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学愣了很久,苦笑道:“机关算尽,还是被人一眼看破,大哥曾说六阿哥这人深不可测,在下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
说到此处,史大学喝了一杯酒,云婉儿陪了一杯。
接下来,史大学果然绝口不提两行与大盛魁的事情,开始回忆起遇见云婉儿的点点滴滴,许是怕今后再没有机会说了,便一股脑的将对云婉儿的爱意吐露出来。
云婉儿面色不变,既未打断也未回避,只是静静的听着。
夕阳渐渐沉下山去,一轮明月出于东方草原,月华笼罩四野。
赌场之外,张杰带着十几名手下,躲在墙后,偷偷看着赌场内的一切。
“嘿嘿,没想到三弟如此刻板的人,竟也会用这种卑鄙的伎俩。”张杰冷笑着道。
他身后的一名悍匪舔了舔嘴唇,死死盯着云婉儿背影道:“不会知道两行云大掌柜,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王八蛋!”张杰低声怒骂,“云婉儿是重要筹码,有她,大盛魁才能跟两行和谈!你们谁敢动她一根毫毛,就是跟我张杰过不去,到时候别怪我刀下无情!”
众匪都低下了头。
夜空中响起了一阵夜枭叫声。
“二哥,弟兄们已经探查过了,两行没派人手跟着这婆娘,咱们可以下手了。”
张杰脸上横肉抽动,盯着云婉儿冷冷的道:“上!”
底下兄弟吹了一声尖锐的鹰啸声。
十几名悍匪从四面八方现身,身如鬼魅,将赌场团团围住,张杰看着已成了瓮中之鳖的云婉儿,缓缓走过去道:“云掌柜,我们大掌柜有请,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云婉儿朝史大学淡淡的道:“听了许久情真意切,原来都是史掌柜的虚情假意。”
史大学惭愧的道:“云掌柜,我爱慕你不假,但大盛魁不能倒,思来想去只能委屈你了,请随我们走吧,只要吴掌柜答应与我们的条件,我史某以身家性命担保,云掌柜会安然无恙的回去。”
云婉儿微笑,盯着史大学的眼睛道:“我若说不呢?”
“哼!小婆娘不识好歹,那就让你吃些苦头!”一个悍匪冷哼一声,出手去抓云婉儿肩膀。
但手伸到半空却停了下来,他看着云婉儿,满脸的惊恐和不敢置信。
须臾,那人肩膀衣物碎裂,接着浮现一道血线,整个肩膀连着手臂从身上滑落下去鲜血如泉。
“是谁!”众匪惊呼。
接着赌场内白光一闪,空中“啪”的一声炸响,门口的两名悍匪身上已多出了一个血洞。
张杰抽出刀来,手下全都涌入赌场和那人交战,只见一个身法飘忽至极的人影在众匪间来回闪躲。
不时剑光闪过,连带着半截脑袋或是半截身子飞起,鲜血如瀑。
如此剑法堪称霸道绝伦。
手下一个个倒地,张杰心知不好,猜出这人必是那个在杀虎口兴风作浪的大盛魁的死对头。
张杰当机立断,三两步抢到云婉儿身后,这人既愿为了救云婉儿出手,必定与两行关系匪浅,只要将云婉儿抓住,那人必投鼠忌器。
可惜,张杰刚要伸手制住云婉儿,喉间就一凉。
一柄剑,搭在他喉间。
“别动。”一个姑娘家的声音冷冷的道。
此时,他手下才一个个倒下去。
“好俊的功夫。”张杰赞道,同时退开两步,斜着眼睛看她,又道“好俊的美人。”
然而,二丫的手纹丝不动,张杰暗暗叹了口气。
云婉儿站起身来,她容颜依旧,未有滴血加身,只是看着这么多死尸,脸色惨白。
“大盛魁的手段,小女今日领教了。”云婉儿道。
说完她对二丫道:“二丫妹妹,这次多谢你了。”
二丫笑道:“没有云姐姐帮忙,我早死三次了,这才还了一命而已。”
张杰笑道:“哈哈哈,你在杀虎口肆意妄为,身后果然有两行帮你”
二丫没有理他。
云婉儿走出赌场,深吸了几口气道:“张掌柜,史掌柜,时辰差不多了,同去赴宴如何?”
第五百章 长叹()
圆月当空。
大盛魁门口摆了一桌宴席,就摆在杀虎口的一条街上。
宴席以北,全是大盛魁的人马。宴席以南,全是两行的车马伙计。
两方人将整条路堵的严严实实。
南来北往的客商见了这个架势,无不纷纷换小路绕行。
做菜的厨子战战兢兢的端菜上桌,菜色极讲究,八道冷菜,八道热菜,八样果蔬,一盘月饼,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
北首,大盛魁众人中,王相卿负手而立,面上不见喜怒,但却不时望向两行的方向,脸上挂着一抹忧色。
两行人众中,吴泽立在众人之间,吴灵灵站在他身后半步,也有些紧张的回望,口中小声道:“表哥,云掌柜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吴泽安慰道:“放心,二丫姑娘功夫极高,有她出手,对付大盛魁的几个匪徒,应当不成问题。”
“这个二丫姑娘……信得过吗?”
“她之前在杀虎口练剑时,几次身负重伤,都是被两行伙计所救。”吴泽缓缓道,“王爷信上说,她是个恩仇必报的性子,应当信得过。”
这时,两行队伍后面,一阵骚动,有人低声惊呼道:“云掌柜回来了。”
吴泽回身望去,正看到云婉儿在两行伙计之间,徐徐而来,她身后二丫和画儿各站一旁,再身后是被五花大绑的史大学和张杰二人。
吴灵灵双手合十,默默感谢菩萨保佑。
吴泽也长出了口气。
而王相卿远远的看到这一幕,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已到齐,王相卿招呼宾客入座。
王相卿还算沉得住气,和吴泽、云婉儿东拉西扯,吟风赏月,丝毫未搭理一旁的张杰和史大学,仿佛只是两个不像干的路人。
酒过三巡,吴泽淡淡的道:“王掌柜,如今形势已经明朗,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王相卿笑眯眯的道:“也好。”
“大盛魁从今日起并入两行,两行分三位部分大盛魁的股份,但三位掌柜,从此退出大盛魁的经营,这是两行的要求。”
王相卿轻笑,刚要开口。
吴泽冷冷的道:“这是两行的底线,没什么好谈的,大盛魁只能接受。”
王相卿表情一僵,他想过种种可能,却没想到两行会如此强硬。
张杰被两行伙计摁在地上,挣扎抬头,骂道:“姓吴的,当初木料之战时,是谁帮两行度过的难关?还记得吗?过河拆桥、卑鄙小人,我呸!”
吴泽淡然一笑,走到张杰面前道:“刚刚在下说的,只是对大盛魁的处置,至于两行的血债还要另偿。”
张杰怒极,竟挣脱了两行的伙计,起身道:“不就是你妹子的一个清白名声,你们杀了大盛魁上上下下几十个弟兄,还嫌不够吗?”
云婉儿道:“还有听书和两行五个伙计的血债。”
张杰骂道:“臭娘们!几个下人,也配谈什么血债?老子……”
“啪!”他还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下,一道血箭喷了出去,夹杂两颗碎牙齿。
二丫冷冷的瞪着他。
张杰转过头,嘴边脸颊已经肿了老高,吐了口学吐沫,含糊不清的道:“好功夫,张某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云掌柜,突袭两行的主意是我出的,去的都是我的人马,要报仇,将我一刀杀了便是。”
王相卿惊道:“不可!二弟,你闭嘴!”
画儿泪流满面,云婉儿面色犹豫,二丫神色越发冷峻,拇指缓缓将龙泉剑推出鞘。
张杰戏谑的道:“云掌柜,你要为手下报仇,便亲自来杀我,指使别人算什么本事。”
云婉儿上前一步,寒声道:“腊月初三深夜,京城南郊十里,永定河旁桂园,遇歹人袭击,两行伙计死六人,伤十四人,可是你指使的?”
“云掌柜既然都已清楚了,何必明知故问?不错,正是老子筹划的。”
云婉儿又道:“除你之外,还有谁参与了此事?”
张杰梗着脖子,冷笑道:“还有老子的一众弟兄。”
“没有别人?”
“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的给个痛快话吧。”
史大学叹口气道:“还有我,当时在下也曾参与此事。”
“三弟!”张杰连忙用眼神制止史大学。
史大学视而不见,惨然道:“你我兄弟当年结义之时,曾说过有难同当,如今我怎么可能躲在你身后呢。”
王相卿闻言也道:“罢了,我们兄弟三人创办大盛魁,所有决断定都是一起定下的。”他站起身来,走到张杰和史大学身边道,“云掌柜,你若要杀我们报仇,那我们三兄弟,无话可说,请动手吧。”
大盛魁众人焦急万分,纷纷提刀在手,对两行怒目而视。
王相卿兄弟三个对手下极宽厚,众人都极是感激,如今三人有难,伙计们也不会视而不见,能在杀虎口站住脚的,谁身上没有几下功夫,此刻一个个都提刀在手,对两行怒目而视,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张杰狞笑着道:“怎么,姓云的,你不敢动手吗?”
吴灵灵大怒,抽剑上前道:“不劳云掌柜动手,我自己报仇!”
吴泽一把把她拦下。
张杰看了面上笑意更浓:“怎么?不敢了?”
王相卿朗声道:“云掌柜,大盛魁账目全都记在三弟脑中,所有驼头商路都由二弟掌管,杀了我们,大盛魁即刻便分崩离析,对你又有何益?”
在众人的注视下,云婉儿缓缓开口:“我不杀你们。”
大盛魁众人脸上的表情均是一轻,画儿和吴灵灵等则如遭雷击,立在当场,怔怔的看着云婉儿。
二丫道:“杀人我可以代劳。”
云婉儿笑着对二丫道:“不必。”
画儿道:“掌柜的,听书他……”
云婉儿抬手,止住她话头。
“两行不杀人,但我会抓你们去见官。”
张杰戏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云婉儿话音刚落,一个瘦小的老头,就从两行的人马中走出,手中拿着纸笔,他道:“在下是顺天府南路厅通判,为探查去年腊月永定河大案而来,多亏两行两位掌柜相助,现在案犯已然供认不讳。”
顺天府通判说着,向云婉儿和吴泽拱了拱手,两人还礼。
他扬了扬手中的纸,继续道:“证词再此,现在三位签字画押吧。”
“什……什么?”张杰愣在当场。
史大学面色惨白,喃喃道:“完了……完了……”
两行商战,顶多将大盛魁挤垮,但牵扯到官府,却是可以让和大盛魁的人全都家破人亡。
王相卿仰天长叹道:“到最后,两行手段还是胜了我们一筹,罢了,罢了,两行有何要求,大盛魁一概应允就是。”
第五百零一章 冰嬉()
大盛魁并入两行,三个掌柜锒铛入狱,事情就算结束了,并没有波及太广。
两行此番算是彻底一统北方,与徽商沿淮河二分天下。
因为协助顺天府破获大案,顺天府尹分外高兴,又亲自题字赠给了两行,此番两行可谓是名利双收。
处理完大盛魁的事情之后,云婉儿便返回京城,吴泽则留在杀虎口,接手大盛魁的生意。
二丫剑法初成,返回齐齐哈尔。
入冬。
齐齐哈尔又产出了三台蒸汽机,炼铁技术尚在革新之中,胡克开始尝试将蒸汽机安装在机床上,如若成功,将会大大提升机床效率,故胤祚将一台蒸汽机留在火器厂,一台调去了煤矿,另一台留给,准备第二年春天时,进献康熙。
哈雷不擅机器,他开始和梅文鼎共同研究星象,两人常常在清华书院的观星塔上一待就是十几天。通过和梅文鼎的交流,以及参考中国的历代文献,哈雷开始对彗星产生了兴趣。
神威三型火炮的研制,最终还是没有成功,戴梓和古大成尝试了无数种膛线,还是无法兼顾射速和威力,作为刻有膛线,配有米尼弹,以黑火药激发的前膛炮,神威二已达到顶峰。
无烟火药、雷酸汞、苦味酸、炮闩等如果不能发明出来,使用金属弹壳炮弹的后膛火炮就无法出现,而为了发明更强的火药,制造更精确的金属结构,又对化学、物理、机械、工程等多个领域提出了要求。
凭借戴梓和古大成二人之力,绝无可能推动如此多的科学领域进步,这需要一代甚至数代科学家的共同努力。
在胤祚的开导下,认清了这一点的二人,开始转换了研究方向,戴梓专攻各类火器,除连珠铳、燧发火枪外,还试制了手雷和地雷,甚至开始研究火焰喷射器。
而古大成则把目光转向了冶铁,开始和戴言和一众洋人及火器厂的炼铁师傅,研究如何制出用于机床的精钢。
有了周家麟和张廷玉辅佐,胤祚每日变得分外轻松起来。
要么就是在观景楼上喝喝小酒,要么就是在景阳大街上走走逛逛,日子过的惬意无比。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随着费扬古去征讨准格尔的新军。
胤祚身为齐齐哈尔副都统,不能参赞军机,也不好托人打听,对西边草原上发生的事情全无所知,不过从京城国泰民安的样子和杀虎口每日的军粮运输来看,西北进军应当是非常顺利的。朝廷甚至在一边打仗,一边筹划康熙次年南巡的事宜。
朝廷中谋士猛将如云,也用不着胤祚瞎担心什么。
每天安心的吃喝玩乐。
入冬十几日,齐齐哈尔逐渐变冷,胤祚在王府中找了个闲置的大院子,命下人们在地上撒了一层水,第二天起来,地上已经冻了一层冰,下人路过时免不了摔伤一跤。
胤祚叫铁匠行打了几双冰刀来,穿上冰刀在冰上来去自如,颇有点溜冰场的意思。
丫丫在一旁站着叫好,彩裳则揪着手绢,不停的叫着“王爷小心”,好几次胤祚几乎摔倒,彩裳跑去搀扶,结果胤祚没有摔倒,倒是彩裳摔了个七荤八素。
搞得胤祚和丫丫一起嘲笑她,如此摔了几次后,彩裳也不去扶胤祚了,捂着摔疼的屁股,气鼓鼓的看着胤祚在冰面飞驰。
说是飞驰,却也不太确切,这随意泼水而成的冰面并不平整,冰层也不厚,在上面滑冰比打出溜滑也快不了多少。
但胤祚玩的却很开心,连鹿皮坎肩都脱了下来,大冷天,口鼻尽是雾气。
胤祚划了几圈后,对彩裳和丫丫道:“别愣着了,冰刀在那边,下场子来试试吧。”
两人对视一眼,在胤祚催促下,都去穿了冰刀,小心翼翼的踩到冰上。
胤祚坏笑着,在两个侍女的腰上一推,两女便惊呼着往前滑去了。
正好他已滑累了,便坐在栏杆上歇息,看两个侍女手忙脚乱的娇憨样子。
两女都不是北方长大的,对滑冰自然是一窍不通,丫丫天性好动,摔了几次后便能在冰上站住,一脸开心的挪动着步子。
彩裳好静,摔了好几次,已是眼泪汪汪的了,求饶似的看着胤祚。
她长得本就标志,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是我见犹怜,一双烟雨迷蒙的眼睛,就像有千言万语,任是一个男人便不能拒绝这样一个眼神。
而胤祚偏偏狠心的道:“彩裳,在冰上趴着算怎么回事,快快起来,多摔摔就会了,看丫丫现在滑的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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