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铁与血,才能长久的震慑他人,让人乖顺。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威德并用,才是正确的外交方式和治理之法。
“传我将令护乌恒都尉与长水校尉,即刻进入作战状态!”
“令各将官,将幕南堪舆,熟背于胸!”
“我将于三日后,发布作战命令与任务!”
“诺!”续相如听着,先是一楞,旋即狂喜起来。
若是有可能,没有将军会拒绝一场战争!
他本以为此来漠南,大抵只是一场武装游行。
带着长水校尉的兵马,在这幕南巡视一遍,弹压不臣,最多杀几个不听话的家伙。
哪成想,天使居然打算一开始,就以雷霆之威,而折首幕南,弹压各族!
这可真的是天大的惊喜啊!
消息传开,全军轰动,士气迅速高涨。
和将军们一样,没有士兵会拒绝战争。
因为那代表着军功、意味着赏金,也象征着官爵。
在这个时代,唯有战争,才能让寒门崛起,才能让布衣显贵,才能让家族昌盛。
。
第八百九十四节 都是戏精(1)()
暮春之月,幕南草原进入了一年最好的光景。
青草悠悠,繁花如锦。
扬起手里的马鞭,驰骋在这碧青色的世界中,呼奢屠各只觉得胸有无穷壮志!
这块草原,自古就是霸主之基。
孕育了数不清的雄主、霸主。
而现在,这片草场,姓呼奢!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呼奢人只能在这片草原之中活动。
任何越境行为,都会遭到汉人与其他五部的联合打压。
这让呼奢屠各的不满,郁积于胸中,只是陷于局势,不敢发作。
“哥哥!”一个年轻的乌恒骑兵策马而来,报告道:“有客人来了!”
“是谁?”呼奢屠各问道。
“他拿着匈奴单于的信物……”
呼奢屠各立刻眼露寒光:“匈奴单于……嘿嘿……”
握着马鞭,他调转马头,冷笑着:“汉朝使者就在塞外,随时可能入塞……这个时候单于使者找上门来……”
“匈奴人是觉得,我和那瀚海的蠕蠕一样蠢吗?”
自漠北决战后,幕南无王庭,匈奴人全面龟缩进漠北,甚至不敢渡过瀚海。
于是幕南就成为了乌恒人的乐园。
瀚海自然也不会浪费。
战败溃逃的匈奴人、世代在当地游牧的丁零人,还有从北海那边迁徙而来的其他人种,在当地混居。
经过这二十余年的繁衍生息,这些人渐渐开始,形成了一个统一的习俗、信仰。
匈奴人蔑视他们,乌恒人则仇视他们。
于是将这些部族,蔑称为‘蠕蠕’,意思就是和虫子一样没脑子,只知道好勇斗狠的人。
只要找到机会,无论是匈奴还是乌恒,都会毫不犹豫的杀光这些蠕蠕人。
可惜这些人,藏在瀚海,有黄沙与戈壁为掩护。
很难清除干净,乌恒人也好,匈奴人也罢,都对他们无可奈何。
对呼奢屠各来说,匈奴单于使者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是对他智商的蔑视与羞辱。
“哥哥!”那骑兵却连忙道:“那使者说,匈奴丁零王,已经到了瀚海,勒兵一万,等您回复……”
呼奢屠各闻言,立刻别过脸去,问道:“果然?”
“果然!”对方点头道。
呼奢屠各这才正色起来。
匈奴人与乌恒人之间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但,匈奴的丁零王却与乌恒各部头人,都有着非常良好的私人友谊。
不仅仅是因为那位丁零王乃是乌恒人出生,更因为,双方在很多事情有着共同利益。
譬如说,走私、情报等方面,彼此都有着强烈需求。
若真的是丁零王亲至,呼奢屠各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汉匈争霸,他的呼奢部的重要性就要凸显出来。
到时候,或许可以得到许多便宜。
甚至说不定还能趁机将部族的势力,扩张出这片草原,或许,还能有机会觊觎南池,完成一统幕南的壮举!
………………………………
武周塞下,各个氏族的分户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继安定乡后,安塞、安远与安化三乡陆续成立。
于是,武周塞下就有了五乡之地。
张越于是宣布,将向长安申请,在此建县。
以武周塞为基础,扩建成为县城。
消息传开,自是欢声雷动。
而在这个过程中,塞下一直喜庆声不断。
许多乌恒淑女,纷纷与汉家士子、军人,喜结连理。
甚至还有人,是以正妻的礼仪,迎娶的对方。
借着这个风头,张越就将一些后世普遍存在的简单畜牧技术,传授给了各乡官吏以及乌恒贵族们。
教他们建立青储窖,以人畜粪便堆肥等技术。
又宣布在武周塞、安定乡等地,建立盐铁官署,转卖盐铁商品以及齐鲁而来的小海鲜。
与此同时,其他雁门各塞塞下的氏族首领,也都被请来此地。
首先,请他们参观一下武周塞下的情况。
让他们亲眼看看,氏族解散后,人民的生活状况。
然后,拿出齐鲁的小海鲜,告诉他们,这是可以减少孕妇母子难产、畸形的神药,乃是大汉天子仁德无双,感动上苍,才赐予的神药。
这些氏族首领当然是早就听说过,武周塞下的亲戚们有这种神药。
甚至还有人通过关系,买回去一些。
此刻见到这些神药,自然人人都想买。
最后,就是张越亲自出面画饼。
承诺他们,氏族解散后,原本氏族高层,可以比照汉家爵位体系,进行封赏。
最高的,甚至可以被封为封君。
还承诺,氏族高层,可以享有比其他人更多的訾产份额。
更是许诺,可以从太仆衙门,选派一批畜牧官,来指导和帮助他们。
并以人口比例,调配兽医。
最后,更是用出杀手锏。
祭出‘为太孙殿下选妃’的大旗,更带他们拜访了一些嫁给汉家军官与士人的乌恒女子。
在这素质三连之下,加上张越在旁连敲代打,威逼利诱。
各氏族首领,纷纷服从。
甚至有些人,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来武周塞下,请‘天使’择一良婿。
还有人表示‘小人愿献妻女,以奉天使枕席’。
不过,张越对这种送别人上雷霆崖上看风景的事情,兴趣不大,委婉的拒绝了。
然而……
续相如却很喜欢这种调调。
于是,喜提了一对母女花。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
就类似周瑜打黄盖,张越虽然不能接受,但也不反对。
此外,司马玄也不声不响的,娶了三个乌恒贵族的女儿。
其中甚至有两人是姐妹。
让张越看的真是啧啧称奇。
当然,也不仅仅是风花雪月。
护乌恒都尉的骑兵与长水校尉的骑兵,在这几日中,秣兵历马。
首先是,所有战马,都进行了战前营养补充。
在牧草之外,加配鸡蛋和精饲料,以此确保这些战马可以适应即将到来的激烈战斗。
同时,长水校尉随军携带的各类物资,也开始松绑。
大批干粮、肉干、醋布,被分配到士兵手里。
张越还令人在塞下各地,大量采购奶酪、马奶酒与湩乳一类的乳制品,分发给士兵,以作为紧急时刻的军粮。
护乌恒都尉的骑兵,则在长水校尉随军的隧营部队协助下,完成了马蹄铁的钉掌作业。
而就在此时,张越得到了一个奇妙的信息——狼猛塞方面传讯:有匈奴使者,持其单于信物扣关,请求入塞。
“这使者来的,可真是奇妙!”张越微笑着,将这公文,放在一边。
“侍中公,怎么回复?”狼猛塞来的大鸿胪官员,恭身问道。
“不急……”张越笑着说道:“让使者再等等……”
自任立政遇刺不治身亡后,汉匈谈判就已经基本破裂。
天子虽然派他来幕南,但却并未交代他负责重新谈判,只是让他相机行事。
换而言之,其实,这谈判这是一个幌子。
也就只有任立政,才会认真、拼命。
在霍光等策划者心里面,说不定就连任立政谈判,都是一个幌子。
目的,可能很简单。
安匈奴人的心,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去和先贤惮火并。
仔细想想,还真可能是这样的。
大国争霸,从来不会在乎一朝一夕,一时一地的得失。
讲究的是全局,衡量的是整体战略利益。
对于现在的汉室来说,去年关中旱灾,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导致了北地存储的大量为战争准备的军粮,紧急调入关中,平抑粮价。
毕竟,关中才是老刘家的基本盘所在,核心利益所系。
为了保关中,再亏的事情,刘氏也舍得做。
而这一举措的后果,将存储在太原、西河、陇右等地的军粮,几乎消耗干净。
最紧急的时候,每天都有三十万石粮食,从驰道运到关中。
这样一来,关中固然是在旱灾之下,平稳渡过。
刘氏天子斩获民心无数。
但后遗症却是,现在汉军已经失去了外线远征能力。
屯驻在居延和河西的汉军主力,因为缺粮,只好在当地拼命种田。
李广利甚至不得不主动放弃了范夫人城,将兵力收缩。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让匈奴人去自己打自己更划算。
最起码,比让匈奴人趁机再发动一次轮台会战要划算多了。
大国博弈就是这样。
局部要服从整体。
当然了,对张越而言,情况又是不同。
他不在乎谈判,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这次谈判,两边都没有什么诚意。
匈奴人只想稳住汉室,害怕其内讧之时,汉军远征,再来一次余吾水会战,打穿幕北。
汉家则希望匈奴人不要在这个时候,趁机去轮台搞破坏,免得让大司农的财政彻底崩溃。
两者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所以就用这么个幌子骗对方。
嘴里喊的都是和平,实际内心全是戏精。
而张越呢?
苏武,他是一定要接回来的!
但他不需要通过谈判这种没诚意的方式。
因为……
他知道怎么去接苏武回来。
不就北海嘛……
贝尔加湖罢了。
收拾好幕南的二五仔,他就可以带人去一趟北海,将苏武带回来。
这对其他人来说,或许难于登天。
但对穿越者而言,简单至极。
第八百九十五节 都是戏精(2)()
鶄泽,在南池以北约六百余里。
湖水清澈,碧波荡漾。
鹭鸟轻撑脚掌,钻入湖底,寻觅着小鱼。
兰幸夷站在湖畔,望着此情此景,眼中饱含着深情与留恋。
因为,这里是他的祖地。
在二十多年前,兰氏的祖庭就建立在这鶄泽之畔,与白鹭为邻,和野马为伴。
氏族的萨满,至今还在传唱着歌颂兰氏先祖,在鶄泽之畔,与天神之女,生下第一个兰氏之子的传说。
然而现在,这里,已经不再属于兰氏了。
鶄泽湖畔,也已经起码有二十五年,没有兰氏的宗种身影出现过。
这让兰幸夷莫名的有些哀伤起来。
他想起了《诗经》的名篇,忍不住吟诵起来:“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清澈的湖水,倒映出了他的模样。
脸色白净,鬓发清楚,一顶爵弁,戴在头上,身上穿着的是一件丝质的长襦大袴。
这是一种在汉地贵族武士中,很流行的服装。
是短衣的一种,也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后的产物之一。
特征就是很紧身,不似博冠长袍,会影响人的活动。
或许,唯一能区分他与汉人的就是他的那双眼睛。
褐色的瞳孔,闪亮而有光泽。
这是兰氏宗种的特征。
作为匈奴四大氏族中,目前实力最弱的一个,兰氏选择了与单于紧密结盟,来保证自己的地位。
轻轻低吟着那首著名的名篇,兰幸夷的眼眶渐渐湿润。
心灵与情绪,也渐渐贴合了诗人的情感。
深深吸了一口气,兰幸夷握紧了拳头,在心中发誓:“鶄泽啊鶄泽,若你有灵,那就请你保佑兰氏,有朝一日可以回归故地!”
“若是可以,我愿以乌恒人的尸体,来填满你的湖区……”
此时,远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几个将头发结成一条条小辫子的乌恒人,拿着武器,走了过来,对他道:“使者,我家大人有请!”
兰幸夷闻言,微微低头:“有劳诸位带路!”
便在这几个人的监视或者说保护下,一路向前,深入了这鶄泽之侧的一处营地。
营地里,随处可以见到正在生火与熬煮鲜奶的牧民。
一口口石锅沸腾,奶味在空气之中弥漫。
兰幸夷看着,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哪怕是幕北的兰氏氏族里,这种简单、低效的熬煮鲜奶,制作奶酪的方式也已经被淘汰了。
赵信城与卫律城的陶瓦匠,日夜不停,为匈奴人制造着各种陶器、瓦器。
鲜奶的加工方式,也出现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像他的直属氏族,就有着三口大鼎。
每口鼎一次就能熬煮数百斤的鲜奶,一日一夜就能加工出上百斤奶酪。
继续向前,来到一处穹庐处。
乌恒人将帐门掀开,道:“请!”
兰幸夷于是走进去,看到了一个额前髡头,只在脑后留着几条小发辫,同时,脸上明显能看到好几条刀疤的男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狼皮缝制的椅子上,虎视眈眈的直视着他。
兰幸夷看着,连忙上前,以匈奴语低头拜道:“奉伟大的丁零王之命,使者兰幸夷向尊贵的呼奢大人致意!”
说着,就从怀中取出了一件精美至极的玉质狼形器物,呈递在手上:“此乃丁零王托我敬献呼奢大人的礼物!”
然而……
内心中兰幸夷却感觉无比讽刺。
因为,在二十余年前,居住在此的兰氏宗种们的打扮,大约也与这个乌恒贵族差不多。
髡头、辫发、刀疤与耳鼻带环,都是勇士与强者的标配。
但在现在,兰氏的宗种之中,已经没有一个人会去穿戴这样的服饰了,更没有人会做这样的打扮了。
儿单于以来,高层的匈奴贵族,在赵信、卫律、李陵等人的引领下,汉风渐浓。
像兰幸夷这样,熟读诗书、春秋之人,不知凡几。
狐鹿姑单于的亲弟弟于靬王甚至还懂音律,会弹汉地最有名的《凤求凰》之曲。
这位孪鞮氏的宗种,甚至常常以伯牙自诩,想要寻找他的子期。
可笑的是,匈奴人开始去掉辫发,改服汉服,诵读诗书之时。
汉人的走狗,却开始匈奴化。
髡头或许是乌恒人的旧俗。
但这辫发、刀疤脸与耳鼻带环,却是过去匈奴贵族的特征。
换而言之,当匈奴人在学汉朝人的时候,汉朝人养的狗里,有人在拼命向匈奴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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