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谋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图穷匕见,和王家算算账。
这账不算清楚,别人说不定还以为他张子重宽宏大度是个忠厚君子呢!
百年前,萧何曹参主政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用这种忠厚君子。
为啥?
吃的比别人少,干的比别人多,还没有怨言。
什么锅都肯背!
什么事情都能做!
上位者,只需要安排好工作就可以了。
有了功绩是丞相领导有方,运筹帷幄,有了问题是下属‘不暗丞相深意,自作主张’。
几乎完美!
可惜,随着公羊学派上台,这种忠厚君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亡。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为小吏,必凌上官,为副手,必胁主官的儒法官吏。
大复仇思想更是弥漫上下,使得任何人想要在汉室朝堂生存,就要有手段,有能力,有魄力,更要有骨气、有尊严。
别人打你一巴掌,你就得回敬。不回敬的人,像于己衍这样,就成为公共出气筒。
在家里,等了大约半个时辰。
期间张越耐着性子,陪着金少夫说了些话,讲了些甜言蜜语。
男人嘛,都这样。
就像女人天生懂得如何取悦男人一般,男人也天生知道如何哄骗女孩子。
哄得金少夫,自是和吃了蜜糖一般,整颗心都满满的全是甜蜜。
张越自也趁机,尝到了些甜头。
不过,这闺阁游戏,时间过的飞快。
不经意间,下人就来禀报:“京兆伊于公来了!”
张越自然放下这闲暇的娱乐时光,在金少夫恋恋不舍的眼神中,穿上冠帽,来到客厅。
“下官于己衍,恭问侍中安……”一见面,于己衍立刻就迎上前来。
今天长安的事情,他自然听说了。
张越将赵昌乐,送上了廷尉卿的位置,让他深受鼓舞,甚至有些情不自禁。
所以一听说张越召唤,他立刻就赶来张府。
如今汉家,可不止是廷尉出缺。
九卿之中,还有好几个位置在等着‘贤才’来上任。
旁的不说,那宗正卿刘屈氂,随时可能拜相。
这宗正虽然油水不多,但也是九卿啊。
况且,身为宗正,与皇室关系密切,自然有更多机会在天子面前刷脸。
可比现在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京兆尹要好的多。
张越笑着上前,扶起于己衍,道:“京兆尹快快请起!”
带着于己衍,来到客厅之内的一间小雅居之中,张越让人奉上茶水后,关上门窗,亲手为于己衍倒上一杯茶,然后道:“本官今日请京兆伊来此,是想问一下,京兆尹现在可查清楚了,京兆尹名下有几个县在准备‘抵押公田以修水利’?”
于己衍闻言,立刻答道:“回禀侍中公,下官现在已经查清楚了,京兆尹治下,有四县在预备此事……”
他准备的非常充分,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份帛书地图,摊开在案几上,道:“分别是临潼、万年、华县以及湖县……”
张越凑过去看着地图,呵呵的笑了起来。
汉家三辅的划分,特别有意思。
左冯翊和右扶风,以渭水为界,从长安向西是右扶风,向南是左冯翊。
而京兆伊则是一个一字长蛇阵。
从长安一直到新安,十二个县一字排开。
当然,中间有陵邑县乱入其中。
而在整个京兆尹,辖区最大的正好是这四个县。
特别是湖县!
“好大的胃口啊!”张越冷笑着道:“这一口咬下来,就要咬走京兆尹最肥的肉!”
于己衍听着,也是胆战心惊,道:“侍中所言极是,此四县,公田最多,林林总总算起来,不下六万亩!”
于己衍在初初搞清楚了这个数据后,也被吓得魂飞魄散。
下面的人和那些贵戚的胃口,大的让他无法想象。
六万亩公田!
一旦被他们吃掉,朝堂震怒,天子追究下来,他这个京兆伊怕是要诛三族!
正是想清楚了这一点后,于己衍彻底的站到了张越这边。
这已经不止是抱大腿的问题了,而是关乎生死,关乎家族存亡的事情!
“六万亩……”张越冷笑着:“也不怕崩掉牙齿?”
他对贵戚和下面的官僚的愚蠢和下限,再次有了新认知。
事实证明,腐朽的官僚集团的智商就是在利益面前为负,而起下限就是没有下限!
张越看着地图,对于己衍问道:“王家主要图谋的是哪一个县?”
于己衍想了想,在地图上指了指道:“临潼与万年……”
“临潼县县令和县尉,以及有司四百石以上,基本都被王氏的人控制了……”
“而万年县,则是很多依附王氏的贵戚们觊觎之所!”
“赵氏现在基本上只盯着湖县……”
“那华县呢?”张越问道。
“华县啊……”于己衍苦笑一声,道:“京兆伊有司的地盘!”
张越听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啊,好啊!这利益都划分的如此清楚了!”
是啊,看人家,你一块我一块,都把好处分掉了。
甚至说不定,这期间还上演孔融让犁的戏码。
这让张越真是火冒三丈。
深感被羞辱和打脸。
这是明摆着,在他头上拉翔呢!
真不知道,这些渣渣在打什么算盘?
“先从临潼开始吧!”张越怒极而笑,道:“京兆尹,本官现在以钦命长安除疫大使的身份通知贵官:如今隆冬将至,考虑京畿一带,除疫工作的复杂性和艰巨性,本官正式知会贵官,吾当行天子所赐之权,自后日起,行巡京畿各县,检查和核查除疫工作!”
张越悄悄的拿出了天子上次赐给他全权负责长安除疫事务的玉符,展示给于己衍:“请贵官予以配合和协同!”
上次天子,可是给了他全权和便宜行事的权力。
除了列侯和两千石,其他人统统可以先斩后奏!
更妙的是,因为担心疫情可能会再次出现,所以,事后天子并未收回这项权力。
换而言之,张越现在依然是钦命全权除疫大使。
在防疫工作上,他拥有先斩后奏以及便宜行事,甚至他还被授权,必要时刻,可以调动军队,协助除疫。
这个权力,几乎可以说是无限大的。
甚至可以让他可以在必要时刻,打破官僚限制,直接掀桌子!
更妙的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说什么不是。
作为除疫大使,张越检查京畿防疫工作天经地义。
在检查中发现问题,揪出问题,查处有关官吏,更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说什么不是。
于己衍听着,再看着张越手里的那块玉符,微微一楞,然后立刻拜道:“下官谨奉天使之命!”
“善!”张越呵呵一笑,扶起于己衍,道:“此次核查京畿除疫工作,本官希望,贵官做到绝对保密,不要事先通知,不许事先安排,吾当随即检查各县!”
“若有通风报信、安排接待,视为与吾为敌!”
“汝可知道?”
于己衍心领神会,拜道:“下官明白,下官回去后,一个字也不会告知他人!”
“善!”张越呵呵笑着,从自己怀里取出一份公文,递给于己衍道:“请京兆伊在此公文附署吧!”
于己衍想都没有想,立刻就在上面签字。
于是,在程序上来说,张越以全权除疫大使检查京兆伊各县防疫工作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有公文,有京兆伊的背书。
谁都挑不出错,哪怕官司打到高庙,也是张越赢。
第五百七十三节 天子的态度()
手里捏着于己衍附署的那份公文,张越知道,万事俱备,还差最后一个工作去天子那里报备,得到批准。 .更新最快
若得到了天子许可,那么,他就是脱笼猛虎,飞天之龙!
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去跟天子说这个事情。
就有下人来报:“主公,门外有自称是建章宫谒者令的宦官求见……”
“郭穰?”张越闻言,立刻道:“快快有请!”
心里面差不多知道了郭穰的来意,无非就是火浣布的事情。
别人不清楚,他还不知道当今天子对自己健康,有多么关心吗?
不多时,郭穰就带着几个小黄门,来到了张越面前。
“郭公今日何以来寒舍了?”张越笑着将郭穰请见客厅,让人准备茶水。
就听着郭穰道:“奴婢是奉了天子口谕,来征询侍中意见的……”
张越连忙跪下来,拜道:“臣毅恭闻圣训!”
郭穰清了清嗓子,然后道:“天子圣谕,问曰:张爱卿,卿奏疏所言,火浣布之种种毒性,可是属实?”
“千真万确!”张越拜道:“臣查兰台旧档及古书而知,火浣布,实乃西域一种土毒之物,人长久近之,轻则伤五脏六腑,令人身体虚弱,重则令五脏病变,致人死地!”
“如故长安名士杨王孙,故汲候、故太中大夫东方朔等人之死,皆与火浣布之毒有严重关系!”
汉室的这些贵族士大夫的作死程度,可不仅仅只是拿着火浣布当被子盖、衣服穿。
这些家伙,还喜欢炼丹吞服。
就是拿着铜铅水银之类的有毒金属炼丹。
当然,因为吃丹药死的贵族术士太多了,所以近年来类似的傻瓜已经很少了。
但是,因为与匈奴战争,导致匈奴的萨满教义开始流入,于是有些渣渣,开始了新的作死之路,生吃蝎子啊,活吞蛇胆,也就罢了。
喝尿和吃姨妈红的蠢货也有!
智商税,不断有人交。
与之相比,拿火浣布当被子盖,甚至将火浣布丢到火炉里,不断翻动,然后吸入大量石棉,也就只是一般的作死。
郭穰一听,却是吓坏了。
整个人都瑟瑟发抖了。
火浣布,他曾吹嘘过这种西域神物。
但现在,这种东西却是有毒的。
等于他曾经几令天子陷入危险之中!
对张越的话,他自然不敢怀疑,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这个侍中官不仅仅是养生高手,更是精通岐黄之道。
上次长安伤寒疫情,就是他处置的。
于是,郭穰吓得立刻跪下来,对张越拜道:“侍中救我!”
张越赶忙扶起郭穰,问道:“令吏何以如此?当不得,当不得……”
郭穰却是不肯起来,顿首道:“奴婢曾经在陛下面前说过火浣布的好处,如今这火浣布却是有毒的,还请侍中为奴婢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他这却大半是演的,只是为了表态而已。
张越自是心知肚明,对郭穰道:“这与令吏无关,即使是本官,也是读了兰台档案发现许多大臣之死,都有相同症状,才去怀疑的火浣布……”
“若陛下怪罪,本官自当为令吏分说一二……”
郭穰听着,才终于笑道:“多谢侍中,奴婢这就回去通传……”
张越却是拉住郭穰,对他道:“请郭令吏带一句话给陛下,就说‘臣毅心忧京畿防疫之事,请出巡京畿,视察防疫’。”
郭穰听着笑道:“侍中放心,奴婢一定带到……”
………………………………
半个时辰后,郭穰回到建章宫,将张越的话,原原本本,禀告天子。
天子听完,立刻就道:“郭穰,汝马上去给朕将那些火浣毒布,统统挖个坑埋了!”
对于自己的身体健康,这位陛下比谁都关心!
更何况,张越还有实锤!
过去很多大臣的死因,确实是个谜。
哪怕只是宁肯信其有,天子也觉得必须远离这个健康威胁!
这位陛下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前些年身体出问题,也与接触和把玩这些毒布有关!
所以想了想,他还觉得不放心,又道:“传命给少府,所有存储过火浣布的地方,统统拆了,一粒灰也不许留!”
“诺!”郭穰恭身领命,临走前,他想起了张越的嘱托,拜道:“陛下,张侍中让奴婢带一句话给陛下……”
“说!”
“侍中打算行巡京畿,检查长安除疫工作,请求陛下准许……”
天子一听,忽然笑了起来。
也是此刻,他想了起来,自己上次任命张越为全权除疫大使,事后并没有收回节杖和符信,也未撤回任命。
换而言之,对方依然是全权钦命除疫大使。
“有意思……”他想起了王莽的话:“或许朕能看一场好戏呢!”
于是,他轻笑着道:“汝去兰台一趟,告诉张安世,让其制诏给张子重,任命张子重为钦命全权京畿除疫大使,负责京畿防疫、除疫事务,直接对朕负责,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他很期待,张子重怎么将王家和赵家的混账以及那些贵戚锤进土里。
想了想,可能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热闹,天子又道:“再去将金赏给朕叫来!”
金赏不是有个堂妹是那张子重的侍妾吗?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诺!”郭穰领命而去。
没多久,在宫里执勤的金赏就奉命来到了天子面前。
“臣赏恭问吾皇圣安!”金赏现在已经升官了,从侍从升到了建章宫司马,很快的他就会和乃父一样,成为侍中的一员。
这个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天子也和他谈过话了。
所以,金赏现在心情很好。
“朕叫卿来,是有个事情,让卿去做!”天子看着金赏,笑着道。
“请陛下吩咐!”金赏立刻就抬头挺胸。
“钦命全权除疫大使张子重欲要稽查京畿除疫之事,朕让卿带一个司马的羽林卫去,保卫和护卫全权除疫大使!”天子笑着道:“若有乱臣贼子,敢不听全权除疫大使号令,卿可从全权除疫之使之令,两千石以下官吏和关内侯以下的贵戚处置,可不报朕批准,自行处置!”
“诺!”金赏闻言,立刻斗志昂扬的领命。
第五百七十四节 抢婿()
送走郭穰后,张越开始就批阅之旅。
在过去的几天里,田禾等人足足收集了上千份士子策文。
除了第一批已经被批阅的外,剩下的都堆磊在张越的书房书架上。
密密麻麻,让人几乎要产生密集恐惧症。
可惜的是,其实如此多的简牍,其中记载的文字总数加起来,可能还不足一百万字。
换言之,平均每份策文的长度不超过一千字。
当然,若是一般人,哪怕只是看一遍,也会很费劲。
读懂这些策文,更是需要起码数月之功。
但在张越手里,却跟批阅小学生作文一样简单。
首先,他固化的海量知识与资料、史料,使得几乎所有文字、修辞手法和典故,在他面前都变得和小学生的作业一样简单。
省去了思考和思索时间。
再则,他的臂力和耐力都已经是bug。
这就导致了他的批阅速度,快如闪电。
常常一份策文拿起来,不出半刻钟,就已经写好了评语,定下了结论。
言之有物的文章,被放到案几下,其他的则交给田禾,让其放去门口,让士子们自取。
只是苦了赵玄。
这个纨绔子,便张越叫到身边,作为打杂,主要负责给他搬运简牍,归类分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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