家没落至何,在人们心中,凤氏的这个姓便是一个高贵的代表,是后族的一种象征,在那些迷信的、顽固的遣老遣族心中,或还觉得就是因为嘉帝未娶凤家女子为后以致国运哀落!所以,此时忽然出现一位仁王,而且还是一位娶凤氏女子为妃的王,你说他们心中会作何感想?” 
  “夕儿,你---同意?” 
  久微并不在意凤家的传说,伸手握住惜云折着梅枝的手,眸光紧紧的盯着她,却无法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丝毫情绪。 
  “这等一举几得的事,他岂会错过。”惜云丢开手中的梅枝,拍拍手,似拍去手心纠缠着的某些东西,“而这桩婚事于任何一方都有好处,又岂会不成全!” 
  久微无言。 
  雪坡上剎时又陷入一片静寂,寒风吹过,梅瓣和着雪绒,在空中飘飘荡荡,落得远远的。 
  久微静静的看着惜云,那双清眸中闪过的那一抹怅然与憾意是那样的清晰,抬手拂去落在她肩头的梅瓣与雪花,温柔的揽她入怀:“夕儿,真的放弃了吗?你与他……”五指轻柔的插入那浓密的发中,将那颗脑袋安放在肩头,“夕儿……”想要说什么,却是无从开口,末了只能微微用力的抱紧她,无言的传递着关怀。 
  “久微,你不用担心。”惜云倚在他的怀中,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淡得有如那轻轻飘落的雪花,“我风惜云是凤王的后代,我们风氏女子血液里……”眸光望向碧蓝的天空,蓝得那样的澄澈,映着雪光,又明亮得刺目,垂下眼敛,将头依在肩膀上,轻轻舒一口气,不再说话。 
  久微无言的收紧双臂。 
  这一刻,两人相依相偎,没有距离,没有暖味,这寒天雪地中,彼此给予一份温暖! 

  近十二月底,风王“病体康愈”回都。 
  “看到如今这番面貌,不得不对他敬服!” 
  因不想惊扰百姓,所以惜云只是乘着一辆普通马车悄悄入城。车中,久微掀起一角车帘,看着道两旁的帝都城,轻轻感叹着。 
  当日入城之时血肉蹀躞,到处皆是狼藉混乱,城内人心惶惶。可现今不过短短一月时间,却已焕然一新,街道齐整干凈,屋宇修葺完好,道旁的酒帘翻飞,招牌透亮,一家家的店铺全都开门营业,长呼短唱,迎客入门,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叫买吆喝,声声入耳,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一份安然,早不复当初城破时的惊惧。 
  “他的治世之能我从未怀疑过。”惜云瞟一眼车外的景况淡淡的道。 
  “所以才能放心的舍?”久微回头看她一眼。 
  惜云不语,纤指扣着腕间的一只玉环,轻轻转动着,眼眸湛亮如镜,隐透光芒。 
  “年尾了,新的一年又要开始了!”声音冷静利落,透着金质的铿然。 
  久微看着她,隐有疑惑却不再追问,静静的坐在她身旁,马车一路往皇宫驶去。 

  又是年末,帝都城内喜庆热闹,家家户户挂起灯笼,贴起喜联,穿起新裳,备起美酒,烙起红饼,燃起爆竹,合家团聚,庆祝这一年最后的一天。 
  而比起百姓的喜庆,偌大的皇宫却显得几分冷清,宫人们虽也按节气吊起了宫灯,挂起了彩缎,将整个皇宫装饰得喜气富丽,可宫中现在的两位主子,一个日夜于金殿、东书房处理朝务,一个自入宫后即在凤影宫静养,足不出宫,似乎都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所以宫人们虽比往年领到的赏赐更多,可并不比往年更高兴几分。 
  冬日里的太阳暖洋洋,晒得人也懒洋洋的,四肢酥懒,熏熏欲睡。 
  任穿雨一路走过,不时和迎面而来向他问候的宫人、侍者点头微笑,不时抬眸瞟瞟园中围挂的宫灯彩带,修剪得婀娜多姿的腊梅……过年了啊,平常人是非常盼望着这一天吧?团圆喜庆的日子,可他们这些人似乎都忘记了,往年在丰都之时,宫中虽都大摆庆宴,但是王……仪礼完美的兰息公子却是从未出席过丰国王宫任何一次团圆庆宴! 
  东书房前,待者禀报后轻轻推开门,请他入内。 
  “穿雨拜见王。” 
  “起来吧。” 
  兰息合上手中折子,微微舒一口气,案上的折子累得高高的,不过总算全部批完,抬眸看一眼案前立着的人:“帝都的事务已差不多完毕,你那边准备得怎样了?” 
  “随时都可。”任穿雨毕恭毕敬的答道。 
  “嗯。”兰息满意的颔首,“通知他们,未时,定滔宫。” 
  “是。” 
  “下去吧。” 
  “臣告退。”任穿雨躬身退下,只是才走几步忽又回转身,抬眸看看上位的王,略有些犹疑的开口,“王……” 
  “还有什么事?” 
  “今天……是过年呢。”任穿雨的语气尽量淡然。 
  “嗯?”兰息的目光忽悠悠的扫来。 
  “过年是百姓们最记挂的节日,帝都百姓都盼着和王一起迎接新年呢。”任穿雨隐有深意的提醒着。 
  “是吗?”兰息自是明白任穿雨言后之意,沉吟半晌后才道,“丰苇老是抱怨着无聊,就让他准备宫中的庆宴吧,至于百姓……子时本王与风王同登城楼,与民同庆!” 
  “是!”任穿雨应声。过年这等事在平常百姓看来或是十分重要的,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可以让他的王展示“亲民”姿态的机会罢。只是……心里也略有一丝振奋,毕竟,这是自跟随王以来,王第一次与人一起过年! 
  任穿雨退去后,书房中的兰息看着折子上勾划的朱笔印记,不由有些恍惚出神。 
  “过年吗?” 
  轻轻溢出的是失神的呢喃,推开镂花的窗门,入目的是艳丽刺目的红色,那一瞬间,猝不及防,红绸化为血湖扑天盖地而来,淹没了整座宫殿,白色丝履踩在殷红的地毯上,瞬间浸染为血履,蹒跚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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