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一看,差不多有十几份。
将新丰县报告给上级的相关数据和公开的信息综合到一起。
张越看着这些表格,虽然模仿的很稚嫩,但已经很不错了。
他走上前去,抬头仔细看着上面的统计数据。
刘进在旁边说道:“这是这几日,孤与诸君一起做出来的,侍中看看,可有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刘进内心是有着骄傲的。
张越离开不过四天多一点,他就与太学生们,将这个事情办成了。
虽然中间,动用了特权,调集了许多兰台的尚书帮忙。
但,做这个事情的时候,他是亲自参与进来的。
也因此,知道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基层情况。
他现在心里面,甚至能对新丰的具体情况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譬如,他能将新丰的户均土地面积、平均赋税负担以及主要的河流,全部都倒背如流。
有种对全县情况,一览无遗的畅快感和成就感。
张越看着这些布帛上罗列的情况,虽然有些杂乱,统计也过于繁复。
但经过了空间的强化后,他的运算能力和计算能力,简直是个bug。
他找来一块布帛,拿起笔墨,然后挥笔而成。
不多时,就将一个全新的表格做了出来。
“殿下与诸君,都做的不错,不过,略微繁琐了些,臣精简了一下,大略统计于此……”他拿着这个布帛,贴到墙壁上。
刘进与众人看过去,顿时都是拍案击节,大叫痛快。
比起他们邯郸学步,模仿所做的那十几个表格。
张越现在的这个表格,就一目了然了。
“原来可以这样……”刘进在心里喃喃想着,感觉又学到新东西。
其他人也都是纷纷点头。
特别是贡禹王吉等人,双目放光。
哪怕仅仅只是能学到制作这样的表格的技术,他们日后也足可以治理一地了!
与他们原先所做的那些表格相比。
现在眼前的这个表格,才叫做真正的统计!
原先,他们做的表格,是按照乡为单位,逐一统计田亩和官吏情况。
但,张越却将所有表格上的东西,全部集中到一起。
按照乡、亭为单位,逐一记录。
在乡亭之旁,还写了一些奇怪的符号。
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看上去,很神奇的样子。
更关键的是,现在,只需要看这个表格,整个新丰的官吏、土地和人口分布情况就一目了然了。
“张侍中,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刘进轻声问道。
符号,在中国早已有之。
譬如古老的易经,就有阴阳六十四卦,每一卦都有对应的专属符号。
古老的龟甲卜噬者,星象家以及阴阳家各派,也具有自己的专属符号,用来测算命运起伏、星辰的走向。
当初,御史大夫儿宽与太史令司马迁,共同受命编纂《太初历》,就用到了很多星象家和阴阳家的专业知识和专业符号,来测算日月星辰。
只是与眼前的这些符号相比,那些符号无疑就显得很晦涩了,不如张越搞的这些简化数字和符号,只要一解释,就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张越笑了笑,解释道:“这是臣为了偷懒,自己研究的一些简化符号与简化数字……”
“1234567890,分别对应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零……”
“对应是百分比,对应……”
张越将表格上附录的那些数字与符号,对众人解释了一遍。
众人听着,都是若有所思。
只是为了偷懒吗?
怕是不见得吧!
像是刘进、贡禹等年轻人,接受能力强,很快就发现,若有这些简化数字和符号来作为计算运用,恐怕……要比以前便捷的多。
只是……
“侍中不怕非议吗?”刘进问道。
“谁会来非议我呢?”张越反问道。
若是在其他朝代,思想禁锢严格的时代,张越这么玩或许有风险,或许会被人围攻。
但在西汉这样剧烈变革的王朝,标新立异的又不止他一个。
“殿下,当今天子即位以前,天下依然以小纂为文字,但元光以后,隶书便渐渐普及开来了,如今小纂已经只有少数贵族士大夫在坚持使用了……”
“先王做文字,是为了方便人民使用,其标准就是去繁就简……”
“三代之时,结绳记事,到了夏后氏之际,就有了将国家大事记录到鼎钟之上的事情……”
“这就是铭文,铭文晦涩难懂,宗周的先王与先贤,于是发明了大纂,到了秦代又出现了更加简练的小纂和隶书……”
“以臣之见,文字,只是先王发明来给人民使用的工具,以帮助教化和教育万民……”
“自然越简单,越能让人读懂最好了……”
“特别是这数字和相应的计算程序,越简单越好……”
众人听了,都是暗暗点头。
特别是刘进,很赞同张越说的话。
因为,老刘家就是一个爱变革,喜欢搞变革的家族。
从高帝到现在,历代天子登基后,都喜欢搞一次或大或小的新政来显示自己的仁德以及对天下百姓的关爱。
当今天子甚至干脆就‘罢黩百家,独尊儒术’。
连国家的属性都变更了。
先帝时,汉室还认为自己是水德尚黑。
到了当今,就变成了火德尚赤了。
甚至连历法都改了,从过去的颛顼历改为太初历。
岁首从冬十月变成了正月。
至于文字,更是从过去的小纂,演变为如今的隶书。
其变化之大,恐怕仅次于秦始皇当年的书同文,车同轨了。
而老刘家对此有着一套严密的说辞和理论。
如当今天子所说:三代不同法,五帝不相复礼。
所以变法和改制,在汉室不是忌讳,恰恰相反,历代天子谁要上台不玩玩改制维新,那才叫奇怪!
与之相比,张越搞的这些简化数字和符号,毛毛雨啦。
而且,张越又没有说要将它们强制推广,让所有人都来学习使用。
这就更没有问题了。
难道国家律法还管,私人自己搞一套代用符号的事情了?
秦始皇都不会干这种事情!
这也是张越琢磨了很久,发现的事情。
于是,他果断的拿出了蓄谋已久的阿拉伯数字与后世的符号。
这既是为了改变,也是为了方便。
张越继续说道:“诸君请看,如今,我等通过这个表格以及其上的数字符号,是不是对新丰的情况有了更多了解了呢?”
众人纷纷点点。
确实是这样。
以前,他们自己做的表格,虽然也算清楚,但没有眼前这个表格和上面总结的那么一目了然。
现在,只要看着眼前的这个表格的内容,整个新丰的官吏构成、土地情况和平均税赋负担,就一目了然了。
“张侍中果然大才!”桑钧心悦诚服的道:“下官敢请侍中,将此简化数字、符号以及表格的制作、统计之法,以授大司农!”
他爹的大司农衙门,若得到这些,再配合算盘与珠算之法,统计效率将大大增加!
今年十月上计的时候,大司农衙门,必将一鸣惊人,让天子龙颜大悦!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团结【求订阅】()
桑钧的要求,张越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张越于是道:“稍候我便将诸事皆写与桑公!”
桑钧闻言很高兴,立刻拜道:“侍中高义!”
至于用这种标新立异的数字和符号会不会有问题?
对于他爹的大司农衙门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大司农系统与儒生们的文官系统,一直以来就是格格不入。
被以为是异端,既然是异端,那用这些标新立异的东西,自然再正常不过了。
张越又看向自己整理出来的那个表格上的数字。
不得不说,自己离开这几日,刘进与贡禹等太学生们,确实是做了很多工作的。
至少,他们将整个新丰县的公开信息都汇总到了一起。
从表格上可见,新丰县有大小官吏,包括斗食官在内,共计五百余人,这些官吏分布于全县五乡一城之中。
就像一张大网,网罗全县村亭,将整个新丰的各个阶级联系在一起。
而根据贡禹等人调查的情况来看,这五百多人,竟然有四百人是枌榆社出生的!
虽然看其姓氏、籍贯和家訾背景,好似来自各行各业。
有农夫之后,也有商贾之后,更有官宦之子。
但,这么多官吏都出自同一个地方,本身就已经极不寻常!
“殿下,第一站,吾等就去枌榆社看一看吧……”张越对刘进道:“不搞清楚枌榆社的虚实,新丰县就不能大治!”
刘进听了点点头,道:“枌榆社,自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作为刘氏子孙,新丰的枌榆社,从他懂事开始,就已经如雷贯耳了。
当初,高帝都长安,为了让太上皇刘太公高兴高兴,就下令在旧秦的骊邑基础上,兴建新丰县城。
此城格局完全照搬了沛郡的丰县县城的布局,据说连丰县的猪肉铺,都原封不动的复制到新丰城的同一个方向,同一条街道上。
太上皇见了大喜,马上搬过去,和过去的老邻居老朋友一起嗨皮。
而除了新丰城,还有一个地方,也是完全照搬了丰县老家的布局。
这就是枌榆社,高祖出生的地方。
大汉帝乡!
至今,新丰的枌榆社之中,依然有高帝的行宫和高庙、太庙的分殿。
而比起新丰城中的居民,枌榆社的居民的来头就更大了。
新丰城里的居民,只是太上皇的同乡、邻居以及当年丰县的那些与太上皇聊得来的朋友。
但枌榆社,却是追随高帝南征北战,一统天下的山东子弟兵们最终落叶归根之所。
至少有三百高帝从龙功臣,最终将自己的家安置在枌榆社。
这些可都是从高帝起义,还是沛公的时候,就跟着高帝打天下,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封侯。
但却是国家元勋,特权阶级!
而且,比起那些总是会卷入各种政治斗争和倾轧中的列侯们不同。
枌榆社的这些老兄弟,在把家安置到当地后,就很少卷入类似倾轧。
最多就是在诸吕乱政和诸侯大臣共灭吕氏时,灰灰了一批。
其他人则都安全的延续至今。
所以,关中有谚语,新丰事,枌榆决。
搞不定枌榆社的人,就别想在新丰县有什么成就。
“对了,水文资料,可都查清楚了?”张越忽然问道。
“已经查清楚了……”桑钧拍拍手,他身后的几个官吏就捧着一堆文牍,放到张越面前。
张越打开来一看,都是些地方报告的河流走向和文牍记载的相关河流名字。
这些文字所言,大都含糊不清,只说某某河在某某亭,某某乡。
最多说了一下河流的宽度和大概深度。
微微皱眉,张越道:“看来,我等还得多带点帛布来记录河流走向与溪流流域了!”
在张越看来,这些文牍的价值,几乎为零。
想想也对,在水经注问世前,诸夏的知识分子恐怕连天下名川大泽以及大河大江的具体流向恐怕都有些搞不清楚。
想了想,张越对刘进拜道:“请殿下去少府卿那里要几个善于测绘的官吏来协助臣等绘制水经之图吧!”
测绘水文,对于未来的新丰县的水利建设规划,至关重要!
作为后世的公务员,张越从前虽没有具体从事过相关工作。
但在机关里耳闻目濡,非常清楚,没有足够的基础调查和数据支撑,就想拍着屁股做工程的人,脑袋一定进水了!
可惜,在汉室,拍着屁股就决策的官吏太多了。
张越就听说过,十几年前,河东太守番系异想天开,居然想在三门峡凿开一条通道,引黄河水灌河东之田。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数万民夫,数岁辛苦,到头来是一场空。
徒然浪费民力国力。
“好!”刘进对张越的要求,当然是无所不应的。
张越拍拍手掌,将众人都召集到身边,说道:“诸君,吾打算从明日开始,与君等前往新丰,从枌榆社开始,一个亭一个亭的走下去!”
“深入农户之家,到田间地头与百姓交谈,与士绅交流……”
“本官不想欺瞒诸君……这一趟必定是很苦的!”
“吾等将赤足而行,走遍新丰,察其疾苦,问其隐忧,有可能会露宿野外,也有可能要攀爬山路……”
“君等若有不能吃苦的,现在还可以退出,本官与殿下,绝不追究!”
“若是等到出发了,却在路上闹事情,那就休怪本官无情!”张越严肃的道。
怎么有人可能愿意退出?
事实上,到了现在,就连贡禹等太学生,也是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了。
能与长孙日夜接近,能跟随张越这样的当今近臣学习。
这是真正的青云之路,富贵之路啊!
吃苦算什么?
当年,苏秦头悬梁,锥刺股,咬着牙齿,受尽羞辱,为的就是富贵!
当年,朱买臣在路边一边啃着冰冷的干粮,一边读书,连妻子都抛弃了他,也绝不后悔,为的也是富贵!
而跟着张越,在长孙身边辅佐,就是现在天下最好的富贵途径。
别说吃苦了,就是吃翔也甘之如饴啊!
众人闻言,全部大声道:“愿随侍中,走遍新丰,绝不退缩!”
张越看着众人的神色,点点头道:“这便好!”
如今,这个小团队的战斗意志和工作积极性以及凝聚性,恐怕是整个汉室最强的一个小团队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考察(1)()
新丰县,顾名思义就是新的丰县的意思。
其辖区面积、乡亭格局,都与沛郡的丰县大同小异。
而枌榆社在新丰县城北部十五里。
恰好与沛郡丰县县城到其枌榆社的距离相等。
作为帝乡,枌榆社的面积,自然很大。
几乎等同于两个标准的汉制乡级行政区域的面积。
这一日,阳光依旧炙热。
枌榆社外的直道上,走来一支队伍。
张越骑在马上,眼里打量着这个初次见到的帝乡面貌。
心里面无数数据浮现在心头。
枌榆社,南北长二十余里,东西宽十余里,下辖十个亭里单位,总户口接近了三千。
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人口稀疏,关东地区某些小县的人口也未必有枌榆社这么多人。
作为一个这样的大乡,人口稠密之地。
自然经济也发达。
道路两侧,俱是一片片连绵起伏的粟田,如今正是粟米接近成熟的季节,远远的望去,整个世界都被粟米的海洋所占领。
在田间地头,随处可见,无数戴着镣铐,拿着木制、石制农具在忙碌的奴婢。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夷狄奴婢,也有汉人奴婢。
在有些田地的荫凉处,几个穿着绛衣,看上去是监工打扮的男子,懒洋洋的坐在树荫下,吃着酒水和零食。
张越一行数十人,除了刘进乘车外,其余人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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