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脸低低地垂着，如同是蝶翼一般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看起来就像是两排弯弯的小扇。两只手也是颇有几分紧张地攥着身上的襦裙，可见其心中并未如其所表现般的平静。
景娴看在了眼中，却是有些好笑，平日里看多了她不温不火，镇定矜持的模样，一时竟然忘记了，到底还是个没长成的小丫头，如今这个年纪的嗔痴喜怒，一一尽有，遇到了正这般的大事，到底还是会紧张的。
想到了此，竟觉得有几分的怜惜，若非是长于深宫，面前的少女的该是多么的活泼天真，哪里需要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方是有些笨拙地劝解道，“别紧张，顺着那赞着的话做就是了。”
锦好有些好奇地抬起了头，竟是叫景娴微微红了脸。
说话间，镇国侯府的徐梦竹，苏御史府的苏紫鸢二人领着几位闺秀相携着进了内室，都是平日里相熟，相交甚好的女子，说话也是便宜。
景娴见锦好缓缓地褪去了紧张，笑着交谈，才是放下了心来，出了屋子。
屋外的花园里的凉亭之中，萧辰琛坐于轮椅之上，执手摆弄着放在了桌上的棋子。忽而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了头来，眸子里就好像是万千的冰水消融一般的，清俊夺目……
*
正厅里已经是高朋满座，往来之人，皆是谈笑风生。
昭帝和徐皇后在首位坐定。钦天监算出了时辰，高声回禀，昭帝点头示意及笄礼开始。
一阵轻快愉悦的乐声起，众人屏息间，徐梦竹和苏紫鸢扶着锦好从东房内缓缓走出。
锦好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肃容，立于正厅之中。
少女青衫及地，乌发秀丽，灵动天成，虽然未着华服，可那举手投足之间的尊贵气度和面色稍许透露出的稚嫩和柔弱，一时间竟是叫一旁观望的不少未婚的男儿齐齐看呆了去，倏然回过了神来，不觉面上有了几分羞红。
偷偷看了一眼，又是一眼，虽然红着脸，却依旧是光明正大的看了。
主人自为昭帝和徐皇后，徐老夫人正是镇国侯府，徐皇后的亲生母亲，徐老夫人；赞着却是是现任的镇国侯夫人；瑾兰是徐皇后身边的瑾兰姑姑。执事三人，正是徐梦竹，苏紫鸢并有另外的一位小姐。手中盛有三个托盘，分别盛有发笄、发簪、钗冠。
徐夫人先走了出来，对着昭帝和徐皇后，以及诸位观礼者微微行了一礼，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锦好至场地中，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
徐夫人微微一笑，替锦好梳头。而后将梳子放在了席子的南边。
锦好转向东正坐；徐老夫人含笑着起身，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瑾兰奉上罗帕和发笄，徐老夫人走到锦好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替她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
徐夫人为锦好象征性地正笄。锦好起身，回到东房，去屋内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三加三拜后，锦好散落的发丝已经被轻轻地束起，加了钗冠。身着锦缎华衣，稚嫩的面庞中却是透着非同一般的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昭帝看了满意地点了点，受了锦好的大礼。透过了眼前的女儿，他恍惚间也是看见了皇后年轻时的模样。
徐皇后面色却是有些动容，眼中泪光闪闪，不住地含笑点头。养在了身边十五年载，记得昨日还是小小的萝卜头般大的小姑娘，一转眼，竟然已经成了姿容清丽的少女。不觉是有些舍不得。
昭帝似乎也是明白了徐皇后的心思，大手轻轻地覆在了她的手上，徐皇后转过了头，两人相视而笑。
锦好坐于萧辰琛的身边，大手轻轻地置于腹上，一边却是在想这里头的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女孩，能不能有锦好一半的从容不迫，安好静远。
只是，若真是个女孩，想来日后也定然会受尽万千宠爱。
在场的皇室中人，或真心，或假意，面上倒也都是一片的和乐。即便是再受恩宠，却也只是个公主，不涉及权利纷争，再来锦好知书达理，蕙质兰心，这么多年，从未曾惹是生非，反而处处彰显了嫡公主的风范，对待兄长翩翩有礼，这样妹妹，想来没有一个哥哥是不欢喜的吧。
老三倒是好福气。
及笄礼成。
宾客纷纷出言赞美恭贺。
往常，本该是最为是闹腾的少年权贵之弟，一个个的却是如同被禁了声般的齐齐不说话，彼此之间相互暗暗衡量比划，眼中向着某一处，皆是闪动着徐徐的倾慕。
自诩看遍了全京城的美人，可今日这一瞧，才是知晓什么才是叫国色天香。她或许不是最姿容绝色，或许才情并非出类拔萃，才刚刚及笄，眉宇间还带着些许稚嫩，可她只要是站在了那里，就好像是枝头的那一枝梅，那满身清贵气派无端地便是叫人将目光投注在了她的身上。
就是曾经的京城‘艳绝双壁’，楚家大小姐和柳家大小姐也比不过。
这世上，也就堪堪只有两个女子，一个是楚相府的小姐，如今已经是琛王妃，想要是从琛王爷手下抢人，怕是不容易，而另一个便是四公主。
四公主如今还未曾是定下了婚事，却是不知那个人有如此好运能够娶得美人归。
私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在暗暗谋划着此事。心想着，待回府后，必要请母亲向皇后娘娘提亲。
*
惊鸿一瞥后，锦好已经回了内院，徐梦竹和苏紫鸢陪同在侧。
昭帝和徐皇后已经回了宫，瑾兰姑姑却是留了下来，协同景娴处理府中诸事。
［公主府］里备了午宴，如今时日尚早，相熟的妇人和小姐们则是三三两两一处，逛起了［公主府］的园子。就是素来呆不住的豪门世族的公子哥亦是兴致勃勃地浏览了一番。
纵览水波荡漾的湖面，荣国府的小侯爷，季焱不由得赞道，“这京中竟然还藏着这般的清灵韵雅的府邸。”
当日只知道，赐予四公主的府邸，是前朝太傅所居，清贵是清贵，可与其余公主的府邸只怕是不能比。可是如今看来，二公主的府邸，确实是公主府中的第一华贵，可华贵虽是华贵，可惜匠气太过浓郁，反倒是失了几分灵气了。倒不如这府邸清新自然。
也只有那般的人儿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府邸吧。
久听不见附和声，转过了头，看向了一侧同为公侯世子的好友，却是见其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了然，掩饰住心底酸涩之意，眼神清亮，唤道，“子聪兄，子聪兄。”
林子聪这才是回过了神来，见好友揶揄笑意，脸色一红，强按住了旖旎的心思，转而才是扯开了话题去。
而这一刻，如同是他这般依旧是未曾从方才惊见公主盛装的那一幕晃过了神来的男子不知几多。
说话间，忽然是听见熟悉的声音，言语间谈及彼此心系之人，两人相视一眼，脚步轻转，藏于假山石后。
太子，柳家嫡子柳元杰，以及几个公子哥素来都是焦不离孟。
远远地瞧见了郑鸣走来，柳元杰心中疑惑，打了招呼，“郑鸣兄，可算是来了，方才及笄宴结束后，你去了哪里。”
“只是寻了个地方更衣罢了。”郑鸣面色微冷，又见众人面上都带着欢悦喜色，将话题淡淡地岔开，“如此热闹，不知是在谈及何事？”
众人知他素来面冷，也不计较。
羽林军首领赵世元上前一步，笑着说道，“世子可是来往了，方才正在说，四公主今日及笄，想来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日便是会定下了婚事，不知哪个公子有这个福气。”赵世元出身寒微将门，是萧辰琛势微后，由萧辰睿举荐的将领，因曾在城外军营服役，和郑鸣也有几分渊源。
转而又是对柳元杰调笑道，“柳兄出身高贵，文武学识皆是不凡，若是求娶，未尝不可心想事成。”
柳元杰淡淡笑了笑，却是未曾推脱，想来也有这个心思。
萧辰睿听及此，似乎想到了什么，心思一转，笑着点了点头，“若是能成，自是极好。”
一旦柳元杰娶了锦好，徐皇后和老三定然会站在了他这一侧，他还有何担忧，储君之位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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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刺耳之声（）
“鸣弟，你瞧着如何？”太子转头看向了郑鸣。
郑鸣是太子妃的亲弟，郑家手掌着十万的大军，又是他的鼎力的支持者，此事他倒是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郑鸣先是一愣，不经意地拢了拢袖口，眉心微微蹙成了一簇，可是见那那柳元杰面带笑意，宛若是已经十拿九稳的模样，嘴角肆意勾起，方才是心不对口地应付道，“甚好。”
只是心底里却是越发的沉了，心宛若是空了一处。
袖笼里本先放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头所准备的是一根晶莹剔透的白玉刻着海棠的簪子。
这簪子是他巡视产业时，一眼相中的，鬼使神差地就是觉得衬她。
在那掌柜的异样的目光中大手笔买下，忐忑不安地准备了许久，更是私底下想过了无数次要说的话，快马加鞭只想赶回来，在她的及笄日送给她，希望她能够带上他送的簪子。
可惜他却是没有当面送出手。
不是他不想，而是……
方才他并非是去更衣了，贸贸然避开了人群闯入了内院，想要将自己千挑万选的礼物送到了她的手上。他知道自己如此做，不合规矩。可他已经打好了主意，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将他的心捧在了她的面前。
如此的兴致勃勃，却是看见了的一棵开满了花的老梅树下，一双壁人，男子清俊无双，面色温柔，女子娇小可爱，温婉娴雅。
楚家大公子，楚景曜，举世无双传说中不沾染凡尘的男子，亲手递给了她一个匣子。
她，收了。
她面色带着羞涩的笑意，嘴角轻勾，似乎是有些手足无措。那般的她是他从未曾是看见过的娇柔和惹人怜爱。往常那双透着清冷的眸子里，渐渐地盛开，最后流淌作了一弯泉。
他慌慌张张地藏身在了院墙后，就好像是见不得人一般，心在那一刻却是微微颤了一下。
半寒着脸，避开了人，迅速地进入了她的卧室。不同于一般小姐的脂粉气浓郁，她的闺房，清丽婉约，和她整个人的气质极像。微微叹息，才是拿出了袖中的小匣子，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放下。
就算是不能够当面送给她，让她知道了也好。
听见了外头有脚步声来，身形一转，已经是侧身进了一侧的小屋子。里头所放的大多是寻常之物，可在一个格子里头，仔仔细细地收了一盏花灯。
花灯还是簇新，可见时日并不长。那样式也是颇为别致，他记得清楚，正是当日［清风楼］那日，所准备的花灯。
一共也就那么几个，并着眼前的这个几个，他清楚地记得当日被众人所追捧的好些个，当日都入了楼中的一个雅间。
没想到，原是在她的手中。
这也就说的通了，元宵节当日，她想必就在那个雅间中。身边的人，想必陪着的就该当是楚景曜了。
心里头却是苦笑连连，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们就已经走得那么近了……
*
“元杰兄，今日就先将话撂在这儿了，日后若真成了事，这一杯喜酒，可是逃不了的。”
“不错，这喜酒定是要的。”周边的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挤眉弄眼地搞着怪。
柳元杰淡淡摆手，面带着浅浅笑意，“诸位就不要取笑我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还未曾有定论，还请诸位勿要在人前提及，损了公主的名声。”
心里头却是对四公主颇为满意，那般的高贵可人的妻子，大抵没有一个男子心中会不愿意的吧。如今遍数这整个朝中未曾娶妻的少年公子，比得过他的当真是少之又少。暗暗忖度，今日回府后，就请祖父向皇上求赐婚。
“这是还没成事，就先护着了。”
“哈哈！”
……
郑鸣看在了眼底，眸光中却是带着淡淡的冷色，眼神轻转，落在了湖面的一处，嘴角微微勾起，心里头一片冷凝和嘲讽。
柳家在二十年前，只是一个京中微末的小官吏，因为婉贵妃，承蒙昭帝恩宠，才是扶摇直上，成为了盛京中的世家。论地位，不及镇国侯府，公伯侯爵；论清贵，不及楚家，翰林学士；论权势，不及，封疆大吏，戍边将军；论家底，不及开国功臣，世族豪门；若是论子弟出息，族中子弟唯柳元杰尚可，柳家女儿却是个个花容月貌。
虽然如今在朝中有柳尚书在，可没了皇上对柳贵妃的恩宠，柳家的实力早早就已经大不如前。若非有和太子殿下的姻亲关系在，皇上顾及着太子的颜面，只怕是在婉贵妃事发后，便会是降了柳家的官位。
可偏偏他们却是看不懂形势。
柳家出了婉贵妃，又汲汲为营，这么多年，又将徐皇后一脉打压到了如此的地步，害的琛王殿下如此。徐皇后怕是绝对不可能将女儿嫁入了柳家，异想天开罢了。
倒是楚家极有可能。
想到了此，眼中淡淡地溢出了半点苦笑。
“郑世子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莫不是在这宴会中看中了哪家的小姐。”赵世元将手搭在了郑鸣的肩头，眼底里透着几分促狭。
不知何时，这话题竟然又绕回了他的身上。
“赵兄说的不错，本公子倒是觉得有几家的小姐，人品学识，相当的不错……”
“惦记也没用，你说的那两位小姐，可都已经定下了婚事
，可都已经定下了婚事，若非是公主及笄，只怕是不会轻易出府来。”
“那又是如何，横竖还未曾是成婚，若是郑兄当真是喜欢，只管上门提亲去，莫非那人家还敢拒绝不成，哪里比得上西昌侯府的权势。”
“要我说，柳大小姐，可真是沉鱼落雁，花容月貌，若能够娶到了她，本少也是三生有幸。”
眼见着在场的人都因为这一句话，看向了自己，郑鸣的眉轻轻皱起，一边将赵世元的手，从自己的肩头拂下，带着几分恼意，“休得胡言乱语。”
他并未对人有意，至于他们所说是的哪几位小姐，他也只认得出大概的模样，哪里就牵涉喜不喜欢。偏偏在这里胡乱攀扯，若是叫有心人听见了，坏了那小姐的名声该当是好。
见郑鸣确实发怒，在场的人才是意识到了什么，相互间对视了一眼，呐呐地闭了嘴。
柳元杰笑着打着原场，“女子闺誉重要，诸位还是不要将这些话，挂在了嘴边了。”
太子却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郑鸣，眼底里闪过了一道异然的幽深，“鸣弟确实也是该娶亲了。”
一边则是顺着方才之人的话，暗暗在脑海中想着京城中哪家府上，还有未曾出嫁，能够拉拢又能成为助力的小姐。
郑鸣见太子如此，心下一沉，只是开口推脱道，“多谢太子殿下挂念，功业未成，臣如今并无娶亲之意。”
“唉，郑兄，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家中暖玉，红袖添香，这才叫是人生的一大乐事。”赵世元上下瞅了瞅郑鸣，眼底里似乎是有几分的不可置信，“郑兄弟，你该不会是还是个……”
郑鸣的脸悄悄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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