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越明显,黄石的警告就越明显。
而若只是有敌意或者不喜欢他,黄石一般就不会有什么反应。
这一次,黄石的反应,虽然没有前几次那么强烈。
但是
张越知道,长安城里一定有什么人在等着他。
这样想着,他就忽然停住马车,将赵柔娘抱起来,对她道:“柔娘想不想回长水乡去看看嫂嫂?”
赵柔娘听了,拍着手,高兴的道:“柔娘想回家去看阿姊!柔娘要回家去看阿姊!”
“那小叔叔派人送柔娘回家好不好?”张越摸着小丫头的脑袋问着,既然长安城已经是是非之地。
那么再带赵柔娘去,就有些冒失了。
若真有什么威胁,张越未必能护得住她。
送回长水乡就好多了。
有着长水校尉的保护和长水乡乡党的照顾,只要张越还活着,就没有人能动的了她们姊妹。
赵柔娘却有些不明白,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天真的问道:“小叔叔不跟柔娘一起回家吗?”
“小叔叔过几天就去接柔娘”张越摸着她头上的秀发,笑着问道:“好不好?”
“可是”赵柔娘立刻有些不开心了,对她来说,若是要好几天见不到小叔叔,那就很难受了。
前两个月,她可是天天都盼着小叔叔回来看自己的。
“柔娘乖”张越笑着抱着小丫头,安慰道:“小叔叔要不了几天就会去接柔娘的”
“那好吧”赵柔娘忽然想起了阿姊的嘱托:“柔娘啊,小叔叔是要做大事的,柔娘要乖,不要让小叔叔为难”
只是
为何心中忽然有些难过?
但是
她抬起头,看着小叔叔,抓住小叔叔的衣襟,道:“小叔叔你要答应柔娘,一定要快点来接柔娘”
“好!”张越笑着点点头,做出承诺:“小叔叔发誓!一定会很快就来接柔娘!”
无论长安城里,有什么,他都无所畏惧。
不管阴谋也罢,阳谋也好,无非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只要家人安全,谁还能奈何的了他?
这时,一直在前方引路的郭穰,也发现了张越忽然停车,便下车过来,问道:“侍中有什么事情吗?”
张越看着郭穰,笑了笑,道:“我家小娘思念阿姊,所以,想请郭公帮个忙”张越笑着拱手道:“请郭公派人,护送小娘回长水乡,送到家嫂手上!”说着便对郭穰作揖而拜。
郭穰听着,也没有什么意见,当即道:“既是如此,那奴婢这就派人护送!”
于是就走上前去,对护卫的骑兵军官说了几句话,后者虽然有些不太乐意,但看在张越的面子上,还是点头应允。
望着赵柔娘被十余名骑兵和两个新丰官吏护卫着,向着南陵方向而去。
张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回过头来,看向远方已经露出了轮廓的长安城,他挺起胸膛,将手按在了腰间的骠姚剑上。
现在他很好奇,是谁想要置他于死地?
郭穰在旁边看着张越的神色,有些奇异,道:“张侍中似有所意啊”
张越听着笑了笑。
拥有黄石的他,似乎等于有了一个敌意雷达。
谁想对付他,就会被黄石侦知。
只是不知道,黄石的侦知范围与侦知条件是什么?
但可以肯定,这个能力,将确保他未来不会落入任何敌人的算计与埋伏之中。
“郭公”张越凑到郭穰耳边,问道:“不知道最近光禄勋与御府令苏公可有什么动作?朝堂上又发生了些什么变化?”
他现在能知道的具体敌人,也就一个光禄勋韩说和苏文等寥寥几人。
至于博望苑的谷梁学派?
张越还真不放在心中!
就那帮见小利而忘大义,做大事则惜身的渣渣,根本不堪一击!
能给他造成麻烦的,大约就苏文、韩说与他们的朋友与盟友了。
郭穰闻言,微微一楞,道:“奴婢来前,曾听苏文向陛下进言,说什么雍县五帝庙近来屡有祥瑞之事”
“陛下便令其去查探真伪”
“至于光禄勋”郭穰脸色忽然变得精彩了起来:“最近忽然变成了长安城中的君子人物,屡次宴请士大夫、知名鸿儒,大倡春秋之义”
“哦”张越听着,嘴角溢出了一丝笑容。
这太反常,也太奇怪了。
苏文这个宦官拍皇帝马屁也就算了。
那韩说不是一直只捞钱的吗?
现在,他怎么忽然关心起学术界的事情来了?还大倡春秋之义?
难道浪子回头了?
没关系!
张越看向长安城,他知道,只要他入城,一切都会清楚。
于是,他提起剑,对郭穰道:“烦请郭公为我找匹马来在下打算先行一步”
想要知道谁是敌人?
对别人来说,或许有些麻烦。
但对张越来说,很简单,去长安城里转一圈不就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张越策马,走在建章宫前,望着那高大的凤凰阙。
心里面莫名的想起了一句名言:不是我军不给力,奈何g军有高达。
他刚刚在长安城的的尚冠里大道上策马走了一圈。
然后,就锁定了七八个对他有杀意的豪宅。
很不幸,韩说的按道候侯府,就是其中之一。
这就很搞笑了。
这证明,韩说确实在暗中计划对付自己!
很有可能,他给自己准备了杀招!
只是
却都暴露在了黄石面前,偷袭将变成强攻!
现在张越也差不多能猜到他们的一些可能的计划了。
或许他们是打算借着天子离京的机会,在长安城里搞些明堂。
只是
提了提手中的骠姚剑,再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凤凰阙。
张越知道,自己其实有一个最好的办法——跟着天子走就行了。
天子要去雍县,那就跟着一起去。
那么,一切阴谋阳谋,算计计划,统统都要落空。
但
“哥的外号可是张蚩尤啊!”张越在心里想着:“来而不往非礼也!”
“若是不能弄死一堆人,将所有敌人全部挖坑埋了,哥岂非愧对这个外号?”
那怎么挖坑埋人呢?
张越想了想,暂时也没有什么头绪,但有一点可以确认。
他得先去见一见金赏,给自己买个保险。
金赏的父亲金日磾是驸马都尉,管着宫廷宿卫,若能得到对方保证,那么至少在这宫廷里,他可以避免遭到别人的围攻。
至于长安城里?
嗯
是该去见一见于己衍,问一问,这位京兆尹是打算跟正义走,还是跟奸贼走了。
此外,最重要的是,是要想办法含蓄的告诉天子——长安城里有缓则。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张越就策马,走入凤凰阙下。
“张子重回京了!”
在张越入宫的瞬间,无数个消息渠道,立刻将此事,传遍了朝野。
由是,无数目光聚焦到了建章宫。
韩说闻讯,立刻就派人去了光禄勋官衙,然后张惠就得到了暗示——是时候弹劾了!
张惠虽然明知道,自己其实是别人的棋子,但却也没办法,只好按照暗示,找到了章赣,告诉他:“御史此时不弹劾,更待何时?”
同时,将那堆欠条,摆在了章赣面前。
没有办法,章赣只好硬着头皮,将一封早就已经写好的奏疏,送到兰台。
不久,兰台尚书令张安世就接到了这个弹劾奏疏。
张安世一看,都快笑的喷饭了。
因为,这弹劾奏疏写的实在是太不走心了!
这哪里是什么弹劾?
分明就是在搞笑!
说什么张子重‘机变械饰、祸乱人心’,又说他在新丰‘横征暴敛,行严刑酷法’,连新丰补种宿麦也被认为是大罪‘意欲祸乱国家,颠覆社稷’。
甚至还指责对方‘污秽土地,令后土不宁’。
但问题在于,这些事情,人尽皆知,天子与朝野,都是默认的。
现在居然有人弹劾?
那不是在打天子的脸吗?
这是那个傻瓜的手笔?
看了看弹劾人,还是一个监察御史
话说,监察御史不是应该监察郡县的吗?
什么时候监察御史,可以明目张胆的弹劾国家大臣,还是天子近臣的侍中了?
只是
按照制度,既然有御史弹劾了兰台就应该上报天子。
想了想,张安世叫来一个亲信,吩咐道:“去请御史中丞来此”
他有必要知道,这个事情暴胜之知不知情。
但弹章,他却不敢扣留,在其上标了一个印记,随之命人送去建章宫。
第四百三十八节 千万别给朕面子【新春快乐】()
提着剑,拾阶而上。
“张侍中,您可回来啦……”苏文那张让人感觉滑稽的脸,出现在了张越面前:“陛下可一直在念叨着侍中公……”
张越笑了笑,道:“苏公近来安好?”
苏文听着,脸色微微一变,他现在最不喜欢听到的话就是别人问他好不好。
他好吗?
一定也不好!
大半辈子,辛辛苦苦积攒的积蓄,都进了少府的腰包!
他容易吗?
只要一想着那些黄橙橙的小可爱,都放在少府的内库,他就心如刀割。
偏偏,还不能让人知道。
若是让天子知道,他居然把钱放进槐市。
那么,天子恐怕能拔掉他的皮!
“托侍中的福……”苏文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抽搐:“咱家近来还好……”
张越听着,笑了笑,然后他抬头望着玉堂前那高耸壮丽的壁门,看着那些在风中摇曳的铜鸟,忽然道:“这秀丽风光,愿苏公常阅……”
苏文闻言,脸色一黯,心里一跳,忌惮不已的看着张越,问道:“侍中这是何意?”
“没什么……”张越笑了笑:“只是心有所感,心有所想而已……”
“易曰: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张越望着苏文,笑着道:“其与苏公勉之!”
苏文听着满头雾水。
他是个宦官,别说易经了,连春秋也不熟,勉强会几篇诗经。
顿时就卡壳了。
“读书人……读书人了不起啊……”他心里骂骂咧咧,但他知道,对方一定意有所指:“或许我该去问问太史公……”
虽然很不喜欢那个自己没有小勾勾,但同样看不起没有小勾勾的宦官的糟老头子。
但苏文很多时候却不得不去求助对方,以得到一些指引。
特别是类似现在这样的情况。
张越却是在苏文的引领下,拾阶而上,登上玉堂的高台。
在这里,天子早已等候了。
半月不见,这位大汉天子的身体情况,比以前看上去要好很多了。
整个人也显得非常精神,甚至能站在高台边俯瞰整个长安了。
“臣毅恭问陛下圣安……”张越走上去,拜道:“愿吾皇万寿无疆!”
“侍中来了……”天子微笑着朝张越招手:“来朕身边!”
“诺!”张越连忙再拜起身,亦步亦趋,走到这位陛下身边。
然后,他就看到了整个长安城的全貌真是丑爆了!
现在的长安城,南部的斗已经变得比北部的斗要大上一圈,就像一个锅盖,盖在了一口小锅上很不协调。
但刘氏历代天子,却都觉得这样的情况很美。
特别是当今这位,每次看到整个城市都在自己眼中,心里就格外骄傲。
“卿看这长安如何?”天子骄傲的问着。
“大!”张越老老实实的答道:“雄伟坚固,纵有百万之敌,不能破!”
天子听着,呵呵一笑,问道:“卿可是要和朕谈谈江山在德不在险?”
自吴起与魏武侯说了这个事情后,历代大臣都会用类似的话来劝谏君王。
但这位陛下,却已经烦透了类似的话题。
故而他提前说起,免得张越来烦他。
“非也……”张越低头笑着道:“臣要与陛下谈谈,江山在富不在险……”
“嗯?”天子乐了,问道:“卿与朕说说看……”
这可真是一个全新的角度与姿势!
“天下若富,民皆有九年之蓄,府库蓄满钱粮,兵精将广,自是睥睨八荒,横扫六合,宵小俯首,社稷安康,宗庙稳若泰山!”张越恭身拜道:“臣愿殚精竭虑,誓死以致陛下之江山富足万年!”
天子听着乐了,高兴的道:“爱卿说的对!”
若果真天下富足,人民安康,那他的社稷江山,岂非是稳稳的没有任何人能撼动。
这可比腐儒穷酸们说的什么德啊什么的要有意思也具体多了。
可不是这样嘛?
先王的德,就是富民安民!
“那何以富民?”天子问道:“除轻徭薄赋,还有什么办法?”
“回禀陛下,微臣愚以为,轻徭薄赋,只能令民安,而不足以令民富!”张越说道:“欲令民富,则在授民以致富之道……”
“先帝大臣晁错曾言:今法律贱商人,而商人已富贵,法律贵农户,而农户已卑贱矣,欲改此弊,臣以为除打击不法奸商,保护百姓利益外,尚需有司引导,令民所产之物,物有所值……”
“简而意之,就是鼓励百姓多作副业,兼顾田地之余,多营手工之事,织履造席,养蚕抽丝,以得其利!”
发展第三产业,这是后世所有人的常识和共识。
但在西元前这个时代,却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就连天子听了,也是眼前一亮,赞道:“卿每言总能令朕耳目一新,有所得有所益!”
“只是……”他看着张越,道:“卿这些话若是传出去,朕恐怕卿将要被人群起而攻之!”
发展和鼓励百姓从事手工业、副业?
这在很多古文学派的大儒眼里,简直就是犯罪!
他微微伸手,从一个侍从手里接过一份奏疏,交给张越,笑着道:“卿看看吧,卿在新丰,尚只是如此,就已经有人弹劾爱卿了!”
张越接过那奏疏,扫了一眼,就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拜道:“臣之行事,素来问心无愧,自任新丰以来,夙兴夜寐,不敢忘陛下训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捧着那奏疏,拜道:“如今,有御史弹劾,臣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说着就脱下貂蝉冠,放在地上,俯首道:“愿请陛下下御史,交付有司,由朝野共议!”
这也是素来被弹劾官员的正常反应有人弹劾你,皇帝还拿到了弹章,当然要上表称罪了。
难道你还敢说自己没错?
有没有错,不是臣子说了算,是皇帝说了算。
皇帝说你没错,那就没错。
有错也正确!
皇帝认为你有错,你还觉得自己没错,那就是找死了!
况且,张越很清楚,这个事情啊是别人给他的下马威。
既然有人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那张越当然要回敬。
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总不能说,只许州官放火,他点个灯都不行了!
“扶起张侍中!”天子见着,却是笑道:“卿何罪之有?朕已经下诏训斥了那个妄议国家大臣,非议朕的安排的御史,此人不过跳梁小丑而已,爱卿也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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