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竹与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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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竹与剑-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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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竹上没有两样,第三个是位面目俊俏,气度高雅的年轻人,他那双修长而白皙的手正在不停的援揉,看得出心中怀有极大的隐忧,年轻人之侧,站着的是个白髯如雪,肥胖得像个冬瓜般的老者,这个人头顶牛山滔滔,油光闪闪,再衬着他的大眼,小鼻,小嘴,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最靠那边的一位,体格壮实得几乎离了谱,他不但高出其他的人大半个脑袋,就是手臂也有一般人的大腿粗,虽然他穿着宽大的衣衫,却仍旧能令人感受到那股子压迫过来的焊猛之气,那一种无可言喻的力和勇的流露;虎背熊腰四个字来形容此人都已嫌不够尽致,不用说动武了,光是瞧瞧这位巨人那黑里透红,肉往横生的狩野面孔,也足够使寻常人打心眼里起疙瘩,那双浓黑如刷的眉毛,狮鼻,方口,那满脸的酒刺,吃人似的环暴眼,老天眼,和一只猩猩哪里还有两样?

  轻轻地,紫千豪吁了口气,道:

  “五位请坐,无庸拘礼。”

  这时,五个人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紫千豪的目光—一瞥过这五张熟悉而忧虑的面孔,淡淡一笑,又道:

  “还有三日便是我与白眼婆、仙鹤二人约斗之期,这一战,当然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微掀身上紫红色洒银竹碎叶图案的长袍,抽出插在腰上的“四眩剑”反手搁在玉剑架上,然后,他徐缓的道:

  “但是,各位弟兄非仅不预为祝贺,反而个个在此愁眉苦脸,眉心深结,这,莫不成表示各位对我此次出战没有信心,怕我紫千豪一去不返么?”

  年轻人心中一急,赶忙道:

  “大哥,你千万别如此想,只是大伙全为大哥你担心,这一战非同小可,大哥胜,则本帮可立干百年不朽之基,大哥败,孤竹一帮只有拱手退出傲节山,让白眼婆那干手下在这片大好肥土上活跃称能,让仙鹤的狂笑响遍黄土疆陲了……”

  紫千豪点点头,安详的道:

  “贝羽,你说得对,但你又怎知我们会败?”

  叫贝羽的年轻人正想说什么,那矮胖老者已一拂白髯,语声朗润的道:

  “老大‘叫天驴’去探得的消息不太好……”

  紫千豪目注那瘦小黑汉,凝重的道:

  “你说说看,胡老九,我们集在此处,主要就是听听你的信儿。”

  黑脸矮子狠狠地瞪了白髯老人一眼,吞了口唾液,道:

  “大哥,白眼婆子这老夜叉已请到了青城三子助拳,他们设了四关准备与大哥较量,青城三子是第一阵,白眼婆是第二阵,仙鹤是第三阵,还有一阵,连我得到消息的时候都差点把一颗心提到喉咙上;这最后一阵的主儿,就是号称‘南剑北刀’的‘南剑’关心玉!”。

  “关心玉?”紫千豪喃喃的念了一句,他知道这关心玉是一号什么人物,更明白此人在中原武林中占着何等的地位,江湖上一直流传着这么一首俚词儿:“江头水奔流。本剑一刃横来阻;腊月雪粉粉,不及老关青锋洒于灯!”,这关心玉,是武林中的鼎足之材,有着威赫的名声与庞大的潜势力,他的名字,几乎与金字招牌无异,在南方的湖广一带,顶着他的名字就可以横吃十八方了!但是,令紫千豪感到意外的是他与此人素无恩怨可言,根本是河井水互不相犯,如今这位武林大豪却找到他的头上,这,不是太透着玄异了么?

  沉吟了片刻,紫千豪又道:

  “老九,你知道姓关的为什么忽然会这样做么?好像我从来和他没有结过什么梁子?”

  被称为“叫天驴”胡老九的这位仁兄,闻言之下抓了抓头皮,低沉的道:

  “大哥,姓关的这几日才从中上赶了过来,而且一来便和白眼婆搭上了线,听说是白眼婆先去约见他的,以前像是也不太熟……”

  紫千豪颔首道:

  “我在问,他为什么会和我们为难?就只为了白眼婆去约见他么?”

  胡老九打了个哈哈,忙道:

  “不是,呢,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半个来月之前,大哥,我们不是洗过王马堡么?唉,说什么也想不到玉马堡堡主九指攀月韦羌老鬼的那个女儿,非但早就认了姓关的为义女,而且,这位大闺女与姓关的宝贝儿子更是一对,两情相悦,要好得紧,凭着这些瓜葛,关心玉怎会不拿码子来插上一腿?奇的却是白眼婆的消息好快,她脑筋转得可真叫灵光……”

  紫千豪含蓄的笑笑,道:

  “韦羌的女儿,是否就是那个叫什么‘茹儿’的?”

  胡老九回答道:

  “是的,大哥可曾见过?”

  紫千豪笑道:

  “曾经见过,还吃我赏了她一剑柄!”

  旁边,白髯老人把髯笑道:

  “这,可不更麻烦了?”

  胡老九哼了哼,道:

  “秃肥,在外头,你他妈道貌岸然,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状,提起‘银髯煞眸’贺长孙来,任谁也自心中打三分惧,其实哪,你老小子就只会讲风凉话,伸方便手,余下的就全叫人家顶了,我他妈‘青影子’胡老九第一个就看不顺眼,操的!”

  肥胖老人呵呵一笑,摸着圆鼓鼓的大肚皮道:

  “胡老九呀胡老九,我老人家说两句话你都听不得了,将来你还能分口饭孝敬我老人家吗?”

  胡老九双目一瞪,怒道:

  “秃肥,你不要出不上点子光在这里打岔,现在是谈正事的时候,情势又对我们不利,你他妈老嘴无牙净放些什么轻巧的屁?我——”

  他们两个刚顶了两句,那位赤面虬髯的中年大汉已见一沉脸,威严的道:

  “不要吵!”

  坐榻上,紫千豪安详的道:

  “没有关系,反正是大家自己弟兄,老苟,对这件事,你有什么高见么?”

  被称为“老苟”的这位豪土,不是别个,正是孤竹帮中地位仅次于紫千豪的二当家“青疤毒锥”苟图昌!

  苟图昌面对紫干豪,沉声道:

  “老大,这件事,正如老大所说,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老大此去,非但冒着本身生命的危险,更担负着我孤竹一帮的盛衰存亡,是而我不赞同老大先前所说的单刀赴会的方法!”

  紫千豪咬咬下唇,半晌,他道:

  “那么,你的意思呢?”

  双目中寒光暴射,苟图昌狠辣的道:

  “我的意思是点齐帮中好手,调遣一批死土,以狂雷撼山之感闪袭白眼婆的老窝‘银坝子’,用疾电炫目之速杀他们一个鸡犬不留!”

  年轻人贝羽也附和着道:

  “大哥,我支持老苟的想法……”

  苟图昌深沉而有力的又道:

  “老大,白眼婆这帮人,与我们孤竹帮做对为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宣老大掌帮的时候他们即已如此,无时无刻不在抽我们的后腿,拿暗亏给我们吃,十五六年以来,我们不知道憋了多少气,忍了多少辱,在我们帮里处于四面楚歌的时候,风雨飘摇的时候,甚至一干兄弟在饿肚的时候,白眼婆他们还落石下井,抽冷子赏我们冷箭,吞掉我们的生意,将讯息出卖给仇家,更暗中坑害我们的弟兄,老大,宣老大那时不肯与他们翻脸,是为了我们本身力量不足,深怕闹了个两败俱伤,吃别人得了便宜,但如今不同了,如今我们早非昔此,现在不吞他们,不报这仇,更要等到何时?”

  贝羽也插嘴道;

  “大哥,我自授褓之时便被宣老大收养至今,宣老大从不以一个孤儿来待我,他爱我如同自己的儿子,视如他的骨肉,宣老大的隐忧我心中明白,银坝子这帮人他一首引为大患,早年如此,今日亦然,大哥,我们不能让宣老大在九泉之下还为我们担忧,更不能忘掉这些年来的教训,一山不能容二虎,大哥,是我们为宣老大出口气,香孤竹帮泄恨的节骨眼了!”。

  双手紧紧握拳,苟图昌紧接着道:

  “老大,但铲除他们却不能用你这等侠土豪杰,光明磊落的方法,这是对着正道人来的,对白眼婆那一干人,只能用阴邪的手段去整治他们,就如同多年来他们一直以那种方法对付我们……”

  紫千豪的手指轻轻摩举着身子下面的白熊皮,徐缓的说道:

  “这些,我全想到了,今天我之所以下定决心要和白眼婆及仙鹤一斗,主要的原因也全在于此;宣老大的抑郁,以及大小累集起来的怨愤,当然,各位也都和我同样知道银坝子那拨人非是易与之辈,因此,我不想为了这件事而伤了我孤竹帮的根本,换句话说,我反对以此等行为牺牲我的弟兄,我想,以我一己之力应该可以应付,而且,由我一个人去,这在多日以前即已决定,我不能更改,也不许更改,你们要相信我紫千豪的决心!”

  室中的五个人全沉默着,好一阵,苟图昌才低沉的道:

  “老大,你……你是孤竹帮的根,孤竹帮的本,大伙全信赖你,听从你,只要你一句话,谁也甘愿把脑袋奉上,只是……大哥,你自己却不可稍有失闪,否则,我们就全散了……”

  贝羽也激动的叫:

  “大哥……”

  紫千豪淡淡摇头,道:

  “你们的心意我十分明白……你们可以释怀,十几年来,我经过的凶险够多了,什么样的场合也罩不住我,我还不到殒命的时候,我会回来,会顺利解决这些危难,你们记着,‘魔刃鬼剑’紫千豪气能凌天!”

  五张面孔耸然动容,苟图昌咬着牙道:

  “老大,让我随你去!”

  胡老龙与贝羽也急道:

  “不,我陪大哥……”

  贺长孙一排白髯,传老卖者的道:

  “大家别争,我嘛,多少也见过点世面,经验也丰富些,当然是由我跟老大跑上一遭。”

  从来没有开过口的那位巨无霸这时启齿了,声如闷雷:

  “大哥,还是我,呢,去吧……”

  一摆手,紫千豪道:

  “我自己去,连左丹都不能随行!”

  坐榻之侧,那面容冷峭的中年人有些焦煌的看着紫千豪,他想说什么,但又忍着没有说出来,紫千豪平静的道:

  “用我的血洗我们的恨,用我的命制敌入的命,用我的气破对方的胆,就是如此了,老苟,在家里,你主持一切,多耽着点!”

  苟图昌深深明白他们这位大当家的个性,那是斩钉截铁的,说一不二的,只要他决定了,他便会硬干到底,而不管这其中将要经过的过程是如何艰辛与坎坷!

  于是,苟图昌垂首无语,贝羽却急切的叫道:

  “大哥,若是你万一敌不过他们,如果万一你永远回不来,你,叫我们怎么办?”

  苟图昌闻言之下,心中大恐,他慌忙欲待叱止贝羽,却已不及,果然,紫千豪面色立即阴沉下来,他冷漠的道:

  “贝羽,我不会那么糟,若是真回不来,至少,银坝子亦将成为血海屠场,一片焦土!”

  贝羽神色青白,冷汗洋洋,他低下头去,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讲话,室中有一股令人窒息的锻闷,好一阵子,紫千豪才站了起来,缓慢的道:

  “老苟留下,你们可以回去歇息了。”

  于是,其他四人没有谁还敢多提一个字,行过礼后,鱼贯出门而去。

  苟图昌目注紫千豪,轻轻地道:

  “老大,你真有把握?”

  紫千豪笑笑,那笑,包含了多少迷怅与怆然,他低深的道:

  “自我掌带本帮之日起,我便将这条性命搭上了,老苟,那是一种信心,不能称为把握,许多个日子堆砌起来,搀着血与泪,揉着弟兄们的欢笑与哀凉,他们都是些有骨气,重仁义的汉子,也都是宣老大一手带起的好儿郎,我顾借他们,他们每条性命都该尽可能的活下去,是么?”

  叹了一气,苟图昌没有答腔,紫千豪又适:

  “与白眼婆的事,我早已和她约好单打独斗,那仙鹤也说走了自行接下第二场,不论他们骨子里有什么阴毒计谋,这件事我打算全由自己承担,我认为应该如此解决,而不拢再多洒弟兄们的鲜血!”

  苟图昌黯哑的道:

  “但他们不会守信……”

  点点头,紫千豪道:

  “当然,事实上他们已经不守信了,只是,我要他们先毁去诺言,他们毁弃了,我们才能毁弃,是么?”

  有些迷惑,苟图昌喃喃的道:

  “你另有打算?老大?”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以江湖传统的规矩,我留给他们一条路,同样也留给我们一条路,只要他们自己断了这条路,我们就有借口了!”

  苟图昌忙道:

  “但是,你得先冒险!”

  紫千豪颔首道:

  “不错,这冒险却是值得的,也许这次冒险就可以使多年来的纠葛怨恨铲除,用不着再叫你们去冒险了,如若此次约战出了差错,我自情仍可全身而退,那时,银坝子便与孤竹帮势难两立了!”

  深思着,苟图昌感动的道:

  “老大,你是在以自己的命换弟兄的命……”

  拍拍他的肩头,紫千豪笑道:

  “别把对方信得太高,他们也只是些人,很平凡,照样生着四肢五官,并没有超自然的力量!”

  顿了顿,紫千豪又道:

  “老苟,你在我离开之后,立即下令所有人马分路准备,随时应变,让胡老九混进银坝子监视我与对方的战况进展,不管有利无利,都得尽快回来禀告于你,但你不可贸然行动,只准自保不准出击,我胜也好,败亦罢,都会活着回来,这点你尽可释怀!”

  苟图昌沉吟了一下,道:

  “老大,左丹也不跟着?”

  那立于榻边的中年人期盼的望着紫千豪,紫千豪却摇摇头,道:

  “不。”

  于是,左丹急切的踏前一步,焦灼的道:

  “大哥,多少年来,我左丹从来跟随左右,不离寸步。自上次卷袭玉马堡,到这次犯险银坝子,大哥都不叫我侍候着,大哥,我……”

  不等他说完,紫千豪已笑道:

  “我自有主张,左丹,你不用急,早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左丹还想说什么,又嘈然无语,他相信他跟随了多年的少生永远是对的,一如相信头顶湛蓝色真实的天空一般,自九年以前,紫千豪拚着命将他从“翼龙”霍山手下救出的那一天开始,他已经完全将自己的生命、前程、未来交给了紫千豪,他心甘情愿的侍奉他,追随他,效忠他,从九年前脱出死神的手掌那时开始,活着的日子,左丹已认定是为了紫千豪而活着的了,虽然,他比他的这位少主还年长了十五六岁。

  负着手在室中踱了几步,苟图昌转回身来道:

  “老大,你还有别的交待么?”

  紫千豪道:

  “没有了,凡事,你小心处置。”

  说到这里,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

  “苏家这些日子来一直很伤痛,你抽暇多去慰问他们一下,叫他们看开点,活着的人不要为死去的再增加不安。”

  叹了口气,紫千豪幽幽的道:

  “人活得实在乏味,有时连自己全不知道该怎么指望未来那一大串日子……”

  苟图昌小心的道:

  “老大,这悲凉味儿,原该是我们这般侧身草莽的人物所惯尝的……”

  紫千豪面容一整,沉稳的道:

  “好。你先回去吧,让我在这里想些事情,老苟,记着我交待的话,明日午后,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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