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汉家历史上最有名的明君,以开朗和豁达大度著称的太宗孝文皇帝的心胸其实也宽敞不到那里去!
当初,冯唐告诉这位陛下:纵今世有李牧,臣恐陛下不能用之,何也?陛下赏太轻而罚太重。
太宗皇帝表面上自然是虚心受教,回头却将冯唐按在了东南几十年……
于是,太史公哀叹:冯唐易老!
君王这种生物啊,哪怕表现的再大度,胸襟再宽敞,其实私底下还是一个小鸡肚肠的家伙。
特别爱记仇,特别能记仇!
连后世的唐太宗李世民也是如此!
至于眼前这位,整个历史上,他的心胸都是排名倒数前几的存在。
所以,肯定不能拒绝,甚至得非常乐意而认真的帮他做这个事情,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当然,作为穿越者,张越自然不甘心只当一个白手套。
既然,现实已经无法改变,张越就只能去思考,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将坏事变成好事!
**,当然是可恨的。
更是国家躯体上的病变。
但,在没有信息化和网络技术,全方位的侦查和控制手段前,任何的廉政行为,其实都只是自我安慰,只能依靠定时打击清理和官员的自我操守。
其实真要碧蓝的话,鸦片战争时期的满清和约翰牛,其实是不相伯仲的。
牛牛家的**,说不定还比我大清厉害几分。
但为何我大清被几千龙虾兵就打的丢盔弃甲,丧师辱国?
答案是——坚船利炮!
更是制度上和生产力上全面碾压!
鸦片战争的时候,我大清不仅仅在装备上全面落后,就连兵员素质以及战术战略,也全面落后。
所以,战败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既然,现实以及无法改变,那就需要思路和想法上的改变。
所以,张越马上就想到了此事的好处。
若他成为了帝王的白手套,就几乎等同于成为了帝王意志的投影和代言人。
由之,便得到了按照自己意志来影响国家政策和社会经济的途径。
说不定,此事还可以成为加速汉室产业升级的源动力!
因为张越完全可以通过这个角色来筛选和挑选他想要保护的人和势力。
就像一个牧场的主人,可以通过选择什么牛能繁衍而什么牛只能被宰割,从而最终能得到自己希望的牛种。
这样想着,张越就立刻拜道:“启奏陛下,臣觉得随桃候赵昌乐,才能优异,或许可以为陛下分忧……”
他进一步补充道:“壁琉璃就是随桃候所赠……”
“哦……”天子一听,立刻动容。
他扭头对一旁的郭穰吩咐道:“郭谒者,明日一早汝便去将随桃候请入宫中,朕要亲自考察其才能……”
想了想,他又问道:“随桃候如今官居何职啊?”
张越答道:“启奏陛下,似乎是典属国属国都尉……”
“哦……”天子听着,笑着道:“朕看,赵爱卿完全可以担任廷尉嘛……”
廷尉卿已经空缺了将近一年,不是没有人选,而是这位陛下不想要一个能力太强的廷尉。
因为廷尉若能力很强,那就一定很有主见,太有主见的话,会妨碍他褥羊毛。
所以呢,他一直想选一个能力一般,但能做事、听话的廷尉。
张越听着,连忙趴着道:“圣明无过陛下!”
第五百六十八节 贸易(1)()
天子呵呵一笑,就将此事搁下。
然后他就心安理得的把玩起了张越所献的那枚壁琉璃。
没有人不喜欢宝贝。
特别是值钱的宝贝。
把玩着此物,让这位陛下,心情大好。
“那罽宾国可真是富裕啊!”天子叹道:“奈何与汉实在太远了……”
要是近一点的话,哪怕只是隔着葱岭,他也会唆使乌孙人过去打秋风。
就像前些年,这位陛下唆使乌孙人去欺负了一次康居一般。
张越听着,正愁找不到话题介入此事,连忙道:“陛下说的是呢……”
“臣听说,汉家每年从塞外购入大量的罽宾特产,包括壁琉璃、火浣布、珠玑、罽布等物,其中泰半产自罽布,为此,汉家商旅,每岁都要将大量丝绸、茶叶及其他商品与罽宾换……”
“臣查兰台档案,发现近年来罽宾所贸之物大增,若只算罽宾与汉之贸易,则汉每岁都向罽宾净流出大量黄金……”
目前来说,丝绸之路的贸易,汉室是占据绝对优势和主动的。
因为,汉可以不要西域的特产和珍宝,但远方之国,离不开汉的丝绸、茶叶与大黄!
特别是茶叶和大黄,在现在这个地球上,只有汉室有产!
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垄断,就等于拥有百分百的话语权。
尤其是对于以肉食、奶制品为主的其他王国来说,没有了中国的大黄和茶叶,他们的生活质量就要下降好几个等级,说不定还会让很多大人物痛苦不堪。
至于丝绸这种丝绸之路上最主要的贸易商品,是串联整个贸易路线的核心。
一匹丝绸,从玉门关出塞,抵达西域,价格就能翻一倍。
若穿越葱岭,价格又能翻一倍。
跨过沩水,进入大夏,又能翻一倍。
倘若穿越欧亚大陆,进入罗马,其价格已经是原产地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了。
罗马人现在已经为了丝绸发疯了。
但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情况,更别提针对这个情况来制定战略了。
好在,作为穿越者,张越非常清楚,掌握贸易的主导权,可以带来多大的利益。
一个良好的对外贸易政策,更是可以收获远超从前的庞大财富。
但天子听着,却是不怎么在乎。
汉室在丝绸之路上,获益很大。
每年都能通过丝绸之路的贸易,从域外获得大量黄金。
所以呢,罽宾与汉贸易的问题,他也没有怎么放在心里面。
甚至在很多公卿心中,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汉家上国,地大物博,夷狄之国得些好处,也没有什么。
张越一看这个情况,就连忙道:“陛下,罽宾国靠着与汉贸易,日进斗金,而汉却近乎无所得,即使得到,也只是一些无用之物……”
“像是壁琉璃、火浣布,珠玑之物,于国于民,皆无什么用处,只是徒耗财富而已!”
听到这里,天子终于反应过来了,问道:“卿是想禁西域贸易?”
这些年来,朝堂上一直都有想要禁止对西域贸易的声音。
虽然声音不大,但一直不绝于耳,特别是那些士大夫们,总是想将自己的幼稚用到国家身上。
“不然!”张越连忙撇清关系,丝绸之路是汉军用生命和鲜血打通的,更是汉室花了无数人力物力维系起来的,哪怕不是穿越者,张越该明白,碰这个问题,等于自绝于天下。
“臣只是想请陛下,在玉门关等汉塞设置官吏,对一切从西域进入中国的商品和商人征税……”张越拜道:“尤其是对自罽宾购入的壁琉璃、珠玑、火浣布等物,课以重税!”
“此等之物,于国于民,并无好处,中国得之也不过是用于奢侈、攀比而已,不用重税,不足以禁其肆虐!”
这也是事实!
火浣布,不过是石棉而已,既有毒,危害健康,还贵的要命!
偏偏很多士大夫贵族狗大户,趋之若虞,竞相购买。
一块长二长宽两尺的火浣布,就要价数十金甚至上百金,足可供养一支两百人的骑兵了。
至于珠玑,不过玉石而已,所谓的壁琉璃更只是猫眼石罢了。
这些东西,大量涌入汉室,导致了汉室在丝绸之路上的利润大大减少。
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若那罽宾,亲汉也就罢了,权当投资养一个小弟,或许将来用得上。
关键是……
罽宾人非但不亲汉,反而是印度次大陆上最大的反汉王国!
这个国家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如一日的在印度次大陆和其他地方,宣扬汉的威胁,极力塑造各地人民对汉室的仇恨情绪。
历史上,此国曾经多次杀害汉使,连元帝、成帝都看不下去了。
下令禁止罽宾人进入汉室的控制区域,禁止一切与罽宾的贸易。
哪怕就是在现在,也经常有汉室商人,被人罽宾人勾结康居、月氏,截杀在中亚。
罽宾人的目的,显而易见,是为了垄断丝绸之路的中转贸易。
特别是要垄断,印度次大陆方向的贸易。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千方百计的和康居联手,甚至一度形成了中亚…印度次大陆的反汉轴心。
而张越对罽宾和康居的态度,自然显而易见。
要不是现在汉军鞭长莫及,他此刻肯定会请求出战,将他们从地球上抹去!
讲道理,张越其实也搞不清罽宾人的脑回路。
讲道理啊,现在汉与罽宾的贸易关系上,罽宾是完全依赖和需要汉室的。
他们需要从汉室进口丝绸、茶叶、大黄、花椒等香料,然后卖给国内的贵族富商以及印度次大陆的其他王国。
他们每年还将大量珠玑、壁琉璃、火浣布、罽布出售给汉室。
在贸易上,罽宾人是顺差,而且规模很大。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从对汉贸易得到了特别大利益的王国,却是最极端的反汉势力。
他们甚至比康居还要极端!
康居人虽然也反汉,但对汉使也不敢冒犯。
只有罽宾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发起一次次反汉浪潮,一次次的谋杀和囚禁汉家使者与商人。
他们仗着与汉室相距遥远,汉军奈何不得他们,有恃无恐,越发的嚣张。
确实现在汉室一时半会,也顾不上那遥远的罽宾。
但,想要料理罽宾人,还能没有办法?
旁的不说,贸易大棒,就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天子听着,却是非常感兴趣了。
任何能敛财的事情,他都有兴趣。
只是有一个问题啊会不会有人反对?
尤其是边塞的军队,会不会反感?
毕竟,边塞军人们和边贸商人关系很亲近,有些商队其实就是某位汉家大将的白手套!
于是,天子道:“若是如此,天下人恐怕会非议吧……”
他不过搞了个盐铁官营,平准均输,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再在边塞征商税,还不得闹翻天?
“陛下,请放心,臣以为此事世人只会支持……”张越抬起头来,咧着嘴笑道:“其一,臣的建议,只会对从边塞入关的商品征税……”
这是肯定的,自古以来,谁会对出口商品加税?
退税补贴都还来不及!
张越也不会傻到去做这种事情。
“这其二,针对商品种类不同,税率自是不同……”
“类似褐布及粮食、作物等商品,臣非但不建议加税,反而建议给与一定补贴,以鼓励商人进口!”
所谓褐布,是一种流行在西域和漠北的毛织品,很厚实是汉家边塞军民的主要保暖布匹来源。
更重要的是,褐布现在的主要出口国是汉家的盟友乌孙。
鼓励和扩大褐布进口,其实是给乌孙输血,让乌孙人更加依赖和亲近汉室。
至于粮食?
现在,汉家在居延等地屯田的效果,还没有发挥出来。
每年都需要从后方大量输送军粮,成本很高。
若能就近从西域进口,哪怕价格高一些,汉家也能接受。
更别提其实只需要用丝绸、茶叶、大黄就能换到大批粮食。
唯一的问题是,像粮食这种大宗商品交易,极有可能引来匈奴干涉,所以汉军可能需要进行护送。
而一旦如此,汉匈就必将爆发战争。
一次粮食战争!
不过,这正好符合汉室的需要。
汉匈战争打到现在,之所以一直僵持,是因为汉军每一次都抓不到匈奴主力。
哪怕抓到了,也远离后方的补给线,作战非常吃力。
假如能够预设战场,让匈奴人不得不在一个汉军准备充分的地方开战,那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这也是李广利之所以极力想要发动车师战役的缘故在一个有利于己而不是相反的地方作战,对汉军的战力加持非常高!
天子听着,也是眼前一亮。
他倒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从西域就地引进粮食,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就听着张越继续道:“其三,则是国库也能借此获得大量收入……”
天子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看着张越,问道:“卿的意思是让这笔税收进入国库?”
张越顿首拜道:“臣愚昧,以为非如此不可!”
要想让官僚同意,就必须让他们尝到甜头,有利益驱动。
第五百六十九节 贸易(2)()
秦与汉,是中国漫长的封建历史上的两朵奇葩。
不仅仅是制度和国家体制,与其后王朝有着鲜明的不同。
就连财政制度,也是别出一裁!
它们有两个财政系统!
具体以汉室而言,分为少府领衔的都内和以大司农为首的国库。
在事实上形成了国家财政和皇室财政两个系统。
就连收税,也是各收各的。
少府收算赋、算缗,水衡都尉负责上林苑,处置苑内事务。
而大司农则总管天下田税、商税以及车船税,负责盐铁官营,维系平准均输政策。
所以,西汉财政,是两条腿走路。
国家用度和官吏开支、军事费用,从国库支出。
而皇帝享乐、宫廷修建以及皇室开销,走少府从都内支出。
而问题就在这里了!
经过百年发展,这两条腿,日益的变得不平衡。
在一方面,桑弘羊的大司农,每天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也仅仅只能维系国家财政的基本平衡。
一旦发生战争,就会出现大窟窿,国家赤字升高。
甚至可能会发不出官吏俸禄!
而在另一方面,都内的府库,日渐富裕。
靠着特权和少府体制下的规模化生产,皇室收入连年增高。
发展到现在,都内岁入已经倍于大司农的国库。
这还是桑弘羊搞了盐铁官营的缘故!
根据西汉晚期、东汉初年的恒谭新论记载:汉定以来,百姓赋敛岁入四十余万万,吏俸用其半,余二十万万藏于都内,为禁钱……少府所领园地作务之八十余万万,以给宫廷供养赏赐……
这是西汉晚期的情况,当然不能和现在相比。
但差距,却是差不多的。
而现在,汉匈战争旷日持久,将国库几乎耗干。
于是,大司农这条腿,几乎残废。
而少府那条腿,却日渐粗壮。
于是,天子就经常出都内钱以济国家用度、战争开支。
这也是当今天子维系他威权的方法和途径。
捏着钱袋子,不怕别人不听话。
手里面只要有钱,再强势的人也要低头。
故而,天子一听,这条财路要给国库,他差点就跳起来了。
当了四十七年皇帝,他总结下来的经验,主要有三条。
其中之一就是绝对不能让外朝那些公卿士大夫手里面有太多资源!
不然,这些家伙就可能脱离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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