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内心却慌的一逼!
他连忙上前,想要拉住张越。
但张越是他能拉动的吗?
休说是现在的李禹了,就是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汉将李禹,恐怕使出吃奶的劲也拉不住如今的张越。
他甚至连张越的衣袖也碰不到。
“张侍中……”没有办法,李禹只能使出绝招,苦叫一声:“息怒!息怒!”
“就请侍中看在下官的面子上,暂息雷霆之怒……”
张越却连头都没有回。
你的面子?
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洗马休要再说!”张越做出一副暴怒的神色,冷然道:“本官受天子隆恩,断不可坐视广陵王为奸臣蛊惑,误入歧途!”
此刻,张越仿佛一个最正统的公羊学派士大夫,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
李禹想跟他演?
那他自然乐得奉陪。
正好借这个机会,探探对方的底细!
李禹的心情,却是复杂的很,一方面他是乐见这样的事情的。
但另一方面,心里面又慌的如同砂锅上的蚂蚁。
他总觉得,这个事情可能要演变成一个他无法控制和掌握的祸事。
他本就讨厌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
就像那年,他被逼着下虎圈,与虎豹搏斗。
那让他感觉,自己的存在卑微如蝼蚁,生命也好,权势也罢,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自己只是一个别人眼里的蝼蚁。
更不提,他内心隐隐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在这样复杂的纠结心理状态下,李禹一边想拦住张越,一边却又想坐山观虎斗。
这就让他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事情的继续演变了。
………………………………
张越稍微回头瞄了一眼李禹。
他发现,这个太子据的宠臣兼小舅子,似乎有些奇怪。
一点也没有预想中的放任或者坚决阻拦。
“难道他还是一个影帝?”张越在心里寻思着。
但很快就将这个想法排除了。
李禹要是都能当影帝了,那韩说的演技,岂非要突破天际了?
比他们都要强十倍、百倍的超级影帝们,譬如张汤、公孙弘活着的时候,又该强到什么地步?
那不得牛逼到天上去?
而现实是,连张汤、公孙弘,也常常演砸了。
所以……
这是他的真实反应?
这就有意思了……
换而言之,李禹现在很纠结。
那他在纠结什么?
张越想了想,发现想不出来,就索性懒得想了。
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教过他了。
假如考试的时候,遇到不会做的题目,那就先放下,把其他题目做了,有时间再来想办法做这些不会做的,说不定就能有答案。
进入社会后,张越发现这真是真理!
遇到问题,若是想不明白,那就别想,先想自己能想明白的问题。
这样最起码,不至于一事无成。
而现在,李禹的问题,搞不清楚。
但有一个人,张越知道自己是一定能搞清楚的——广陵王刘胥!
想着这些事情,张越就在羽林卫的簇拥下,向着虎圈方向而去。
羽林卫是汉家天子的仪仗队,常年担任天子祭天和祭祖的卫队。
所有,单单从外表和气势上来看,这支部队是所有汉军中最显眼的。
他们的脚步整齐划一,他们的阵列秩序井然,他们的甲胄鲜艳夺目。
尤其是那标志性的头盔上林立的长羽,是最好的辨识。
他们一动,立刻就吸引了大量吃瓜群众的注目。
如今的上林苑,可不是过去的上林苑。
因为关中歉收,天子下令开放了除皇室禁苑、行宫、水衡都尉的官邸外的其他所有上林苑的区域。
许民自行取用上林苑的野兽与其他各种自然资源。
故而,申请进入上林苑猎兽的平民,与日俱增。
很多地主豪强的子弟也趁机参与了这场盛宴——能不能打到猎物是其次,趁机进来游玩一番,在这皇室游乐场里参观一番才是最要紧的。
兼之上林苑里本来就有很多居民——他们是历年来通过少府与太常卿的‘假民公田’计划进入上林苑耕种的百姓。
“羽林卫……”在山峦中,在山谷间,在河滩上,许多眼睛被吸引了过来。
平民们看到了,只是惊讶了一声,就继续去搜寻猎物或者埋头盯着河流中的鱼群。
但地主豪强与贵族子弟们,却立刻就丢下手里的事情,兴致勃勃的凑过来看热闹
“羽林卫准备去哪?”很多人都疑惑了起来。
自骠骑将军大司马病逝后,这支曾经无敌的骑兵,就窝在长安没有动弹过了。
现在,他们却突兀的出现在了昆明池附近,而且看上去好像是去准备找什么人的麻烦!
这可是大八卦!
无数人心里的八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这年头,公卿家的熊孩子打群架,已经无法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了。
老刘家自己内部的撕逼,才值得关注!
于是,不过两刻钟,张越和李禹就都发现了,貌似有很多人,尾随在后。
数量恐怕有个两三百!
张越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没有继续关注。
李禹却吓尿了,赶忙追上张越,用比哭还难听的声音道:“张侍中……张侍中……您还是不要去虎圈了,这人多眼杂,很容易就出事……”
长安城里现在可聚集着成百上千的来自天下郡国的士大夫。
而随着岁末将近,各地郡国的上计吏也开始陆续带着本郡的账册与丁口数据赶来长安,向中枢报告过去一年天下各地的情况。
若在这时,搞出一个大新闻。
事情闹大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张越听着,却是呵呵一笑:“本官行的正,坐的直,何惧人言?”
昨天他才刚刚回宫,有人就给他一个下马威!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回敬一下,震慑一番,怎么对得住人家的一片‘好心’?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诸侯王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别说得罪,巴结都来不及!
可是……
在三公九卿或者类似张越这样的皇帝近臣面前。
诸侯王?
他有几个校尉部?!
张越的师兄吕步舒,当年杀诸侯王如杀一彘!
更向前推一点,主父偃权倾天下之时,诸王全都瑟瑟发抖,匍匐在其脚下。
现在的诸侯王,早就不是太宗时期的诸侯王了。
他们手里面,除了三百个王宫卫兵以及八百名亲卫外,其他啥也没有!
对于一个真正的权臣来说,没抽肿几个诸侯王的脸,算什么权臣?
当然,现在的张越,想要奈何刘胥这样的皇子,可能有些问题。
但将他按在地上,摩擦一番,教育一番,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至于天子?
恐怕巴不得他将刘胥按在地上好好的摩擦摩擦。
当然,还是要注意方法方式的。
再怎么说,刘胥也是广陵王,当今的亲生儿子。
再不喜欢,再混蛋,那也是他的儿子。
最好的办法,还是得学‘老师’董仲舒。
想当年,江都王刘非的脾气,可比刘胥还暴躁,但董仲舒照样靠着‘讲道理’让刘非服服帖帖,尊敬非常。
还有胶西王刘端,那可是先帝诸子里出了名的二百五。
生性凶残而狡猾,最善于把朝廷派去的丞相、太傅合法合理的弄死。
但,面对董仲舒,却还是只能乖乖的低头当孙子。
只是,现在张越逼格还不够,做不到像董仲舒那样,一句话就能让一个诸侯王低头的地步。
所以……
张越也想的很透彻。
讲道理不听,那就把桌子掀了,咱们来讲拳头吧!
第四百四十七节 自古刘氏出逗逼()
虎圈很快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张越打量着这个西元前的诸夏斗兽场——确实是有些大的惊人,几乎可以与张越在后世见过的罗马角斗场的遗迹大小相比了。
最让张越惊讶的是——这个斗兽场,与罗马斗兽场,都采取了相同的圆形露天设计!
这是巧合吗?
张越不知道。
但他知道,虎圈或者说豢养猛兽以角斗的兽圈,在诸夏有着悠久历史。
以张越所知,汉代的虎圈,是从秦代继承过来的。
而秦代虎圈,则是从周天子的兽圈发展而来。
而虎圈之中的人,自然也早就发现了张越以及他带来的羽林卫。
“大王”一个宦官手忙脚乱的跑到刘胥面前,慌慌张张的道:“外面来了一队羽林卫”
刘胥闻言,吓得连忙叫道:“快给寡人整理冠帽!”
别看他在外面是天不怕、地不怕。
但
在他老爹面前,他却比松鼠还胆小!
哪怕老爹只是眉头一抖,都能将他吓尿!
故而一听到羽林卫三个字,就下意识的以为,他老爹又派人来逮他过去训斥了,脸色自然紧张不已。
颇有些类似后世那些在网吧打游戏,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家长声音的小学生——刘胥的脸上,甚至出现了恐惧的神色!
好不容易,将冠帽整理好,刘胥就立刻带着大臣与左右,急急忙忙的出去迎接——前两年他回长安,就迟了半天,就被他老爹骂个狗血淋头!
这时,张越刚好带着人,走到了虎圈的大门口。
刘胥站在虎圈的上方,起初是吓得魂飞魄散——这么多羽林卫?惨了,父皇恐怕已经雷霆震怒了!
直到他看到了李禹的身影,脸色马上就变得疑惑起来。
这李禹不是去找那个张子重了吗?
他怎么跟着这些羽林卫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一片甲胄之中,那显目而独特的貂蝉冠。
刘胥立刻就满脸问号。
这是什么情况?
张越当然也看到了,在虎圈的寨墙上的刘胥——这太好辨认了,汉季独有诸侯王才有资格戴九琉。
他提着绶带,走出人群,对着寨墙上的刘胥,恭身拜道:“微臣侍中领新丰事毅,恭问大王安!”
他的声音很洪亮,立刻就在左近的山谷之中回荡。
刘胥一听长出了一口气,甚至拿着袖子,擦了擦额头。
不是老爹派人来逮他的就好了!
“爱卿免礼”只是,那些羽林卫让他看的有些眼睛疼,也让他有些心里疑惑。
羽林卫,是他老爹的招牌。
羽林卫所在的地方,就和写了‘如朕亲临’别无二致。
三十多年来,这些羽林骑兵,就是大汉天子意志的投影与分身。
在一般情况下,羽林骑兵只会出现在天子的身边。
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他有些不是很能理解。
但
很快他就将这些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
长这么大,刘胥只在自己老爹面前怂过,在其他人面前,素来就是龙傲天般的网文主角。
怼天怼地怼空气。
反正,这二三十年来,就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所以,他盯着张越,笑嘻嘻的问道:“张侍中可是来给寡人助兴的?”
心里面更是得意洋洋——别人都说张子重牛逼,但在寡人的威势面前,还不是得和奴婢一般,乖乖的给寡人低头,犹如倡优奴婢一般,任由驱使?
这么一想,他就高兴的想要高歌一曲了。
张越抬头,看着这个视线中,犹如铁塔一般魁梧的大汉广陵王,当今的第四子,嘴角溢出一丝笑容:“自古刘氏出逗逼真是名言啊!”
自高帝以来,老刘家除了太宗外,代代有逗逼!
而且,张越发现,老刘家的大王们的情商和其力气是成反比的。
譬如说淮南厉王刘长
也譬如说眼前这位
真是心大的都能塞个泰山进去!
“大王请自重”张越不紧不慢的起身:“大王身为陛下亲骨血,高帝亲曾孙,祖宗之灵垂以德,天子教诲加以情,岂能当众说出如此不合纲常的话?臣窃以为大王当向臣谢之!”
这样说着,张越就将手一挥,身后的羽林卫兵,立刻护卫着,走向虎圈的大门。
寨墙上,刘胥已经懵逼了。
他呆呆的看着左右,问道:“寡人没有听错吧?”
“那个侍中官,要寡人向他‘谢之’?”
他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大臣,居然要他——堂堂的大王,天子的亲生儿子,向他‘谢之’?
滑天下之大稽!
亘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事情!
哦
好像,似乎,大概,是有过这样的事情
刘胥忽然想了起来,他曾经听说过,太宗皇帝的时候,廷尉张释之与太子太傅东阳侯张相如,有事没事就拿着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与梁王、代王等太宗皇子刷声望。
时不时就将这几位按在地上摩擦
甚至有好几次,逼得太宗都不得不出面,向两人脱帽谢罪。
但
这个侍中官,以为他是谁?
他凭什么敢让寡人向他低头?
刘胥抿着嘴唇,感到很愤怒很愤怒!
“谢之?寡人一定好好的向汝谢之!”刘胥恶狠狠的骂道。
先帝在长安街头和人下棋下输了,于是把棋盘一掀,就往对方头上砸,将他活生生的砸死!
而那个被砸死的倒霉蛋,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吴王刘濞的太子。
在刘胥看来,那个张子重,看上去既不壮也不高。
什么勇冠关中?
多半是别人吹牛,以讹传讹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将他捏死!
捏死了他,顶多让老爹骂一顿,难道老爹还能为了一个外人,来治罪于他这个儿子不成?
“大王息怒”他的左右大臣,却是慌了神,连忙劝道:“那可是一个侍中官!乃是国家大臣,非比寻常,且其还带了羽林卫来了”
刘胥却是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寡人行事,还需要向汝解释?”
他握着拳头,咬着牙齿,笑着道:“况且,侍中张子重,别号张蚩尤,人人皆言,其有万夫不敌之勇,寡人见猎心喜,与之‘切磋’一番,无伤大雅”
对啊,寡人只是和他切磋,但谁知道他太不禁打了,父皇!真不是儿臣故意要杀他的!
第四百四十八节 吓傻了()
张越带着人,沿着虎圈之中的环形石阶,走上寨墙。
然后,他就看到了广陵王刘胥,带着数十名大臣、宦官,站在了寨墙的出口处,怒目圆瞪,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张越嘴角溢出一丝微笑,望着刘胥那铁塔般的强壮身体,然后无所畏惧的迎了上去,拜道:“臣毅拜见大王……”
但神色上,却没有办法客气,反而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臣闻大王欲令臣博虎?”张越问道。
“是啊……”刘胥用手拨开自己眼帘前的琉珠,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年轻的侍中官——此人应该不到二十,嘴唇上连胡须都没有长起来,看上去眉清目秀,几乎能与妇人女子比美了。
四肢不算很强壮,甚至说不定还没有农村里的妇女的胳膊大!
刘胥很好奇——他是怎么赤手空拳,在正面干趴下八个刺客,还打死其中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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