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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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画卷-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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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手揉了揉眉心,陈隽卿与张奉之闲话了几句,觉得没有什么营养,便停了下来。

    “今日楚风的事情,是张大人安排的?”陈隽卿二十出头,很年轻,很有才华,但并不是丹青上的才华。

    丹青上的才能也不是没有,否则他也进不了画院。只不过,他在其他方面的才华要比书画上高明的多。

    正是因为这一点,吴大学士才一眼看中了他,使其成为了自己身边的人。不管怎么说,吴大学士终究是年纪大了,很多琐事、杂事,如今都是这位陈隽卿在处理的。

    “陈大人太高看我了,”张奉之轻笑起来,冲着陈隽卿随意的拱了拱手,“我没有那样的本事,也没有那样的才智。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什么隐晦之类,我的确不知。”

    大概是事多压身的缘故,陈隽卿英俊的面容看起来总是带着一丝疲惫。他看了看张奉之,微微点了点头。

    “对了,听说今日呈给官家的那幅《重阳游猎图》,是陈大人帮我翻找出来的,真是多谢了。”张奉之淡笑道。

    陈隽卿也淡淡的回答:“张大人画功高明,只要走对了路数,自然是能够倍受官家赞赏的。”

    张奉之见这陈隽卿的一张嘴如此严实,索性呵呵一笑,不再多说,拱了拱手,也不撑伞,迈步走入濛濛细雨之中。

    “张大人,”陈隽卿追上半步,单手在身后背着,长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隽永端庄,果然人如其名,“在下能否问一句,您为何要突然背弃王学正?”

    张奉之也不回头,只在雨中淡淡笑道:“我不太明白张大人的意思,大家同在画院,都是为官家作画的画师而已。何来什么背弃之言呢?”

    雨打青衫湿,最后一抹霞光也渐渐收拢,清冷的秋夜在东京城里弥漫起来。

    ……

    ……

    “不是开玩笑吧,真的学什么拳脚功夫?”

    萧庭瞪着一双眼睛看向楚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边犹嫌不够,索性绕着楚风转了一圈,然后抱着膀子审视道:“不过你这么一说的话,楚兄你最近似乎真的健壮了一些,不像以前那样瘦弱了。”

    楚才正跟一根鸡腿较劲儿,这时候撕下了一口,弄得满嘴油,听着萧庭的话忍不住抬头看了楚风一眼,纳罕道:“真的假的?我风哥儿以前比这还瘦弱么?那岂不是成了竹竿子?”

    “你跟一个个都跟你一般壮不成!”萧庭白了楚才一眼,看着他的吃相,脸上不禁露出无奈来,“我说楚才,你是不是骗我们的?你真的是书香之家出身的?怎么吃个东西都如此呃……大气磅礴的。”

    楚才闻言愣了一下,老脸一红,来不及咽下嘴里的东西,就连忙扯着嗓子喊道:“我出身河间府的楚氏大族,是……”

    “河间楚氏的第十三世子孙!”萧庭帮着接了下来,笑嘻嘻的道,“知道啦知道啦,我们都背下来了。”

    “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提起出身的问题,楚才整个人就会变得十分敏感和认真。他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道,“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背族谱给你们听!”

    “呃,我们没有不相信啊……”萧庭连忙道。

    “河间楚氏,世出汉末陈留……”

    楚才真的很认真的背诵了起来。

    “呃……”萧庭一脸的哭笑不得,连忙起身劝阻,又摇头又摆手的,“不用背啊,不用背啊,真的不用背。我就是开个玩笑,怎么突然弄得这么认真呢!”

    楚才一双眼睛瞪着萧庭,表情认真的不行,振振有词:“高祖名讳致和,官至谏议大夫,娶幽州朱氏为妻,有子三人,女二人……”

    “我的老天爷!”萧庭一拍自己的脑门儿,连忙转身求助楚风,“我的楚兄弟,你快帮我劝劝这小子。我的天,哪有人闲着没事儿被自家族谱的?真是太恐怖了!”

    楚风早已乐得不行,捂着肚子看热闹,哪有什么去管的意思。

    “算了!算了!”萧庭一脸的愤恨,也不知从何处衍生出一股子气势,舍了楚风,站起身来,直着腰杆儿对楚才郑重道,“好!你背吧!我……先溜了!”

    说罢,一溜烟儿的逃出了自己的房间。

    “咦!庭哥儿你别走,我还没背完!”楚才眼睛一瞪,三步并走两步的追了上去,嘴上依旧不停,“长子名高,次子名迪,三字……”

    “救命啊——”外面传来萧庭凄惨的哀嚎声。

    ——

    萌楚才的,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第八十九章 惜春长怕花开早() 
如果不知道的话,单纯看着楚才追着萧庭满地跑,嘴上还念念有词的模样,恐怕会误以为楚才在作法之类的。

    楚才当然没有在作法,他只是很认真的正在背诵自己家的族谱。可以看得出来,河间楚氏果然历史悠久,最远可以追溯到东汉末年的三国时代。所以,整个背诵的过程持续了很久,一直到萧庭从满院子乱跑,到他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坐在门槛儿上,楚才的背诵才戛然而止了。

    这个时候,楚风已经吃饱喝足,潇潇洒洒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笑眯眯的看着这两个坐在院门门槛儿上的家伙。

    萧庭一脸恍惚的回过神来,揉了揉耳朵,忽然意识到楚才背诵的声音果然停止了,这才徐徐的瞪大了眼睛,满目都是不可思议的狂喜,扶着门框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是终于背完了么?”

    楚才一双眼睛盯着并不怎么明亮的星空,小眉头紧皱着,面色带了些怅然与懊悔:“没有,是我中间忘记了。”

    “天助我也!”萧庭几乎喜极而泣了,伸出双臂抱住了楚才,“我的兄弟啊,你可别背了!话说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背起族谱来了呢!”

    楚才双拳紧攥,看向萧庭的目光异常悲愤:“因为你怀疑我的出身,你怀疑我不是河间楚氏的人!”

    “我没有啊!”萧庭几乎想撞墙,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一张英俊的脸扭曲的如同苦瓜。他又看向了楚风。忍不住悲愤的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啊!”

    “我知道你没有。只是楚才方才误会了而已。”楚风笑眯眯的走上前,忍着笑。“我知道你没有的。”

    “是我误会了么。”楚才挠了挠后脑勺儿,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局面,点了点头,“哦,可能是我真的误会了。”

    萧庭欲哭无泪,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说老萧,是你找我们过来听曲儿的。要不再不进入正题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可就在你这住下了。”楚风笑着道。

    “那就住下嘛!”一提起这个,萧庭才算是有了精神。重新活络起来,“我这就去叫人,哈哈,估计人家也已经等急了。对了,那个,她学的时日还短呢,面皮也薄,要是哪里唱的不好了,你们可不准乱说。更不许喝倒彩!”

    “放心吧放心吧,你知道我不懂这个的,别说是唱了,就算是这位姑娘把词句念出来。我没准儿都以为就是这样子的。”楚风耸了耸肩,笑着摊手。

    萧庭嘿嘿一下,又看了楚才一眼。

    楚才挠头道:“唱曲么?我也很少听。听不懂啊。”

    “哦哦,那就最好了!”萧庭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就像是年轻人沉溺于恋爱时的小确幸,“你们先回去老实儿等着。我这就去叫她。”

    说罢,屁颠屁颠的出了院子。不过片刻,萧庭便领着一个淡妆羞怯、抱着琵琶的丽人走了进来,向楚风二人介绍:“这就是婉静姑娘了,楚郎是见过一面的,便是那时候酒家卖唱的那位姑娘。婉静,这位楚郎君你见过的,这位……也是楚郎君,你唤他小楚郎君好了,方才就是因为他才耽误了事情,你可以随便怨他。”

    萧庭看着婉静嘻嘻的笑,女孩子本身却不好那样随意的,只偷偷的看了他们一眼,抱着琵琶一一福礼,声音娇怯怯的打招呼:“楚郎君安好……小楚郎君安好。”

    萧庭便重新拉着二人入席,笑着解释:“不知道楚兄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在那酒家,我就说这位姑娘有一把好嗓子的,若是不好生学一学实在可惜了。而且你也知道的,酒肆那等地方鱼龙混杂的,我怕那掌柜的看不住场子,让她一个姑娘家被人占了便宜,索性就让她跟着我了。倒也不是卖身啦,婉静姑娘是好人家出身,我自然也不能轻慢了。只是接了她进府住,还给她请了一位老师,教她弹唱……”

    婉静一直羞答答的不言语,这时候忙道:“萧郎君于我就如同再生父母一般,奴家无以为报。”

    “哎,又没让你报答什么,只是你这嗓子的确是天生的高妙,如果不学唱曲儿的话,实在是可惜了。”萧庭笑着道,“好了,也别让两位楚郎君生等着,你便唱一首《雨霖铃》罢!也不用紧张什么,这两个都是不懂曲乐的,君子六艺根本没学明白,听也听不懂。我虽然说是请他们来听曲儿吧,其实就是拉过来给你练胆子的。哈哈,就算是没唱好也没关系,他们要是敢到外面去透漏一个字,我就……嘿!杀人灭口,怎么样?”

    楚才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萧庭。

    楚风也不免瞪了他一眼,笑着道:“口出狂言的家伙,方才是谁被楚才到处追着跑的,这时候还敢胡乱说话?”

    而后又对婉静姑娘和煦的笑道:“姑娘不必担忧,萧庭这家伙虽然经常口出狂言,不过方才那段话里,十有**都是真的。我们两个的确是不懂音律的,所以你随便唱一唱就好,不必担忧。”

    婉静连忙点了点头,又重新含羞的垂下了目光。

    转轴拨弦,婉静稍稍试了试音色,便在萧庭的示意下开口唱了起来。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一首柳永的《雨霖铃》,楚风虽然听不懂,却也能够感受到其间的美学。那种清冷与愁绪,多情与叹惋,种种欲言又止、闭口千万言的惆怅与千回百转,都从那指间的拨弦与嗓音的变幻中娓娓道来着。

    不疾不徐,声声入耳。即便是楚风,也能听得出这姑娘的唱腔,的确要比之前在酒肆听到时好的多了。

    萧庭听着曲子,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连目光都不从婉静姑娘的身上移开一寸,一副痴迷的样子,惹得楚风忍不住偷偷一笑。

    楚才却是完全听不懂这个的,抓耳挠腮的听了半晌,也不懂里面的意境啊、味道啊,完全听不懂,索性重新拿起了碗筷,继续投入填饱肚子的大业当中。

    一曲罢,萧庭起身拊掌,赞叹久绝。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萧庭一双眼睛亮亮的,期待的看向楚风和楚才。

    “的确很好听。”楚风笑着点头。

    楚才咕咚咕咚喝了一碗鸡汤,一脸茫然的看着萧庭。

    萧庭不禁翻了个白眼。

    “很好呢,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了,只是那句‘多情自古伤离别’的时候,上下阙变幻之处,这里的指法最好再多一些……对,就是这样。这里是显露技法的时候,该展现的时候就要展现,藏着掖着做什么,嗯,没错的,这样好多了……”

    萧庭再度投入到指导的情形之中,楚风远远的瞧着,心想这一对儿倒也是郎才女貌了。这样看起来,萧庭是的确喜欢这位婉静姑娘的,只是,他这样的身份,到底能给这位姑娘带来什么呢?

    “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位楚风楚郎君除了是我们画院的画师之外,还是一个很厉害的词人呢!”萧庭忽然想起这茬来,转身摩拳擦掌的看向楚风,“楚兄弟,怎么样,能不能给婉静姑娘填一首词呢?”

    与萧庭相识以来,一直都是萧庭在帮助楚风,从未求过楚风什么。这时候,楚风看着萧庭那亮亮的略带兴奋的眼神,一时也不好拒绝了。

    楚风仔细的想了想,将记忆中的词曲都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没什么不行的,只是,如果填的不好,你可不能怪我。”

    “哈哈!能够写出‘小楼明月镇长闲’的人物,就算是胡乱穿凿附会,也比我这种毫无才华之人写出来的东西好得多了!”萧庭哈哈笑着,连忙让人拿了笔墨来,亲自帮着楚风磨墨,又嘱咐道,“婉静姑娘的嗓子适合一些慢词,诸如《雨霖铃》《声声慢》这一类的,你可别没事儿写出个‘大江东去,浪淘尽’之类的,那我可是要掀桌子的!”

    楚风笑着应了,道:“你这个做东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方才还说只是让我们来听曲儿当个摆设的呢,这回可好,真是物尽其用呢!”

    “哈哈!”萧庭大笑道,“其实我早就计划好了。我可跟你说,你现在是吃人家的嘴短,要是填不出一首好词来,我可就把你扣押在这儿了。一会儿就给陆老先生递信儿,说你这十天八天的可能都回不去了,哈哈!”

    “胆子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么?哈,可真是无法无天了。”楚风笑着,从萧庭手中接过笔来,略微沉吟了一下,用蔡襄温雅婉约的行楷书写,沾墨落笔:

    摸鱼儿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第九十章 飞雪()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这是辛弃疾的《摸鱼儿》,后世有不少人说,这首词写的是辛弃疾壮志难酬的感慨,是他对国破家亡的慨叹。其中到底有多少道理,是否真实,楚风是无从知晓的。

    或许真的有,或许只是后世所谓文学评论家的穿凿附会。非要从古人的诗词中挖掘出一些深层的东西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千年之后语文考试中的理解,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明白。

    盛唐的诗一定有国家强盛的荣耀,南宋的词一定带着忧国忧民的悲愤……楚风有的时候很难理解,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同样是辛弃疾的词,那一首“东风夜放花千树”的《青玉案》,以及“醉里吴音相媚好”的《清平乐》,到底又能从何处看出词人对山河沦陷的义愤填膺来。

    山河就算是再破碎飘零、神州陆沉,也终究有“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的《扬州慢》,也有“满城春色宫墙柳”的《钗头凤》。战火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如果不是发生在眼前、当下,说到底,只是一种遥远的悲伤与叹惋。该活着总要活着,该快乐也总是要快乐的。这并不是罪孽,只是人生。

    楚风写罢此词,心中微微叹息,想着辛弃疾现在怕是还没有出生。那么,那一首最为出名的《青玉案?元夕》也未曾在世人面前显露。等转过年的花灯时节。自己要不要也像那些穿越的前辈的一样,展露一番呢?

    旁边。萧庭随着楚风的笔触轻轻的念着,眼睛越来越亮,兴奋之情也愈发高涨了。

    这样的好词,就算是再不懂诗词的人,也能看出好来。

    只不过,楚风写完这首词之后,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祥,给一个年华正好的少女写这种“玉环飞燕皆尘土”的词句,楚风害怕……一语成谶。

    “要不。换一首吧,这一首太过凄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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