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甲亭的小伙子再也不用为娶媳妇发愁了。
有的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愿意带着嫁妆嫁过来。
而像田常和李三的儿子们,更是成了香饽饽,被人争相哄抢。
甲亭的百姓,自然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几乎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的希望和祈祷,张越能越走越高。
长命百岁,公侯万代。
如此,他们也能跟着沾光,跟着受益。
“乡亲之恩,父老之情,小子铭记于心……”张越也很享受这种感觉,这让他的内心无比满足,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楚汉争霸的双方,都特别喜欢衣锦还乡。
富贵不归乡装一波,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与乡亲们寒暄一番,张越便对李三和田常问道:“嫂嫂和柔娘如何何在,怎么没有见到?”
李三笑着答道:“回禀主公,主母和小主母,如今都在庄园里忙活着呢……”
田常也笑道:“这一个多月来,在主母的打点和照料下,张氏庄园,已经是百废俱兴,焕然一新,主公还是快去看看吧!”
张越听着,点点头,道:“小子尚要去给长嫂请安,就暂别诸位父老,今夜,小子设宴村中,与父老不醉不归!”
第三百三十一节 信武君(1)()
辞别甲亭的父老,张越驱车来到了暴胜之送给他的那个庄园前。
然后,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记得在一个多月前,此地依然只是一处荒草和断壁残垣的废墟。
但在现在,在张越眼前,却是一个正在成形的庞大庄园。
虽然还没有到‘栋宇森罗,院落毗邻,墙垣环绕,望楼高耸。’的夸张程度,但也相差不远了。
整个庄园,被规划的井井有条,谷仓、兽厩、民居和主建筑,鳞次栉比。
张越毫不怀疑,用不了多久,此地就会变成一个专业的贵族庄园。
就和他在长安的时候,曾经见过的几个列侯庄园一般,形成一个区域自给自足的小型独立世界。
“怎么回事?”张越沉吟着,摸不着头脑。
他记得自己上次离开时,只吩咐了田李兄弟将庄园的土地平整,并没有让他们搞这样的大动作。
而且,张越觉得,他们也搞不定这样专业化的庄园建设。
“难道是袁常带人来帮忙搞定的?”张越疑问着,这倒是有可能。
不过,老师不在,弟子自作主张?
这又不符合汉人的行为。
这样想着,他就挥手让人驱车,朝着庄园的入口而去。
刚到门口,张越就见到了,有几个武士模样打扮的男子,站在庄园门口。
他们见到有车来到,立刻起身,迎了上来,拱手问道:“尊驾何来?此地侍中领新丰令张公庄园!”
张越掀开车帘,看着他们,皱着眉头,问道:“尔等何人?何故在我家门口?”
那几人一听,立刻知道了,慌忙拜道:“足下可是侍中公?”
“小人等乃是信武君的下人,受主母之命,为侍中公效命……”说着便重重顿首,看上去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
“信武君?”张越仔细想了想,才想了起来,这位是谁?
卫长公主与五利将军栾大的女儿,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不过在皇亲国戚里属于小透明。
在张越所知的信息里,这位信武君长大后嫁给了梁期候任当千。
大约在前年,太始四年任当千干了一件傻事。
这个贪婪成性的蠢货,在自己的封国干起了强买强卖的勾当——他把几匹劣马强行卖给一个大商人,每匹要价十五万!
于是一头撞上了廷尉的枪口!
依照汉律,列侯‘过平五百钱以上’属于大罪。
于是这位任当千悲剧了,被廷尉剥夺了侯爵,废为庶民……真是将他爹任破胡将军的脸给丢了一干二净。
想当年,任破胡将军可是踩着无数敌人的尸骸,由布衣而为列侯。
也是因此,张越才耳闻了一些这位信武君的事情。
但也是仅此而已,其他情况一概不知,只知道,这位信武君在长安城中向来低调。
据说只有逢年过节时,她才会去宫里面。
其他时候一般都宅在长安城外的庄园里,养养花草什么的。
什么时候,这位信武君不声不响的跑来南陵,而且看样子还和嫂嫂关系处的不错?
张越满脸疑惑,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驱车从门口直入庄园之内。
现在的这个庄园,很多设施都已经完善了。
渠道也被重新修葺了一新,甚至,张越还能看到,有两架水车被安装在临河的一处高坡上,缓缓的吸着水,注入沟渠之中。
这种张越拿去给太子救灾的水车,现在在长安的贵族列侯的庄园里,普及的很快。
也只有这些要人有人,要技术有技术的顶级贵族,才有资本有那个架设水车的财力和技术能力。
再向前看去,张越甚至看到了有男性,背负着各种工具,在庄园平整好的土地上,翻土除草,为明年的春耕做着准备。
而且,数量还不少,粗粗的数了一下,张越发现至少有三十余人。
从他们的衣着上来看,粗布褐衣,应该是奴婢。
张越甚至看到了,田禾兄弟,穿着一身劲装,走在土地之中,不知道是在监工还是在干什么?
这让张越看的眼皮子乱跳。
毋庸置疑,眼前的这个庄园的所有一切,都在朝着一个西汉时代背景下标准的贵族庄园演化。
若不加以干涉,再过几年,这个庄园的一切成型,它就会变成一个完全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给自足,并且可以自我维系的种植园。
后世东汉的豪强门阀世家们,都是在这样的庄园的基础上成型的。
“李苗!”张越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自己前方一百步左右走动,立刻停下马车,对着他喊道。
“主公!”李苗闻声看来,立刻就一路小跑,跑到张越面前,拜道:“李苗不知主公归来,未及远迎,望主公恕罪……”
和过去一样,这个佃农的儿子,依然质朴而老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嫂嫂和柔娘呢?”张越皱着眉头问道。
“回禀主公,主母和少主母,应信武君之邀去了信武君的庄园,观摩养蚕、织丝之工坊……”李苗笑着拜道:“至于庄园中的变化,乃是主母请信武君帮忙规划好的……”
张越听了点点头,然后他又指着那些在地里劳作的人问道:“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回禀主公,这些人都是些可怜人,主母怜悯,故特许他们在庄园中租佃田地……”李苗恭身回答着。
“不是奴婢?”张越有些不太相信。
“回禀主公……彼辈倒是想成为主公的奴婢……”李苗答道:“不过,主母说了,主公在朝廷为官,侍奉天子和长孙,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不能贪图小利,更不能因为小利而败坏主公名声,故此都予以了拒绝,只是念彼辈生活无着,饥寒交迫,故许其等以佃租六成,租佃庄园土地……”
张越听完,心里面忽然有些莫名的感动。
但随即就感觉有些脸疼。
六成佃租?!
后世教科书上的周扒皮的佃租是几成来者?
好像也就这么多吧!
不知不觉,自己居然成为了万恶的封建大地主了?
好在,没有成为奴隶主,这是万幸的事情。
微微拍了拍胸口,张越旋即想到了一个事情,问道:“这些人都是逃难的流民吗?”
关中流民一直较少,但关东地区却不同了。
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甚至十几万的关东流民,流入关中讨生活。
这些可怜人最终都成为了类似张越这样的大地主大贵族的盘中餐。
关中的种植园经济规模近些年,不断膨胀和扩大。
某些大庄园甚至拥有各种寄客、逆旅和奴婢数千,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
就听着李苗道:“回禀主公,他们并非流民,而是……奴婢……”
“嗯?”
“主公,月余前太学诸公曾经倡导士绅贵族释放奴婢,许多人都响应了……”李苗说道:“关中各地释放奴婢数以千计……”
“然而……这些奴婢被释放后,却有许多人复又卖身……”
“可惜,这些被释放的奴婢,大都都是年纪大了或者身体有残疾、病患之人……纵然想再卖身,也没有人要……许多人都饿死和冻死了……”
张越听着,沉默了。
事实再一次向他证明了,废奴不能只靠嘴炮。
就像这一次废奴运动,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很多贵族和地主是释放了奴婢。
但是……
中国人不愧是这个地球最聪明的人。
特别是中国的贵族和地主士绅们。
蓄奴有原罪是吧?
好!哥哥释放奴婢,你总不能骂我了吧?
于是,就将那些已经被压榨的一干二净的奴婢释放了。
让他们去自生自灭。
这可比自己还得花钱养着他们要强多了。
而这些被释放的人,却落入了比当奴婢时还要悲惨的命运。
当他们是奴婢时,起码还有个主家,主家顾忌名声,也不敢将他们随便丢弃。
现在好了,趁着舆论的喧哗,将这些累赘丢弃。
不仅仅可以赢得一个好名声,还能甩掉一个大包袱!
而舆论则根本不管这些,长安城里的那些喧哗和鼓噪废奴的士子和年轻的贵族们,也不会来看这些。
他们要的只是他们想要的正义。
至于那些一无所有,甚至满身伤患的可怜人何去何从?该怎么维生?
谁会去关注呢?
“没有计划和不给生产资料的废奴,就是在耍流氓!”张越在心里感慨几声。
奴隶制是落后的腐朽制度,应该被埋葬进历史的垃圾堆,这一点张越很清楚。
因为奴隶制不可能创造任何进步,也不可能推动生产力的发展。
最差劲的封建制度,也比最好的奴隶制强!
但在现行的制度和现在的生产力的情况下,张越很清楚的看到——奴隶制不会简单的消失和被埋葬。
在历史上,两汉之后,这个腐朽制度甚至一度复辟了一段时间。
南北朝的门阀世家们,其实就是一个改头换面的奴隶主。
认识到这一点,张越就知道,在现在是不可能阻止汉室社会的蓄奴风气的。
他要是敢去做这样的计划,天下的地主士绅们就能联起手撕了他!
他唯一能有作为的地方,只剩下了——禁止或者限制以汉人为奴的行为。
第三百三十二节 信武君(2)()
心里面想着这些事情,张越忽然问道:“我记得,少府卿不是有告示,可以让无家可归者入上林苑佃租或者做工吗?”
这还是他向刘进提出的建议,为的就是防止出现好事变成坏事。
“主公……”李苗听着,拜道:“小人却是不知道还有此事……或许小人去问问看?”
“不必了……”张越摆摆手,看样子,少府卿将刘进的命令,当成了擦屁股的纸了。
想想也对。
汉家少府规模庞大,堪称九卿之中最臃肿的机构。
哪怕当年将上林苑从少府管辖范围内剥离后,情况也依然没有变化。
甚至,随着汉家宫室和皇室行宫的不断扩张,其职能和权柄反而得到了加强。
在这样的机构里,人浮于事和官僚作风,才是常态。
至于什么令行禁止,雷厉风行这种事情,倒不是不能做。
不过,那需要皇帝拿着鞭子在后面抽。
不然的话,一个命令从少府卿衙门下达到相关官吏手里,磨个十天半个月洋工简直不要简单了。
至于执行的时候,再打个折扣,甚至借着政策给自己捞好处,也不是不可能。
而张越就算抓到了证据和把柄,把事情闹大,也奈何不了这样庞大的官僚系统。
你能找谁的麻烦呢?
少府卿?!
少府卿韩说嚷嚷着要致仕退休,归隐田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再说了,这个事情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少府卿要处理整个少府的事宜,除非他是超人,不然不可能方方面面都顾忌到。
少府的相关官吏?
这就更不可能了!
以少府庞大而臃肿的机能来看,恐怕光是捋清楚在这事情里面,到底是那些人不作为?那些人不负责任,这些人应该负担多少罪责,都得查个好几年。
更可怕的是——很可能查到最后,毛都查不到,只能抓几个临时工当替罪羔羊处理了。
过去百年,少府内部的问题,搞到最后,都是这样收场的。
张汤、儿宽和公孙弘,都对这个庞大、恐怖、臃肿的怪物无可奈何。
而少府的重要性,又无可替代!
这个可怕的官僚机构,不仅仅掌管着大量的军工作坊,供应着汉军大部分军械。
它还同时负责着营造和修葺帝陵、皇宫的任务。
更捏着内库这个皇帝最不能离开的小金库。
于是,就连从外部建立一个差不多职能的机构来替换它、肢解它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现在奈何不了它,不代表将来奈何不了它。
张越握了握拳头,在心里面将这个事情牢牢记住。
迟早有一天,他能找到解决少府问题的办法。
将此事暂时搁下,张越就问道:“信武君的庄园在哪?”
“回禀主公,就在离此十里外的长水河南岸……”李苗答道:“主公现在要去?小人引路吧……”
张越点点头,就让李苗坐上马车,由其指路,经过半个时辰的颠簸,终于来到了一处规模宏伟的庄园前。
这个庄园就是典型的汉代贵族大庄园了。
庄园的外围,由一道长长的墙垣构成,只在墙垣四面开了几个门。
在庄园外的人,需要跳起来才能眺望到庄园内的情况。
而庄园之中,更在腹地深处,建立两个呈犄角之势相互拱卫的望楼。
这种望楼一般有三层,高达数丈,可以瞭望和警戒远方。
东汉和三国时代的邬堡,就是在这种望楼的基础上发展而来。
庄园各门,也都有着迎客人的门房。
张越驱车上前,直接将自己的符印拿在手里,道:“吾乃侍中张子重,特来贵府,迎接长嫂与嫂妹,望请通传!”
张蚩尤来了?
那守门之人闻言,吓得连忙将门打开,恭身匍匐在地,拜道:“侍中公请入内,我家主人与侍中长嫂此刻正在蚕室……”
说着还指了蚕室的方位。
张越也不疑有他,驱车直入,一入这个庄园,他立刻大开眼界。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西元前的大贵族的庄园内部。
这个庄园几乎就是他那个庄园目前情况的完全版。
庄园内部,不仅仅有着粮仓、晒谷场和硾房,更有着抠麻池、桑树林、菜地、田野、放牧牲畜的山谷和山坡。
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世界。
哪怕外面打的天翻地覆,庄园也能维系一段很长的时间。
而那两个在外面看上去互为犄角的望楼,在现在看去,却其实是分隔庄园两地,控扼着不同区域的瞭望塔。
张越的视力很好,他甚至能看到,在望楼上还有着身着劲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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