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皇后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对刘贤道:“宗正素为汉内官,当为本宫及陛下分忧!”
只是听到这里,刘贤就秒懂了。
天子欲嫁女……
虽然还不知道是哪位帝姬?
但……
有一个事情,比这个还重要!
“皇后!”刘贤长身顿首,问道:“未知皇后与天子,欲尚?欲嫁?”
这很关键。
尚,就是尚公主。
虽然也是嫁帝姬,但是……
这只是名头上说的好听而已,其实就是找个上门女婿,来给自己的女儿当牛做马。
汉家帝姬为何凶猛?
就是因为她们大多数都不是出嫁!
只是给自己找了个赘婿,在婚姻关系和家庭地位上,完全颠倒了。
女为主,男为辅。
所以,多数帝姬结婚后,依然住在公主府。
其丈夫得尾随而来,在她面前得伏小做低。
哪怕是帝姬要养小白脸,也只能干瞪眼。
概因,她是女主人,拥有和其他家庭男主人相同的权力。
男人可以纳妾,女人当然也可以。
最标准的例子就是已故的馆陶太长公主和高帝的鲁元长公主。
其嫁人后,不随丈夫封号,依旧袭用本身封号,住在公主府邸。
不过是给男方一个面子,叫所生子女,随夫姓而已。
但嫁就不同了。
那是真正的嫁女,不止家庭地位要从属丈夫,本身的权力和自由,更是全面压缩。
别说养小白脸了。
没有丈夫允许,私自与异性来往,都是罪过。
更重要的是,天子嫁女,在汉室历史上屈指可数。
过去的例子,皆是嫁女以笼络重臣。
当今天子临朝称制四十七年,只嫁过平阳公主给长平烈候。
卫皇后却是几乎脱口而出:“自然是嫁!”
等说完此话,似乎觉得不妥,又往回圆,道:“如今谈及‘尚’或‘嫁’,为时过早……”
“宗正卿当奉本宫之诏,广奏宗室、列侯及贤良士大夫之家,未嫁淑女,以奏本宫当面!”卫皇后说道:“他事往后再论!”
“诺!”刘贤恭身领命。
虽然不知道,这卫皇后和天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
刘贤知道,这是一个大新闻!
哪怕他才刚刚就任宗周不过一个月,也清楚那位侍中张毅在这朝堂上的分量和地位。
恨他之人,畏他之人固然车载斗量。
但想要与之建立关系,乃至于逢迎之辈,却是更多。
尤其是宗室、列侯们,谁不想自己的女儿,可以嫁给这样的潜力股?
就连刘贤自己,也是蠢蠢欲动。
不过……
“可惜啊……”刘贤摇了摇头,他的嫡女早就嫁光了。
至于庶女?
他可不敢打这个主意……
与刘贤所想一般,卫皇后先召见张越,后召见宗正卿刘贤的事情,立刻就被宫里面的八卦党传到了外面。
瞬间,激起无数涟漪。
整个长安城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长安有谚曰:生子当如张子重……”许多列侯,两眼放光:“吾虽不能生子张子重,但可以有婿张子重呀!”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虽然说,绝大部分人都知道,其实自己是没有竞争力。
撑死了也就是陪跑而已。
老刘家的吃相,大家又不是没见过……
当初长平烈候卫青丧妻,无数人家蠢蠢欲动,无数女子心如鹿撞。
甚至还有人打算和自己的丈夫合离,加入其中。
但结果……
老刘家硬生生的把寡居的平阳公主嫁给了卫青……
你又能怎么样?
只能绝望呗!
不过……
当另外一个八卦,也从长乐宫传出来时,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卫皇后讲得是嫁……
嫁与尚,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这让人在感慨和赞叹,张越命好的同时,也都行动了起来。
因为,嫁女就意味着机会依然在。
嫁女?
汉家可是盛行滕昏制的时代!
诸侯一聘九女!
滕妾,虽然是妾,但也是家庭内部有地位的成员!
也是被视为妻子,拥有权力的。
一时间,整个长安的贵戚,几乎人人都爱张子重。
第七百七十五节 老将军的托付()
长安城最近最大的新闻,毫无疑问,自然是张蚩尤可能要被赐婚了!
这可是一个大事!
不止贵族列侯们无比关注。
就连市井百姓,也都是伸长了脖子观望。
没办法,张蚩尤的经历太传奇了。
以布衣而至侍中,只用了两个月不到,从侍中到娶帝姬,不过半年。
更兼有着种种传说和故事,在坊间流传。
这种又威风、又能打,还有文化,且是出生寒门的新贵,素来能得到百姓的追捧。
所以,当张越带着淳于文回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貌似有朝后世滚滚发展的迹象。
无论走到那里,都是无数视线跟随。
就连左邻右舍,也都是好奇非常,好像不认识张越一般,纷纷出门围观。
刚到家没多久,还未来得及安顿好淳于文,田苗就拿着一份拜帖来报告:“主公,有老将军递贴求见!”
张越接过来一看,正是久未见面的赵破奴的拜帖。
连忙道:“快快随我出门迎接!”
便带着全家上下,出门迎接。
“晚辈张子重,恭问老将军安……”张越恭身长拜。
“侍中快快请起……”赵破奴笑呵呵的上前,扶起张越,多日未见,这位老将军身子骨依然健硕,只是面色憔悴了许多。
没办法,张越和刘进这两个首倡者都当了甩手掌柜。
而编纂‘大汉一统天下寰宇图’的工程,却又是非常浩大。
赵破奴忙的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用。
即使如此,要不是张越给他画好了基本轮廓,定下了框架,这个事情恐怕也不是区区几个月就能搞定的。
张越主动扶着这位老将军,进了自己家门。
命下人取来今年酿好的葡萄酒。
不得不说,张越当初让人酿酒赚钱的计划,现在已经破产了。
主要是张越在这些酒酿好以后,送了一些给霍光、金日磾、张安世等好友。
然后……
大家对这种全新的果酒表示非常好奇。
更别提口感还很棒,酒精浓度也不算低(相比较汉室的黄酒和蒻头酒而言),简直是会亲访友,招待装x的必备饮品。
所以,大兄们纷纷当起了伸手党,隔三差五就来张越府上讨要。
张越能怎么办?
只好吩咐下人,‘大兄们’要多少就给多少。
就这样,张越的酿酒发财大计告吹!
好在,南陵那边的瓷器烧制,进展顺利,上个月李禾来新丰禀报说,已经烧制出了第一批青胚瓷碗。
所以,等到明年,南陵张氏瓷窑,估计就要名震天下了。
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赵破奴立刻就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张越,问道:“侍中这葡萄酒,真乃是佳品啊!”
“老朽旧年,也吃过葡萄所酿之酒,颇为苦涩,不如侍中这酒甘甜回味……”
张越听着,笑了笑,道:“老将军若是喜欢,晚辈命人送几坛到府上……”
“这怎么好意思呢?”赵破奴笑着,却是没有拒绝。
他是个爱酒之人,生平喜饮酒。
无论是汉家的黄酒、蒻头酒,还是匈奴人的马奶酒、羊奶酒,还是西域的葡萄酒,他都有品尝过。
但没有一样,能比得上这张府所酿的葡萄酒。
想想也能理解。
张府那可是有着目前关中最好的几个酿酒大师!
“侍中……”赵破奴放下手里的酒樽,看着张越,轻声问道:“听说陛下有意,以侍中为将,出征湟水?”
张越听着,不置可否。
但没有说话,赵破奴一看就知道了,这是默认。
一张老脸立刻就笑的合不拢嘴,这是赵破奴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他看好的年轻人,终将要走上战场!
挥舞刀戟,收割功勋,纵横万里,驰骋天下!
他微微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放在案几上,推给张越,道:“这是老朽半辈子领兵出征,总结的一些东西……”
“不是什么大道理,也非什么真知灼见,不过是数十年来见闻所知之事……”
张越看着那本被递到自己面前的小册子。
很薄,可能也就二三十页的样子。
但能让赵破奴如此珍而重之,恐怕这里面记录的东西,是一些极为关键的事情。
特别是听着赵破奴的话,张越大概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张越连忙起身,感激的拜道:“老将军厚爱,晚辈无以为报!”
“嘿!”赵破奴嘿然道:“老朽今年年近六十,入土半截,世界荣华富贵,与我已如浮云……”
“此生之憾……”他轻声道:“只是恨不能马踏匈奴单于大纛,执单于问罪长安而已……”
“更恨当初目中无人,坐失大军,被囚匈奴,受胡人凌辱!”
太初二年,他率军出朔方击匈奴,欲策应当时在匈奴内部亲汉的左大都尉,一举结束战争。
可惜,那位匈奴的左大都尉,谋划不周,事泄被杀。
而他又因为骄傲自大,冒进被围。
两万大军,一朝覆灭,一生英名从此丧尽!
更被匈奴人俘虏,当成吉祥物,关在单于庭,作为炫耀品,展示给那些西域国王和匈奴的实力派看。
后虽趁匈奴内乱,逃归长安,但从此一蹶不振,再也得不到领兵的机会。
这是他一生最大的恨事!
他知道,这辈子自己是无法亲手洗刷耻辱了。
而子孙们……
也没有一个能继承衣钵的人。
所以……
他只能指望后辈,只能寄希望于未来。
而张越就是他的希望!
在赵破奴看来,甚至没有比这个年轻侍中官更合适的人选了。
年轻、勇武、有胆略。
更主要的是……赵破奴在这个年轻侍中官身上,看到了一丝丝当初追随骠骑将军时的风采。
年轻、锐意、敢为天下先,不拘旧人旧物。
而即将开始的西羌战事,就是最好的试金石。
故而,赵破奴闻说此事后,立刻就连夜将自己的经验心得与见识见闻,都写到一本小册子里,送来张府。
只为让张越能代替他,马踏单于庭,再封狼居胥山!
终结这自高帝平城以来的汉匈纷争,为天下带来长久和持续的和平!
第七百七十六节 湟河都尉()
送走赵破奴,张越感觉有些惭愧。
本以为赵破奴这次上门来开后门的,打算塞个子侄到自己身边来。
结果却不是。
反而,是来送经验和祝福的。
老一辈将军的高风亮节,让张越心生惭愧。
特别是当他看完赵破奴送的那本小册子后,更是感慨万千!
因为,赵破奴送来的册子上,描述的乃是各种在野外辨别方向和戈壁沙漠荒野寻找干净水源的方法。
此外,还有着依靠目测尘土和蹄印,估算敌人数量和方向的心得。
这些都不是书本上会教的知识。
更是千金难换的宝贵经验!
讲道理,仅仅是这些宝贵经验和心得,赵破奴若将之传给子孙,起码可以保障后代再出一个将军。
要知道,如今可不像后世。
天上卫星、飞机,地面雷达、电脑、数据链。
领兵出征,首先要战胜的不是敌人。
而是环境和道路。
飞将军李广前半生依托内线作战,打的顺风顺水,连匈奴都惧怕他。
但到了卫青时代,汉军出塞,他就光芒不在,退化为迷途将军。
不懂地理,没有野外辨别方向和寻找水源的本领,就是最大的原因之一。
“以后有机会的话,能帮一下老将军的后人就帮一下吧……”张越在心里告诉自己,他知道自己欠了赵破奴很多人情。
若非这位老将军替自己奔走和宣传,现在的他,恐怕还没有资格单独领兵,更不提获得出征湟水的权力了——即使是霍去病,刚开始也只是带着八百人的骠姚校尉部出征,作为卫青帐下的小将而已。
……………………
坊间舆论,迅速发酵。
只不过两天功夫,整个关中都知道了,侍中张子重可能要娶公主的事情。
嫁公主啊!
老刘家多少年没有干过这种事情了?
多新鲜啊!
而那几位寡居的公主,则是芳心摇曳的如怀春少女。
立刻便遣散了自己养的小白脸,收心养性,仿佛白莲花一般。
更是纷纷派人,携带重金去贿赂未央宫、长乐宫以及建章宫的宦官、宫廷官员。
虽然,这些公主哪怕是最年轻的人,也比张越要大四五岁……
但……
女大三,抱金砖嘛……
大一点怕什么?
长平烈候不就娶了比他大十来岁的平阳公主?
可惜……
这些公主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正式操作,便偃旗息鼓了。
因为……
天子忽然下诏,封女南信公主为南陵公主。
汤沐地就选在南陵县,更命太常卿,在南陵县长水乡,为公主建造别苑、行宫和汤沐居所。
这个事情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都别争了,朕意已决吗?
所以,公主们立刻就哀嚎遍野。
不过,并没有人关心这些帝姬的失落,更没有人关心刚刚改封到南陵的南信主今年才八岁多一点这种事情。
因为,新的消息,从建章宫中传出——天子已经属意侍中领新丰令张子重为将,出征湟水,总责西羌事务。
连其头衔,据说都已经定了下来——湟河都尉。
无疑,这是一个全新的头衔。
自霍去病以来,当今天子就爱上了这种编织新军的游戏。
像李广利的贰师将军,也如当年赵破奴的匈河将军。
此事一出,立刻就引发了海啸!
“那张子重何德何能,年不过二十,便独当一面,我不服!”卫氏的几个公子哥,当即就砸了手里的酒樽,气急败坏,就差没有去建章宫撒泼打滚了。
全天下都知道,羌人是软柿子。
而湟水在很多人印象里,那是汉家家奴把守的地方。
湟水之南就是陇右、北地,通过古老的回中道,可以就近得到关中的支援。
而其背靠河西四郡,与河套通,可以征发精锐的边军。
更有着令居塞,控扼险地,把守关隘。
可谓是躺着就能赚到功勋。
坊间有舆论称,就是派头猪去令居,也能砍回几万个首级。
卫家自从湟水攻略发酵,就觊觎这个美差。
想靠着出征西羌,吊打小朋友来赚取功勋。
哪成想,这八字还没一撇,就被人截胡了。
这如何能忍?
怎么忍?
不过,这些人也没有胆子正面刚,于是就到处鼓噪舆论。
拿着张越的年纪和资历说事。
甚至还有人暗示说,张越是当代的马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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