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狐为妻?”胤祚皱眉。
张希载轻蔑的道“坊间传言,就如商纣王迷上妲己一般,赵世锡也为狐妖所累,不仅与狐狸形影不离,而且不愿娶妻,当然,也没好人家女子愿意嫁给一个残废疯子。想来,那所谓的狐妻就是赵世锡肩头的银狐吧,就算已经死了,赵世锡还是把它带在身边。”
胤祚冷哼一声道“装神弄鬼。”
“此番赵世锡与你阵前叙话,恐怕和他的狐妻脱不了干系。”张希载放下望远镜,阴恻恻的道,“他的狐妻若是你杀的,那一会可就精彩了。”
胤祚挥了挥手,亲兵又将张希载带了下去。
胤祚转头问吕康实道“怎么样,人手都布置好了吗?”
吕康实抱拳道“末将已派五名神射手从丘后刀了过去,就埋伏在会面之地北侧的农田之中。”此时正值盛夏,农田中满是绿油油的水稻,到人大腿高,藏五个人别人绝难发现。
而吕康实口中的神射手,都是遴选列兵中枪法最准者,而且所用火器都加装了膛线,子弹也是尖头锥底的米尼弹,无论射程还是准确性逗比滑膛枪高上太多,完全可以在两百步左右击中赵世锡。
吕康实继续道“另外炮兵营已调整好了炮口角度,只要王爷一转身返回,顿时百炮齐发,将赵世锡轰成肉泥!”
胤祚点点头,然后又板起脸道“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按照新军条例当如何?”
吕康实一愣,低下头道“主将阵亡……听令副将……副将阵亡按品级高低定夺指挥……”
胤祚道“不错,一旦我出了事情,大军不能乱,告诉各级军官约束将士保持阵型,从现在起,全军听从副将巴海指挥!”
吕康实单膝跪地,沉重的道“遵命!”
巴海也跪下道“末将求王爷收回成命……”
胤祚道“赵世锡不是傻子,我不亲自出面,他是不会上钩的,况且,我也很想听听,他到底会对我说什么。”
巴海苦苦劝道“王爷,主将有失,恐士气不稳啊……”
胤祚板着脸道“巴海,传令下去,让中军让出通路来!”
巴海无奈,只得传令,片刻,中军微动,让出一条路来。
胤祚掏出手铳,确认一番,又将其插回腰后,然后拍了拍赤兔的脖子小声道“赤兔,待会火铳一响,你立刻转身飞奔,知道吗?”
赤兔心不在焉的打个响鼻。
胤祚怒道“你不想成一顿烤马肉,就给老子跑得快点!活着回来,我赏你一千斤胡萝卜,再加一千斤梨子,让你吃到撑死!”
赤兔听了这话,人立而起,嘶鸣一声,像是收了极大的鼓舞。
吕康实等人围在胤祚身边,给他送行。
胤祚上马远眺,两军之中,南军已搭起了一个凉棚,并摆了桌椅,那里面是胤祚和赵世锡的会面之地。
吕康实上前道“王爷,那个凉棚距我军炮阵大约一里半,已在火炮有效射程的边缘,王爷请务必将赵世锡引诱至凉亭中。”
吕康实这话,众将纷纷对他怒目而视,搞得他自己也羞愧的低下头去。
巴海等人收回目光,向胤祚拱手,齐声道“王爷,万务平安归来!”
胤祚哈哈一笑道“诸位放心,我去了!”说着双腿一夹马腹。
一人一马冲出新军军阵!
……
李朝人没有望远镜,李柟手搭凉亭,眺望敌阵,神色紧张,见到一人从敌阵中冲出,威严的道“将俘虏带上来!”
片刻,十余名八旗兵便被五花大绑的带了上来。
赵世锡派人袭营,将胤祚打的大败,不少士兵慌乱中逃跑,在战场上四处乱窜,恰好被随后赶来的李朝骑兵俘虏。
共抓了几十个俘虏,硬气的便李柟被一刀砍了,只剩下了这些人被带了上来。
“都看看,远处那个是不是胤祚?”李柟道。
俘虏们都跪直了身子,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那个人影。
片刻,一个俘虏道“是他!是王爷!”
“你肯定?”李柟转过头冷冷的说。
那个俘虏道“错不了,小的有幸见过王爷,记得王爷身形,况且王爷骑乘的那匹红马是大宛马,全军只此一匹,错不了。”
另一个俘虏也道“没错,是王爷!王爷马术不精,故骑得不快。”
随着人影渐渐跑进,身形逐渐清晰,其余俘虏也纷纷道“那个是王爷……没错,就是王爷!”
李柟道“都带下去。”亲兵闻言,将俘虏全部押了下去。
李柟望着胤祚逐渐清晰的身影,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暗想“赵世锡虽然多次顶撞于我,但这次会面确是一招妙棋。”
赵世锡向李柟提出要与胤祚阵前叙话时,李柟本是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这是个绝好的引诱胤祚自投罗网的机会,于是欣然同意了。
在他们大军还未到之前,李柟就已派遣精悍弓手埋伏在会面地四周,本来山虎营是最适做此事的,可惜山虎营随中军而行,还在身后数里。
李柟不敢伤害六阿哥,所以将其射落下马,将之俘虏就是上佳之选,不仅能逼清军退兵,还能以胤祚为要挟和大清讨价还价。
阵前,六皇子的身影向前走了半里,突然停住,李柟心中一紧,暗想,莫非是胤祚发现什么端倪了?
。
第四百二十七章 同归于尽()
赵世锡坐在小车上,也停步在军阵前半里,与胤祚遥遥相望。
“那人是胤祚吗?”赵世锡平淡的问道,同时一手摸了摸肩头的狐尸。
“太……太远了,小的看不清楚……”为赵世锡推车的军士慌乱的道。
“仔细看。”赵世锡道。
给他推车的正是清军俘虏之一,官至八旗骁骑校,在军中也是不小的官职了,和胤祚见过许多面,对胤祚的身形体貌都十分熟悉。
赵世锡让他来推车,也存了让他辨认身份的想法。
那骁骑校哆哆嗦嗦的道“是。”
然后手搭凉棚,眯起眼睛,看了许久后,道“大人,六皇子坐骑名为赤兔,乃是一匹通体赤红的大宛马,比寻常战马高上一头,我观此马,应是赤兔无疑了。”
赵世锡面色不变“面容体态如何?”
骁骑校看了片刻,不确定的道“从体态来看,确是六阿哥……只是面容……离得实在太远,看不真切。”
赵世锡沉吟道“往前再走半里。”
于是骁骑校将赵世锡的小车推动,而远处的胤祚的还是站在原地,赵世锡知道是因为自己多带了一个人,胤祚不愿轻易靠近,但未能确定胤祚身份之前,赵世锡不会让那俘虏走开。
夏日阳光高照,大地上分外炎热,清军粮草尽毁又鏖战一夜,此刻已是又饥又渴又累又热,其中八旗军和骑兵营因为身着棉甲,故而早就已经汗如雨下。
而赵世锡前军不带辎重,彻夜行军,此刻处境也与清军相差不远,但好在中军已押运粮草而至,再等几个时辰就会赶到,所以南军反而不急于进攻,赵世锡自然也有充足时间来与胤祚周旋。
许久后,骁骑校又推着赵世锡前进了半里。
赵世锡急切的道“现在呢?可看的清那人面容?”
骁骑校咽了口口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眯着眼睛看了许久,突然惊道“是望远镜!”
“什么?”
“望远镜!”骁骑校有些激动的道,“就是六阿哥手里那个圆筒状的东西,能看清远处景象,六阿哥军中营官以上,人手一把。”
赵世锡向远处看去,只见胤祚正坐在马上,双手拿着一个圆筒状的东西,向这边眺望。许是因为天气炎热,或是遮挡了视线,胤祚将头盔取了下来。
“是他!”骁骑校大声叫道。
“你确定?”赵世锡压抑着激动道。
骁骑校点点头道“是六阿哥!是六阿哥……”他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卖主求活,已催垮了他最后的自尊。
赵世锡冷笑“很好,做的不错,我决定放了你,逃命去吧。”
骁骑校止住哭泣,不敢置信的道“真……真的?”
赵世锡自己握住车轮,向前艰难的推行,一边走一边道“既然六阿哥有望远镜此等神物,自然看见了你我作为,应当已经猜出你的身份,你现在离我军一里之遥,如果不趁机逃跑,反而会让他起了疑心,滚吧。”
骁骑校跪在地上,连扣了数个响头,口中道“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然后站起身来,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向南逃了,果如赵世锡所说,没有人阻拦他。
赵世锡费力的赶着车,很快他额头上就渗出了汗水,衣襟也被染湿,但嘴角却露出狞笑。
远处,胤祚见他单人而来,也收了望远镜,一夹马腹,朝着凉棚而来。
眼见二人越靠越近,周围数万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世锡车走的慢,胤祚的马速也不快,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在凉棚会面。
远处新军军阵,吕康实脑门上满是冷汗,用早就嘶哑的嗓子喊道“没有老子的命令,谁都不许开炮,都把招子放亮了!”
一百门神威二野战炮,在山坡上一字排开,每门炮四周站着三个人,分别坐搬运炮弹、清理炮膛和点火,另有一百人站在后面,作预备队。
此时所有火炮都已装弹完毕,角度也已调整完毕,点火的炮兵,每人都拿着火折子,神情分外紧张,有些人拿火折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而在会面地北边三百余步的农田之中,五个火铳手伏在稻田水中,稻苗掩盖了他们的身形,他们将火铳高举过头,匍匐前行,行动之间几乎没有声响,只听的到同伴粗重的呼吸和越发快速的心跳声。
凉棚的南边,大约二百步,长着一片矮草,几十个李朝士兵将身形埋藏在腐草和泥土之下,远远看来,只有一片土黄和深绿。
凉亭之中,两人会面。
“你是胤祚?”赵世锡先问道。
“你应当称本王为六皇子或殿下。”胤祚没有下马,冷冷说道。
赵世锡轻笑“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还在乎这些虚名吗?”
“动手之前,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场面话要说。”
赵世锡讶然“我本想嘲笑你自不量力,然后再说你的女人将如何惨遭折磨云云……但现在,我只想问,你既然知道这是个局,为何要应约而来?”
“你们敢伤本王吗?”
赵世锡默然许久,随即扬天大笑“哈哈哈哈……”
“有何可笑之处?”
赵世锡这一笑,笑的撕心裂肺,眼泪都出来了,随即引起一长串咳嗽,咳了许久后,缓了口气道“天朝上国,大清皇子,啧啧……果然好大的威风!可笑啊!可笑!我原以为自己遇上了劲敌,却没想到你却是如此愚不可及,你与我有杀妻之仇,就算李柟不敢伤你,我以身相诱,将生死置之度外,难道也不敢伤你吗?”
“哦?”胤祚眯起眼睛。
赵世锡道“不用费心了,我早就在四周布下了上百弓手,只要你一出凉亭,立即就万箭齐发!至于在下,现在已没了军权,前军由李柟统领,他虽蠢了些,但凭前军击败群龙无首的新军还是做得到的。”
“这么说你已打定主意与我同归于尽了?你就这么一心求死?”胤祚说着,右手不露声色的摸向腰间。
赵世锡突然怒吼“你懂什么?你懂做一个废人是什么滋味吗?李朝国民内斗不休,世间也是人心丑恶!这样一国有何脸面以华夏正统自居?还有何存留的必要?”
胤祚把身子探前,戏谑的道“你莫非疯了?”
赵世锡没有理会胤祚,双手用力扣住车椅,眼角布满血丝,寒声道“杀了你,康熙会暴怒,李朝必遭灭顶之灾,前明覆辙,必将在李朝重演!”
“没想到,张希载这废物,竟败在你这样一个疯子手里。”胤祚嘲笑道。
赵世锡嘴角裂开道“殿下凭什么觉得我是赵将军?”
“你说什么?”胤祚瞳孔紧缩。
“凭车椅和狐尸吗?”那人说着,将那狐尸厌恶的拿开,扔到地上,得意的道,“为了骗殿下,赵将军将狐尸放在肩上,哪怕沾满蛆虫也不离身,硬是让那银狐二十余日没有下葬啊!”
这时胤祚才看清,他的白色衣服上沾染了不少银色的涂料。
“你是谁?”胤祚惊恐的问道。
那人冷笑道“赵将军尚未杀殿下福晋报仇,怎会这么快就寻死?”
“你是赵世锡的死士?”胤祚右手已经握住了枪柄,同时全身肌肉绷紧。
那人道“六阿哥果然聪慧,可惜太……”他话说到一半,飞速从车椅上取出一柄小弩,弩上泛着蓝光,显是淬了剧毒的,朝胤祚扣下扳机,弩箭嗡的一声,向他额头飞去。
胤祚猛地一闪,避开要害,但左肩还是一痛,一股大力将他推下马来,同时右手拔枪瞄准。
“嘭!”一声铳响,那人脖颈一阵血雾弥漫,喉头出现硕大血洞,身子倒在车椅上。
与此同时埋伏在凉亭两侧的神枪手和弓箭手起身,一时间四周弓弦、铳响连成一片。
赤兔听到铳响,一声嘶鸣跑出了凉棚……
。
第四百二十八章 胤祚之死()
战场上,赤兔赤红色的皮毛非常显眼,吕康实伸长望远镜,眉头大皱喃喃道:“怎么只有马?”
与此同时,凉亭两侧伏兵现身,五声铳响传来,接着箭雨落下,赤兔身中数十箭,跑出五步,哀鸣倒地。
“轰!”一声火炮轰鸣。
吕康实心胆欲裂,大喊道:“不许开炮!”
但这这一声火炮已将他的声音盖了下去,像是引起的连锁反应,一百门神威二同时开炮,山丘之上地动山摇,炮声轰鸣,震耳欲聋。
吕康实眼睛已经变成红色,揪住一个炮兵的领子,全力嘶吼道:“谁让你们开的炮?”
那炮兵已经吓傻了,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汗珠,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须臾,像是神罚一般,凉棚四周天崩地裂,无数炮弹砸下,大地剧烈震颤,闷雷一般的炮弹落地声接连不断,整个凉亭瞬间支离破碎,凉亭四周,每一寸土地都遭受了连续不断的炮击,瞬间浓烟四起。
一百颗实心炮弹在地上弹射,又冲出浓烟,滚动十余丈才停下,形成一个致命的扇形。
两方军队都陷入了寂静
片刻,李朝侧翼骑兵朝凉棚冲去,像是伸出了两个钳子。
巴海面色通红,眼底布满血丝,咬着牙对谷行道:“将尸体抢回来!”
“尸体如若落在李朝手里,你提头来见!”巴海冷冷的补充道。
谷行抬起头,一字一顿的道:“卑职明白!”说完翻身上马。
片刻,骑兵二营三营加残存八旗离阵而去,谷行冲在最前,像一只离弦之箭。
大清皇子可以战死,但尸身绝不能被敌人虏去,这不仅仅是死者尊严,也是皇家的颜面!皇家颜面一旦有损,就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李柟脸上既是惊惧又是兴奋,竟一时无言。
喜的是胤祚一死,清军群龙无首,士气必然大跌,此战胜败已分。惊的是胤祚竟葬身炮海之下,康熙必将发雷霆之怒,李朝灭顶之灾恐怕不远了。
此时凉亭附近烟尘还未消散,清军火炮威力竟如此之强,实在匪夷所思,如果李朝能缴获这一批火炮,架在城墙上,据险而守,未必没有战胜康熙大军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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