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就是和氏璧雕琢而成的传国玉玺。
此宝由少府卿的尚符玺郎保管,天子需要用玺时就传尚符玺郎呈玺,。
第二就是高帝斩白蛇剑。
从侍中之中选一人,负剑随驾。
一般来说,负剑者的地位高于其他侍中。
而马何罗交出的那把钥匙,就是禁中存放斩蛇剑的房间钥匙。
拿了这个钥匙,上官桀激动万分。
今天是他人生的一个新的转折点。
成为负剑侍中,意味着他可以更好的接近天子。
“马尚书,在下告辞了……”当然,上官桀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此处,以免更加刺激马何罗了。
说着,就带着随从们,捧着马何罗的貂蝉冠、符节与那把钥匙,兴高采烈的回去复命。
“岂有此理!”上官桀刚走,马何罗就忍不住的咆哮起来:“气煞我也!”
从侍中到尚书仆射,名义上是升官了。
但实际上……
谁都知道,尚书仆射连侍中的一根毛也比不了!
“兄长莫要生气了……”马何罗的弟弟马通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这些话若传到陛下耳中,终归有些不好……”
“那个张子重,我绝不会放过他!”马何罗却是不管不顾,极为暴虐的说道。
“兄长放心,没有人会放过他的……”马通轻声说道:“这人是个祸患,不仅仅是对吾等是这样……”
他深深的望了一眼门外的深深宫阙:“其他人恐怕也是这么认为的!”
“说不定有人比吾等兄弟还要急呢!”马通微笑着说道。
这宫廷之中,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其实早已经波涛翻滚,暗流涌动。
当今天子,一年比一年老。
他的统治渐渐步入终点。
朝野内外,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
有人想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过渡,好等太子即位,自己得利。
但也有人觉得,太子登基自己就要死。
所以千方百计的给太子上眼药。
围绕着建章宫,围绕着天子的左右,这几年来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旁人看不见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
无数的势力,好不容易才在天子身边形成了一个封锁网。
让天子只能看到和听到,他们想要天子看到和听到的东西。
怎么可能让一个南陵来的毛头小子轻松的坏了他们的大计?
马通知道,这些人是一定会对那个张子重动手的。
到时候,自己只需要稍稍推一下,这个毛头小子就要万劫不复!
第九十一章 暗流(2)()
夜幕徐徐降临,博望苑中,已然灯火通明。
数十名羽冠巾纶的士大夫济济一堂,人人脸上都带着忧虑。
“这张子重得宠,恐怕又是一个江充之祸!”有人痛心疾首的说道:“恐怕吾等可能将重蹈王真诸子之路……”
众人听了,心里更加烦躁。
江充!
一个赵国逃亡到长安的幸进小人。
但就是这么一个卑鄙小人,却在十余年间,搅得长安鸡犬不宁。
尤其是大家等谦谦君子,备受打压和凌辱。
在过去十余年间,已经有十几位同僚,为其陷害、折磨而死。
甚至就连太子,也被他几次算计,在天子面前大大丢分。
好不容易才借着江充脑子抽筋,想拿袁家开刀的机会,与袁氏的朋友们一起合力将之扳倒。
但也只是让他丢了水衡都尉的差事。
这江充的祸患还没有搞定,又冒出一个张子重?
万一这个人也学江充,拿着太子和大家等人当声望机器,翻来覆去,反复的刷。
那可如何是好?
无数人因此急的直挠头。
“诸君,吾以为这张子重之祸,恐怕还在江充之上……”一个士大夫悄然起身道:“诸君可能不知道,因此人之故,近日来长孙竟与吾等有所疏远!”
“此人恐怕是如赵高李斯一般的佞臣,犹善蛊惑君上!”
“他以妖言蛊惑了陛下,又迷惑了长孙!”
“此人不可留!”这士大夫咬牙切齿的说着,那神态恨不得拿着刀子,冲进公车署,将那个他嘴里的佞臣,砍成碎片。
“这小人居然还蛊惑了长孙?”许多人闻言,都是脸色剧震。
大家皆谷梁之士,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和同一个抱负聚集在一起的。
他们和他们的师长辈,花了无数功夫和心血,才让太子和长孙,成为了谷梁学的支持者。
若长孙被此人蛊惑了、影响了。
那谷梁学兴盛的大业怎么办?
“若果真如此,此子一定不可留!”有人立刻就说道。
可是怎么对付他呢?
官面上的手段,肯定是不可能的。
谷梁诸生,也就是在这博望苑和太子系统里有影响力。
出了博望苑,这世界就是公羊学派的天下。
别说去对付一个天子的宠臣了。
恐怕就连长安城里的一个小吏也指挥不动!
而其他办法……
谁去执行,是一个大问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明智的闭嘴了。
毕竟,万一出了篓子,去死的可是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得利的却是其他人。
在坐‘君子’,没有一个会这么傻。
谷梁学派不比公羊学派的那群肌肉男和暴躁症晚期患者。
谷梁的君子们不会去学那些董仲舒和胡毋生的徒子徒孙们。
也没有什么好学的。
明哲保身,留下有用之身才有未来可言。
…………………………
而就在离博望苑不足五里的太学之中。
却又是另外一个情况。
董越高兴的都几乎有些飘飘然了。
这好事情,一个接一个啊!
先是得到消息,那骊山黄恢居然蠢到将一个奇才逐出门墙!
太棒了!
董越当时就想飞去骊山,给黄恢发一个一百吨重的奖状!
好人啊!
公羊学派收服那张子重的道路,从此就是一片坦途了。
公羊学派的再次兴盛,也几乎指日可待。
现在,长安城里又传出了张子重拜为侍中,授新丰令的消息。
这就更好了!
未来张子重如入公羊门墙,公羊学派立刻就平添了一个可战之力,一个自己的朝廷大臣!
哼着小曲儿,董越走进太学内部的一栋阁楼中。
十几个正在奋笔疾书的年轻士子见到董越进来,立刻纷纷起身,敬拜道:“弟子见过先生!”
“王吉、贡禹、杨可、曾胜……”董越点了四个人的名字,对他们道:“随吾出去一下……”
便有四人轻身而起,跟着董越走到了阁楼之外。
“先生可有训示?”四人轻声问道。
“吾这里有一个事情,想派两个得力之人去做,尔等可有愿意去的?”董越问道。
“先生但请吩咐,如是为国家社稷、公理正义,吾等死不旋踵!”四人皆齐声拜道,声音洪亮,落地有声。
“你们可还记得半月前那位在太学门口与吕温一战的张子重?”董越轻声问道。
“记得!”王吉答道:“听吕师兄说,此子学识渊博,近乎有鬼神之能!”
“然!”董越点头道:“此子确实天纵奇才,吾闻其在南陵,近日又有珠算之决,以授世人!”
“吾曾命人去学取珠算,虽只得那加减之法,亦然惊叹不已,以吾观之此法未来必将大行于天下!”
“我欲收取此人,入我公羊学之门,为先父师(董仲舒)再传弟子,但却苦于无从开口,是故,想让诸生前往其府中为士……”董越现在也是后悔不已。
若早知道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当日他就该当机立断,强抢弟子!
现在好了,人家官拜侍中领新丰令,地位虽然在他之下,但实际权力和位格,却远高于他这个不掌权的博士。
如今再想让他拜入门墙,就没这么容易啰!
但没关系,董越对于自己的学派思想和公羊学派的强势有足够自信。
天下之大,英雄豪杰,多如牛毛。
但只要是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的,谁不需要挂一个公羊学派的招牌呢?
当朝三公九卿,谁不是在自己案头上摆了一本《公羊春秋》?
所以,让其来拜师,董越觉得难度不大。
但他也有些担心,夜长梦多。
万一,黄老学派那几个还活着的名宿,忽然从修仙的长梦中醒来,然后就看到了这个张子重。
所以,得快刀斩乱麻,尽快让此子主动来太学拜师。
只是,此事得找由头。
董越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从太学里挑选几个年轻的英才,去与他接触,慢慢熟稔,再谈及此事。
王吉等人听完,都是毫不犹豫的拜道:“愿从先生之命!”
对他们来说,他们对那个似乎自己还年轻一些的黄老学派世兄也很好奇。
他们也都想见识一下,到底是怎样的英才,竟能让吕温都甘拜下风,让先生都如此重视!
第九十二章 建立班底(1)()
建章宫的夜晚,寂静而安宁。
只有远方巡逻卫兵的灯火在不断移动。
轻轻解下头上的冠帽,褪下身上的朝服,张越瘫倒在床榻,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从下午到方才,他的神经与大脑,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为了拍好皇帝的马屁,同时也为了在他面前留一个好印象。
张越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
总算是把皇帝伺候的舒舒服服。
回想着穿越以来的日子,张越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简直如在梦中一般。
摸着腰间的绶带,张越微微一笑:“侍中领县令……”
“终于可以大刀阔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有着皇帝做靠山,又是以侍中领县令。
这几乎就是一个比后世电视剧里的八府巡按和钦差大臣还威风的存在!
不仅如此,天子还授给了他符节,准他便宜行事。
换句话说,他可以先斩后奏。
上一个获得这样的特权的人,叫暴胜之。
然后,他拿着这个权力,在齐鲁吴楚砍了一万多个脑袋,其中包括一大批不作为的地方官,煽风点火的豪强,杀的血流成河。
如今,暴胜之已经官拜御史中丞,为汉家重臣!
但张越很清楚,他去了新丰。
杀人的事情,最好忍住。
能用权力和手腕解决的事情,最好不要动刀子。
这倒不是出于名声或者顾忌舆论。
这些都是浮云!
杨可活着的时候,天下人人诅咒。
可有人能伤他一根寒毛吗?
人家最好还不是风风光光的寿终正寝?
桑弘羊操盐铁之权,用均输之制,士林舆论天天嚷嚷:请烹弘羊。
他有掉过一根毛吗?
所以,若张越的志向是拼命向上爬,那他就任的第一天就会挥舞屠刀。
学习义纵、咸宣、王温舒等前辈的方法,二话不说,先砍光新丰县境内的豪强再说。
这样做的好处是很多的。
首先,豪强死光光了。
他们的土地、财富与牲畜就可以分给平民。
如此,社会矛盾大大减少,贫富差距一夜拉平。
其次,豪强们死光光了,地方上,自己就是皇帝。
整个新丰都将成为他的一言堂。
说叫百姓做什么,百姓就会做什么。
下面的官吏,更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他本人的政绩,也将飞快增长。
上任一个月就‘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半年就能‘百姓欢腾,皆号明公’。
然而,这只能让自己升官。
而不能让自己的理念和抱负得到施展。
更别提建立什么利益集团,拉起什么小团队了。
你都把人杀光了,谁还跟你玩啊?
都知道你是个疯子了,谁还肯学你的东西?
所以,义纵、咸宣、王温舒,无论他们曾经何等风光,何等显赫。
但终究都是人亡政息,人走茶凉。
他们甚至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他们曾经挥舞起屠刀,屠戮无数豪强的郡县,在他们卸任后,不过三五年,豪强们卷土重来。
他们曾经的政绩,那些欢腾的百姓,那些‘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民风,转瞬之间消失无踪。
与之相比的,则是儿宽的治理方式。
儿宽当年担任左内史(现京兆尹)时,作为一个儒家大臣,他表现的根本不像历史上出现其他儒臣。
他就任的第一天,不是去内史衙门上班。
而是带着家臣和仆役,风尘仆仆的前往治下十二县巡查。
他穿县过乡,去田间地头与乡中三老,地方名士以及官员交谈。
询问他们地方的地理、环境、水土、风俗。
整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他走访了治下的每一个乡亭。
然后,他回到长安,立刻上书,请求开凿六辅渠。
就这一件事情,他立刻收获了治下十二县的民心。
不拘阶级、贫富,人人以为儿宽是西门豹一般的人物。
儿宽当年究竟何等得民心?
史书和原主的记忆,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张越。
据说,当年,国家对外用兵,军费吃紧,天子于是要求各地加紧征收赋税。
儿宽却担心百姓生计,依然如往常一般,耐着性子,一个乡一个乡的收,以此确保百姓的负担在合理范围之内。
于是,皇帝震怒,坊间有消息说,儿内史要被罢官了。
消息传出去,整个左内史治下十二县百姓都激动了起来。
几乎没有人组织,十二县的百姓就自发的挑着粮食,带着钱帛,来到了长安城,在左内史衙门门口排起长队。
不过三天时间,整个左内史治下的赋税全部征收完毕。
而且,无论是数量还是速度,全国第一。
儿宽因此拜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
但张越看重的却不是儿宽这样做带来的好名声。
而是儿宽这样做了以后,儒家在关中的发展。
在儿宽为左内史前,关中的儒生数量,一直不如法家和黄老学派。
而在儿宽担任左内史六年后,关中儒生数量反超了法家。
因为,地方豪强和地方的宿老们都觉得,儒家很不错。
至少比起法家那些糙货强多了!
张越很明白,若是想要自己的主张和理念被人接受,并且成为‘普世价值’。
不仅仅得有皇室背书,还得有天下人,主要是作为统治阶级主力的地主阶级认同。
不然就不可能成功!
儒家为何能独霸中国两千年?
除了儒家思想为统治者所接受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儒家与地主阶级,捆绑在一起了。
甭管是公羊学派,还是谷梁学派,还是思孟学派。
或者他们的徒子徒孙,理学、心学、泰州学派。
几乎所有的成员,都来自地主阶级。
哪怕偶有寒门士子通过科举混了进去,很快,这些寒门士子的家族也变成了地主。
所以,不管怎样改朝换代,无论是谁坐天下。
哪怕蒙元满清,儒家的地位始终不曾变动。
也没有人能变动!
只是……
儿宽的道路远比咸宣等人的道路要艰难、辛苦。
咸宣等人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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